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表白了……
我在等他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想了很多,想过他会吃惊,想过他会生气,想过他会矢口否认甚至恼羞成怒,我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表!白!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剧情太出乎我意料了啊!我想过他生气的话我就跑,他讽刺的话我就笑,可,可我没想过他竟然会承认啊!
偌大的客厅里静悄悄的,我像根木头一样地站着,整个人都惊呆了。南烛也站着,但他很平静,他的手还搂着我的腰,他的唇还挨着我的脸,他懒洋洋地往下一趴,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朝我怀里抱着的南小贝吹了个口哨:“喵!”
喵你二大爷啊!
紧张的情绪被他那一声“喵”喵去了大半,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整个人好笑并且无奈。南小贝听到它父皇的深情呼唤,竖着尾巴噌噌噌就往上爬,小家伙爬到我的肩膀坐下,一边舒服地打着呼噜,一边亲昵地蹭南烛的脸。
南少爷一心二用,手顺着小奶猫光滑油亮的毛,眼带着笑看我的脸:“怎么样?你表个态。”
这态度干脆直白得像是去菜市场买菜,我的脸腾地又飙到了沸点,气氛正暧昧难言,口袋里手机一震,标志着来电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南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我也没动,正蹭它爹的南小贝吓了一跳,尾巴一甩打到了我的脸,我悚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这个铃声是我给某个人专设的……
“我……接个电话。”没敢看南烛的脸,我从他的怀里挣脱,捂着口袋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蹿。
后背没长眼睛,但我感觉得到南烛的视线,他看着我落荒而逃,眼神灼热,就像是一支锐利的箭,我在冲进洗手间的前一秒有一瞬的犹豫,但也只有一秒,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我关上门,按下接通的同时狼狈地靠上了背后的墙。
“傅一?”电话里传来永恒温润的声音,我靠着墙,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陆寻的声音有点低,但他四周的环境很嘈杂:“睡了吗?”他好像有点疲倦,这句话问得很轻。
“没。”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了,他现在打电话是……
如有灵犀,陆寻在那边轻声说:“我在电玩城。”
十二点在电玩城?我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过往的一幕幕突然涌到了眼前,我一时间无话可说,唯有沉默。
陆寻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问:“我抓了好多娃娃,你还要吗?”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静水深流似的沉郁,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脱口而出:“你去电玩城做什么?这么晚了。”
陆寻沉默,沉默了大约有二十秒。“我睡不着。”他轻轻地说。
四个字,每一个拆开来我都懂,放在一起却让我有一点蒙,睡不着就去电玩城里抓娃娃?我瞪圆了一双眼,眼睛盯着浴室地面的瓷砖,没吭声。
陆寻叹了口气,温柔的声音顺着莫测的电波传递过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陪你过个生日。”
我还是有一点蒙,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几步开外的洗漱台,嘴巴自发自觉地完成了回答:“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陆寻沉默了。
冷场,冷场,冷场了大约有半分钟,陆寻问:“开心吗?那天。”
“嗯!”我用力地点头,连想都没想。
……再一次冷场了。
这一次陆寻沉默了好久,再开口时,声音很低,很沉。
“哦……”他笑了笑。
这气氛实在是古怪得很,我有点不自在,心里还记挂着被我丢在客厅里的南烛,我琢磨着是不是该挂电话了,忽然听到陆寻换了一副认真至极的口吻:“合作方案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话题转得太过突兀,我怔了怔,然后才反应过来。
“哦……”我用手抠了抠背后的墙,“没事。”
是真的没事了。我曾经因为被人冤枉而伤心,如今已经释然,我曾经因为不被他选择而悲伤,现在也已然看开。
两个人再度沉默,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我低下头,盯着手表上的秒针走了一个圈儿,陆寻终于再一次开口。
“晚安。”他说。
……
我从洗手间出去之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打开门,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往鱼缸那里看——没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就看沙发,也没人!我目光如炬地朝二楼最右边的房间看过去,房门紧闭,地板与门板的间距露出一线灯光,我愣了愣,他回房了?
我在一楼客厅里站了一会儿,那扇门一直没有打开,仰着头站得久了,脖子不由得有点发酸,我坚持着又等了五分钟,门还是纹丝不动,我叹口气,心里隐隐有点失望,转过身回了房间。
一觉睡得混混沌沌,齐美丽把我摇醒时我呵欠连天。昨晚我回房时她已经睡了,现在拽着我追问昨晚的后续,我说没有后续,摇摇晃晃地又要往床上栽。
“哎呀你心真大!”齐美丽揪住我不让我再睡,一开口语气焦急并且茫然,“昨晚你和南少爷不是已经摊牌?怎么一大早初恋又找上门了啊!”
初恋?正歪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因为这两个字一下子就睁开了眼,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瞌睡虫全跑光了,我光速换好衣服就往外冲。
“喂喂,花园呢!”齐美丽紧跟在我的身后做现场情况汇报,“季初恋早上七点来的,来就来吧,还拎了个巨大无比的行李箱,你说她不会是想登堂入室住进少爷家吧?!”
