李天无奈,“陛下,这是皇后娘娘特意送来的奇香。说是为了给陛下凝神安心用。”
“凝神安心?”云主不悦之色显而易见。“朕怕她是想要我的命。”
“陛下,切莫这么说。皇后若是听见了,怕他心里难受。”殷宁接口道,“毕竟皇后也是女子,女儿家的心事终究是离不开的。怎么落到陛下嘴里,都失了味道。”
云主冷哼一声,“虽然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可还是改不了直言不讳的毛病。”
殷宁淡淡一笑,“奴婢不自量力惯了。”她笑了笑,上前将自己的丝帕扔进了香炉中。渐渐的檀木香渐渐散去。一股飘逸的兰花香四溢。
“你这帕子稀奇,怎么突然间就没那个味道了。”殷宁轻声笑,“奴婢这帕子染了兰花香草粉末。这兰花气味虽然淡,但是这粉末可不一样,味道可以盖过比它浓烈许多倍的其他香料。也没什么稀奇的。”
“如此——”云主深吸了一口气,坐下后无力地斜靠在太师椅上。“昨儿个夜里,大闹了一场。累极了。”
殷宁淡然一笑,“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惹出这诸多是非。”
“是非不是你一个人能惹出来的。”
“陛下是什么意思?”殷宁回过头看着案前的云主。“依旧是认为奴婢是背后还有主谋?”
“眹倒是不曾疑心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眹之所以治你的罪,也确实是想看看究竟是谁策划的这一切。且不说那告发你的人不过是一个奴婢。就算真的是二皇子,你以为眹会信?”
“那么陛下这一日可探查出什么了吗?”殷宁说着抬头看向了李天。李天看着那悄无声息走进来的皇后,整个人一惊,连忙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这话是警钟敲响。殷宁慌张看了云主一眼,回过身给皇后请安。
皇后只微微抬起了脸,轻视地扫了她一眼。“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回皇后,奴婢仍是戴罪之身。是陛下提了奴婢要问话。”
“陛下真是宽仁待下。贱婢还跟个主子似的,被问话,还可以站着。”皇后斜视了一眼,看向那香炉。然后她的眼神狠狠扫向了李天。李天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云主道:“是眹不喜欢那个味道。你在你的佛堂点你的香就好了。在眹这里你也呆不久。没有那个味道也无所谓,不是?”
“陛下有所不知,这香能宁心安神。连日来这么多的事情,臣妾怕你忧心。哪里是为了自己……”
“你来这里找眹有什么事吗?”云主有些不耐烦,口气却也是和善的。皇后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头难受得紧。原本来是为了何事倒忘了。只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云主笑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陛下,臣妾此来是为了让你给我一件东西的。”
“眹身边还有什么东西是皇后求之不得的?”云主张开手,四下里看看。这夸张的动作让殷宁忍俊不禁。皇后咬唇,无奈地叹了口气,“陛下曾经赐给臣妾一块玉佩。近日里丢了。奴婢想要再跟陛下要一块。”
“眹赐你的?哪一块?”云主微微蹙眉,“这玉佩这东西,一模一样地怕是难找了。其他的玉佩嘛,只要你想要,这库房里,自己去拿不就是了。”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臣妾自己去拿的,与陛下赐的,不一样。那玉佩对臣妾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块玉佩,而是陛下对臣妾的情。陛下曾经说过,愿如此玉,岁岁年年安好。”
“那块玉佩……”云主轻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丢的?”
“忘了。臣妾知道那玉佩,有一对。另外一块陛下赐给二殿下的母妃了。”
她口口声声说着二殿下的母妃,却不愿意说她的名字。云主心下明白,她终究是放不开。那一年,他迎娶了雪国公主,并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对她不住。“皇后的情谊眹心里明白。这玉佩不见了,眹再赐你一块,同心锁。”他说着将自己腰间的玉环拿了下来。
皇后愣愣看着摇了摇头。她伸出了纤纤玉指,指向了殷宁。“臣妾的玉佩不见了。而这贱婢身上却又一块。”
闻言云主一愣,抬眼望向殷宁。平日里没有留意她的打扮,仔细一看,她腰间确是挂了一块。他猛地站起身,走向她。云主伸手去取她的玉佩。殷宁吓了一跳,伸手按住。云主冷冷看着她,“取下来。”
殷宁不得不拿下了那块玉佩。
皇后嗤笑道:“这‘归去来’,何来等珍贵的玉佩。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三块。这贱婢也不知是何时从何处,如何得来?”
一连三个问题,殷宁一愣。
云主冷声道:“这玉佩是怎么来的?”
