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玩过少许光荣公司出品的日本战国游戏的,比如太阁立志传啊,信长的野望啊或者战国无双啊之类的,应该都知道竹中半兵卫这个人吧。
他是日本战国时代非常鲜有非常高脑的军师,隶属于丰臣秀吉,人送外号日本诸葛亮,具体事迹很多,一样一样列举的话那估计能写个好几万了,比较广为人知的是,他曾经仅带了16个人就攻取了一座织田信长攻了好几年都没攻下来的城——稻叶山城,后称岐阜城,位于今天日本的岐阜县。不过竹中重固跟他祖宗比起来,那真的是验证了一句老话,黄鼠狼生豆鼠子——一代不如一代。
正月3日,新政府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主要是商讨如何应对幕府的大军来攻。大家都很着急,特别是一些公家,比如天皇的外公中山忠能,比如前几天下密诏的三条实爱,毕竟人家是公家,杀只鸡都有困难,更何况打仗。而且现在敌强我弱京都又无险可守,眼看着人家轻而易举的就能攻进皇宫,到时候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倒是岩仓具视特别镇定,他用很鄙视的眼光看着那些已经在索索发抖的人们:“怕什么啊?是萨长的武士们去打仗,又不是你们去,就已经怕成这样了?还怎么指望你们以后保护天子大人?”
大家依然在发抖,这也很正常:敢情你岩大忽悠是不怕死,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你倒是出去迎战杀几个幕府的士兵回来看看呀?
岩仓具视笑了笑:“诸位不用太害怕的,到时候要真的不行了,我会让萨长的武士们拼死挡住,然后给你们留出时间来,把天子大人打扮成女孩带着逃走就行啦。”
要说这招男扮女装然后逃跑,那可是天皇家的传统绝学,比如平安时代源义朝,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源义经他爹叛乱的那会儿,当时的二条天皇就这么干过,南北朝时代,后醍醐天皇,老爷子都50多了,被人逼的急着逃走的时候也装过一回大姑娘。所以众公家一听,觉得这方法还靠谱,便稍稍安心了下来。
看着这群完蛋东西,岩仓具视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又换上了原来那副阴险的笑容转头对与会的西乡隆盛说道:“这要那玩意儿在,我们绝对不会输的。”
西乡隆盛也笑了:“那玩意儿已经准备好了?”
“您就放心吧,我早就搞定了。”
这俩哥们儿那玩意儿那玩意儿的说个不断,可就是不说那玩意儿到底是啥玩意儿,搞得大家一时间挺郁闷的,不过也只能干瞪着他们打哑谜。
之后,根据会议精神,长州藩土佐藩的全部军队以及萨摩藩的一部分军队驻防伏见街道,在一个叫御香宫神社的地方布阵,这个神社建筑标高15米,离开幕府控制的伏见奉行所非常近,长州藩的大本营也就自然而然的设在神社里面了,而萨摩藩独自撑起了鸟羽方面的防务,主要的兵力部署在横跨鸭川的小枝桥上。
3日下午1点左右,幕府军终于到了。总司令竹中重固表示,鸟羽不是主战场,打赢了也没办法显示自己强大而又高超的水平,所以临时自己任命自己为伏见方面的总指挥,鸟羽的攻略则丢给了副司令泷川具举,这位泷川大人原先是大目付的干活,也就是搞监察工作的,对于打仗是一窍不通,不过既然是上司光的光荣任命,那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2点,竹中重固下令各单位开会,做一下最后的战略部署。
大家都知道,说是开会其实就是歇歇脚,等会儿得去拼命呢,那可是体力活。唯独松平容保特别听话,真的开起了作战会议,他让手下各部指挥挨个发言,说明自己的作战方针以及作战位置。土方岁三也坐在其中,因为新选组怎么说都是隶属于会津藩的。
正当轮到他的时候,一个老头儿颤颤巍巍的走了上来。看他的样子已经6,70了,走路的时候脚都在打颤,一口牙基本掉光,说个话满嘴漏风,但是穿戴的非常整齐,头盔,铠甲一样不落,虽然式样有点老——完全是源平时代的,距当时已经有快6,700年了。估计是老爷子家的传家宝,总算是碰到打仗了才从柜子里给挖出来穿上的。
“在……在下林权助……是……是会津的炮兵……指挥……”老爷子生怕松平容保不认得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松平容保连忙说您老辛苦了,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要……要是那群萨……萨贼敢来,就……就让他们尝尝……我们会津大炮的……的厉害!”
