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峰回路转,节外生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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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浓对他一切的嘲讽恍若未闻,只是直直盯着他,固执地追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问让聂星逸更加生气:“你果然只记着楚王室,我要做什么?你拭目以待吧!”

    言罢他狠狠甩开微浓的手臂,转身即走。金城就远远站在偏殿门口,见他拂袖出来,连忙怯怯地请罪:“王兄,我……”

    她迟疑地拦下聂星逸,低声说出了有孕的事实,以此来为微浓与聂星痕开脱:“您误会了,王嫂与二哥……只是在商量,要如何解决我有孕之事……”

    “有孕?”聂星逸恨得直咬牙,也不知是痛恨金城未婚先孕,还是痛恨微浓执拗顶撞,愤而怒斥,“你知不知羞耻?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金城深深埋头,轻声啜泣:“当初我与尘郎两情相悦,是母后强行拆散,将我嫁给驸马。后来又是母后一手主导,将驸马置于死地。王兄,求您去跟母后说说,成全我与尘郎吧!”

    她旧事重提,也勾起了聂星逸的愧疚之情。想起明重远被推出去当替死鬼的事,他对聂星痕更加痛恨:“你可别忘了,驸马是谁揭发的!就是你那个尘郎害你守寡!”

    “我虽不通政事,但也知道驸马与尘郎都是牺牲品罢了。”金城摇了摇头,任由眼泪滑落,“我知道您与二哥不睦,但二哥对我向来没话说。他方才已经和王嫂商量了,只要您与母后点头,他便放弃尘郎,绝不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会这么好心?”聂星逸根本不信,“该不会是把明尘远派到你身边做探子吧?”

    “这不可能!我什么都不懂。”金城忙道,“再说,二哥还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这种手段怎么了?”聂星逸脸色一沉,“自古美人计就屡试不爽,你焉知他不是用了美男计?”

    无论聂星逸怎么劝,金城都是打定主意要嫁给明尘远。聂星逸也没其他法子,只得采用了“拖字诀”:“此事我会再与母后商量,你私底下不要再见他们了!”

    金城连连点头道谢,不忘提醒:“王兄,我这肚子眼看是等不得了!”

    聂星逸“嗯”了一声,又转身去看微浓所在的那间屋子。他与金城两个人在外头说话半晌,这女人都没有露面,显然是不想看见他。如此想着,聂星逸莫名火起,再想起方才微浓与聂星痕独处一室,更觉是奇耻大辱。

    金城见他一直望着那间屋子,忍不住试探地询问:“王兄,您别生王嫂的气了。此事……此事都是我的错。”

    聂星逸自有心思,冷哼一声,嗤道:“她既如此不知好歹,我必定要让她尝尝苦头!”

    “什……什么苦头?”金城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聂星逸的目光浮现出一丝狠戾:“我要她跪着来求我!”

    他说出这话后的第三日,宫外传来消息,曾经的楚王、如今的永安侯楚胤坠马,以致颅内出血,拖了两日不治身亡。

    毕竟曾是一国之君,聂星逸下令为其隆重治丧,还亲自前往吊唁,彰显新君的仁德。消息传到微浓耳中,她执意要去祭拜,不顾侍卫阻挠强行闯出燕王宫,径自前往永安侯府。

    聂星逸甚至撂出狠话,只要她敢去,便将她永远幽禁于冷宫之中,而这也未能改变她的决定。

    已是永安侯故去的第五日,前来祭悼的人渐渐少了。尤其楚王生前刚因幺女自尽之事与聂星逸闹翻,故而朝中更无人敢再来祭拜,都忙着与永安侯府划清界限。

    门楣上挂着素白挽幔,满目皆是丧葬之色,微浓一身白衣步入清冷的永安侯府,并未受到任何阻挠。管家听说她是前来祭拜永安侯的,立刻引着她往灵堂而去。

    自从楚珩去了姜国,永安侯世子之位便由楚王的幼子楚琮继承,此刻他正披麻戴孝,独自一人站在灵堂内迎客。微浓嫁去楚国时,楚琮年纪尚幼,一直住在楚王宫中,并未开府受封。因此她与楚琮早已见过多次,也自知此次前来,必定会暴露自己未死的事实。

