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庶子谋权,美人夺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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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验血”二字一出,长公主倏然失声:“你说什么?!”

    聂星痕不再言语。

    长公主当即转身看向定义侯,难以置信地唤道:“侯爷!”

    定义侯似已猜到了这个结局,竟无一丝惊慌失措,缓缓从座上站起来,询问聂星痕:“你怎么猜到的?”

    “镯子。”

    不可否认,定义侯暮皓是个风采卓然的男人,即便年逾五十,那种儒雅的气质也未减分毫,反而越发沉淀出一种沉稳的气度。这个出身寒门的男人,在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了长公主聂持盈的青睐,一跃成为驸马。数十年来,夫妻恩爱有加,早已成为燕国宗室的一段佳话。

    而今日,佳话终被无情打破。

    定义侯闭了闭眼,岁月在他眼尾划出的几道痕迹,好似都与旁人的不同。没有衰老,没有沧桑,只有令人着迷的成熟。显然,这种风采一直深深吸引着赫连璧月,直到如今。

    “先验血吧。”他缓慢地伸出左手。

    但被长公主拦下:“暮皓,你给我说清楚!”

    定义侯望着妻子惊怒交织的面庞,湿润了眼角:“公主,是我对不住你……”

    “不是他的错!是我!”赫连璧月突然出声。她抬手抚摸鬓发,看向长公主笑了起来,“从我还是太子妃时,我就嫉妒你。你是太宗最疼爱的女儿,聂旸最敬重的姐姐,还有一个对你宠爱有加的夫君,你甚至开了公主的先例,有了自己的汤沐邑……”

    “所以,你就来招惹我的驸马?”长公主厉声喝问,险些冲上去与赫连璧月动手,被聂星痕一把拦住。

    赫连璧月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暮皓很好,仅此而已。”

    “当时我嫁入东宫多年,一直没有身孕,积郁过重。有一次,我与聂旸大吵一架,愤而回了娘家。”赫连璧月停顿片刻,“都说寒香观的签很灵验,我便入观求子,在那里碰到了暮皓。”

    话到此处,赫连璧月露出了罕见的柔和表情,语气也温和起来:“暮皓当日心情欠佳,我二人相对倾谈,各诉苦衷,有些事便水到渠成……”

    “道门清净之地,你们竟然……”长公主强忍怒意,“真叫我恶心!”

    赫连璧月倒显得十分坦然:“你身为妻子难道不想知道,当时暮皓为何心情欠佳,独自跑去道观散心?”

    “太后娘娘!”定义侯即刻出言阻止,“几十年前的旧事,我早都忘了。”

    “可我没忘!”赫连璧月面色一凝,仿佛是在刻意刺激长公主,“暮皓他出身寒门,又娶了你这个飞扬跋扈的公主,在同僚面前根本抬不起头!他当时便对我说,你……”

    “够了!”定义侯怒喝一声,“自始至终错都在我,你不要牵扯公主。”

    “让她说!”长公主看都没看定义侯,咬牙道。

    “你恼了?我反倒不想说了。”赫连璧月咯咯地笑起来,“总之,暮皓很着恼你,很迷恋我。”

    “他迷恋你什么?迷恋你这个淫妇?燕王室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长公主表情愤恨,倚着聂星痕才能勉强站稳,自行想象着后来的事,“你们狼狈为奸,妄图玷污我王室血脉?”

    “是我逼他的。”赫连璧月将所有罪孽揽在了自己头上,“从寒香观回来不久,我便有了身孕。当时我正与聂旸闹得不可开交,是这个孩子保下了我的位置,让我得以重回东宫。谢天谢地,我的逸儿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

    “暮皓得知真相后十分担忧,是我以死相逼,他才选择了沉默。”赫连璧月看向定义侯,目光邈远地回忆着。

    “母后……”听到此处,金城公主根本不敢相信,“那我呢?我是谁的孩子?”

    看到爱女面上满是惊恐之色,赫连璧月再次叹道:“你也不是聂旸的女儿。”

    “不!不!”金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顾不得身怀有孕,失声痛哭起来,“我不相信,我不信!”

    可她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明白,赫连璧月没有说谎。从小到大她的生辰,长公主府的寿礼都比旁人送得重;在每年屈指可数的宴席上,定义侯也总会多看她几眼,目露慈爱之色。她本以为是姑母、姑丈格外疼爱她,原来……

    “啪”的一声拉回了众人思绪,是长公主挣脱了聂星痕,重重给了定义侯一巴掌。这个尊贵的、铁血的公主,至此终于流下了眼泪,颤抖着伸手:“暮皓!你忘恩负义,恬不知耻!”

    那只金灿灿的飞星逐月镯从她腕上露了出来,她一把捋下镯子,狠狠地扔在地上:“我聂持盈,曾开过无数公主先例,今日我要再开一个!我要休夫!”