“回陛下,是二殿下赏奴婢的。这些年来,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放肆!”皇后怒呵,“且不说本宫的玉佩丢了。就算这块是二殿下的,你可知这是他母妃的遗物。怎么可能赏你一个奴才?”
云主心下表示赞同,声音愈发清冷。“皇后说的对。你最好从实招来。”
“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殷宁虽则害怕,却也不失镇定,“如皇后娘娘所说,玉佩定是你贴身之物。奴婢怎么能轻易盗窃。更何况奴婢也从未与皇后娘娘亲近。再者,二殿下为何将这玉佩给了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是真没想到这玉环会如此珍贵。
皇后冷哼一声,请云主明鉴。云主什么话都没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玉佩。“这是离落宫的玉佩。”
皇后一愣,倒也没有很吃惊。“陛下如何确认?”
殷宁见她如此,料想她并没有真丢了那块玉佩而是专程来找她麻烦的。幸运的话,还可以牵连到玉佩的主人。
云主侧头看她,神色莫名。“归去来,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两块玉。眹只记得给她的那一块,中间有一块青色的叶子的纹理。是你说有瑕疵不要,她才拿去的。”
“陛下记得真清楚。”
“人老了,以为会忘记什么,以前的事反而越来越清楚了。每每想起来,总以为你们都还在。”
“臣妾愿意守着陛下。”皇后神色凄楚。殷宁看着两人,不安地回头看李天。可不知何时,他竟然不见了。等回过神来,见李天端着茶盏从外头走来。
“你这玉佩,当真是二殿下给你的?”
“奴婢不敢胡言乱语。”只是主子赏赐,也是名正言顺。云主淡淡扫了她一眼,对皇后道:“这同心锁,放在你哪里。丢了的东西找得回来最好。找不回来,至少,还有它。”
皇后这才接下了那玉佩。“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皇后离开后,殷宁不待云主开口,就说:“陛下,奴婢”
“说来也奇怪,这几次的事,每一回都是冲着殷宁来的。她一个女官,能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李天状似不经意地抱怨了一句。云主看了他一样,“你自小长在眹身边。还从未见过你对什么人这么上心的?她有罪无罪,都与你没有干系。”
“一起伺候陛下这段时间,奴才对姑娘还是有点了解的。有她伺候着,陛下事事顺心是不争的事实。奴才不是偏帮他。是为陛下想,找一个体己人伺候不容易。这宫里的,一个个出挑,却不安分。”
云主叹了口气,坐下后反复地翻看着手中的玉佩。末了,他收在了自己的腰间。“这玉佩,还给眹好了。”
“陛下——”殷宁有些为难。“这玉佩不是奴婢的,奴婢想,有朝一日是要还给二殿下的。若是到时候……”
“就跟他说是眹拿走的。”
“是,陛下。”话已至此,殷宁不敢违拗他。
“这件事眹也知晓,大概是有人蓄意栽赃。你已经从天牢里出来了,就没道理回去。回去了也没有用了……”云主摇了摇头,无奈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陛下准备怎么做?”
“我想五儿这次是非死不可了。”
“什么?”李天大惊失色。倒是殷宁知晓其意。“五殿下死了也好。别人以为他死了,他就不会再有危险。而我们也可以栽赃一个人,从中寻出端倪来。”
“你觉得眹该拿谁开刀?”
殷宁淡然一笑,无奈道:“自然是与奴婢关系匪浅的二殿下。”
“既然如此,那么就委屈你了。”云主说着端起了茶。殷宁会意福身离开。出了门撞见赶来的刘墨漓。
“二殿下,你匆匆忙忙来了,又走了。现下怎么又来了?要不要奴婢去给您通报一声?”
“没事了?”他说着低头看,“你的玉佩呢?”
殷宁一愣,才知他说的是何事,闷闷不乐地开口问,“二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太和殿里派了人来说你出事了。便细问了下发生什么事了?”
她低下头,沉默不说话。想来是李天吧,难怪方才没有见到他。
“别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刘墨漓心烦气躁。“这段时间,你自己说说,你给本宫闹了多少的事?你当真以为本宫觉得戏弄你好玩才救你的吗?你也太轻视自己了。”
“殿下……”殷宁微微蹙眉。“那玉佩是你非要给奴婢的。奴婢说过不要,你却逼着奴婢……”
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伸手,拽着她离开。这一路,她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好容易到了太和殿外。皇宫内湖边上,他松开了手。骤然失去的温度,寒风一下子将她的手吹得冰冷。她双手握拳,抵御寒冷。
他面对着河面,背着手背对着她。“你能出来想来已经没事了。经此一事,你是不准备戴我送你的玉佩了?”
“陛下认出来是雪妃的遗物。说是要奴婢将玉佩还给他。”
“所以你给了?”
