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落花时节,忽又逢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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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宁王则因对爱子有愧,便也任由他胡作非为荒淫无度,偏生不提移交政事,也不提退位,抓着大权不肯放手。原真等着,盼着,终因积郁多年,又纵欲过度,死在了宁王前头。

    去年聂星逸刚刚登基时,微浓就听说宁王另两个儿子已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之位。前几日又听祁湛说起离侯与宁国三殿下走得极近,可见宁国朝内即将有一场大变。

    微浓突然后悔自己来黎都了。天子脚下,稍有不慎就会受到夺储之争的牵连,她又孤身在外,还是小心为妙。这般一想,她决定尽早离开黎都。

    反观璎珞,除了祁湛好似什么都不在乎。自从祁湛跳窗离去之后,她每天都在四处寻找,连在黎都的同门师兄弟都惊动了,却无一人得知祁湛的消息。

    一连四天,璎珞都是早出晚归,每每都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她蔫蔫地问。

    微浓凭借直觉否认:“我猜想,他的失踪和宁太子的死有关。”

    “他能和宁太子有什么关系?”璎珞黯然神伤。

    微浓见不得痴心人伤心,唯有宽慰:“这样吧,明日我陪你上街找找。”

    待到翌日,两个姑娘便一道出门了。微浓有意开解璎珞,便带着她四处游逛。如此过了一个晌午,两人随意用了午饭,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布庄门口。

    因着宁太子的死,黎都好多生意都暂时关了门,唯独布庄的生意依旧红火——家家户户都来买缟素白绢。

    微浓见璎珞数日不变一身黑衣,便灵机一动:“走,咱们进去做几身衣裳。”

    璎珞无精打采地拒绝:“没兴趣。”

    微浓叹了口气:“女为悦己者容,你天天一身黑衣,怎么能让祁湛喜欢?”

    “他又不看脸。”璎珞立刻反驳。

    微浓失笑,拉着她往布庄里走:“进去看看吧!等他回来,也好让他眼前一亮。”

    听闻此言,璎珞也不再抗拒了,任由微浓拉着她走进布庄。时值宁太子薨逝,布庄里也不卖艳丽的颜色,好在璎珞气色红润,最衬素色的缎子。

    微浓替她挑了一匹浅绿、一匹鹅黄的缎子,两人正打算上二楼量尺寸,却见一个年轻女子被拥簇着下了楼来,掌柜还在一旁赔笑:“云小姐放心,等缎子一到货,小人立即送到府上。”

    那年轻女子轻慢地“嗯”了一声,惜字如金。

    微浓觉得对方很眼熟,想了片刻才记起,正是她前几日不小心撞到的姑娘,离侯云辰的亲妹子,闺名好像叫作云潇。

    这么巧!微浓有种不祥之感。

    此时云潇已下了楼,不经意瞥了微浓一眼。显然,她也认出了微浓,却与那日闪躲的态度不同,故意指着微浓手中的两匹绸缎:“掌柜的,这两匹缎子我都要了。”

    掌柜有些为难:“这……”

    “喂!这缎子是我们先看中的!”璎珞立刻表态。

    微浓只当没听见,对璎珞道:“咱们去量尺寸吧。”言罢拉过璎珞的手臂,与她一道上二楼。

    然而走过云潇身边时,却听对方冷冷地问:“我的话你没听见?”

    “喂!你什么意思?”璎珞指着云潇,上前质问。

    微浓倒是冷静,对云潇行礼,道:“云小姐,咱们之间有些误会。当日我并非有意冲撞,还请您见谅。”

    岂料云潇睨她一眼,樱唇轻启:“我瞧你碍眼,你开个价吧!拿了钱滚出黎都。”

    微浓没想到她如此无理取闹:“云小姐,你我素无恩怨,如若是为了酒楼的事……”

    “只怪你长得像一个人,”云潇打断微浓,“一个我非常讨厌的女人!”

    “我看你是成心找揍!”璎珞已是忍耐到了极限,挥起拳头冲了上去。

    微浓死死拦住她,哭笑不得地回道:“云小姐,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恕我不能从命。”

    云潇面色一沉,正要发作,店外忽然跑进来一个车夫模样的男子,对她恭恭敬敬地道:“小姐,大人的车辇到了。”

    云潇立刻变得喜上眉梢,也不再与微浓多话,转而对掌柜命道:“此事你看着办,日落之前,我要见到这两匹缎子。”

    言罢她转身就往外走,面上掩不住急切之色。

    “唰”的一声,璎珞从袖中甩出峨眉刺,冷冷横在了她面前。

    云潇见状霎时变色,抿着唇不敢说话。她的丫鬟却依旧嚣张:“你们想做什么?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她就算是仙女下凡,姑奶奶也不怕!”璎珞眯着美眸,怒意已起。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微浓大感无奈,如今是在宁国的地盘,离侯的车辇就在外头,璎珞这么做只会把局面弄得更难堪。她唯有低声劝阻:“你把峨眉刺收起来。”