    “公主,”定义侯将镯子从地上捡起,颇为爱惜地擦了擦,“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了。这二十几年来,我寝食难安,怕你伤心,更怕孩子们对我失望……”

    长公主凄然地笑着,怒意未平:“孩子们都大了,各自成家。有你这样的父亲,是他们的耻辱!”

    定义侯羞愧地低下头去,顷刻间似老了十岁,再也没有往昔的风采。

    金城公主伏在地上哭了半晌,不甘心地追问:“这么多年来,竟无人发现?父王英明果决,竟没有半分怀疑?”

    无人答话。

    赫连璧月看了看爱女,又去看定义侯暮皓:“你不说句话吗?”她轻声问他。

    “你让我说什么?”定义侯微微合上双目,“你我相识之初,我曾对你说过,长公主太过强势,而我想有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他言语有些无措,更是难以启齿:“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年来长公主不理外物,性子渐渐淡了;反而是你,自从有了逸儿之后,越发强势、不择手段。”

    “你甚至害了烟岚!”说到最后这一句,定义侯语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悔恨与愤怒,人也变得激动起来。

    “烟岚?!”长公主的反应更加激动,看向定义侯,亟亟质问,“烟岚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定义侯满目悲戚之色,险些站立不稳:“是我对不住烟岚,对不住我们的孩子。”

    烟岚,正是长公主夭折的小女儿的乳名,红颜早逝,被微浓顶替了身份。

    “烟岚她的死……她是……”定义侯摇了摇头,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

    “是我做的。”赫连璧月索性认下,“聂旸一心要遵守当年之约,立烟岚为太子妃。可她与逸儿是异母兄妹,我岂能看着他们兄妹乱伦?”

    “我本意是扶持甥女明丹姝,让聂旸改变主意,谁想他固执得紧。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逼不得已,我只得对她动了手。”赫连璧月毫无愧色。

    “你杀了她?”长公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聂星痕,疯了似的跑到赫连璧月面前,死死地掐住她的咽喉,“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毒妇!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这位经历过无数朝堂风浪的长公主,至此终于打破了她最后的理智,脸色狰狞目露杀意。聂星痕与金城在旁拉了她半晌,甚至让御医施了针,她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瘫倒在海棠木座椅当中,垂着泪喃喃自语。赫连璧月也捂着脖颈,咳嗽了半晌才缓过来:“我本意没想害死她,只派人调了两味药材,想教她一直病下去。是她自己身子弱,就这么死了!”

    听闻此言,金城也突然醒了神,想起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王,忙问:“那父王呢?他是怎么死的?”

    “他吗?”赫连璧月眯起双眼,又咳嗽了两声,“他发现暮烟岚的死有蹊跷,与我大吵了一架。”

    赫连璧月顿了顿,看向定义侯手中的镯子:“飞星逐月镯,我也有一只。你父王瞧见聂持盈有只一模一样的,疑心我与暮皓有私,便猜到了你王兄不是他的血脉,也猜到了我杀暮烟岚的真正原因。”

    她边说边揉了揉脖子:“他早有中风先兆,却一直当是心悸……”

    “赫连璧月,”聂星痕突然出口打断,“金城是问你,父王是怎么死的,不是问他为何中风。”

    赫连璧月索性住口不言。

    定义侯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不是告诉我,先王是中风不治吗?难道是你杀了他?”

    赫连璧月沉默一瞬才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如此恶毒……”

    定义侯踉跄一步,似是不能承受她弑君的真相:“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赫连璧月张了张口,欲为自己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聂星痕趁机开口:“真相水落石出,你与聂星逸混淆王室血脉,又杀害父王,罪无可赦。”

    赫连璧月一怔,随即掩面轻笑,一瞬间又恢复成高高在上的王太后:“只可惜啊!外头都是哀家的人,你的话没人相信。只要哀家杀光这屋子里的知情之人,哀家还是一国太后。”

    “那就让聂星逸去黄泉路上向父王赔罪吧。”

    赫连璧月轻哼一声:“那又怎样?哀家还有孙儿。只要你死了,哀家损失个儿子也没什么!照样能辅佐孙儿坐上王位!”

    “是吗?”聂星痕神态自若。

    “吱呀”一声,寝殿侧门随之开启,明丹姝立于门槛处。而她身后,几个嬷嬷正抱着聂星逸的孩子们,面露惊恐,瑟瑟发抖。

    赫连璧月倏地起身,目光狰狞地看向明丹姝,后者垂下眸子,主动回道:“姨母放心,几位小殿下吃了药,睡着了而已。”

    “明丹姝!你个吃里爬外的贱人!”赫连璧月厉声呵责。

    “赫连璧月,认输吧!牺牲你一个,成全大家如何?”事到如今,聂星痕再也没有耐性与她周旋下去了,敲了敲案几,不疾不徐地道,“你去做那养蛊之人,换聂星逸一条命。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死;定义侯也可无罪;而金城,依然是燕王室的公主。”

    “你会让逸儿活着?”赫连璧月根本不信。

    聂星痕自负地笑:“他若真是父王的血脉,我必定容不下他;既然他不是,我有什么可担忧的?”

