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宁王,祁湛亲自抱着箱子返回东宫,一路上心思沉重。可他没想到刚一进门,便有太监禀报道:“王孙殿下,魏侯世子等您多时了。”
祁湛有些厌烦,他几乎能猜到原澈会来做什么、说什么,便对太监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监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可他不放心,便亲自抱着箱子往前厅走去。还没进门,他一眼便看到原澈坐在梨花木椅子上,正悠闲自若地喝着茶,额头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包着一块白纱布,衬得那一张俊脸有些可笑。
祁湛站在门外,盯着原澈的脸庞看了半晌,才无奈地跨进门槛:“让澈弟久等了,找我何事?”
听到祁湛的声音,原澈“啪嗒”一声放下茶盏,站起身冷笑:“王太孙殿下,我的好哥哥,你今天可真是抖威风了啊,你……”
说到此处,原澈的目光突然被祁湛怀中的箱子所吸引。这箱子他曾见过无数次,更曾险些为此丧命,原澈不禁脸色大变:“这箱子你哪儿来的?”
“王祖父给的。”
原澈二话不说上前查看:“里头装的什么?”
祁湛忙后退一步,躲了过去:“王祖父吩咐过,这箱子除我之外,任何人不许查看。”
原澈将信将疑:“你该不会整了个空箱子骗我吧?”
祁湛并未回答,反问:“你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原澈便气恼,毫不留情地骂道:“你别装蒜,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啊?你就住在宫里,什么时候不能见老爷子?非得挑我回来复命的日子见是吧?你还请缨,还分析老子输掉的原因,落井下石是吧?”
原澈每骂一句,手就在箱子上敲一下,用以放松祁湛的警惕。骂到最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箱子,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心便凉透了——他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兵书,屁股上掉块肉才找回来的兵书,居然都在这里!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原澈的火气噌地燃烧起来,破口大骂:“祁湛!你是个贼!你就是个贼!你偷了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祁湛今日刚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根本无心与原澈胡搅蛮缠,不禁冷着脸道:“澈弟,你自重!”
“我自重?你捡现成的便宜怎么不说?你怎么不自重?”原澈恨得牙根痒痒,“也不知我领兵期间,你给老爷子喝了什么迷魂汤!就你这种心怀不轨的贼孙子,老爷子疑心多重,还能再次相信你?打死我也不信!”
祁湛忍住一腔怒火,不耐烦地重申:“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心怀不轨,你那个王拓,也不是我的人!我根本不认识!”
“呵!敢做不敢认!”原澈根本不相信,只一心想要对付祁湛,战败的耻辱、祁湛落井下石的言辞,还有兵书被夺之恨……此刻全都聚集在了他心头。他盯着祁湛看了片刻,忽然一拳打了上去,幸好东宫的侍卫们听到风声及时阻拦,原澈才没有得逞。
祁湛见他仍旧不知悔改,索性放下箱子,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冷冷道:“论功夫,你没我强;论杀人,你更比不过我;论身份,我也在你之上。原澈,你若再惹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祁湛此刻是下了狠手,一刹那便将原澈掐得脸色涨红。可后者依旧咬牙不肯认输,一双俊目死死地瞪着祁湛,眼中恨意不加掩饰。
祁湛见他憋得快要断气,才猛然松开手,怒道:“我没有心情与你瞎胡闹,东宫也不欢迎你,滚!”
“喀喀,喀喀……”原澈捂着脖子咳嗽半晌,“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敢杀我……喀喀,你还要当个好孙子……”
祁湛是真的恼了,再也忍无可忍,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瞪着原澈,杀意骤起:“碍于身份,我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但你别忘了我出身何处!墨门若想让你死,你活不过明天!”
原澈闻言一怔,正想着该如何赢回气势,便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王孙殿下,世子殿下,王上宣您二位觐见!”
“不是才宣过吗?”祁湛疑惑。
原澈也是一头雾水。
“听说是……是楚地发生起义了,王上说机会难得,要……要……”
太监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迈出前厅,祁湛还不忘吩咐道:“看好箱子,任何人都不许动!”
宁王今日本已疲倦至极,可一听到楚地起义的消息,他立即意识到是云辰在幕后操控。既然云辰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捧到他面前,他自然不会任其溜走。于是,他拖着劳累的身子再次宣召了两个孙儿。
当看到原澈和祁湛一起进来时,他已经猜到方才发生过什么,脸色一冷,讽道:“澈儿来得倒快。”
原澈有些尴尬,没接话。
宁王此刻也没心思教训他,将手边一封军报展开,招他与祁湛上前研阅。只见折子上说,楚地于今年七月初发生起义,宣称要“反燕自治”,大约有一万人揭竿而起。燕王聂星逸从前做太子时,一心想要“以暴制暴”,如今做了几年空心燕王,倒不知怎的转了性子,声言“要以安抚为主,不以武力镇压”。如今,燕国已派遣官员前去楚地谈判,双方正在胶着之中,尚未动武。
祁湛与原澈看完这道奏报,心思各异。宁王则破天荒地露出笑容,看向原澈:“澈儿,你怎么看?”