一旁的土方岁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忍受不了这种满口漏风的说话声,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你丫的是从哪个年代赶过来的?”
松平容保坐在前面,没听到,林权助这把年纪这幅身子骨,听不到,所以谁也没鸟土方岁三一下。松平容保继续表示说,那就全都靠老爷子您了。
林权助激动的满身抽抽,一挥采配,也就是指挥棍,大吼一声:“出……出阵!”
大家轰的一声跟着站了起来,结果土方岁三到底也没能说上他的作战意见和看法。
顺便一说,这林权助他们家,但凡是嫡子的一般都叫林权助,因为权助是他老林家的嫡系专用名,他那孙子林权助在后来当上了日本的外交官,1898年担任驻华参赞,在戊戌变法的时候,就是他把梁启超给营救出来送到日本的。这哥们儿曾经一度还异想天开的打算把光绪皇帝给一并救出,结果自然是没能成。
就在竹中部还开着会的时候,鸟羽那边已经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话说在下午3点的时候,泷川具举率部抵达了鸟羽口的小枝桥前。负责鸟羽防守的萨摩指挥官叫做椎原小平太。这天椎原指挥官打扮的很帅,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着一套深蓝接近于黑的西洋军装,军装外面披着一件日式无袖马甲,也就是所谓的阵羽织,事实上不管是鸟羽口还是伏见口,新政府的军队都是差不多的打扮,不过小兵是没马甲穿的,只有军装,然后拿着一杆新式的来福枪,头上戴的是用铁皮做成的斗笠状头盔,类似于今天马戏团小丑戴的那种高尖帽。而指挥官们,包括椎原小平太在内,戴的头盔又跟普通士兵不一样了,他们戴的那叫熊蓑,就是把熊的毛给粘在头盔上座装饰,因为熊在日本数量不多,属于珍稀动物,所以只有指挥官且高级指挥官才用的上,各藩虽说都粘熊毛,但颜色却不一样,萨摩的是黑色,长州的是白色,土佐的是红色。
且说椎原小平太看着泷川具举率部越走越近,正准备下令迎战,没想到幕府阵前走出了一个人,朝着他大声喊道:“我们是德川庆喜公的队伍!这次奉诏上洛参见圣上,请让我们过去。”
椎原小平太觉得受到了侮辱,那个人侮辱了他的智商。
要知道,整个京都现在属于新政府的管辖区,这圣旨基本上都是靠萨长或者那群挺萨长的公家起草誊写的,怎么可能就冒出来请你们家德川庆喜上洛的诏书呢?
于是,他下令手下准备举枪填弹,然后一挥手:“射击!”
