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决战:辽沈战役-辽西大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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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杜聿明再到东北

    就在长春即将和平解放的时刻,早在1947年7月8日就垂头丧气离开沈阳的杜聿明又回到了沈阳。

    杜聿明当时离开东北战场,有连遭败绩、心情难受的原因,也有忧患成疾、需要治疗的因素。经过在上海近一年的医治和疗养,身体基本康复,蒋介石在1948年6月又让他走上战场,担任了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第二兵团司令官,驻徐州。他上任不久,济南被围,蒋介石要他解救济南之围,他连忙调集二兵团、十六兵团、十三兵团增援济南。援兵还未全部开进,济南就已落入我华东野战军之手。他正在指挥援济兵团调头转向徐州、商丘等地时,10月15日,蒋介石突然给他来电话,要他停止对部队的指挥,在徐州机场等候,一道乘飞机去沈阳。一会儿又说不一道,另有专机来接他去沈阳。他不明究竟,但还是得去。当天下午,他到了沈阳。几乎是与他到沈阳的同时,锦州被我东北野战军完全攻克。

    就在杜聿明到沈阳之前,蒋介石也到了沈阳,蒋介石是在东北战局十分危急时到东北去做最后部署的。蒋介石这时能做的部署就是在沈阳写了两封亲笔信,派飞机分别投给困守长春和锦州的东北“剿总”两位副司令郑洞国和范汉杰,因为这两处都到了最危急的关头。蒋介石给郑洞国的命令是赶快突围,给范汉杰的命令是能守则守,不能守则突围。

    当杜聿明到了沈阳之后,蒋介石并没有给他说为什么要他来沈阳,也未说要他来干什么,甚至连职务都没有任命。但跟随蒋介石多年的杜聿明心里明白,肯定是老蒋对东北的战局太不满意,对东北的军事长官卫立煌太不满意,是要他杜聿明在这谁也无力回天的败局中再次前来主持东北军事,收拾残局。所以当蒋介石对他说了刚才用飞机送出的两封信的内容,并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未作任何表态,只是说:“目前敌我情况不明,很难提出意见。”其实他心中是清楚的:长春不存在突围的可能,而不突出来又会很快被消灭,锦州则是守弃两难。更重要的是长春和锦州的守与弃都关涉东北战事的大局,蒋介石竟然连向卫立煌征求意见的过场也不走一下就直接下令,越级指挥,东北的仗今后将更加难打。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蒋介石弃卫用他,已成定局。今后东北战场的这个烂摊子,就只有由他和廖耀湘两人来勉强支撑。所以,他不愿同蒋介石多谈什么,只想找廖耀湘谈谈再说,因为廖耀湘毕竟是他的老同事、老部下。

    有两件大事是杜聿明当时不可能想到的:(一)就在蒋介石与他在沈阳谈话的时候,锦州已经完全被我东北野战军所攻克;(二)也是在他与蒋介石谈话的时候,长春的六十军正在与东北野战军的围城部队谈判起义的具体事宜。

    这时的廖耀湘并不在沈阳,而在他刚刚攻占的新立屯。

    几个月来,蒋介石和卫立煌之间,在是否要让沈阳地区的大兵团西援锦州这一问题上一直存在着明显的分歧。蒋介石认为锦州重要,只要守住了锦州,就保证了华北和东北的联系,又保住了葫芦岛的海上通道,今后无论是从陆地还是海上,都还可以进军东北,只要沈阳和长春能够守住,东北就还有希望。所以,蒋介石要卫立煌将沈阳的军队组成强大的西进兵团,西援锦州。卫立煌则认为,锦州固然重要,应当主要由华北方面进行支援,因为华北到锦州的通道一直还在国民党手中。如果要从沈阳西援锦州,要涉过几条大河,这些地区又都已被中共军队所占领,进展不可能顺利,而且很可能被包围、被吃掉。长春的守卫已经非常困难,沈阳的守军如果一撤走,也很难守住,如果长春和沈阳失守,那还有什么东北可守,不如干脆全部放弃,现在就让大家回关内算了。如果在把主力抽走的情况下要他这个东北“剿总”的总司令来主持东北军事,来守住东北,无异于给他难堪,让他来负丢失长春和沈阳的责任,来帮蒋介石背守不住东北的大罪名。在这种分歧长期不能解决的情况下,蒋介石一意孤行,坚决要按自己的方案办,就不顾卫立煌的存在,在10月3日直接下令成立西进兵团,命令九兵团司令廖耀湘担任司令官,率领沈阳的新一军、新三军、新六军、四十九军、七十一军,以及骑兵旅和炮兵、装甲车等部队共11万多人,于10月8日在巨流河、新民地区集中,12日向西进攻。就这样,蒋介石把东北战场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副重担压在了廖耀湘的身上。