    聂星痕又看向金城,微微叹息:“至于金城,我一直将她当作妹妹,明尘远与我情同手足,他们又两情相悦,我自然会成人之美。”

    “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让我死。”赫连璧月的目光重新落在聂星痕身上。

    “你害死我母妃,怂恿你儿子抢走我心爱的女人,你难道不该死?”聂星痕面容虽平静,语气却满含愤怒。

    一旁的明丹姝闻言,面色变了几变,垂眸不语。

    聂星痕似未所觉,面色越发得沉:“赫连璧月,外头那些人效命于你,只因你是王太后。若真相公之于世,他们还会听命于你吗?连带你的家族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别忘了,赫连氏如今的族长,你的叔父,是个耿直之人。”

    此时此刻,赫连璧月已是面如死灰,她看了看聂星逸所在的寝殿,再看看一言不发的定义侯和金城公主,忽然崩溃大喊:“不会的,我不会输!不会输!”

    聂星痕无奈地摇头,似在感叹赫连璧月的不识时务。他转而看向在场的一名御医,淡淡问道:“方才你说,太后娘娘神志不清了?”

    那人愣了一愣,随即连连点头:“是……太后娘娘担忧王上病体,以致邪风入侵,疯了。”

    “不!我没疯!我没疯!”赫连璧月号叫着,看向定义侯,最后问道,“你难道不帮我?你不帮帮逸儿?”

    “弑君之罪,怎么帮?”定义侯无力地质问。

    赫连璧月仍不死心:“只要你杀了聂持盈……”

    “不可能!”定义侯立即斥道,“烟岚死后,我就打算与你断了。”

    “断了?”赫连璧月无法相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若想断,怎么不早说?你还亲手打了镯子给我!”

    “那镯子不是给你的!”定义侯彻底拉下颜面,说出内情,“那镯子,我原本是打算送给公主的。群星抱月的图样,也是因为公主小字‘婵娟’。是你自己误会了。我若说实话,又怕你嫉恨公主,只好赠给了你。”

    “姑丈又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姑母?”聂星痕语带讥嘲。

    “不,我本想将图样扔掉,但被公主发现了。我看她如此欢喜,索性就打了一整套头面首饰给她。”定义侯显然不欲多言这段复杂的内情,只顾着悔恨与悲伤,“王上待我不薄,我却如此对不起他,对不起公主……”

    “你要选择聂持盈?”赫连璧月一针见血,“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已经在为你铺路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逸儿的‘亚父’,权倾朝野!”

    “亚父吗?”定义侯苦笑,“多年以来我寝食难安,这个‘国丈’的头衔,我已是诚惶诚恐,怎么可能再去做亚父?你根本没问过我的主意,我并无此意。”

    “抱歉了。”定义侯隐泛泪光,羞愧地垂目,“我有自己的妻儿,那才是我的家。”

    一个“家”字,彻底击垮了赫连璧月。她有些失神,像是失去了支撑,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那股怨愤、憧憬、狠辣统统消失了,独剩一地凄凉的烛火,照着一个凄凉的女人。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厌憎她。”赫连璧月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留下来。

    定义侯不再看她,只望着长公主:“夫妻之间总有不和睦,谁会记恨一辈子呢?总是要相扶到老的。”

    “相扶到老……”赫连璧月终是没再说下去,静默片刻,抬目再看聂星痕,“你真的会放过逸儿和金城?”

    “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聂星痕再次承诺。

    “好,好。”赫连璧月点了点头,整了容色缓缓起身,“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她抬起双手展开双臂,将最后的尊严示于人前:“我要以太后之礼风光大葬。”

    “可以。”聂星痕痛快应下。

    赫连璧月笑了,任由泪痕干在脸上,深吸一口气,转而对连阔道:“以我的血养蛊吧!”

    聂星痕朝连阔颔首示意,后者便与赫连璧月一道迈入寝殿。屋内余下的几个人,金城、长公主、定义侯、明丹姝,均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聂星痕这个罪魁祸首。

    聂星痕仍旧镇定从容,先对长公主道:“今日侄儿自作主张,还望姑母不要怪罪。”

    事到如今,长公主只得讽笑:“我的好侄儿,真是聪明绝顶。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让我得知烟岚的死因?”

    聂星痕面色不改:“聂星逸监国之后,侄儿一直在等着您,您若肯帮衬侄儿一把,侄儿必定如数相告。只可惜……侄儿孤立无援,手头只有这一个把柄,迫不得已唯有得罪您了。”

    长公主心头凄然,勉强回道:“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怨怪你?是我自己贪恋富贵安逸,才违背了先王的遗愿。如今这个结果,是我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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