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人心各异,扑朔迷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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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王后本来正握着金城的手,听见这话立刻将手松开,沉声反问:“你怀疑母后害你堕胎?”

    金城双眸无神地看向帐顶,算是默认。

    赫连王后觉得心寒,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此事的确是个意外,魏良媛虽是你王兄的人,但不曾与母后亲近。”

    金城公主仍旧不接话,也不哭不闹。

    赫连王后最了解爱女的性子,见她如此沉默,更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忙道:“金城啊,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母后说出来。母后见你这个样子,心里头也难受。”

    金城听闻此言,睫毛微微颤了一颤,继而开口说道:“女儿想见尘郎。”

    赫连王后脸色一沉,拒绝的话已到了口边,谁知金城又道:“若是见不到尘郎,女儿也不想活了。”

    这算是威胁了。赫连王后眉目深蹙,考虑了半晌,终是拗不过她的性子,只得点头:“好吧,母后许他来看你一次。”

    无人知晓明尘远何时进的宫,又对金城说了什么,总之没过多久,金城的身子便渐渐好了起来,情绪也稳定了。

    微浓偶尔会在御花园里碰见她,她也不再提出宫的事,有时还会与微浓说笑一阵,看似与从前无甚变化。

    这一场风浪仿佛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晃两月,燕王的病情依旧没有半分起色。

    六月十五,聂星逸终于代替燕王颁下旨意,宣布“太子监国”这一消息。许是燕王卧榻养病太久的缘故,此事并没有在朝内引起多少反对之声,众臣都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就连聂星痕也没有一丝反驳之意。

    他依旧无法离开京州、无法进宫探病,聂星逸对他的变相软禁,也并未引起他的激烈反抗。听说他拜了一位高人学画,每日在府内潜心作画,或习武练剑,一副不问朝政的样子。有人便道敬侯大势已去,是要对太子俯首称臣了,但微浓却知,他必定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太子聂星逸监国之后政务繁忙,再无精力踏足龙乾宫侍疾。不过他一直谨守礼数,没有动用过圣书房,一切奏折都是在东宫批阅,还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与此同时,也在笼络一批武将。

    夏季烈日灼灼,京州城湿热难耐,微浓每次从东宫去龙乾宫,都是满额的香汗。幸而燕王的寝殿里一直凉爽,宫人还为她准备了酸梅汤解暑止渴。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这日她才刚去偏殿喝了碗酸梅汤,回来便发现金城已到了燕王的寝殿。细问之下,她才知聂星逸监国之后,局势渐趋稳定,赫连王后因此放松了对金城的管制,已将燕王的病情如实相告,准许她每日去龙乾宫侍疾。

    金城数月里头一次见到燕王,看着龙榻上的垂垂老者,她简直难以置信,未语而先落泪。

    微浓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站在一旁不言语。想来任谁看到自己威严矫健的父亲突然中风卧榻、眼歪口斜、失声瘫痪,恐怕都会伤心难过。

    “父王可是戎马出身,从前是多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金城哭得太厉害,实在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微浓仍旧抿唇不语,只默默递给她一条绢帕。

    金城接过绢帕拭了泪,上前跪于榻旁,双手握住燕王的右臂,低声啜泣:“父王……女儿来看您了……”

    燕王眼珠子转了转,看她一眼,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金城见状哭得更加伤心,转头对微浓问道:“父王这是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

    “王上近来一直如此,王后与殿下前来,他也没有反应。”微浓如实回道。

    金城闻言,将头埋在榻前的被褥之上呜咽半晌。良久,她才再次用绢帕擦了擦眼泪。

    可就在此时,燕王倏然有了剧烈的回应。他双目大睁盯着金城,口中不停地“咿咿呀呀”,更甚者,肩部以上开始来回颤抖,好似迫切地想要起身,想要对金城说话。

    微浓连忙上前查探,又不知燕王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得对一旁侍奉的晓馨命道:“看看哪位御医在,快请进来!还有宝公公……”

    话刚说到此处,她眼风忽然扫见一道银光,来自金城纤细的皓腕。

    是那只镯子!与长公主样式相同的镯子!不,确切地说,是与明丹姝一样的镯子!银色的!

    微浓立刻上前捉住金城的右腕细细端详,这一举动吓了后者一跳:“王嫂……”

    微浓抬眸看向金城,电光石火之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如此匪夷所思,就连微浓自己都觉得是种妄想。但她隐隐觉得,燕王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与那只镯子有关。

    她将视线转向龙榻之上,如她所料,燕王确实正盯着金城腕上的镯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一张脸已憋得通红。

    这样子不妙,微浓正想张口说句话,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臊味。她侍疾多日,自然明白那是什么,便欲拉开金城。

    正在此时,御医们已匆匆赶了进来,围到龙榻前。微浓顺势拉着金城后退几步,给御医让路。宫婢们大约也闻到了难闻的气味,随即上前为燕王擦拭身体,更换被褥。

    一代铁血君王,落得如此下场,微浓也不忍再看,对金城道:“咱们去偏殿吧,不要耽搁御医诊治。”

    金城点了点头,两人谁也不戳破,一并往外走。

    然而燕王却十分激动地“啊啊”大叫,拼力抬手像是要阻止金城远离,使得她二人又停下了脚步。

    一位御医甚是尴尬地回头看向金城,解释道:“应是王上太过思念公主,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金城似信了这个说辞,颔首道:“俗礼免了吧,快给父王诊病!”

