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天意难违,天命所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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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浓心头恨意翻涌,头脑发热,可她还是竭力克制,冷静地问:“原澈浑水摸鱼,怎会没人发现?”

    “他和祁湛都伪装成洗马兵,还易了容,我们都以为是同一拨人。”简风低声解释。

    微浓的脸色更加冰冷:“后来呢?你们如何处置原澈?”

    简风立即回道:“后来我与冀先生商量决定,把原澈和墨门的人都放了。当时殿下性命垂危,我们要顾及消息不能外泄,又要替殿下治伤,根本没工夫处置他们。您要知道,宁国两个王孙在燕军大营出事,一个遇刺一个被抓,消息只要传出去,宁王极有可能立即宣战。当时殿下已受重伤,军中没有主帅,开战燕军必败!为了封锁殿下重伤的消息,我们只能先把人都放了,毕竟宁王死了孙子,不会立刻开战。”

    微浓闻言蹙眉,对这个草率的决定表示不满,若按照她的性子,定会当场查个水落石出!

    简风像是看懂了微浓的意思,又迟疑着解释:“郡主,我当时……当时想着冀先生是墨门出身,便对墨门没有深究。而且……祁湛也是受害者。”

    “我不是指墨门。”微浓正待表明自己的意思,却见冀凤致朝她微微摇头,仿佛在暗示她什么。

    微浓不解其意,思索一瞬,便听到明尘远表态:“这个决定从大局来看是对的。殿下中毒之事一直是个秘密,当时帐内又只有祁湛和殿下,祁湛一死,殿下伤情如何外人根本无法得知。若是将那群杀手和原澈都留下,又不能立刻杀了他们,反而容易走漏消息,不如放走。反正原澈杀人之事有墨门作证,宁王也饶不了他。”

    事到如今,就算微浓有异议也没什么用了,只不过在她心里,原澈并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也没这个能耐。难道这当中有什么隐情?她转而又问:“原澈当时是什么反应?他是蓄谋杀人,还是?”

    “当然是蓄谋!否则他怎能骗过咱们和墨门两方人马!”简风怒而插嘴。

    微浓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说不上来,不禁面有疑色。

    反倒是冀凤致回忆片刻,公正地说了一句:“原澈行刺之后表现得很慌乱,应该是一时冲动之举,也不排除是他误杀了湛儿才会如此。”

    “不管是误杀还是蓄意,不管是宁王指使还是原澈自作主张,我都要报仇。”微浓的口气倏然变得凌厉。

    “郡主不可!”“切莫冲动!”帐内其余三人齐齐阻止。

    微浓却显得异常冷静:“战事我不懂,但此次事发燕军大营,宁王就算痛失王太孙,也是理亏的一方。他年纪老迈,寿命有限,膝下已无成器子孙,即便我们一时半刻打不赢,也可以一直耗下去,耗到他死!”

    “您是说,打持久战?”明尘远明白过来。

    “是!但眼下情况危急,”微浓回眸看了一眼棺椁,“他死了,消息总不可能瞒一辈子。一旦他的死讯传出去,朝堂必然动荡,将士们人心惶惶,姜国更有可能趁机毁约……还有楚地,云辰也会伺机而动。”

    “我们会腹背受敌。”明尘远早有担忧。

    “但也有一条出路,就看侯爷愿不愿意。”微浓默然一瞬,才道,“扶持聂星逸,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燕王。”

    “不行,他并非燕王室正统!”明尘远立即反对。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微浓神色黯然。

    明尘远亦是黯然,语中也有抱怨之意:“若是您能早些答应殿下,能给殿下留后……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扶持小王子登基,即便垂帘摄政也没什么。总好过如今这个情形。”

    眼看好转的气氛又要被伤感所取代,冀凤致立刻出言:“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微浓说得对,不管内情如何,扶持聂星逸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可是,一旦我们扶持了他,让他安定民心、攻打宁国……他势必要掌权!”明尘远仍旧反对,“到时候,我们还能压得住他吗?他会不会忘恩负义,杀我们灭口?”

    微浓沉吟片刻,声色冷然:“那就再给他下一次蛊,真正的蛊。”言罢,她转而看向冀凤致,“师父,您说呢?”

    冀凤致很是冷静,看着明尘远和简风,叹了口气:“你们是燕国臣民,大约想得更多。用不用聂星逸,就看你们是更在乎王室血统,还是更想稳定局势,为摄政王报仇了。”

    “当然是报仇!”两人异口同声。

    冀凤致点头:“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说了,先用聂星逸稳住军心,往后的事,走一步说一步吧!”