我百忙之中回过头白了齐美丽一眼,由衷觉得她的脑子像勾了芡,先不说她这个成语用得对不对,南烛今天就要离开S市,季萌妹会在这时候住到南家来?
“啊!”齐美丽恍然大悟,“她是要跟我们一起走!”
我没理她,我只顾穿过走廊往花园跑。从房子通往花园的路上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我刚走近,就看到一高一低两抹身影,高的是南烛,他在遛兔子,低的自然是季萌妹了。
萌妹子今天穿了一套明黄色的连体衣,正歪着头对南烛说什么,侧脸甜美又可爱。我冲到落地窗前刹住了脚,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冲出来得有点奇怪——我是要干吗?捉奸?我正反思自己的冲动行径,冷不防季葳蕤突然抬起了脸。
明媚晴好的十月天,朝阳映照着季葳蕤那张娇嫩的脸,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五官精致而又小巧。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我心想这就是南烛的初恋啊……季萌妹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朝我挥了挥手,南烛抬头,视线也朝我凝了过来。
我在南烛看过来的那一瞬突然就有点紧张,想落荒而逃的那种紧张,怎么办?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还没有洗脸!昨晚睡前洗的澡,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被我睡得有点乱,落地窗依稀反射出我的脸,有点苍白,俩黑眼圈……啊啊啊啊谁能让我隐身不见!
我下意识地就想夺路而逃,齐美丽一把封住了我的路,就这么打了一岔的工夫,季葳蕤和南烛已经走了过来。我不敢直接去看他俩,就低着头看小宝,小兔子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蹦得很欢,三瓣嘴里叼了一根绿油油的草。“喀!”齐美丽捅了捅我的胳膊,我抬起头,恰好看到季葳蕤正上下打量着我,眼底是一丝骄纵傲慢的笑。
高手过招,生死一线,女生看人,一眼之间。我和季葳蕤只对视了一眼,就看出了她对我的敌意,虽然她脸上一直挂着甜美的笑。
“你好,季葳蕤。”萌妹率先朝我伸出了手,笑容很甜,声音更甜。
我犹豫了一秒也伸出手:“傅一。”两个人的手掌轻轻一碰,一触即分,时间之短甚至不足以让我调动脸部肌肉挤出来一个笑。
季葳蕤又和齐美丽打了招呼,然后迅速又看向了我:“你刚起床?”
“嗯。”
“哇哦,真佩服你能睡那么久!我每天早上七点一定要去跑步才行。”
我低下头看了看她脚下踩着的恨天高,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吐槽:可不是吗,您一大清早就来这儿“跑步”了。
我和季葳蕤在这边明枪暗箭,南小宝蹦蹦跳跳地蹿到了我脚边,小家伙嘴里衔着一根草,献宝似的仰着小脑袋蹭我的腿,我弯下腰刚要抱,一只手率先把它拎了起来。
“去洗漱。”
南烛的声音,我抬头,看到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这句话听起来像命令,但我知道他是看出了我不自在,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在心底给他点了个赞,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季萌妹点了点头,转过身就往洗手间的方向奔。
“南烛。”身后传来季萌妹软糯甘甜的声音,“傅一是你同学?”
“不。”南少爷惜字如金。
“那她是谁?还有刚才碰见那几个。他们来咱们市旅游?”
我脚下走得飞快,耳朵却一直支棱着在偷听,前面走廊拐角,齐美丽比我偷听得更投入,愣是看到墙了也没提醒我,“咚”的一声,我撞了个人面桃花相映红。
“嘶……”
四周静了有大约十秒,我捂着额头眼冒金星,季葳蕤远远地问了句怎么回事,我哪还有脸回答?捂着脑袋快步离开。
02
早餐桌上,季萌妹说出了她的来意:“南烛不是要回E市吗?刚好我毕业设计要去那边采风,就拜托他把我捎过去啦!”
这个刚好实在是刚得太好,众人纷纷恍然大悟,然后纷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很平静,好吧我装作很平静地咬着面包,眼睛却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何君,她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听到这句笑了一下,表情明显有一些冷淡。
看到何君的表情,我的内心莫名就觉得一安,其他人看我随便他们看,我只在意个别人的态度。
个别人二号是南烛。
他比何君更平静,呃好吧,他根本就不在餐桌前……大少爷正在宠物间喂他的宝贝兔子和猫。
吃过饭几个人就要走,南烛去取车,黄越和小五尽职尽责地把大家的行李往外搬。季萌妹的箱子一只亮黄色的海绵宝宝,很萌,很沉,还附带了一张长方形的实木画板。
“咦,你不走吗?”看到我靠着门站着没动,季葳蕤明显有点意外。
我摇摇头,季葳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下一秒她眉毛一皱,川剧变脸似的换成了一脸失望,“啊,本来以为我们能一起玩呢……”
我心说你当我瞎吗,强忍着没说什么,眼角扫到南烛开了一辆车从地下车库里出来,我的视线立刻追了过去,紧紧地盯着半开的车窗露出的那张脸。他很平静,一张漂亮的脸和平时一样冷淡,我看到他把车停好,季萌妹花蝴蝶似的飘了过去,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
没感觉了?对自己的初恋?我居然克制不住地有点泛酸,既然没感觉了干吗还要搭她坐顺风车?可能是我酸得太过明显,齐美丽戳了戳我的腰,贱兮兮地偷笑:“哟,这醋味简直扑面而来!”