    由于铁路早已为我军所切断,沈阳与锦州之间的广大地区已经完全为我军所控制,所以廖耀湘的大部队进展并不顺利。但由于这时我军主力都放在了锦州战役之中,所以廖耀湘兵团还是在13日攻占了彰武。就在杜聿明到达沈阳这天,10月15日,廖耀湘攻下了彰武附近的又一个重要据点新立屯。而就在这一天,锦州已经被攻克,所谓援锦,已经失去实际意义。

    10月16日上午,杜聿明和蒋介石派到东北来了解情况的国防部政工局局长邓文仪、国防部第二厅厅长侯腾一道,到了新立屯,和廖耀湘以及几位军长见面。由于这时与锦州的一切联系已经中断,在场的人都估计锦州已经失守。下一步怎么办?有的主张撤回沈阳,有的主张向营口前进。如果能攻占营口,就能从海路将军队撤回内地,廖耀湘是持这种主张的。按杜聿明原来的考虑,只要锦州能再守一段时间,从沈阳和葫芦岛两方面夹击锦州,还可能解锦州之围,仗就还可以打。如今锦州已失,就只有从营口退出这一条路可走,因为这样还可以保存一些实力,如果这时还要退回沈阳的话,实际上仍然是慢性自杀。但是,从营口退出这一方案就等于是要放弃整个东北,蒋介石目前是不会同意的。

    10月18日,蒋介石来到沈阳,再次研究东北战局。蒋介石仍然坚持西进锦州,卫立煌的参谋长赵家骧在会上力陈目前不宜再攻锦州的意见,认为在保沈阳和保锦州这二者之间,不可兼得,只能采取既保实力又保沈阳的方案。杜聿明未明确表态,但在发言中倾向于赵家骧的意见。蒋介石无奈,只好说“你们研究研究”就离开了沈阳飞往北平。廖耀湘得不到是进还是退的命令,只好把11万大军摆在新立屯一带待命。

    10月19日,蒋介石在北平再次召开军事会议,研究东北战局。除了从沈阳赶去的卫立煌和杜聿明之外,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也参加。会议开了四五个小时,蒋介石和卫立煌的意见仍然无法统一,杜聿明仍倾向于卫立煌,傅作义不发表意见。在这种情况下,杜聿明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即廖耀湘兵团仍向前进攻,能攻下锦州就攻下锦州,攻不下就转向营口,为此,得派五十二军先把营口攻下来,以便掩护廖耀湘兵团可能向营口的撤退。这个方案得到蒋介石的勉强同意。蒋介石要正式任命杜聿明的职务,让他立即去东北。杜聿明用各种借口推辞了大半天,但在蒋介石的坚持下,还是在20日午后接受了蒋介石宣布的由他担任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冀热辽边区司令官的任命。蒋介石还决定,杜的司令部设于葫芦岛,其任务就是指挥廖耀湘兵团西进锦州和在葫芦岛的部队北上锦州,南北夹击,收复锦州。如果锦州实在攻不下来,再考虑从营口撤出。