    璎珞却直直盯着云潇:“她不道歉,休想我收手。”

    云潇也是个硬骨头,哪怕脸色已经骇得煞白,却仍旧不肯服软。倒是丫鬟颤颤巍巍地警告:“我们侯爷就在外头,你……”

    “我管她是猴爷狗爷猪爷,惹了姑奶奶休想好过!”璎珞撂出狠话。

    “好了璎珞,适可而……”

    “潇潇,怎么还不出来?”一个温润的男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微浓的劝话。

    这一声,八个字,却如天际一道雷霆乍响,似能摧毁所有的铜墙铁壁。微浓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身望去,只一眼,几近窒息!

    门口处,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清润的面容,清朗的双眸,清逸的身姿,清雅的气度,即便隔着滔滔思念,隔着千军万马亡国之殇,隔着生死难逾的天涯海角,她依然铭记在生命的最深处。

    那是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正如她永不可能割舍的肌骨!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白衣、他的浅笑,看到他腰间的琅环碧玉。他专注而柔和的神情,在门外日光的映射下,就像是披着流转的时光,来赴这一场刻骨铭心之约!

    “公主,我是楚璃。”

    刹那间,七年前的初遇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白衣胜雪的楚太子璃踏破月色,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近了!更近了!直至与眼前的人合二为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这一刻,微浓就像死去般伤痛,又像死而复生般喜悦!

    她缓缓移动脚步,想要靠近他,却又怕是一场镜花水月,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想。她听到自己紧张、起伏的心跳声,轻微地、空旷地在耳畔回响,唯恐呼吸得太过急促,便会惊跑眼前的人。

    直至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直至闻到久违的桂香,她才缓缓勾起一抹笑,从唇齿间溢出一个字:“楚……”

    而那个“璃”字,竟是哽在了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唯有抹去眼中泪水,仰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四目相遇,像有宿命的牵引无处安放,她看到他的目光平静如深海,又仿如蕴藏着无尽波澜,那般深沉,那般难测,令她猜不到,看不透。

    “是你吗?楚璃?”她翕动着双唇,发出颤抖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一问。

    白衣男子却只是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姑娘认错人了。”

    “哥!快来救我!”一道清脆的女声,乍然打破了这梦幻般的场景,就像舒缓琴音中的一根断弦,刺耳难听。

    微浓恍然清醒过来,于泪意中不可置信地唤着:“你是……云辰。”

    云辰没再应她,转头去看云潇,严厉地质问:“怎么回事?”

    只见云潇一脸的焦急与委屈,身前还横着璎珞的峨眉刺。

    而璎珞姿势不变,目光却看向微浓,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此刻微浓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的心头充满疑惑、激荡、喜悦,以至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幸好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那理智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个探究身份的场合。于是她压抑下万般情绪,摇了摇头。

    璎珞被她这个模样吓坏了,立刻将峨眉刺改指云辰,大声喝问:“你欺负她了?”

    云辰清朗的眉目稍稍蹙起:“恐怕是有些误会。”

    璎珞冷哼一声:“我们好端端地进来买布,先碰上你那个无理取闹的妹子,又碰上你这个气势汹汹的大哥,真不愧是一家人!蛇鼠一窝!”

    璎珞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顿,微浓却始终盯着云辰,面上没有一丝反应。

    云辰则听出了异样,转身责问云潇,连名带姓地呵斥她:“云潇!你又胡闹!”

    云潇委屈地流下眼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想必云辰不是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了,冠玉般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怒色,克制着对璎珞赔礼:“舍妹自小被宠坏了,脾气有些骄纵,若得罪了两位姑娘,在下替她赔个不是。”

    璎珞自然不买账,看向微浓,冷冷回道:“你找我姐姐赔礼去!”

    云辰很是无奈,只得又看向微浓:“是在下管教无方,今日姑娘的损失,云府一力承担,还望姑娘宽宥。”

    微浓仍旧神色恍惚,只盯着他看,也不回话。

    云辰任她打量,温言关怀:“看姑娘脸色苍白,可是身体不适?”

    这一句关切之语,终于使微浓回了神,她轻轻抚着额头,语无伦次地回道:“我……没事,方才……失礼了。”

    云辰这才放心,缓缓再笑:“姑娘言重,都是舍妹的错。”

    他的笑是如此柔和,如此令人惬意,可言语中的疏离、眼眸中的陌生藏也藏不住,这个认知深深地刺伤了微浓。

    难道是她初遇楚璃的情景太过记忆犹新,对那袭白衣太难以放下?而云辰今日恰好穿了白衣,才致使她认错了人?可他们连声音都那么像,就连熏香都是一模一样的。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并不稀奇。但理智告诉微浓,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巧合!因为云辰来自姜国,是姜王后亲自请出山的,而姜王后正是楚璃的亲姐姐。

    她忍不住再次打量云辰。太像了!实在太像了!一瞬间,微浓想到了许多可能——

    难道楚璃有什么奇遇,死而复生了?

