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希望他就这样睡着。睡一辈子都成。”
“母后……你难道？”
“对，我就是怕他醒来。所以他的药中我一直命人掺了些东西。我并不希望他醒来。”
“母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总觉得他醒来了，我就不能这样一直陪着他了。他也不喜欢我陪着他……”她的声音似有若无，总也觉得有什么压抑着。
“母后，这些年来在外，受了许多孤独寂寞。为何不向父皇服软？不至于这么多年，夫妻不睦。”
“我和他是夫妻。夫妻之间，何须这么多芥蒂。”
殷宁听着，唏嘘不已。自欺欺人，原本就是这宫里的女人最擅长的。她的手轻轻抚上了那屏风。
“母后，既然如此，你又何须给父皇下药？是醒还是睡。都是天意。也与我们无碍。”刘墨胤直觉不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皇后淡然一笑，“他若是醒了，哪里还容得下我。只怕我这会子会连累了你。原本我不该回来的。”
这个时候，皇后说着话。殷宁听着，觉得她神智很是清醒。那一日她疯疯癫癫，原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他。看着他笑就够了。只要他高兴，我便也高兴。只要他喜欢的，我便也喜欢。只是他从来都不信。我这一生不是为了他就是为了你。他却觉得我居心叵测，只觉得我另有所图。我这一生，除了你们两个，还能有什么？”
轻轻的声音，飘飘扬扬的。殷宁心里一沉。原来凶残如皇后，这一生也不过是围绕着她爱的人而已。这一生，干干脆脆的。也未尝不可。
“母后，儿臣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般苦心，儿臣竟不能体谅。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不该……”
“我们母子之间，不要说这样的话。”她低下了头，看着榻上的人。“只这一生，终究是负了你父皇。他也负了我。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刘墨胤道：“那么母后带儿臣来，只是为了跟儿臣说这番话的吗？”
“刘墨漓心里怎么想的。以往我们不过是猜测，如今是坐实了，不能再姑息了。你的亲卫军，何时能到？”
“这皇城在他的手中，我们若是硬来，怕是损伤极大。”
“然则你还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吗？”
刘墨胤没有接话。殷宁听见皇后站起了身去关窗。“我听说你宫里的那个宫女不见了？”
“之前，楼妃也和她一起不见的。楼妃回来后一直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加之身上又有灼伤。并且我竟然查不到昨夜哪里失火了。”
“显然是有人在极力阻止。会是刘墨漓吗？可他关押楼妃做什么？除非……”
“想要知道为什么也只能等她醒来。”
“去吧——”皇后摆了摆手。刘墨胤正要走，她突然喊住了他，“还有，这个时候不要去找那个宫女。”
“母妃，我不可能不找她。”
“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本宫不准你去找她。你要明白，现在你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去管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她不是无关紧要的……”
“墨胤——你要知道，当初你可以利用忍心杀害她腹中的孩子，只为了挑拨她和刘墨漓之间的感情。你就应该知道，无论她是否知道这件事。你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若然日后她知晓，你该如何自处？即便她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曾经和他人相亲相爱，那个人还是你的死敌。你会真心地只看着她，不想任何？”
“母后，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妄加评断。”
“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她……不值得！”
“母后你说你这一辈子，挚爱着父皇。爱了他一辈子，为了他一辈子，到头来依旧是互生嫌隙。值得吗？”
沉默了良久，殷宁听见皇后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原本值得不值得，就不是可以说的清楚的。我是欠了她，可是时光倒回我也还是会那么做。”痛过，伤过，他挚爱之情未减丝毫。他不得不这样想，不得不爱她。
“那么至少，在那之前，让你自己拥有可以拥有她的权力。”
“我知道了，母后。”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殷宁再没听见任何声音。她偷偷往外看，见皇后还在。静静地坐在榻前，渐渐的响起一阵清幽的歌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哀婉的歌音缠绕，如泣如诉。殷宁痴痴望着。原来情之一字，只不过为了那一个人，喜欢不喜欢，高兴不高兴。
她想起了方才他们所说的话。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一开始就是太子一手策划的。她有了那个孩子到失去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太子的精心计划，她就不会亲身体会那丧子之痛。反而，刘墨漓只是没有在意。可是她为何恨刘墨漓躲过刘墨胤。也许只是因为在乎。因为付出一切的爱，却得不到一丝在意。
也许，可悲之人，一直是她。她却没有自知。
“皇后，陛下的药来了。”
“放外面凉着。”榻前的人抬起了头，起身向外走去。殷宁冲出了屏风，爬上了窗台，一跃而下。待到她跳出窗，那里皇后已经走了进来。她只听见一阵响声，很快消失不见，便让人去外头花园里瞧瞧。
李天让人去扯了殷宁回来，看着她一身的污泥，不由地叹气。“你不如躲在里头好了，非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要命了？”
“也不是不要命。一心想着拦下刘墨胤。”
“那现在拦还来得及吗？”
殷宁瞟了他一眼，“你说呢？”
李天抿唇，“那接下来怎么办？”
“你知道为何陛下迟迟未醒吗？”
“为何？”李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皇后一直坚持亲手喂药。她在那里下了药你都不知道？或许是昨儿个开始皇后就没有回来过，所以陛下醒了。你也不想想，自从陛下昏迷过后，很快皇后就来了。她或许一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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