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庶子谋权,美人夺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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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浓便继续说起来:“原本我对此事毫无头绪,当时先王中风,我日日前去侍疾,险些便将这镯子的事抛诸脑后了。直到聂星逸监国之后,金城公主来龙乾宫探病,戴了明丹姝那只镯子。先王看到后反应很大,一直盯着镯子想要说话。”

    “等等,我听得糊涂了,”长公主不解地问,“你不是见明丹姝戴着镯子吗?怎么又变成金城了?”

    “是明丹姝送给她的。”微浓再行解释,“后来我才晓得,此事是聂星痕授意的。他在龙乾宫有眼线,想看先王见到镯子的反应,好坐实他的猜测。”

    “痕儿真不简单,比他父王心思还深。”长公主慨叹一句。

    “这是他的可取之处,也是可憎之处。”微浓出口评价。

    长公主没在这上头多做纠缠:“你继续说。”

    微浓如实续道:“我见先王对这只镯子反应强烈,便去了一趟司珍房,想要找些线索。但我迟了一步,司珍房走了水,所有镯子的图样都被烧了。”

    “如此一来,线索又中断了。没过多久,楚王幺女被辱自尽,我与聂星逸闹得不可开交,便去凤朝宫住了几日。机缘巧合下遇见刘司珍来给赫连璧月送首饰,是一支金鸾衔珠钗。赫连璧月见我多瞧了几眼,便将那支钗赏给了我。”

    微浓用手比画了一下鸾钗的模样,道:“我身边有个宫女,从前在司珍房做过掌珍,见了这支钗,断定是用混色金打造。我这才知道,原来宫里只有王后和太子妃能用纯金打造的首饰,其余人一概只能用混色金。既然如此,刘司珍特意来送一只混色金做的钗,就说不通了。”

    “宫里件件首饰都是登记在册的,镯子的图样虽被烧没了,但出库、入库的记录还能查得到,我派人去查,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几乎是同时,凤朝宫也传出消息,说赫连王后丢了一件心爱的首饰,还因此杖毙了一个宫女。很奇怪,她丢的是一只纯金打造的镯子,但给我的那支钗,是熔金重炼之物。”

    话到此处,微浓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一股脑儿地继续道:“至此,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猜定义侯当初打造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镯子,一只给了您,一只给了赫连璧月。只怪这镯子太美,凭空出现在凤朝宫,免不得惹人猜疑。于是赫连王后便找刘司珍伪造记录,想将这只镯子安上来历,假装是司珍房打造的。”

    “但刘司珍发现镯子不是纯金的,她担心伪造了镯子的来历之后,会有人说她偷工减料,用混色金欺瞒王后。所以她想了一个折中之法——重新打造了一只纯金的镯子,呈给赫连璧月。如此一来,镯子的来历有了真凭实据,图样、出库记录都不必凭空捏造,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用担责任。”

    “赫连璧月这只镯子,无意间被明丹姝看上了,是不是?”长公主已能想象出后头的故事,“明丹姝喜欢这只镯子,向赫连璧月索求未果,便去找刘司珍做了一个款式相同的。刘司珍知道赫连璧月拥有两个镯子,一个纯金、一个混色金,她怕冒犯赫连璧月,所以只给明丹姝做了个银质的?”

    微浓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是赫连璧月怕刘司珍看出端倪,刻意命她多打了一个银镯子,赐给明丹姝以掩人耳目。”

    至此,一切细节都对上了。长公主恍然大悟,往年她寿宴时,赫连璧月甚少出席,大多时候是聂星逸代母送礼。今年是因为微浓的缘故,两家结成了亲家,赫连璧月才突然决定出席。而当时定义侯正与燕王下棋,根本无暇去府门前迎接凤驾,便也没机会劝她捋下镯子,这才导致她的镯子被赫连璧月看见了。

    “难怪寿宴时先王意外昏倒,赫连璧月竟一反常态,往我身上泼脏水,原来是醋意大发。”长公主恨恨地笑,又问,“这跟那支鸾钗又有什么关系?”

    微浓沉吟片刻:“应该是先王发现王后不忠,大受刺激,中风昏厥。赫连璧月猜到是镯子间接泄了密,便对外推说镯子被宫女偷走了。而实际上,她是让刘司珍将两只镯子熔了,那支金鸾衔珠钗,应是熔金之后重新打造的。”

    如此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何鸾钗是用混色金所铸。因为定义侯送给赫连璧月的飞星逐月镯是用混色金打造的,而刘司珍仿做的是纯金镯子。