    想到此处,微浓的步子顿了顿,在灵堂前停了下来。

    楚琮仍旧站在门口,神色沉敛,遥遥望着她前来的方向。不得不说,楚王的子女都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三个儿子个个器宇轩昂,女儿们则千娇百媚,散发着独属于楚地的玲珑剔透。

    从前楚王的三子三女相亲相爱其乐融融,再看如今唯独剩下这一个儿子守着灵堂,微浓心里便觉得难受。转眼间,楚国已覆亡近三年了,当初那个满面稚气的小王子,也终于成长为参天大树,如今独立于灵堂之前,显得如此伟岸挺拔,已是这府里的顶梁柱了。

    微浓边想边踏入门内,还未开口,楚琮已递过来三炷香,垂眸礼道:“楚琮多谢夫人前来祭悼,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微浓伸手接过三炷香,轻声说:“待我给永安侯焚香祭拜后再与世子详谈吧!”

    原本楚琮见来者是位女眷,心里虽诧异,但出于礼数也没有多看。然而此刻他听了这话、这声音,竟觉得有些耳熟,终究忍不住抬眸打量起来人。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你!你!你是……”

    微浓抬手制止他:“勿扰逝者,待我上完这炷香。”言罢她虔诚地走至灵台前,恭恭敬敬地跪地磕了三个头,上香志哀。

    楚琮今年刚满十七岁,从前有兄姊照顾,向来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但楚王室接连遭受大变,他到底还是稳重了许多,一直按捺到微浓上完香,才招呼管家来看守灵堂,引着微浓去往内堂密谈。

    “你是王嫂?”楚琮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忙又改口,“不不,是青城公主?”

    微浓并未否认,只道:“回燕国之后,我换了身份改嫁了。”

    “改嫁了……”楚琮神色复杂地看了微浓一眼,迟疑着问,“父王他知道吗?”

    微浓点点头:“他知道。但他不知我嫁给了谁。”

    “那王兄呢?”楚琮急切地问,“我是说二王兄楚珩。”

    “他不知道。”微浓想起自己在楚王面前发的毒誓,略略遗憾地道,“我曾向你父王发过誓,会永远瞒着他,让他以为青城公主真的死了。”

    楚琮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渐渐浮上愤恨之色,强忍着道:“你既然已经换了身份改嫁,便同楚王室无关了。我知道有些事不能怪你,但我忍不住……”

    他眼眶微红,额上依稀可见青筋暴露,忍了半晌才续道:“我大姐就不说了,大王兄战死沙场,二王兄远走姜国,二姐原就体弱,燕楚之战中惊惧过度而亡,王妹楚环也被逼自尽。倘若不是王兄从前交代过,你知道我多想杀了你?”

    “我知道!”微浓鼻尖酸涩,“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楚琮转头不再看微浓,深深吸了几口气:“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以后,你也不必再来。”

    微浓站着没动,忍住泪意询问:“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守灵?”

    楚琮目光飘忽,望着门外,低低自嘲:“我何苦拖着族人?这摆明是要得罪聂星逸。楚国已经亡了,我总得给他们留条活路。”

    微浓被堵得无话可说,拭了拭泪,才问道:“我今日来,是想求证一件事。”

    楚琮立刻回看她,面上浮起一丝莫名之色,像警惕又像紧张:“你要问什么?”

    微浓见他如此防备,心底刺痛,但还是问出了口:“我想知道,你父王的死是不是意外?”

    楚琮闻言蹙眉,方才的警惕之色终于卸去,随口讽刺:“你为何这么问?倘若我父王是被蓄意谋害,你难道还能替我们报仇不成?”

    “能。”楚琮没想到,微浓竟一口应承,“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据我所知,你父王因你妹妹的死,已经称病不上朝了,五日前他为何突然会去上朝?早朝后又怎会从马车上摔下来?”

