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恩威并施,刚柔并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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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微浓挑灯给聂星痕写信,将近期发生的事叙述了一番,也提及要查聂星逸宫里的账。这几个月里,她严格按照两人约定,每隔半月报一次近况,迄今已寄出去了八封信。然而聂星痕只在初抵姜国时给她回过一次信,后来便再也没有写过信给她,每每都是随着军务政事的批函一起,在末尾问候她一句。

    微浓当然知道,他人在姜国有诸多不便,这般忽略她,也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故而,她更关心他在姜国和谈的情况,听说他和姜国在谈判条款上陷入了胶着状态,也不免为他担心。

    是夜,微浓早早便睡下了,力求第二天能铆足精神去见聂星逸。只可惜,她还是彻夜失眠,也不知到底是在焦虑什么。

    翌日一早,她只好用脂粉遮掩一番,看起来也算盛妆“面圣”了。为了不让聂星逸起疑,微浓假装不知他的不轨之心,也没再询问给聂星逸治病的御医,而是直接带着连阔、晓馨来到龙乾宫,想看看这位有名无实的君王到底身子如何,是否真如众人所说的那般虚弱。

    不想她来到龙乾宫时,聂星逸早早就在外殿等候了,彼此长久未见,这一碰面都是讶然。

    聂星逸先蹙眉:“浓妆艳抹,可不像你。”

    微浓则是惊讶于对方的瘦骨嶙峋,面色苍白,中气不足。昨日晓馨特地打听过,聂星逸近几年甚少行房事,也没再有过孩子,全是因他的身体。微浓原本还以为是晓馨夸大其词,可今日一见,她才发现当年风度翩翩的东宫太子,已然老了十岁不止。

    微浓这一年多里研习医书,多少有些心得,依她看来,聂星逸的确不像装病。

    难道他真的快要病死了?可是一个将死之人,又怎么可能还做梦要当国舅?就算明尘远能造反成功,他这个样子还有命享受荣华富贵吗?如今这病况,他难道不该安心养病?

    微浓忍不住看了连阔一眼,见他亦是眉峰紧蹙、神色凝重,似也觉得聂星逸时日不多。

    连阔的长相一看便知是姜国人,聂星逸瞥了他一眼,竟也没有询问,径直对微浓言道:“听说你这几个月彻查宫中亏空,卓有成效,怎么?你还怀疑我中饱私囊?”

    “不,我是听说王上身子不好,特来慰问。”微浓假意道,“不知王上可曾听说,我这一年多一直在研读医书,也算有些心得。”

    “我是听说你得了几本旷世孤本,就连御医署都在巴结你。”聂星逸虚弱地笑道,“你我也不用说什么场面话,我知道你是来查账的。”

    “喀喀……”他适时地咳嗽了两声,指着面前桌案上厚厚的两摞账簿,“都在这里,你自己查吧!”

    既然他主动提出查账簿,微浓便顺势以此为借口,上前随意翻看了几页,面色不改地问:“我的确发现龙乾宫支取的银钱过多,难道你是在用金子煎药?”

    “你说对了,”聂星逸竟肯承认,“自从我那次受过伤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一年比一年弱。近五年来吃过的补药不计其数,每一剂恐怕都比金子还贵。”

    “喀喀……”聂星逸说着又是咳嗽两声,捂着胸口道,“真要说起来,这伤也算拜你所赐。”

    他刚说到此处,王后魏连翩便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端着托盘向微浓行礼问候,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微浓见她是要服侍聂星逸吃药,便继续低头翻看账簿。这一次她看得仔细,才发现聂星逸所用的药材的确十分罕见,说是用金子当药吃,的确不为过。

    可是,这些药材虽然都是补气养血的好东西,功效却大不相同,御医怎会开出这种药方来?这能算是对症下药吗?只怕聂星逸吃了这些药会虚不受补。

    微浓早就听说御医署用药保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她没想到他们竟真的如此保守。若是换个冒险的方子,也许聂星逸的身子要比如今好很多。

    抛开恩怨,本着医者良心,微浓对给聂星逸诊治的御医是不认可的。可这不满之意才刚起,她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这是聂星痕的意思,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慢慢损耗聂星逸的身体,以解除后顾之忧。

    是这样吗,还是她多心了?正想着,却见聂星逸已经喝完了药,魏连翩则故作卑微地解释:“郡主明鉴,王上说的都是真话。近年来龙乾宫的支出,真的是用在了采买药材上,并不是我们瞒报私吞。”

    “翩翩,你怎么能对她低三下四!”聂星逸立刻斥责她,“你是王后!”

    魏连翩却是面露自责:“都是臣妾没照顾好您,让您的身子越来越弱……”

    她这般温婉的模样,瞬间消解了聂星逸的怒气,他根本不避讳微浓在场,轻轻朝她招手,道:“这与你无关,你已经够细致了。”

    “王上……”魏连翩便将手伸过去,两人双手相握,看似万分恩爱。

    微浓冷眼旁观,实在分不清魏连翩是做戏还是动了真情,正寻思着是否要私下询问她一句,便听聂星逸冷冷地道:“烟岚郡主也太小瞧人了,我即便失了势,也不会可怜到私吞药材钱!我手里有的是钱!”

