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有原澈在,宁国的局势就不会稳定,宁王就会因储君之位而分心。如此一来,至少宁王不会用全副心思来对付燕国,这对聂星痕只好不坏。所以,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原澈都不能死。
于是,微浓安心留在了孔雀山,更加悉心地照料原澈。用了那本医书所言的疗伤方法,原澈也恢复得极快,半个月后便能翻身睡觉,一个月后已能缓慢行走。
自从勉强能够走路之后,他就再也不让微浓贴身照顾了,饶是微浓一再表示不在意,他也坚决拒绝。微浓只得由他去了,也乐得卸下不少差事,每日只替他洗衣、熬药、换药。
时间飞快地到了五月上旬,距离魏侯府接应原澈的日子越来越近。
原澈的心情因此变得很复杂,他既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锦衣玉食的生活当中,又无比贪恋和微浓单独相处的日子,总希望这日子再长一些。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离开孔雀山,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而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五月中旬,月亮最圆、最满的那一晚,孔雀山上来了外人。当无数火把照亮这山间夜晚时,所有的飞禽走兽俱是躁动不安,纷纷发出惊慌的鸣叫。
身在山洞里的微浓和原澈也感觉到了异样。初始,他们以为是遇上了天灾,连忙跑出山洞查探情况,可一眼便看见山下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继而,那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逐渐汇成了一条火龙,蜿蜒盘亘在这唯一的一条山路上。
微浓与原澈面面相觑,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姜王后派人巡上山了!见此情形,原澈将错误揽在了自己身上:“若不是我受伤,早该下山了……”
微浓望着山脚下的火光,叹道:“不怪你,是我执意要放走云潇。”
两人都知道,他们的行迹根本藏不住,孔雀山中丛林密布,唯独他们开山劈树走出了一条路,再明显不过。若是原澈没受伤,他们还可以利用地形躲一躲,可如今……
“你说,咱俩的箱子还能保住吗?”原澈哼笑。
“保得住。”微浓也不知自己是什么立场,也许是她和原澈相处日久逐渐信任,也许是她始终不相信姜王后,总之,她不愿意这五个箱子落在后者手中。
“我现在就把箱子全都推下水,谎称没找到。”微浓说着已转身跑回山洞中,速度之快令原澈都来不及反应。
他很想去帮忙,奈何身体使不上力,也只能听着山洞里传来箱子被拖动的声音,暗自感叹着:“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话音落下没多久,山洞里陆续响起四声“扑通”,看来箱子已经落水了。他望着微浓去而复返的身影,一时竟忘了即将到来的麻烦,傻傻地笑着。
“你笑什么?”微浓望着渐行渐近的火光,问道,“有什么好法子吗?”
“没有,”原澈叹了口气,“我只盼着姜王后不要因为姜鹤之事杀了我泄愤。”
这倒的确是件棘手之事,微浓思索片刻,回道:“别急,我有办法。”
可是她的办法没能用得上,因为来的并不是姜王后的人马,这二百侍卫全是宁王的亲卫,唯独领头之人来自魏侯府,正是王拓。
他们昼夜赶路毫不懈怠,只用了一夜工夫,便找到了微浓、原澈所藏身的山洞。熹微晨光之中,仿佛漫山遍野都是整齐的脚步声,而这些声音最终停在了山洞之外。
“世子!”王拓一进山洞便看到了微浓和原澈,急忙朝他二人使眼色,“王上担忧您的安危,特命禁卫军前来接应!”
宁王知道他们的行踪了?也就是说……
“微臣朱向,见过世子殿下。”不等二人反应,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已经随着王拓进洞,拜见了原澈。原澈回忆片刻,想起此人官职是禁卫军都指挥使,去年刚提拔的。
“竟然劳动朱将军大驾,我真是受宠若惊。”原澈客气地打招呼。
“世子说笑了,微臣是奉王上之命。”朱向故意停顿片刻,才道,“您大约还不知情,姜王已于三月末驾崩,死前封了姜鹤作王弟,姜王后因此不满,两人闹得风风雨雨。王上念及与姜国的联盟,派兵前来襄助王后平乱,如今姜鹤大势已去,不日将以谋反罪论处。”
果然,姜王后胜了。可宁王的意思是……原澈与微浓互看一眼,皆是惊疑不定。
朱向见状,笑着解释:“王上本无意干涉姜国内政,是姜王后提出愿以前朝藏书共享,扶助王上安邦镇国。为天下计,王上才冒险派兵襄助。”
听到此处,原澈明白了,一定是云辰为了救姜王后,把藏书的事给抖出来了。原澈发现自己低估了云辰的能耐,更低估了他和姜王后的姐弟之情。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还要破釜沉舟地救人,饶是原澈与他互为对手,此刻也忍不住要对他刮目相看。
原澈几乎可以想象宁王是如何震怒。自己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又是遇袭又是失踪,还瞒着君王来寻藏书,任是亲祖父也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他这是欺君之罪!