    就这样,杜聿明又回到了东北战场。蒋介石是相信杜聿明的,认为杜聿明是能够执行他的命令的。但是,杜聿明却在这几天的反复争论中明白了一些道理。他认为,蒋介石所以要收复锦州,并不是从敌情、地形、敌我兵力对比及士气等有形无形作战要素来确定他的战略战术,恰恰相反,首先是从他的主观唯心判断出发。杜聿明所明白的问题有四个:一是蒋在1946年就定下过锦州第一、锦州必守的方针,他永不改变;二是蒋已向美国保证确保锦州,并以此来求得美国进一步的援助;三是蒋太相信他的几个“王牌军”的战斗力而轻视了东北野战军的迅速增长;四是蒋以经验主义出发认为毛泽东作战是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对守城从来就不感兴趣,只要发起猛攻,锦州的东北野战军就会撤退。杜聿明的上述认识是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说的,当时可能不一定就如此明确,但是他从东北的具体战况中和卫立煌所介绍的情况中已经看到了蒋介石固执己见的明显不妥。不过,他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亲信大将(在整个解放战争中,像杜聿明这样在徐州“剿总”副总司令还未宣布解职的情况下就到东北去参与战事,直接被任命为东北“剿总”副总司令的人事安排,仅此一例),他不能不接受蒋介石给他的任命,执行蒋介石给他的任务。杜聿明在回忆录中说:“反正江山是他的,部队是他的,他要丢就丢,要送就送。万一我坚持我的意见,从营口撤退也不成的话,我就有杀头之罪。我做他的部下,只好接受他的任命。”

    1948年10月20日下午,杜聿明到沈阳,第二次指挥军队与我东北野战军作战。

    杜聿明当时未能想到,蒋介石当时更未能想到,廖耀湘当时也未能重视(他当时想到了,但不很重视,可是当他大败之后,对这一点的认识极深),就是从廖耀湘在10月15日攻占新立屯之后就停止行动,等候蒋介石和卫立煌的争论结果,等候杜聿明重新上任,一直等到10月20日才得到新的命令,白白浪费了整整五天最宝贵的时间。蒋卫争执而让廖耀湘停止军事行动的这五天,是蒋介石送给我东北野战军最为难能可贵的礼物,让东北野战军得以做好了歼灭廖耀湘的准备。如果不是这极可贵的五天,早已做好了从营口撤退打算的廖耀湘兵团是有可能从营口溜掉的。作为统兵多年的蒋介石是不是对这一问题一点未想到呢?不是,蒋介石还不是如此蹩脚的军事家,蒋介石这时是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大错,他认为东北野战军在锦州地区的部队才打完了一个大仗,伤亡不小,必须要有一个休整和补充的时间才能有下一步大的行动,再加之他认为毛泽东不会固守锦州。所以,他认为让廖耀湘西取锦州是有可能的。他没有想到,就在这几天之中,我东北野战军已经布置好了围歼廖耀湘兵团的大口袋。

    多年之后,廖耀湘在回忆录中写道:

    在争吵五天之后,蒋介石才被迫放弃自己的方案,因为负责东北军队直接指挥的三个人(卫、杜、廖)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的方案,最后才采取上述直退营口的决策。历史证明:时间太迟了。

    二、黑山阻击战

    10月20日晚上,卫立煌和杜聿明下达了让廖耀湘向黑山攻击的命令,其目的是通过黑山地区的通道向锦州前进。万一锦州去不了,则可向营口前进。21日,廖耀湘命令以七十一军为主力的部队向黑山发起进攻。七十一军是由蒋介石的警卫部队改编的,属于蒋军嫡系,但是并不是廖耀湘的基本部队,所以廖耀湘让其打头阵。七十一军当时的驻地芳山镇距黑山只有30公里。23日,辽沈战役中的又一场恶战,也就是与塔山阻击战齐名的黑山阻击战打响。

    黑山和其紧邻的大虎山(或称打虎山,在黑山稍南一点)地区位于新立屯的正南方,是南下营口、西去锦州、东去沈阳的通道,是锦州和沈阳之间的唯一走廊。北边是高达千余米的山脉,南边是连绵90余公里的沼泽水网地带,就只有中间一条宽25公里的狭窄丘陵地带,成为一条走廊。北宁、大郑两条铁路在此穿行而过,公路也在此交会,黑山和大虎山就是这条走廊的闸门,成为进出辽西的一处兵家必争之地。我东北野战军的十纵正在这里准备阻击廖耀湘兵团向营口(锦州)的进攻。