我扑面而来地往她的胳膊上甩了一巴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总往南烛和季葳蕤那边瞟,眼瞅着季萌妹嘟着嘴在说什么,南烛弯起嘴角笑了笑,我像是一只充满了气濒临炸掉的气球,一下子就被点爆。
“我也要走!”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整个人愤怒并且委屈,这算什么?昨晚上大半夜还在对我表白,今天一大早就和初恋有说有笑,笑笑笑,什么事那么好笑?!
我像个怨妇似的剜了南烛一眼,转过身就想回屋抱我的兔子和猫,冷不防南小贝翘着尾巴尖儿从屋里走出来,昂首挺胸得就像是视察工作的领导,我看到它心中一软,刚要上前去抱,季萌妹一阵风似的飞了回来:“呀,好可爱的小猫!”
我皱了皱眉,没来得及说它认生,季萌妹伸手去抓南小贝的后颈,南小贝爪子一扬,毫不客气地挠上了她的手。
“啊——”
“喵!”
季萌妹惨叫,小贝也惨叫,我没想到小贝会挠得那么狠,都见血了,更没想到季葳蕤受了伤还挺有力气,一扬胳膊就把小奶猫甩出了好几米远。
我目瞪口呆,其他人也目瞪口呆,先回过神的永远是南烛,他推开门,下了车,一张脸简直风雨欲来。
我仓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情瞬间就有点堵——他生气了?因为小贝抓伤了季葳蕤?想到这里,我没犹豫,一个箭步上前把摔在地上的小贝抱起来,一副护犊的架势瞪着南烛。
南烛看到我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就是莫名其妙。“你干什么?”他皱着眉问。
“猫是我的,有什么气就冲我来!”我凶巴巴地朝着他喊。
他又是一怔,下一秒哑然失笑:“你胡说什么?”腿一抬,要往我这边走,季萌妹顿时哭出了声。
南烛停住脚,回过身,看了看季葳蕤的手。我离得太远看不清什么状况,正抻长了脖子在张望,就看到南烛转过身,抬起眼,挺平静地看着我的脸。
“你的猫,”他笑了笑,“你说了算。”
南烛说这句话时眼睛很亮,像是皎洁月色下的一汪深潭,他看着我,没有愤怒,没有指责,一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算你小子识相!我一颗护犊的愤怒之心稍觉安慰,走上前看了看季葳蕤的手,小贝毕竟还是只奶猫,力气不大,因而她伤得并不重,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说去医院打针。
“我不!”季葳蕤一听打针就往南烛的身后躲,南少爷看着我,点点头,“行。”
“那你陪我。”季萌妹口风立刻变了,一把拽住了南烛的手。
我往南烛的手上看了一眼,刚刚息怒的心再一次燃烧起来,小贝还在我怀里发抖,我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掏出钱包扔给了齐美丽:“你替我去。”
季葳蕤还在缠着南烛陪她,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小贝朝小五身边走:“帮我看看,它一直在发抖。”
“好,去屋里。”
我和小五往屋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季葳蕤开始哭,我们走到门边,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我回头,南烛果然没拗过初恋。
行,我咬着牙恨恨地想,你真行。自己家儿子扔着不管,颠颠儿地陪别的女人去医院,这日子不想过了是吧?!
小贝发抖是因为被吓到,我按照小五教的方法哄了它半天,小家伙委屈地舔了舔我的手,抱着尾巴尖儿睡了。
“季初恋怎么回事?”小非开始吐槽,“小奶猫虽然认生,但除了不让我们抱之外也没见挠过谁呀?”
“鬼知道!”颜颜跟着哼了一声,“你看她把猫甩出去那一下,简直是行云流水。”
“哎,不要这么阴暗行吗?女孩子被动物抓,当然容易被吓到!”黄大仙儿跳出来主持公道。
小五刚把可怜兮兮的小奶猫安抚好,一听这话立刻朝黄越射过去一记眼刀,他的眼神我明白,他在说被吓到的明明是小猫。
几个人一边议论一边等南烛回来,只有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言。齐美丽的前线报告分秒不停,微信页面噌噌噌地在刷新,她说萌妹子上车后一直在哭,到了医院就死命拽着南烛,护士扎针时要把她的手拉开,她不肯,梨花带雨地说自己晕针,必须得有人抱着她才行……
我看到这里就骂了句,整个人气得简直想笑,作为一个女生,我自认自己对同类的要求一直都很低——作可以,但适可而止。季葳蕤这个人以前是不是这么作我不知道,但自打小贝挠了她、她把小贝甩出去,我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抱着南小贝等南烛回来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得跟南少爷谈谈——他昨天晚上才刚跟我表白,今天就跟初恋拎不清,这是在打他自己的脸还是打我的脸?我有一腔怒意要抒发,没想到季葳蕤竟然先找上了我。
她邀请我一起进了一间客房,开诚布公地说:“你和南烛并没有在一起对吧?那我们公平竞争,我想跟他复合。”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前女友这物种是用来干吗的?用来给现任添堵的。我虽然不是南少爷的现任,但是我确实挺堵的,于是我对着季葳蕤笑了笑:“行啊!”争就争,你当我和南小宝、南小贝都是吃素的?