泷川具举本来是想骗开门的,结果因为手法过于拙劣导致了对方恼羞成怒,不得已,也只能下令迎战,双方就这么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桥跟前的互相射击起来。
双方交战了快一个多小时了,泷川具举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万大军,居然一步都前行不得,被只有人数还不到自己十分之一的萨摩人死死地压制在桥头。
当时萨摩人只有八百左右,然后是清一色的英式快枪,幕府虽说人多,但也只有直属部队配有法国的武器,其余的基本上不是老式的铁炮,就是长枪日本刀。双方的武器装备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更何况几百年来萨摩人一向是拼命狠角的形象,战斗力长期保持在日本前三位,所以一时间,幕府的大军也奈何不了他们。
而且,泷川具举是属于压根就不会指挥部队的人,一万多人的大军,自然得分好几十支部队,结果他愣是把这些部队给调动的你挡了我的道,我堵了你的路,谁也不能自由行动,只能凭空直挺挺的挨萨摩人的炮弹,场面一度陷入了极为混乱的状态。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鸟羽街道也好,伏见街道也好,都特别窄。尤其是鸟羽街道的那小枝桥,那地方我曾经去过一次,据说是后来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改造过了,加宽了桥原本的宽度,但我看了看后发现,这加宽了之后的桥,也就能并排开三辆广本,虽说或许还有富余,但这富余出来的空间估计最多也就再能通行一条狗,而且这狗还只能是京巴不能是藏獒。
这路一窄,人数的优势就显现不出来了,一条道儿上你挤我我推你的,转个身都困难更别说舞刀弄枪射子弹了。反倒是萨摩人,拉出几门大炮就轰了起来,反正面前都是人,闭着眼都能炸死几个,眼看着炮弹一颗一颗的往人堆里砸,每一次落地,都会发出一阵巨响,然后幕府军的阵地上飞出几个胳臂大腿甚至是全的人类身体。反复这么几次之后,幕府军开始溃散,而泷川具举也受不了了,正打算下令撤退,结果被人给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是佐佐木只三郎,见回组和新选组一样,这次也上了战场,只不过所在部曲不同而已。佐佐木只三郎对泷川具举说:“让我们见回组冲一次吧,绝对能把萨摩人的阵地给冲散的。”
事到如今要想不败退也就只能这么死马当活马医了,泷川具举表示,我看好你哦。佐佐木只三郎高举手中的武士刀:“兄弟们跟我上!”
见回组的弟兄们基本没有防具,除了人人额头上绑着一块以防万一的护额钵金之外,唯一的金属用品估计就是手上操着的那把明晃晃的武士刀了,但是他们却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迎着萨摩人的洋枪洋炮冲了上去,他们知道被打中的后果,但是他们别无选择,为了保护自己所忠于的德川家,他们将拿出自己的全部,包括肉体和生命。
一排枪响,倒下了一片,又一排枪响,又倒下了一片,还是一排枪响,佐佐木只三郎倒下了。
泷川具举见状拔出了开打以来就没出过鞘的武士刀,振臂一呼:“撤!”
一般情况下,指挥官说了撤之后,大家就撤了,但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是大家已经开始自行逃跑了,泷川具举才大喊撤退的。
不过也没啥区别,总之鸟羽口是攻不下来了,幕府败了。
当在伏见的松平容保他们听到鸟羽那里的隆隆炮声时,便知道已经开打了,于是立刻派人去请示总司令竹中重固:是不是我们也开始进攻?
过了很久,手下回来了,松平容保忙问,竹中大人怎么说?
手下摇了摇头,面有难色似乎有啥难言之隐。
松平容保加重了语气:“竹中大人到底怎么说?”
“竹……竹中大人他不在。”
啥?