    微浓见他的确很虚弱,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轻轻放下手中的账簿,回道:“例行公事而已,王上不必多心。”

    “但愿如此。”聂星逸冷哼一声。

    微浓心里藏着事,也不欲在此多作逗留,便道:“请王上安心养病,我改日再来。”

    “你不是要替我看病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聂星逸面露讽刺。

    微浓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拒绝了:“我学医时日尚浅,比不得御医署的御医,恐怕爱莫能助。”

    聂星逸“呵呵”笑了两声,自嘲道:“看来我真的时日无多了,聂星痕啊聂星痕,你真是好手段啊!”

    这话的意思……微浓神色一滞,不敢多想,告辞离开。

    几人迅速回到未央宫,微浓立刻询问连阔:“你看出什么了吗?聂星逸的病情如何?”

    连阔神色凝重:“从面相上看,他至多只有三年寿命,听他话中的意思,他自己也清楚此事。”

    微浓蛾眉轻蹙:“能查出他为何虚弱至此吗?”

    “微臣得看看他平日的吃食、用药才能断定。”

    “这个不难,”微浓道,“我让镇国侯去办。”

    说是找明尘远,实则这事还是落到了魏连翩的头上。她一连三日将聂星逸的饭菜、茶水、药渣、粪便都弄出来一些,让明尘远转交到了连阔手中。后者立马闭关研究,说是至少需要五日。

    而这五日里,微浓也没闲着,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写信询问聂星痕此事,至少她要弄明白,聂星逸的病情是否与他有关。

    信写了,也寄出去了,但不会那么快就能得到聂星痕的回应。微浓又借故去看了看明丹姝,想要多了解一些事情。

    自查出亏空以来,微浓一直没对明丹姝发难,只是将她禁足。如今两人彻底撕破了脸面,明丹姝也不再做样子,懒懒地靠在床榻上,连句客套话都不愿对微浓说。

    微浓见她神色憔悴,又瘦了不少,也没计较。她径自坐到明丹姝对面,开门见山地问:“你执掌凤印这五年,龙乾宫支出数额巨大,此事你知道多少?”

    明丹姝打了个哈欠,娇弱无力地道:“他用钱都是从内侍省走账,我过问不多。”

    “内侍省的账,你都不看?”微浓质问。

    明丹姝想了片刻,回道:“反正都是摄政王批的银钱,我就报个数而已。”

    “为何给聂星逸报得如此之高?”

    “他不是病了吗?”

    “你就没查过他的账?”

    “没有,我避他都避不及。”

    ……

    无论微浓问什么,明丹姝都答得不痛不痒。终于,微浓的耐心耗完了,站起身道:“看来禁足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明丹姝双目无神地看着她:“怎么?难道你还想杀了我?”

    微浓见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感到分外棘手:“他如今坐拥燕国也有你的一份功劳,难道你真要看他离宫期间出事不成?”

    岂料,明丹姝有气无力地答:“有我一份功劳又如何?他对我用完即弃,我为何还要帮他?”

    “五年来你在后宫翻云覆雨,这还不够吗?”

    明丹姝微微一笑:“谁稀罕这些?我只想当王后。”

    明丹姝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素来骄傲,绝对经不起如此打击,如今何以变得这般沉稳?就连对聂星痕的心思,仿佛她也是放弃了。微浓感到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深知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得先行离开。

    回到未央宫之后,微浓立即派人去打听明丹姝近期都见过谁,才知在她刚禁足时,金城曾进过宫一次,但两人没见到面。侍卫不放行,金城将礼物留下便走了,那些东西侍卫检查过,见没什么异常便转交给了明丹姝,只是一些吃食而已。

    明丹姝的母亲和金城的母亲是亲姐妹,她俩则是表姐妹,又曾是姑嫂,走得近些也正常。可一听说金城见过明丹姝,微浓觉得更加不对劲了,到底还是把此事告诉给了明尘远,包括她怀疑聂星痕在聂星逸的药材里动手脚的事也说了,想请他帮忙拿个主意。

    明尘远听后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聂星痕动手脚,直言道:“殿下若想杀他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把他血统不纯的事情公布出来便成了,何须背上这弑君的罪名?”

    “或许是为了维护王室名誉,不想高宗在身后被人议论?”微浓说出不同见解。

    “应该不会,”明尘远笃定地道,“总之,殿下想杀他易如反掌,就连我去揭发他造反,殿下也没动他。而且殿下离宫期间他若死了,后果就太严重了,这等不利人、不利己、不利朝政的事,殿下不会做的。”

    “你说得对。”微浓选择相信明尘远的判断。

    “至于金城……”明尘远颇有些失望,“还请您这几天下旨让她禁足吧!她和明丹姝来往,我猜不会那么简单。”

    “可她毕竟是公主,又嫁给了您,我总得有个动她的由头,否则难以服众。”

    闻言,明尘远沉默良久:“此事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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