一场关于南烛的争夺战就这样展开了。季葳蕤打出的旗号煽情并且露骨,她说要夺回自己的真爱,我老神在在地抱着我的兔子和猫,四两拨千斤:“我家孩子不能没有爸。”
季葳蕤目瞪口呆,她看着我,整个人几乎吐血:“你,你不要脸!”
我叹了口气:“公平竞争,争不过就骂怎么算?”
“行,你行……”季葳蕤指着我,一张脸被我气得通红,“我和他一起去E市,走着瞧,我们一定能日久生情!”
我这人还真就不识激,一激我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们尽情生。我跟太后待在一块儿,还能怕你不成?”
季葳蕤被我的无耻震惊,好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一一,好了没?”被季葳蕤拽进客房说了这么半天,齐美丽生怕我会吃亏,过来敲了好几次门。我和季葳蕤从客房里出来,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南烛站在冰箱前,见我出来盯着我认真看了一会儿,见我没事,我怀里的兔子和猫也没事,他这才低头,拿了瓶饮料。
插曲结束,一行人各自上车准备出发,季葳蕤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南烛那辆车的副驾驶座,她微微仰起头,一脸挑衅地看着我,我没动,我也不需要动,因为我的队友齐美丽一个箭步上前,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后座。
有齐美丽的地方就有黄越,大仙儿觍着脸也坐进去了。
季葳蕤原本想向我炫耀她和南烛的二人世界,一不小心变成了四人的闹心组合,她的脸色自然不太好看。南烛发动车子时看了我一眼,季葳蕤立刻凑过去有说有笑,我站着没动,手指头轻轻捏了捏南小贝的耳朵尖儿,然后和它一起轻轻一“喵”。
没有人注意到我这声羞耻Play的喵,但有一个人绝对不会错过,我看到南烛的眼睛眯了眯,手掌用力地攥了一下方向盘,嘴角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四目相对,我突然就有点脸红,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跟季葳蕤PK使出了什么招,南烛在车里坐着,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我的方向,他眉一挑,突然无声做了一个唇形。
我晕晕乎乎,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蘑菇云,直到他发动车子开出去才回过神。
啊啊啊他说乖!说谁乖?是我还是小贝?
我跟何女王又在S市待了两天,两天后我回了学校。送我去车站的路上我问何君:“您本来想把南烛送去英国?”
何君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并不意外:“是啊!”
“那为什么又不送了?”
“南南说他在国内也一样,”何君漫不经心地打方向盘,“他说会证明给我看。”
所以他就去E市了……想到黄越说过的那些话,再想到南烛有时候跑工地跑得特别累,我的一颗心像是被南小贝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回到学校不久,会计从业资格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老天爷这一回待我不薄,让我险险压着最低合格分数过了线。升入大四,学校里的课程基本已经上完,接下来就是另谋出路,颜颜要考研,小非要支教,我收拾东西准备滚去S市正式坐班。
突然间就要各奔东西,整栋公寓楼都充满了离别的伤感,何君体谅我即将远赴他乡上班,特意宽限我几天用来和大家厮混,我跟着齐美丽等人胡吃海喝了几顿,每天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睡醒就刷季葳蕤的朋友圈。
是的,没错,这妹子自打向我宣战后就没消停过,整天在朋友圈里刷自己今天又和南烛一起做了什么。南烛也真是闲,每天早上八点陪她吃早餐,九点逛公园,十二点一起去星巴克,三点半再吃一回茶点……夜深人静,我盯着图片上南烛那张漂亮的脸直直地看,手机突然震动,我一哆嗦,顺手就接了起来。
“睡了?”说曹操曹操到,南烛的声音很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说没。本来不想在他面前提季葳蕤这个人的,忍了忍我还是没忍住,酸兮兮地加了句:“正看季葳蕤跟你秀恩爱呢。”
南烛:“……”
“她又发朋友圈了?”他在那边叹了口气,整个人非常无奈。
这话问得真新鲜:“她发朋友圈你看不见?”
“我没加她微信。”
我:“……”
好吧还是你狠!