在手下结结巴巴的叙述中,松平容保算是明白了个大概,原来这位仁兄在接到自己主公也就是松平容保的命令之后,是心急火燎的跑去找竹中总司令,可结果绕了好几个圈子,都没发现他的身影,倒是在指挥所周边看到了其他几支部队的传令兵,结果一问,他们也是来找总司令要指示的,可这总司令究竟在哪儿,那是谁也不知道,谁也没见过。
这下算是没辙了,眼看着这仗都打起来了,谁也没空去找那位总司令大爷了,也只能将就将就大家各自为阵,看着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吧。
还没等幕府军理出个头绪来,对方的大炮就开始轰鸣了。
据当时在场的永仓新八事后回忆说,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从御香宫神社飞出好几十枚炮弹来,接着幕府军也不甘示弱,拉出了自家的大炮就开始起了对轰,轰的最猛的,还属那位会津的林权助老大爷,而十处打锣九处在的新选组,自然也不肯就这么抄着手看炮战,也从自己的队伍里拉出了唯一的,就是芹泽鸭用过的那门大炮,朝着新政府军的方向发了一炮。
然后永仓新八自称这发神奇的炮弹成功命中了御香宫神社,然后打死了不少三藩的士兵。
当然,这是否属实估计也就他一个人知道。
炮战不断的持续着,一开始还只是互放大炮,到后来发现火力不够密集,于是铁炮也被端上来了,新政府军在神社里居高临下,幕府军则趴在伏见奉行所的墙头,大家一对射就是俩小时,仍旧分不出个胜负。期间,土方岁三率领新选组众人冲出奉行所,打算依靠冲锋的方式撕开对方的阵线,结果被人家的炮弹给打了回来,手上几乎没有热武器的他们,只能缩在奉行所里干瞪眼,偶尔放个一两炮的过过瘾。
就在整个伏见街道陷入一片叮哐乱响的时候,突然十几枚炮弹硬生生的就砸进了伏见奉行所,而一旁会津藩的阵地上,也遭到了相当程度以及密度的轰击。
新选组众人一时间被打的头都抬不起来,只得各自找避难场所躲起来,但不过是他们也好,还是会津藩乃至幕府的也好,虽说被轰了个半死,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炮弹究竟从哪儿来的。
御香宫神社?不会啊,他们的炮哪能一下子打那么远?那除了这个高15米的地方,难不成还有其他制高点?
答案是废话。
在公布具体是哪儿之前,我们先简单的介绍一下伏见这个地方。
话说当年丰臣秀吉统一日本之后,于天正19年(1591)年底,把关白的位子让给了自己的养子丰臣秀次,并且搬出了象征着丰臣家权威的大阪城,在京都的伏见山上给自己造了一座宏伟的新居城,叫伏见城。城造的是非常华丽非常壮观,不仅如此,秀吉还在伏见山以及伏见街道周边种满了桃树,所以伏见山后来也被叫做桃山,而秀吉统治日本的时代,也被叫做桃山时代。
这炮弹,正是从桃山上打过来的,想出这招的,是萨摩藩的藩士大山岩,之前在寺田屋事变中出场过一回的那个。
这下幕府军是彻底没辙了,因为如此重要的一个制高点被人给站稳了,那么现在自己就等同于活靶子,除了挨打之外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那就撤吧。
以会津藩为首的幕府的大伙也不多废话,直接就开始拆炮装车,收起枪杆子准备走人。而一直抱头躲在奉行所里的新选组压根就不知道,不过土方岁三还是感到了一丝异常:怎么突然就听不到自己阵地的炮声了?他拿起刀,打算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萨摩的枪炮依然在往幕府的阵地上打,跑出奉行所,土方岁三直奔会津藩的本阵,一座净土宗的寺庙。刚刚到庙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权助——此时的他已经身负重伤,只能靠人抬着走了。但即便如此,老爷子依然发出满口漏风的声音:“出阵!出阵!”
土方岁三走上前去,叫住了一个会津藩士:“怎么回事?”
“快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对方头也不回的说道。
土方岁三回到了奉行所。
“怎么回事儿?”一个比他年长的新选组队员问道。
“我们被打败了,源。”
这个被叫做源的,是新选组六番队队长井上源三郎,他们家是八王子千人同心的后裔,从小也在天然理心流道馆里学剑,算起来还是近藤勇的师兄。因为年长而且性格又很好,所以大家都亲切的叫他源兄。
“不要说那么泄气的话,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恐怕……恐怕从此之后,将不再是刀剑的时代了。”土方岁三靠在墙根,抬头望着天,无比惆怅的说道,“我们也撤吧。”
我们也有学习西洋的兵器,西洋的技术,我们一样有好好的跟洋人打交道,你看看林权助那老头儿,虽说穿的跟一千年前的古坟里挖出来的一样,可他却是会津的炮兵队队长,这足以说明就算像他这样的老古董都不排斥西洋玩意儿,那为何我们还会在这里被打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在撤退的路上,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土方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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