    微浓似也下了极大的决心,脱口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以后你们不服聂星逸,我也支持你们拥兵自立。只要……只要你们能尊重他。”

    “郡主!”明尘远大惊失色,“这话可不能乱说。”

    “侯爷可记得钦天监的预言?也许,你的反骨快要派上用场了。”

    “怪力乱神的话怎么能信?”明尘远连忙否定,“殿下和我从来没信过。”

    “但是我信了。”微浓低声回道。

    “男命贵,紫微之相;女命贵,母仪之相。然则命定相克,姻缘不能长久,轻则相离,重则丧命,恐无嗣。”

    “从命盘上看,初限是殿下克您,中限之后您克殿下……”

    是的,她信了!她终究如钦天监的预言一样,克死了他。天命难违!

    “真要说起来,郡主还是皇后命格的。”明尘远忽然提起此事。

    “皇后命格”,这四个字已经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微浓自己都快忘记了。她再次看向身旁的棺椁,手指抚上雕纹,自嘲一笑:“他没做成皇帝,我怎么可能还是皇后?我不会再嫁人了。”

    “有您这句话,殿下可以瞑目了。”简风感叹一声。

    明尘远却是话锋一转,突然言道:“郡主别忘了,还有个云辰。”

    几人瞬间明白他此话何意。

    “如今殿下驾崩,祁湛也死了,宁王老迈,姜王不足为惧。王室正统之中,只剩下一个原澈,就算加上聂星逸,两人也不是云辰的敌手。”明尘远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倘若您注定成为皇后……那统一九州的也许是……是云辰。”

    “这绝不可能!”微浓断然否决。

    然而明尘远越想越觉得可能:“还有我的反骨之说,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倘若我反的不是殿下,那会是谁?聂星逸和原澈?他们根本不用反,自会有云辰来收拾。所以我反的,极有可能是新朝,云辰建立的新朝。”

    他这一番话,将屋内几人都带进了一种对未知的忧虑。倘若钦天监预言成真,倘若一切人的命运早已注定……谁能说动微浓心甘情愿地嫁?除了云辰,明尘远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仿佛就在顷刻之间,众人已窥探到了未来的命运,齐齐看向微浓。她似乎是有些恼了,面色冷然:“你们当着他的棺椁说这种话,合适吗?”

    众人这才不敢再作声。

    微浓依旧手抚棺椁雕纹,强忍心痛说道:“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处理他的死讯,云辰已经知道了,宁王也知道了,此事还能瞒多久?与其等着他们曝出来,不如我们掌握先机,主动告诉将士们。”

    “那必会引起人心大乱。”简风亟亟提醒。

    “这一天避无可避,迟早会来。”微浓抬眸看向冀凤致与明尘远,“师父和侯爷觉得如何?”

    冀凤致点了点头:“为师也这么想。”

    明尘远考虑得则更多,并未答复。

    微浓兀自又道:“若要公布他的死讯,就必须要有人扶灵回京州。两国战事未停,这里离不开侯爷,不如我回去吧!顺便找聂星逸谈谈。”

    明尘远这才点头松口:“如若您能扶灵回去,于公于私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朝中有殿下的一帮心腹老臣,诸如辅国大将军杜仲,他既有威望又有实权,若是再有长公主出面,应该不难控制聂星逸。”

    “那就说定了,我负责回去稳定朝纲,军中就交给您了。”微浓当机立断,“连庸过几日会到幽州,他有秘术可保尸身百日不腐,足够撑到我扶灵回国为他下葬了。”

    “连庸?”明尘远脸色一变,“他怎么会来?他不是投靠了云辰吗?”

    微浓垂眸,心头滋味复杂难言:“这正是云辰的意思,他让连庸过来帮忙。”

    自幽州府一战后,微浓消失了将近三个月,众人都心知肚明她是被云辰掳走了,但无人敢问她在这段时间里和云辰发生过什么,也没有精力去追问,但此刻听说云辰派了连庸过来,都觉得不对劲。

    明尘远心存疑惑:“我看连庸不是来帮忙的,一定是云辰派来打探消息的,郡主可要当心。”

    就连冀凤致也说:“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让连庸接触到摄政王的尸身为好。”

    微浓面有难色:“如若不找连庸,我怕他撑不回燕国。”

    “这个问题,摄政王生前曾有遗言,”冀凤致叹了口气,“他说他天生属于战场,又有一半宁国血统,希望能葬在起兵之处,与将士们长伴地下。”

    冀凤致口中所说的起兵之处,是指苍山脚下。此次聂星痕一路率军攻下幽州,所有死去的燕国战士都是敛尸于此,相伴长眠。

    这确实像是聂星痕的做派,但微浓还是感到不妥,不由多问了一句:“他当真不愿意葬回燕国王陵?”

    “摄政王临终前亲口所言,希望能葬在苍山脚下。”冀凤致面色肃然,“他没有说原因。”

    明尘远也看向简风,想向他求证。

    简风摇了摇头:“殿下临终之前,与冀先生耳语良久,属下听不清楚。不过,冀先生说的应该是真。”

    明尘远也晓得,冀凤致没有欺骗他们的理由。他看向微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叹道:“或许殿下是为了等您回来,才选择葬在苍山脚下。”

    这个理由,众人都相信。

    微浓垂下双眸,半晌不语。直至她终于将眼泪逼回去,才看向那具棺椁,低声道:“既然这是他的遗愿,就遵从吧!”