“发的什么?”南烛打了个呵欠,听动静像是翻了个身儿,兴致缺缺地问。
我照本宣科地把季葳蕤的心情念了一遍,然后坐等他的解释,没承想等来的竟然是沉默。
南烛沉默了一秒,我心说他没听清?南烛沉默了两秒,我心说他睡着了?南烛沉默了第三秒,我心里有个小人儿开始张大了嘴巴往外面喷火:睡睡睡,睡个屁!你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叮咚”一声,手机震动,听动静像是谁发来了一条微信。
我狐疑地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挪开看了一眼,消息是南少爷发过来的——大少爷什么都没说,就发了一张分享他所在位置的图片。
“干吗?”我搞不明白他做什么。
电话还没有挂断,南烛无可奈何的声音传了过来:“从家里回来我就跟王叔到了工地,这三天一直在这儿,季葳蕤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八百年没去过星巴克了。”
我:“……那你们的合照是怎么回事?!”
南烛默了默,然后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语气说:“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软件叫PS?”
我“扑通”一声差点儿跪了。为了跟我PK,季葳蕤可真是够拼的啊!
听到南烛亲口否认,我郁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突然就豁然开朗了,心情好了,我的话跟着也多起来:“哎我说,每天都变着法儿地挤对我你累不累?”
“不累。”他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声音里却带着餍足的笑。
“你不累我累!”我努力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可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翘了起来,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我盯着月亮,哼了一声,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撒娇,“季葳蕤做这事儿要是搁我身上,你早笑话死我了吧?”
“嗯。”南烛承认得很干脆,“我就笑你,别人怎么样不归我管。”
这话他说得坦荡又自然,我愣了愣,心里想,合着我就归你管了?这句话在我的嘴边绕了绕,没出口,却烧红了我整张脸。
两个人又插科打诨地聊了几句,南烛把我传染得都打起了呵欠:“睡吧。”他的声音有点低,带着一种好听的磁性与柔软,“明天我还要早起画图呢。”
“嗯。”
互相说了晚安,挂掉电话,我盯着微信上那张图片看了看。甜食小王子八百年没去过星巴克?有点惨。把那张标记他位置的图片放大放大再放大,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扒拉出了一家烘焙店,我喜出望外,颠颠儿地跑去网上下了一百多块钱的单。
临付钱时我愣了一下,然后就有点为难,喀喀,我可是发过誓即便是男朋友也不让他吃我烤串的啊……拧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间福至心灵,南烛是我男朋友吗?不是。面包和糕点是烤串吗?也不是。想到这里我顿时心旷神怡,乐呵呵地就付了钱。
03
三周后我出发去S市,临走之前见了一次南阳。
这一次不是他找我,是我找他,茶楼临街的雅间里,我开门见山地说:“我妈最近还好吗?”
南阳还是那副老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十足的精英范儿,听到我这么问他笑了笑:“你既然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看看?”
我没说话,抬起手指了指我的行李箱。
南阳叹了口气,一脸的我真搞不懂你们女人怎么想:“明华最近还行。”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句,然后朝我挑了挑眉,“你应该是有话要说?不像是只问这个。”
是,我确实是有话要跟他聊。
茶艺小妹又进来沏了一回茶,我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一脸艰难地问:“方不方便跟我谈一谈……你们做朋友的原因?”
南阳愣了一下,但是只有一下,然后他很快就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哟,终于问啦?我还以为你不关心原因呢!”他看着我,笑得几乎有一点顽劣。
我关心,我当然关心,只是我现在才问出来。
“想听真心话?”南阳放下杯子,笑容敛去,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我愣了愣,为他的表情,更为他紧接着说出口的那句话——“因为你妈妈心里,一直住着另一个人。”
这句话就像是超高压的电流,电得我整个人一瞬间就木了,南阳撩起眼皮看我,毫无预兆地问:“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
我一怔,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南阳低下头,苦笑:“因为她想找个人拉她一把,带她走出阴影。”
我呆住了。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爱他……
“爱?可能有一点吧,但是不够。”南阳身子往后靠,明明在笑,语气却十分遗憾,“也许是她的阴影太重,也许是我的魅力不够,总之……不行。”
南阳的话让我沉默了很久,我抿了抿嘴唇,憋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你们这样……真的跟我和南烛无关?”
南阳看着我,表情突然间就严肃了起来:“说心里话,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南烛那张脸突如其来地就冲进了我的脑海,我莫名其妙的就耳根发烫:“还……还成。”
“就他那样的算还成?”南阳“啧”了一声,一副替自己弟弟打抱不平的姿态,“我弟弟从小到大都蝉联校草宝座,长成他那样叫还成?你还让不让广大男同胞活了?”
我红着脸又想了想,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改了口,唔,不是还成,是很成……
“你觉得你自己怎么样?”南阳又神来一笔地问。
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他替我回答了:“我觉得你也很好。”
“你很漂亮,性格也好,还有点傻乎乎的可爱,你觉得这样的你和南烛,需要我们来成全?”