    几位御医便也不再多礼,立刻诊脉施针。燕王便渐渐安静下来,唯独一双涣散多日的鹰目恢复了几分光彩,跃过御医们的身影,直直看向微浓与金城。

    不知怎的,微浓总觉得燕王是在看自己,似乎有话要说。她想起方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一时间心乱如麻,根本没察觉自己还握着金城的手腕,更没察觉自己的手劲越来越大。

    终于,金城觉得右腕吃痛,挣扎了一下,看向微浓:“王嫂?”

    微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缓缓松开了手。她想起长公主寿宴那日金城并未到场,便存了些侥幸之心,指着那镯子,故作惊艳地赞叹:“这镯子可真美!”

    金城的目光也落在自己右腕之上,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好看。”

    微浓故意笑问:“这不是司珍房的手艺吧?我都没见过。”

    金城点了点头:“是明良娣送的,我也不知她打哪儿寻来的。”

    原来是明丹姝送的,可好端端的,她为何要送给金城一只镯子?而且偏偏是这只?微浓觉得奇怪,斟酌着是否该出言询问,又恐这是赫连王后布下的一个圈套,专程让金城来试探自己。

    微浓心中飞快地转着念头,终究是怕打草惊蛇,便随意地道:“这镯子做工精致、花样新奇,明良娣真是好眼光。”

    岂料金城闻言略显黯然,反倒主动说了出来:“这只镯子,原本是明良娣送给我安胎的……只可惜,孩子没保住。”

    微浓明白了,难怪明丹姝会送这只镯子给金城,原来是为了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确实可惜,孩子掉了。微浓也不好再提她的伤心事,便随意地敷衍了几句。

    两人一并望着寝殿方向,等待御医们的诊治与回禀。想想从前燕王逼迫自己的种种手段,再看他如今竟会失禁于龙榻之上,微浓便觉得无限感慨,从前那些恩恩怨怨,蓦然间好像散去了。

    她不知金城心里是何滋味,此刻她的心神仍在那只镯子上。等候良久,御医出来禀报说“燕王无碍”,微浓想了想,也未再返回寝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龙乾宫,留下金城在此照应。

    当晚,她特意挑了几件上等玉饰摔碎,翌日,以此为借口去了一趟司珍房。刘司珍见太子妃亲自驾临,受宠若惊,连忙捧着摔坏的玉饰去找工匠修补。

    微浓是头一次来此,才发现司珍房独占了一座大院子。司珍、掌珍、工匠、选料、采割、库房等分工鲜明,每个人都忙碌不已。

    微浓见这里各司其职,本以为该是井然有序的情景,可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这里比她想象中热闹,或者说是混乱。因为时不时有人来司珍房翻找图样,空手而来,又空手而归。

    微浓冷眼看了半晌,才等到刘司珍回来,后者毕恭毕敬地对她道:“让太子妃您久候了。这几样玉饰皆可修补,奴婢已交由工匠赶工,后日定当送往东宫。”

    微浓假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本宫近日想置办几对镯子,却无喜好的样式。劳烦刘司珍将图本拿来,好让本宫选一选。”

    “这……”刘司珍迟疑片刻,颇有些为难,“您有所不知,前日司珍房库房走水,恰好烧了几本镯子的图样。奴婢已将此事禀报过王后娘娘,娘娘说如今王上抱恙,为了祈福暂不追究奴婢渎职之罪,只命奴婢快些将图样补齐。”

    刘司珍话到此处,已是十分惶恐的样子:“奴婢这几日正借了造办处出库的记录补样,要不过两日补齐了,再送去东宫给您呈选?”

    这么巧?偏偏是司珍房走水了?微浓觉得此事大有可疑,面上却淡淡问道:“单凭出库记录,刘司珍便能补齐图样?不去各宫看看实物吗?”

    刘司珍万分苦恼地回道:“如今都是凭借掌珍们与工匠们的记忆在补样,若当真补不出来,奴婢只好再去打扰各位娘娘了。”

    微浓见她话语不似作伪,也知道这场大火之后,自己是无法追查到任何线索了,便有些负气。演戏演到底,她只得借机斥了刘司珍几句,故作不悦地离开司珍房,临踏出门槛时,又冷冷命道:“日后得留个抄本,可别嫌麻烦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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