    楚琮惊讶地看着微浓,未曾料到她真的会探究此事。沉吟片刻,他才重新整肃神色,回道:“父王的确多日不上朝了,但自从丁久彻父子被严惩之后,他其实心里好受多了。前些时日,父王欲将王妹的尸骸送回故土安葬,他寻思着风头已过,又值聂星逸登基大赦天下,便挑了日子去上朝,想找机会向聂星逸提一提此事。”

    楚琮说到此处,神色又是悲愤不已:“散朝过后,父王单独求见,可聂星逸却不许将王妹送回故土,反而痛斥父王,说他有谋反复国之嫌!父王气愤难当,便没坐马车,一怒之下驰马而回,才会不慎坠马酿成惨剧。”

    又是聂星逸!

    微浓听到此处,更是愤怒得不可自抑:“逝者为大,他竟连这点要求都不肯满足?!”

    “他就是个冷血的畜生!”楚琮亦是忍得双目猩红,“他还建元‘天德’,真是讽刺!”

    是啊,真是讽刺!微浓勉强克制住胸腔里的怒火,狠狠合上双眸,攥紧双手:“我明白了。”

    是的,她都明白了!聂星逸是为了报复她!她为楚环的死出头,她逼他处置了丁久彻父子,她在金城的寝宫里与聂星痕密谈……这桩桩件件,都触及了他的逆鳞!

    因为她不屑于向他认错,她学不来明丹姝那一套,他便把对她的不满,对她的一腔怒火,尽数迁怒在了楚王身上!

    那她此时此刻的一腔怒火,又要对谁发泄?!

    “还有,父王坠马之后,马夫才发现,父王骑的那匹马有一个马蹄松动了。”楚琮见微浓一直闭着双眸,还以为她是不忍再听,愤愤又道,“马夫是从楚国跟来的,绝不会生出不轨之心。当天夜里,他因自责触柱而亡。”

    微浓猛然睁开双眸:“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楚琮没有妄加揣测,而是如实说出自己的考量,“聂星逸才刚即位,不应该大开杀戒,即便要开,也不应拿我父王开刀。因此我不敢断定这是意外还是人为,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事实?事实就是马蹄松动了!微浓恨得浑身颤抖起来,双眸中蕴藏着滔天的杀意,唯有强行克制才不至于在楚琮面前失态。

    聂星逸!你这个龌龊的、可憎的、心胸狭隘的人渣!

    “你放心,此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她郑重地、一字一顿地给出承诺。

    楚琮见她神色凛然,满目赤红,反而担忧起来:“你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你……”

    他踟蹰片刻,语无伦次地劝道:“王兄,呃……我是说他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为他寻仇,也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牵扯。他说希望你远离宫廷。”

    但此时此刻,微浓根本听不进去楚琮的任何话语,只死死盯着门外那一片白色挽幔。

    楚琮见状有些不安:“你……王兄既然这么说了,你便不要过问了。既然都改嫁了,你……你……”

    他明明是惊怒交织,但毕竟年纪尚浅,无论如何都表达不出心里的意思。最后索性一跺脚,亟亟道:“你已不再是我们楚氏的媳妇了,以后我们楚宗室是死是活,你都没资格再管了!”

    微浓悲切地笑了出来:“楚璃事事为我考虑,临终也不忘我的安危,我怎能负他?”

    听闻此言,楚琮再次流露出那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欲言又止。

    微浓的泪珠已沾染在了长睫之上,明眸隐隐泛着水光,而她偏偏笑意不改:“楚琮,好好活着,不要让你父王失望。而我也绝不再让你们失望!”

    微浓神色如常地返回凤朝宫,她知道聂星逸必定要拿她问罪。果不其然,凤朝宫外的侍卫们在看见她后齐齐迎了上去,跪地请道:“启禀王后娘娘,王上宣您去龙乾宫。”

    “正好,本宫也有事找王上。”微浓平静地说,“待本宫换件衣裳。”

    几个侍卫见她一身白色丧服,也觉得晦气,便道:“卑职等人在此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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