这是我第一次听南阳夸我,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我一时间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傻姑娘。”南阳叹了口气,一只手隔着桌子伸过来,力道适中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和明华决定做朋友,是和平分手,是双方慎重思考后的选择,这跟你和南烛都无关,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从茶楼里出来,我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如释重负之感,南阳没有和杜明华在一起,不是因为我和南烛,这多多少少让我觉得松了口气。
为什么会松了口气?我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如果,如果我之后和南烛在一起了,原因应该是我们互相喜欢,而不是被别人成全。
我和南阳一起走了一小段路,临分开时他毫无预兆地说:“好久都没见你妈了吧?S市离这边挺远的呢,有机会还是见个面吧。”
这个人一直致力于撮合我和我妈见面,他的好意我明白。“行。”我点点头,他刚才说的话我还记得,有些事,等我回来,要亲口问她。
这个时候的我当然不会想到,下一次相见,竟然是那样的境况。
南阳的话让我在去S市的一路上都心情很好,但是我的好心情在抵达清源大厦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南爸不在家,我没有钥匙,何女王让我直接拖着行李箱去公司,我下了车直接奔到了清源大厦的九层,刚刚推开何君办公室的门,一打眼就看到了艾琳。
手上还拽着行李箱的拉杆,我愣在门口一时间有点踟蹰不前,艾琳弯着腰在和何君说话,手里拿了厚厚一沓的资料,一脸虚心求教的姿态。
“哎,傅一一来啦?”何君抬头瞧见了我,眼睛一弯就盈出了笑,她抬手指了指艾琳,“T&G派来的钦差大臣。小艾负责监督咱们的生产,从明天起你就陪她去车间,多走走看看。”
我看了看何君,又看了看艾琳,一颗心简直百感交集——这叫什么事儿?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跑这么远都能碰上她,这也太有缘了吧!
艾琳在何君面前很端庄,她抱着资料站着,朝着我盈盈一笑:“合作愉快啊傅一!”
她的眼睛里没有笑,脸上却确确实实地挂着笑,我心想这年头的女生都自带影后技能吗,我其实很想吐槽,但何君还在一旁看着,我只好硬生生也挤出了一丝笑:“……合作愉快。”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正式的三陪,呃不,上班生活。
作为T&G空降到清源的特派员,艾琳要做的事其实并不多,充其量也就是个证明两公司密切合作的摆设,但这个摆设真的是把我折磨得要快要疯掉。
三陪,哦不,上班第一天,艾琳说她要去每个车间都看看,我就陪着她看。你说看就看呗,咱用心领略科技之美不就行了?可大小姐不,她非让我把每一道程序的每一个步骤都拍张照,说是要打包发给她远在T&G总部的董事妈咪看。
我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差一点儿没喷出来,我想说你有病吧,又一想我们是乙方,我只好说我没相机。
“我就知道!”艾琳笑眯眯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单反,朝我笑得一脸花开灿烂,“给你备好了呢!”
“……”
我要不是怕把何君的生意搞砸,我真想把那个炮筒杵到她脸上。
扛着一个炮筒跟着艾琳转遍了所有车间拍了整整一天的照,我整个人尤其是右半边肩膀几乎要偏瘫,艾琳喝着现磨的咖啡,倚在转椅里跟她的董事妈咪打电话,大小姐一边打一边说“啊这张没拍好”“啧啧角度有点儿歪”我听得真的特别想让她知道什么叫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上班第二天,艾琳又别出心裁地玩出了新的花样儿——她拽着我把整个清源大厦转了个遍,重点游览了资料室和展览馆,转完她冲着我嫣然一笑:“我妈说她想看看清源的企业文化……官网上写的那些都是套话,太没意思,傅一啊,你是这里的员工,应该能写出一份清新脱俗的报告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心说我今天才来第二天。艾琳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朝我挥了挥手就飘走了。
“要手写的哈!”
我拖着半残废的半边身子在原地站着,好一会儿都一动没动。口袋里的手机震,我费了半天的劲愣是没掏出来,手机一直在唱啊唱,我也不知道只是接不到电话而已怎么就戳到了我的泪点,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
展览馆里就我自己,我哭了半个小时,总算把脑子里当初进的水都排掉。掏出手机看了看,三个未接来电,一水儿的大魔头,我眼眶一酸,差一点儿又要水漫金山。
“憋住!不许哭!”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克制了一下又要决堤的情绪,给南烛拨回去。
“傅一?”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起来,“怎么回事?!”
“没事……”我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自己浓浓的鼻音吓到,赶紧顺嘴扯了一句,“我……感冒!”
“好好儿的怎么会感冒?”南烛愣了一下,然后就脱口而出,“我妈又欺负你了?”
他一副马上就要挂电话去找何女王算账的架势,我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连忙说不是不是。
“那是小林欺负你了?”
南烛几乎把清源大厦能叫得上名的员工挨个问了一遍,我坚持说没有人欺负我,我过得很好,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说:“谁对你不好你拿个小本儿都写上,等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几乎算得上是孩子气的一句话,却让我瞬间红了眼眶:“嗯嗯……”我怕他听出来我哭,就捂住了嘴,含混不清地答应着。
那天晚上回到南家我没吃晚饭,因为怕被何君看出我右手抬不起来,我借口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回家就躲进了房间。拿起纸笔奋战到了半夜,总算把艾琳要的企业文化报告写完,我头昏脑涨地走进洗手间用左手凑合着洗了把脸,刚刚躺下,南小贝一个饿猫扑食从书桌上跳下来,小东西快准狠地踩上了我的肩膀,那滋味,那酸爽,我这辈子都难忘……
那一晚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在前面拼了命地跑,艾琳在我身后凶神恶煞地追,我在梦里崩溃地问她为什么缠着我不放,她竟然比我还崩溃:“我为什么缠着你?你问我我问谁?!”