    当锦州战役结束之后,东北野战军的参战部队的确是在休整。按照中央的部署,是准备休整之后先打锦西和葫芦岛,先消灭蒋介石用来援助锦州的侯镜如五个师的东进兵团,下一步再来解决蒋介石用来援助锦州的廖耀湘达五个军的西进兵团。可是,长春的六十军起义之后,形势发生了变化,长春肯定立即就会被我军攻克,长春不守,沈阳也就难守,中央判断蒋介石很有可能放弃东北,从东北将其主力撤走,而当时东北最大的蒋军集团就是廖耀湘的西进兵团。10月18日,毛泽东给林彪、罗荣桓电报:

    我们所最担心的是沈敌从营口撤退,向华中增援。

    提议在日内长春解决后,除留几个独立师监视郑洞国及新七军外,围攻长春的各纵队及几个独立师应迅速全部南下,位于沈阳和营口之间。时间应在11月上旬,过迟则无保障。并须以一个纵队控制营口,构筑坚固阵地,阻绝海上与陆上的联系,使蒋、卫不敢走营口。即使他们走营口,我可先行抗击,以待主力到达聚歼。

    上述电报很清楚,毛泽东原来打算是在11月上旬切断蒋军的退路。

    可是,由于长春战局的进展迅速,我东北局在哈尔滨的几位领导人高岗、陈云、伍修权等对东北的情况有着更直接的感受,他们在10月17日召开的会议上研究了东北的局势之后认为,东北形势正在急速变化,我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跟上这种变化,将工作部署推向最后消灭敌人的新阶段。东北局领导也看到了蒋军很可能要从营口撤退,所以当10月18日长春的国民党新七军放下武器之后,他们一方面电告在前线的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一方面向中央报告,同时就安排原来担任围长春任务的十二纵和三个独立师在四平上火车,先至清源(当时火车不能通过沈阳,所以只能从沈阳以东绕道),下车后以急行军直插鞍山、海城,以截断敌人向营口的退路。林彪和罗荣桓完全同意哈尔滨方面的判断和做法,也认为必须立即行动,阻击和包围廖耀湘兵团,否则就可能让敌人跑掉。10月19日,他们向中央连发三封电报,报告战局形势和他们认为应当放弃原定的打锦西的计划,而改为回过头来打廖耀湘。他们在第三封电报中说:

    若沈阳之敌仍继续向锦州前进时,则等敌再前进一步后我军再向敌进攻;但有若干征候敌不再前进,或有向沈阳撤退转向营口撤退的征象时,则我军立即迅速包围彰武、新立屯两处敌人,以各个击破方法,将新一、新三、新六、七十一、四十九军全部歼灭,使之不能退回新民、沈阳和退至营口。目前该敌有随时缩回沈阳的可能,故我军须采取迅速行动方针。

    盼军委即回电指示。

    10月19日这天晚上,毛泽东通宵未眠,先后给林彪、罗荣桓发出四份电报,表示“完全同意你们的建议”,也同意高岗、陈云、伍修权等人的建议,并命令东野“以一、二、三、五、六、七、八、九、十共九个纵队二十七个师全部,分割包围廖兵团五个军十二个师”,“以全歼廖兵团为目的”。

    如此重大的会战计划,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决定了,从提出建议到中央决策,前后一共只用了三天。

    10月20日凌晨4时,东野总部收到了中央的第四封电报之后,立即就进入了又一场大战的紧张准备中。这一天,东野总部发出了号召全军积极行动起来,在东北战局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刻,与敌决战,全歼东北国民党军队的政治动员令。也在这一天,总部也完成了围歼廖耀湘兵团的具体部署。上午10时,林彪发出了一道道给各部队的作战命令:十纵并指挥一纵三师和内蒙骑兵师,立即进至黑山和大虎山一线布防,坚决阻断敌人南进之路,粉碎敌人进攻锦州或南逃营口的企图。六纵(缺十七师)和五纵进至黑山以北,切断敌人退回沈阳的退路。原来在锦州地区的一纵、二纵、三纵、七纵、八纵、九纵、六纵十七师以及炮纵全部尽可能秘密地挥师北上东进,到辽宁西部地区待命,以备全歼廖耀湘兵团。已由四平南下的十二纵和一兵团的11个独立师不下辽西,而在沈阳地区牵制沈阳的敌人(此时的沈阳还有周福成兵团)。已在南满的独立二师到营口布防,阻止敌人从营口逃跑。已在锦西地区的四纵和十一纵仍然在二兵团的指挥下阻击葫芦岛的侯镜如兵团北上,这其中,要派出几个师天天向西南做战役佯动,沿途有意大张声势,做出要进关的样子,用以迷惑敌人。