“这天下间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的。陛下要收回玉佩,我能说不吗?”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她的双眼。
看见了她眼中的倔强,他有些无力。“你总是如此倔强。玉佩没了便没了吧。终有一天,我会将它取回来,还给你。”
“那不是奴婢的,原本就是殿下的。不要说还给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那湖面上吹来的寒风。
“你还需要去天牢吗?”
殷宁双手环胸,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那氤氲了雾气的湖面。
“这次你又是如何脱困的?”他这么问她,突然自嘲地笑了。亏他还那般焦急担心。如今她倒是有能耐让自己安然无恙。
“奴婢只是实话实话。何况这陛下本来就不以为一个女官,能呼风唤雨。对付我,就是为了对付他。他还没有糊涂到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她说着话,呼出了寒气,声音有些颤抖。他上前揽过她入怀。
温暖的体温,还有他阳刚的气息,让她冰冷的手脚渐渐恢复知觉。他不说话,她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心口。
她不知道为何如此迷恋这个怀抱。理智根本无法主宰她的行动。她只是想要靠在他的怀里,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都愿意。
然则,这样的温暖,总是短暂的。回去的这一路,她只身一人,顶着那寒风萧索。也许正是因为一个人太冷,她才无比的渴望相拥。
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撞见了等在半途的楼胥天。
“楼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安好?”
“比你好。”他神色凝重。殷宁淡然一笑,“恩……托你的福。住过监狱,打过侍卫。还是没能逃走。”
“你以为是我做的?”
“不是吗?”殷宁挑眉,“最近这段时间,我倒是真没见过楼大人和太子殿下。我这鬼门关前走一遭你们也没有任何表态。我不得不这么怀疑……”
“事情比你想象的要严重。你出事,乃至云主夜捕。昭阳殿被蒙在鼓里。一丝半点儿也不知道。这两日我出了京城追查那些白虎门的人。没有回京。直到我回来,才知道你出事了——”
看他一脸的严肃,殷宁知道他不是说笑的。不由得收敛了笑容。
“照你这么说,昭阳殿上下都瞒着太子和太子妃?这究竟是谁能做到?”
“想来你也已经猜到了。除了皇后不会有其他人。”
“她是要置我于死地啊!”殷宁深叹了口气,“只是那浣衣局里的奴婢,为何口口声声都指认我?我和她同为二殿下做事。她有什么理由帮皇后。我觉着里边的事,没那么简单。”
“皇后这是深谋远虑。只有对方的人,才是最好的武器。”
“不——”殷宁摇头,“我想这件事,我们现在所做的都只是推测。想要知道什么,还需要一个人出面。”
“你是说太子?”楼胥天有些为难,“我知道借太子的手才能搞得皇后无可奈何。但是太子殿下和皇后毕竟是母子。不可能对峙。”
“那么就必须发生什么事,让太子必须对她的母后动手。”
“这谈何容易!”楼胥天一下子就否决了她的主意。
殷宁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么就只能费时间。毕竟我们所做的不是要他怎么样,而是间接地。你是太子的谋臣,有些事做出来,皇后会分不清是谁做的。”
“此事再议。我这次来是给你提个醒。上次刺杀你的那批人,证实是皇后的人。不过太子殿下也知情。这姓刘的没一个好人。你自己要小心。”
“你也是,与虎谋皮不易。”她上次疑心的事。得到证实,她也好专心去想如何应对。
“不过皇后没想狠下杀手。那一日追你们很可能是为了证实那些白虎门贼人与你们的关系也不定。”
“这个我看出来了。真要杀人灭口,多派几个人,我们插翅也难飞。皇后是想要借陛下的手杀我的。那样死了我也不会给她添麻烦。刺杀二殿下的罪,她更是担不起。”
“无论如何,近段时间,你不要和皇后多接触。我这里会想办法。”楼胥天很是担心,说来说去总也不离关切之词。殷宁颔首,“话说回来,楼大人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捎一包鹤顶红。”
“你有急用?”
“倒是不急,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
次日一早,殷宁亲手做了点心,去了昭阳殿,求见太子。见到他之后,她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拿出了点心。
“这是奴婢一大早起来给殿下做的点心。殿下吃吃看。”
太子受宠若惊,伸手拿了那点心,闷声不吭地吃着。想要看看她究竟演的是哪一出。
“太子殿下可听说,奴婢近日去了天牢一趟。”
“对不住,本宫没能帮得上你。”
“太子说笑了。奴婢的意思是,奴婢去了天牢一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要说与太子殿下听听。是不是确有其事?”
他愣愣看着眼前笑容温婉的女子,许久后才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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