我被她逻辑混乱的这一句话弄醒,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累,为什么?我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陆寻?
可我只是曾经喜欢陆寻并且早已决定放下,艾琳又是为了什么不喜欢我?她明明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啊!
我想了大半个晚上,没想通,第二天去公司把报告交给艾琳,她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到了一边。我没睡好,右半边肩膀疼,右手也疼,熬了一夜写这么个东西害得我眼睛都要瞎了,看到艾琳这么对待我辛苦了一夜的劳动成果,我的脸瞬间就黑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她站起来要去倒咖啡,我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艾琳停住脚,先是低下头看了看我的手,然后抬起脸看我,她微微抿了抿嘴唇,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清冷的光。
我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以前虽然算不上有多亲近,但关系也不至于差成这样。“我们能不能聊聊?”我收回自己的手臂,尽可能保持着平静。
“聊什么?”艾琳的眉毛挑了挑,她突然冷笑了一下,眼神变得和语气一样尖刻,“聊我男朋友?”
同住三年,我见证了艾琳和陈小酒吵过无数次架,这一回却是我第一次直面战火。艾琳的嘴巴很毒,是不亚于南烛那种级别的毒,猝不及防听到她这一句,我顿时有一种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窘迫。
“怎么,我说错了吗?”艾琳的目光像X射线似的锐利毒辣,她咄咄逼人地直视着我,“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走廊里有一群要去会议室开会的人从门口经过,艾琳说这句话时声音不低,甚至有些尖锐,那几个人小声交谈顿时就停了。
我很难堪,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的难堪,强忍着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我压低声警告她:“你别乱说。”
“我乱说?”艾琳“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敢说你没有对我男朋友心怀不轨?!”她“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咖啡杯摔在桌上,嗓门一下子就飙高了:“行,行,您贵人多忘事我替您数一下——天赛比赛之前您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认识了他,骗到手一个参赛名额,紧接着您就天公作美地烫伤了一条腿,一来二去就缠上了他;天赛比赛当天我向他表白,您不高兴,您玩失踪,害得他扔下我就跑出去追;天赛比赛之后您拒绝去T&G实习,我当时还心想您挺有骨气的啊,谁知道一转头您就跑到合作公司去上班了……我说傅一啊傅一,您这么会玩欲擒故纵您从小是看着《孙子兵法》长大的吧?”
艾琳一口一个 “您”字,语气里的讽刺恨不得变成石头砸到我脸上来了,我被她用的那个“骗”字刺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后面那句缠上了他,我的情绪突然间也失控了。
“我没有!你别乱说!”
我承认我喜欢过陆寻,我也承认在他面前的我有一点不像是真正的我,但是我不能承认的是我欺骗他。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自然而然地会希望他看到的你能好一点,能再好一点,这是每一个暗恋者的本能。
艾琳的话说得直戳我心窝,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抬手指着她,我强忍着泪,一字一顿地说:“我没骗过他,我也没缠他,我来清源上班也不是为了他……”
“哟。”艾琳很不客气地就笑了,“那你为了谁呀?”
我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身后传过来一道声音,有点低,有点冷,还有一点点哑:“为了我,有意见?”
我没有回头,但身子一绷,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了。
04
清源大厦的办公室里面,南烛靠着门,面容疲惫,风尘仆仆,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全是不悦。
艾琳很明显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整个人都有点意外,南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唇一动,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来清源上班是为了我,有问题吗?”
艾琳还沉浸在“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惊诧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南少爷已经皱着眉头往下面说:“你在我们这儿是客人,傅一让着你是应该的,但是你也别欺负她欺负得太随性了。我妈跟你妈有合作,我没有,这么跟你说吧,怎么挤对她和欺负她是我的活儿,我挺不喜欢有谁跑过来跟我抢的。”
南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艾琳渐渐地回过了神,她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心有不甘地转过头瞪了我一眼,一扭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了。
办公室里总共三个人,三个人都不说话,气压低得简直要把人闷死了,南烛站在原地又看了看艾琳,毕竟是女生,又是拈酸吃醋这种事,他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了。
我在原地站着,一时间还有点不太适应这个英雄救美的桥段,鼻子突然间皱了皱,一个喷嚏没忍住就打出来了。
正替我打抱不平的南烛顿时就看向了我,他突然间手一松,拎着的背包直接扔到了地上,三两步走过来就握住了我的肩。
我一愣,没搞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他细长的手指一抬,把我额前的刘海儿拨开,紧接着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不由分说地就凑了过来。
我我我……要炸了!