    几人说到此时,天色已黑,微浓一路风尘仆仆,已是满身疲惫。明尘远怕她累坏了身体,便趁这空当,劝道:“诸事烦琐,郡主才刚回来,今日还是好生休息,关于殿下的后事,明日再议不迟。”

    明尘远自己也有数万人马需要安顿,聂星痕这一走,他压力极大,亦是千头万绪。幸而他在半月前便已得到聂星痕的死讯,最悲痛的日子早已过去,此时心情尚能克制。

    众人都担心微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便勉强绽露一个笑容:“那就先散了吧。”

    简风长舒一口气,忙道:“属下这就去为您安排营帐和侍女。”

    “不必了,”微浓环顾主帐,无比留恋地问,“我想住在这里,可以吗?”

    “住在这里?”简风惊讶,欲言又止。

    微浓走到聂星痕的棺椁旁,眼眸柔和,语调平静:“让我陪着他吧,我们没有多少日子了。”

    “也好。”明尘远率先表态,怕微浓看到自己的表情徒增悲伤,赶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简风有些担心,唯恐微浓会做傻事:“您……可需要人陪?”

    “不用,你帮我烧一桶热水即可,我包袱里备有换洗衣裳。”微浓神色坚定,“在他下葬之前,我就住在这里。”

    简风看了冀凤致一眼,见他并无担忧之色,这才应声退下。

    帐内终于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人,冀凤致缓慢地走到门口,掀开帘帐向外看了一眼,直至确认简风已经走远,才转身对微浓道:“为师有事要对你说。”

    微浓点了点头:“我也有些疑惑之处,正想与您商量。”

    “你先说。”

    微浓便捋了捋思路,分析道:“方才简风把事发经过讲得很清楚,但我有三个疑问。第一,放走原澈和墨门的杀手,到底是谁做的决定?”

    冀凤致无奈叹道:“此事简风的确与我商量过,但我毕竟是个外人,根本无权置喙。不过他放走墨门的人,倒是事先征询过我的意见,他说看我的面子也不算客套话。”

    “简风在军中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微浓感到不解。

    “摄政王在幽州府一战中腰部受伤,主帐里的事都由简风负责。”冀凤致解释道,“毕竟他是摄政王的侍卫统领,能进入乾坤阵的侍卫本就极少,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可是以我对原澈的了解,他根本无法攻破帐外的阵法,何况还要瞒着您和祁湛。您不觉得奇怪吗?他是怎么找到迷阵入口的?”微浓问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疑问。

    “你也怀疑军中有奸细?”冀凤致想的正是此事。

    “嗯,”微浓面色凝重,思绪却有些乱,“我与原澈也算旧相识,他很聪明,也有谋略,但欠缺大局观,脾气暴躁,极其容易被人激怒。而且,他不通军务,府上的侍卫比起墨门精锐也差得很远。怎么可能连墨门的人都被您发现了,他的人却能藏得神不知鬼不觉?连乾坤阵都破得了?”

    原本冀凤致是怀疑军中藏有原澈的耳目,但他听到此处才发现,微浓比他想得更深:“你的意思是,原澈刺杀摄政王是中了圈套?而且设套之人就在这军营里?”

    “对!就是那个细作!是他在挑事!”微浓用手指蘸了凉透的茶水,在桌案上画下一个草图,以主帐为中心,四周是聂星痕布下的阵法。她用手比画着主帐周围,对冀凤致道,“这奸细不仅熟知阵法,还能将原澈来袭的消息隐瞒下来,可见他职位不低。这样的人不多,排除一下便能找到。”

    话虽如此,但师徒两人对看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有了一个人选。

    翌日一早,微浓刚起身,简风便已经打好了热水在帐外候着。微浓盥洗完毕,吃过早点,又将聂星痕的棺椁仔细擦拭了一遍,才提着水桶走出帐外。

    此时简风已经冻得鼻头都红了,见微浓也是双手发红,连忙劝道:“郡主,您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这天气越来越冷,帐子里是要生炉子的。”

    但聂星痕的主帐里没有暖炉,因为要保护他的尸身,帐内不宜太热。故而昨夜微浓裹着冰凉的棉被睡了一宿,其实也一宿没睡。

    “无妨,他快要下葬了,这几天我还扛得住。”微浓径直拒绝,抿唇想了片刻,又对简风道,“对了,昨晚我与师父商量过了,待他下葬之后我就回燕国。我想让你随我回去。”

    简风颇感诧异:“我也回去?可是……可是还没停战啊。”

    微浓垂下眸子:“你本也不是出征的将士,而是他的贴身护卫。他去了,你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想让你回去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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