原澈立刻回道:“楚地起义,燕国必受影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王祖父您一定要趁机开打!”
宁王不置可否,转而又问祁湛:“你说呢?”
祁湛迷惑地摇了摇头:“孙儿不知。”
原澈旋即露出鄙夷之色,心中扬扬得意。
可宁王却并未生气,反而问祁湛:“哦?你为何不知?”
祁湛沉吟片刻,才道:“孙儿只是觉得奇怪,起义人数不多,只有一万余人,真要镇压根本花不了多少工夫。聂星痕不在燕国,聂星逸主政,他为何不愿意‘以暴制暴’?这显然要比和谈更有效也更快。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引起楚地民愤?还是这当中有什么阴谋?孙儿想不明白。”
宁王目露赞许之色,转而指向原澈:“你听到没有?越是看得深刻,越不会轻易发表意见。你之所以表态快,证明你看得太肤浅!”
原澈悻悻地表示受教,不敢再顶嘴。
宁王再看祁湛,又问他:“你来分析分析,聂星逸为何要和谈?”
祁湛面上流露出为难之色:“难道是因为他与聂星痕不和,想趁机掌权?”
宁王叹了口气,摇头否认:“聂星逸也不是傻子,此刻燕军正在前线,他若扯聂星痕的后腿就等同于扯燕军后腿,一旦燕军战败,他会有好果子吃吗?恐怕连燕王的位置都保不住。”
祁湛若有所思:“是孙儿想得太肤浅了。”
宁王顺势再言:“孤以为,聂星逸不派兵镇压,还是兵力的原因。目前军权都在聂星痕手中,他根本调动不了在京人马,也不敢调动。一旦把军队派出去了,京州戍守空虚,容易被人乘虚而入。他不敢冒险。”
“可若是起义迟迟得不到遏制,岂不是也会扯燕军后腿?万一楚人真的借机复国了呢?”原澈出言追问。
“复国?”宁王“呵呵”一笑,“别说聂星痕不肯,孤也不肯。平白多个对手,谁会愿意?此事恐怕是云辰的乱兵之计,想借此扰乱燕国人心,顺便试探燕国余下的兵力。”
“云辰会这么傻吗?他走这一步,岂不是让咱们白捡了便宜?”祁湛不大相信。
“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他自己不也到我宁国来了?”宁王心情变得大好,“他定是想借孤的手先灭燕国,等孤百年之后,他再想法子反了宁国,顺势复国。”
“这计划可真够长。”原澈笑了,话中不知是贬是赞。
宁王也笑:“孤虽然不比他命长,却比他见得多,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不过眼前有利可图,也要多谢他牵制燕国。”
话到此处,宁王顿了顿:“当然,作为回报,孤会助他一臂之力。”
“您是想……”祁湛大概猜到一些,“您是想派兵绕到楚地,帮云辰加一把火?”
“不错,你总算开窍了。”宁王“哈哈”大笑两声,“咱们可是与楚地接壤的,若要派兵自然神不知鬼不觉,不仅能逼得燕国出兵镇压,还能搅乱云辰的计划,让他无法复国。”
原澈在心中一寻思,觉得此计甚妙,立即拊掌大赞:“王祖父真是英明,这主意甚好!”
“湛儿也想到了,你怎么不夸他?”
“呃……”原澈被宁王甩了脸子,只得转向祁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湛哥也真是……呵呵,王祖父没白疼你。”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不过祁湛也不在意,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只对着宁王请缨:“王祖父,孙儿愿意率军去楚地。”
然而宁王竟摆了摆手,不假思索地否决道:“你不行,这差事看似简单,其实不然。楚地形势复杂,此去不仅要煽风点火,还要同时面对燕楚两方人马,一个不慎就会事败身死。你心思直,只适合正面敌对,不适合在幕后搅局。”
原澈一听此言,心里振奋不已,还以为宁王是要选他。他上前走了半步,正要开口请命,岂料宁王话音一转,续道:“孤准备派一个经验充足的老将过去,这种事情,毛头小子不是云辰的对手。”
原澈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忍不住抱怨:“就算是经验充足的老将,也未必就是云辰的对手。”
宁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混账东西!”
祁湛见宁王又要生气,忙转移话题:“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云辰,只要他不在楚地坐镇,任他有千般计谋万般心思,威力都要减半。”
宁王点了点头,兀自接道:“澈儿半月前才与他在丰州分手,这么短的时间,他跑不回楚地,况且还带着一个重伤的女人。”
原澈听到此处,心里已有一种不祥之感。果不其然,宁王看着他说道:“目前关键所在,是要找到云辰,防止他逃回楚地。澈儿,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我?”原澈睁大眼睛指着自己。
“怎么?”宁王再次沉下脸色,“人是你放的,还在丰州,你不去谁去?”
“可是云辰诡计多端,孙儿怕他……”原澈面有难色。
“你怕什么?他如今还是我宁国的臣子!臣子逃窜,孤师出有名!”宁王突然拍案而起,“孤这就下旨,他若不肯随你回来,格杀勿论!”
“孙儿领命。”原澈不敢再言。
“还有,”宁王看向祁湛,“你去查查聂星痕究竟有没有受伤,伤势如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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