艾琳轻轻地“啊”了一声,显然也是没想到南烛的作风居然会这么大胆,我更是风中凌乱——啊啊啊搞什么!亲也要换个地方啊好吗!眼瞅着越靠越近的那张脸,我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心率几乎飙到了一百八,脑海里闪过上一次在KTV里被我打断的那个吻,我眼一闭,心一横,算了算了都算了,亲一下又能怎么样!
我抱着豁出去的决心闭上了眼,没承想额头被什么温温的东西碰了碰,耳边是一声喃喃,有几分困惑:“不热啊!”
我像是被电到了似的光速睁开了眼,一张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合合合……合着您这么大的架势居然是要测我的体温啊?!想到自己刚才的举措,我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南烛的手还摸着我的额头,我猛地就别开了脸,触电了似的往后躲。
“你干吗?”南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想死!立刻死!我没脸再见人了!
艾琳没买票就看到了一场好戏,一张脸格外精彩:“你,你们……”她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我和南烛,然后直勾勾地瞪着我,“你,你不是喜欢陆寻吗?!”
我今天确实是要跟艾琳摊牌的,但我没想到会当着南烛的面儿……“不,”偷偷瞄了站在我旁边的南少爷一眼,我的脸忍不住就有点发热,“我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艾琳不信,一脸狐疑地盯着我。
“因为我发现我对他是崇拜,是幻想,是长久缺乏温暖下的依赖,不是喜欢。”
喜欢是什么?是两情相悦,是心有灵犀,是这嘈杂人世间有千千万万之众,我只想得到你。
我的话说完了,艾琳怔怔地看着我,我没再管她信或不信,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南烛,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四目相对,我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很平静,眼睛里却闪烁着洞悉了然的光,我心里一暖,他果然是懂我的。
懂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艾琳还在,我却仰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南烛,我的心情很好,非常好,愉悦的泡泡满得像是要往外溢,我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南烛看着我,一直看着,然后他突然朝我一笑,是那种很开心的笑,伸过手来揽住了我的肩,完全无视了还在一旁站着的艾琳,拥着我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艾琳的办公室,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坐了三层电梯,南烛把我拽到了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
“你肩膀怎么了?”他随手把背包丢在一边的桌子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呃,发现了?我有一点小小的吃惊,刚刚他握我肩膀时我抖了一下,很轻的一下,以为他没注意呢。
毕竟是被人当猴耍似的折腾,这种事说出来没什么好骄傲的,我就避重就轻地把这几天的事讲了一遍。讲到我拖着残废的右手写了快五千字的报告然后被南小贝踩了一脚,南烛突然清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磨着自己的牙根:“活该!”
活该?我啊?
“不是你还能是我?”
“喂!”他的态度转变太快我实在是接受不了,“你到底跟谁一伙儿的啊!”
“跟我自个儿。”南烛没什么好脸色地在我胳膊上拽了一把,“我看看。”
反正伤在肩膀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我弯下腰往前凑了凑,他控制着力道在我右肩上捏了捏。
“嘶……”其实他没用多大力气,我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
“是啊!”
“活该。”
我:“……”不骂我几句你没法正常交流是吧?
南烛又捏了几下我的肩膀,我倒抽冷气抽得跟抽油烟机似的,他说了句去医院,拽着我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说:“不然我给你报个班儿吧!”
报班儿?抗打击能力速成班儿吗?我突然间想到他刚才当着艾琳的面儿理直气壮地说欺负我是他的活儿,忍不住有点好气又好笑。
“不。”他拉着我进了电梯,按了楼层,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我,“跆拳道什么的。”
跆拳道?这一次我是真的愣了:“你不是开玩笑啊?不,我是说,我练那个干吗啊?”
“下一次谁再欺负你你就直接揍,揍死揍伤算我的。”
南烛这句话说得很认真,认真得几乎有点过分了,我愣愣地仰着脑袋看着他,他也直直地低头看着我,四目相对,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愤怒,有隐忍,我张了张嘴,合上,又张了张,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能揍女的。”
“……我是说为什么要揍啊!”
“因为我现在很窝火。”
南少爷很窝火,这股火一直窝到了他陪我看完医生做了按摩买完了药再回到公司见到何君。“T&G有病是吧!那么多人不派派来一个有狂躁症的实习生?”他朝何女王喷火。
何君看了看我手里拎着的一袋子膏药,爱莫能助地苦笑了一下:“她妈妈是首席董事,她又哭着闹着一定要来,我能说什么?”
“说你的员工也是人!说她再敢这样你就报警了!”
“噗——”这是我第一次听南烛说这么老的网络段子,没忍住就笑场了。
“笑屁!”南少爷回过头瞪了我一眼,抬起手朝何君指了指我的胳膊,“这个怎么算?”
“你想怎么算。”何君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脸无奈。
“工伤。”
“行。”
“工资翻倍不用坐班休息半年。”
“臭小子你媳妇还没娶就忘了娘是吧?!”
……
办公室里还是只有三个人,气氛却是让人忍不住微笑的融洽,我看着他们母子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为了我斗着嘴,突然间觉得,如果,如果日子能这么一直一直过下去,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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