原澈正有些后怕之际,但听朱向又道:“您先一步寻书,却久无音信,王上怕您人手不够,特命微臣前来相助。不知您书找得如何了?”
听朱向言下之意,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原澈本打算隐瞒自己找到藏书的事实,可眼下这个情形,他决定坦诚相告,以换取从轻处罚。
于是,他连忙回道:“不瞒朱将军说,前朝藏书是找到了,足足五个箱子,但还没有找到开箱之法。”
“箱子在哪儿?”朱向很是惊喜。
原澈望了望山洞外的上百侍卫,低声问道:“这些人能信吗?不会走漏风声吧?”
朱向立即拍了拍胸脯:“世子放心,这二百人全部是王上亲信,足以信赖。”
“那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原澈朝朱向勾了勾手指。
后者迟疑片刻,还是贴耳过去,原澈也没打算扯谎,遂道:“箱子在……”
“慢着!”微浓突然出言阻止。
这一声太过冷厉,原澈、朱向、王拓一同看向她,静待下文。
微浓将双手卡在腰间的惊鸿剑之上,微微一笑:“朱将军想知道箱子的下落,没有问题,但有件事我需要事先声明。”
朱向眼睛一眯,却是笑道:“这位是燕国的王后娘娘?”
原澈立即接话:“也是本世子的救命恩人。”
“我已是废后,当不起朱将军如此称呼。”微浓神色不变。
原澈连忙又道:“朱将军可以称她微浓姑娘。”
朱向也是从谏如流:“好吧,微浓姑娘,不知您要声明什么?”
“来孔雀山之前,我与世子有过约定,这四十九卷藏书之中,有三十卷奇书是要给我的。此次世子遇险,我舍命相救,他又许诺另给我十二卷《国策》。”微浓边说边踱到朱向面前,问道,“不知这四十二卷藏书,宁王可愿遵守承诺让我带走?”
朱向并不知这四十九卷藏书究竟包含哪些方面,只知全部是遗世孤本,乃无价之宝。此刻乍一听微浓的话,他自然心生怒意,冷道:“好大的胃口,四十九卷书,您一个人就要拿走四十二卷?”
微浓挑了挑眉:“这是先前我与世子商量好的。”
朱向遂看向原澈,后者当即接话道:“的确如此。”
朱向一听这话,面色更沉:“寻书是王上的旨意,任何人都无权做主。您若是想要藏书,大可到王上面前索要。不过我劝微浓姑娘要识时务,莫要狮子大开口。”
这番话警告之意十分明显,朱向以为微浓该知难而退了,岂料她态度坚决:“既然如此,恕我不能告知您藏书之地。”
“你!”朱向显然动怒了。
原澈也是着急,生怕微浓吃亏,忙小声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先答应他。”
奈何微浓神情郑重,转对他道:“世子,我并非不相信你,但我实难相信贵国王上。你心里定也清楚,这五个箱子一旦落入你王祖父手中,必定有去无回。”
原澈又何尝不知?可眼下敌众我寡,宁王强迫他交出箱子,他也无可奈何。
朱向见微浓不肯说出箱子的下落,冷冷一笑,反问原澈:“世子,您总不会为了一个燕国废后,得罪王上吧?”
“自然不是。”原澈模棱两可地回道。
“那就请您告知箱子的下落,微臣定当据实禀告王上。”朱向明示他。
原澈看了看朱向,又看了看微浓,深感左右为难。
“世子,你实话实说好了,不必在乎我。”微浓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有什么暗示。
原澈会意,故作犹豫,咬牙回道:“朱将军,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箱子在哪儿。”
朱向显然不信:“世子,你可不要……”
“我说的是实话,”原澈扯谎道,“箱子的确是我和微浓一起找到的,但我当时受了伤,昏迷了好几天,待我醒来,箱子已经不见了……”
他边说边撩起衣袍,指了指臀部的位置,假作为难:“若不是微浓照顾我,我早就死了。所以……所以我也没好意思问她,把箱子藏到哪儿了。”
朱向将信将疑,却苦于没有证据戳穿原澈,只得将矛头对准微浓。
“除非朱将军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不会说的。”微浓坚决不肯松口。
朱向见状,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个结果,索性放弃追问。他环顾山洞一周,径直叫了一小队人马进来。
原澈的脸霎时沉了:“朱将军,我好歹也是魏侯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朱向笑回:“世子别误会,微臣既然来一趟,总得做做样子不是?请容微臣先找找,若真是一无所获,微臣也好给王上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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