    长公主听完这一番分析,没再多说一个字,兀自盯着桌案上早已凉透的美酒佳肴,吃吃地笑起来。那笑意中端的是寒凉,还有自嘲。

    微浓看着长公主如此颓然失意,终是不忍,试图安慰道:“其实我私心里猜测,定义侯并不想将镯子送给赫连王后。那镯子是按照公主的规制打造,用的是混色金。倘若定义侯真心实意想将镯子送给她,必定会用纯金打造。”微浓刻意强调。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长公主丝毫没有动摇,再笑,“聂星逸即位之后,暮皓受到重用,频频出入王宫。我一直以为是沾了你的光,却没想到真相如此龌龊。”

    “是我沾光才对。”微浓如实道,“其实我早已惹恼了聂星逸,但他一直没有杀我。他怕定义侯没了国丈的身份,无法名正言顺地受他重用。”

    自古驸马仕途有限,但国丈不同。显然,赫连璧月与聂星逸深谙此道。

    “那你应当感谢先王。”长公主幽幽叹道,“是他给了你这个身份,间接保下了你的性命。”

    “是啊。”微浓点了点头,不禁慨叹宿命的巧合与绝妙。高宗聂旸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份,从而帮她躲过一劫。

    这也解释了赫连璧月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一再包容——皇后命格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成了定义侯的女儿,这能让定义侯名正言顺地成为国丈。

    “一切都是命啊。”长公主说着已是缓缓起身,连句告辞的话都无力再说,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未央宫。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股悲凉与凄楚涌上微浓心头。从前,长公主是多么神采焕然的一个人,举手投足贵气满身;而这一刻,端看她这个背影,已经如同垂暮老妪了。

    “情”之一字,真是伤人至深。

    今晚名为小宴,不过是一场倾谈而已。这一桌子的佳肴几乎没人动过,倒是酒喝得一滴不剩了。微浓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吃菜,便起身唤了晓馨进来,道:“都收拾了吧,我想更衣歇下了。”

    晓馨有些踟蹰:“敬侯殿下已在外头等您一个时辰了。”

    微浓沉吟片刻,迟疑之色一闪而过:“请他进来吧。”

    晓馨连忙领命,跑出去传话,须臾又跑了回来,命人收拾桌上的冷饭、冷菜。这边厢宫女们正端着盘子往外走,那边厢聂星痕已经迈步进来,瞧见宫女们手中的菜肴几乎未动,不禁深深蹙眉。

    微浓也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坐在原处抬眸看他:“有事?”仍旧是那般疏离的语气。

    聂星痕对此早已习惯了,径直在微浓对面落了座,他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纯酿味道,笑言:“菜没动,酒喝了不少?”

    微浓扯了扯唇角:“不行?”

    “你毕竟中毒在身。”聂星痕顺势接话。

    微浓也没反驳辩解,又不知当说些什么,只得吩咐晓馨:“给殿下上些酒菜吧。”

    晓馨早已吩咐下去了,但还是做个样子,识趣地退下。

    满殿的烛火照着晦暗的夜色,如同给两人之间铺了一层轻纱。这似有若无的隔阂复杂难言,又仿佛染着一丝暧昧,一戳即破。

    “有事吗?”微浓再次询问。

    “有些问题想问你。”

    微浓轻笑:“巧了,你先问吧!”

    聂星痕便径直问出心中猜疑:“那天的刺客,你认识?”

    聂星逸寿宴当日,盛名天下第一的杀手祁湛前来行刺。据他所知,祁湛杀人是毫不留情的。当时微浓被聂星逸推了一把,眼看便要撞上刀刃,可祁湛却生生撤了力道,甚至不惜露出身法破绽。还有,他在暗中观察得细,祁湛当时看向微浓的眼神,分明写满震惊——他们两个从前认识。

    然微浓并未回复他,只问:“那个刺客是你找来的?”

    “算是吧!”聂星痕坦然承认。

    “他叫什么?”

    “祁湛,墨门第一杀手。”

    “杀手?”微浓有些疑惑,“年纪呢?”

    聂星痕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少年成名,久经江湖。具体年岁不清楚,但看他的身手,不会超过四十岁。”

    微浓听了这些信息,良久才道:“我不认识什么杀手,或许是从前走镖时见过。”

    聂星痕也没再追问,也许微浓真的不认识祁湛,又或许她有意隐瞒,而他愿意尊重她。他转而关心起她的身体:“这几日又吐血了吗?”

    “没有,只是越发怕冷了。”微浓方才喝了些酒,此刻一张容颜酡红微醺,比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烟火气,更显得娇艳欲滴。

    她这种神色才是聂星痕最熟悉的,他们在房州初相识时,她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后来,他把她弄丢了。

    “明日连阔会来给你诊治。”聂星痕适时收起了思绪,说起这最重要的一件事。

    “多谢了。”微浓没什么精神,仿佛并不在意生死。

    聂星痕正要开口接话,外头忽然响起晓馨的声音,是酒菜准备好了。晓馨领着几个宫婢入内,逐一摆上八冷八热十六道菜,还有两壶好酒,又施施然领着人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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