    他会是楚珩吗?假死逃脱,改头换面易容成楚璃?

    还是姜王后别有居心,找了一个与楚璃容貌相似的陌生人,混淆视听?

    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微浓只得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从长计议。她抬起双眸,最后看了云辰一眼,勉强将视线抽离,强忍情绪:“方才是我失礼了,只因离侯长得像我一位故人,还请您不要见怪。”

    “哼!这个借口侯爷早就听腻了,不知有多少女人说过!”云潇的丫鬟突然开口。

    “住口!”云辰立即阻止她,却没再斥责,可见那丫鬟说的是事实,而云辰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将她想成轻浮的女人,微浓心里有些刺痛。

    气氛渐趋尴尬,突然,云潇楚楚可怜地唤道:“哥,我脚痛!”

    云辰瞄了她一眼,再次向微浓请罪:“在下还有要事在身,烦请姑娘告知府上地址,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微浓斟酌片刻,回道:“不必了,误会一场,我姐妹二人也有失礼之处。”

    云辰闻言也没再勉强,只笑:“多谢姑娘,今日二位的花销记在云府账上,权当在下一点心意,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微浓心里揣了事,无心纠结于此:“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若无其他吩咐,就此告辞。”

    最后两个字,微浓说得万分艰难,言罢快步如飞地离开,像是逃跑一般,生怕自己走得慢些,会忍不住失声痛哭。璎珞在后头匆匆地跟着,根本喊不住她,只得一路尾随,气喘吁吁地回到客栈。

    “你怎么了?”璎珞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她。

    “我想静一静。”微浓说完,便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内,关上房门。

    璎珞有些不放心,在她门外问了几句,见她没回应,便只得回了自己房间。两人其实就住隔壁,璎珞时不时地贴墙听一听,见她一直没什么动静,心里很是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门才“吱呀”一声开了,璎珞立刻跳起来,跑去拦住微浓:“你没事吧?”

    “没事,”微浓看似已恢复了正常,“我正打算找你,进屋说吧。”

    璎珞“哦”了一声,跟着微浓回到房里。她并不是个善于关心他人的姑娘,也不知该如何询问对方心事。

    倒是微浓主动问道:“方才见到离侯时,我很失态对吗?”

    璎珞点了点头:“挺不正常,你一直盯着他看,然后开始流泪,也听不清你说了什么。”

    微浓抿了抿唇,又问:“那你注意离侯了吗?他见到我是什么反应?”

    璎珞摇了摇头:“我只顾生气了,哪里顾得上看他!只记得他很英俊、很年轻,好像挺有涵养,和他那个妹妹不一样。”

    微浓眼眸里有一瞬的失落,沉默许久:“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我想请你联系墨门,帮我查查离侯云辰。”微浓郑重其事地道,“查得越详细越好,付多少银子都可以。”

    璎珞有些为难:“不是我不帮你……这次我偷偷跑出来找祁湛,门主已经很生气了,我若接了你这单生意,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啊!”

    微浓并不惯于勉强他人,放在平时也就罢了,但这一次她很执着,恳求道:“请你想想法子,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

    璎珞依旧犹疑着:“你为何要查他?你认识他?”

    楚璃的生死事关重大,微浓并不想泄露太多,唯有含糊地道:“他长得很像我一位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我这位朋友已经过世几年了,我怀疑他们有关系。”

    “会是兄弟吗?”璎珞顺势问道。

    微浓摇头:“如今还不知道,所以想查一查。”

    璎珞叹了口气:“看你方才的表情,便知这位朋友对你很重要了。”

    “他对我有再造之恩。”微浓哽咽道。

    这么大的恩情,璎珞也能体会一二,挣扎片刻,终究咬了咬牙:“好吧!我走走其他门路。”

    璎珞的动作很快,不过七八日,便将云辰的资料带了回来。摆在微浓面前的是一摞厚厚的纸张,记载了云辰二十六年的人生——

    云辰的父亲出自宁国官宦世家,而母亲是姜国人,在其父府上为婢。由于姜人地位低下,云辰的母亲并未得到族里认可,接连生下一儿一女之后,被心爱的男人无情抛弃。云母很有骨气,不哭不闹,偷偷带走了一双儿女,回到姜国隐居在十万大山之中。

    母子三人在山中平静地生活,直至云辰十五岁那年,一位神秘老者被毒物咬伤,昏倒在了十万大山中,偶然为云辰母子所救。但这位神秘老者中毒太深,为免绝学失传,便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给了云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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