    上述部署也在20日10时同时上报中央。21日清晨,中央复电说:

    “完全同意你们20日10时围歼廖兵团及其他各项部署,并无补充意见。”一场大歼灭战就此定案,即将打响。这场大战就其规模而言在我军战争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我军集中了29个师共45万人,要一口吃掉敌人5个军的12个师约10万人。大战的最重要战场是黑山地区,我军必须在那里把廖耀湘兵团截住,阻其南逃,方能将其围而歼之,否则廖兵团就会在我军的包围圈形成之前从海上逃走。

    黑山阻击战的重担,林彪选择放在了由梁兴初和周赤萍指挥的十纵身上。

    十纵是在1947年9月11日才组建的新纵队,但是其主力师二十八师就是十万大军进东北时从由刘转连、晏福生带到东北的著名的原八路军一二○师的三五九旅,二十九师的老班底也是从关内来的原冀鲁豫军区和太行军区的部队,三十师则是原东北民主联军的东满独立一师,长期担任剿匪任务。这几支部队的战斗力都不弱。只是组建为新的纵队后,全纵队还没有在一起打过一个大仗。在锦州战役之前,林彪就把十纵和五纵、六纵放在彰武、新立屯一带,“陪伴”着廖耀湘兵团,准备迎击其西侵。可是廖耀湘兵团一直未能攻出来,他们也就捞不着仗打。现在廖耀湘兵团终于出来了,而且气势汹汹地扑过来了,十纵将士憋在心中的一股劲终于可以使出来,和廖耀湘兵团,特别是和新一军、新六军这两支国民党军队的“五大主力”之中的主力较量较量了。

    在整个解放战争的历史上,我军以一个纵队同时对付两支国民党的王牌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10月21日中午,十纵接到东野总部的命令:

    锦州、长春解放后,敌廖耀湘集团仍企图西进与锦西之敌会合,重占锦州或逃入关内。我十纵即应进至黑山、大虎山一线,选择阵地,构筑工事,顽强死守,阻住敌人,待主力到达后,聚歼该敌。

    十纵党委接到电令之后,心中很清楚,任务是相当艰巨的,因为要用我军的一个纵队加一个师对抗敌人的强大兵团,这个兵团是包括蒋军王牌新一军和新六军在内的6个军加一个师,何况敌人是美机械化装备的兵团,其装备要比我军强得多。另外,敌人虽然已经军心动摇、士气不振,可现在是在夺路而逃,狗急了也要跳墙,其疯狂程度是不能小视的。所以,十纵党委立即召开常委会,进行了仔细研究和部署,向全部队提出了“死守黑山,抗击敌人,与阵地共存亡”的口号。并决定在全线死守的同时,留足强大的预备队,随时出动反击。黑山阻击战只准打好,不准打坏,必须做到人在阵地在。当天夜里,全纵队急行军30公里,到达各自的指定位置,赶修工事。以西边的大白台子到东边的高家屯的正面防御阵地为中心,在当地老乡的大力支援下,修起了战壕、机枪掩体、指挥所、观察所、救护所。由于这一带地势较平,唯一的一个制高点一○一高地也是一座无法挖工事的石头山,给阵地修筑带来了不少困难。但军民同心,排除万难,硬是在20多个小时时间里,用木板、钢轨加堆土,将工事抢修完成。

    也就在10月21日,廖耀湘下达了向黑山发起进攻的命令。22日,七十一军的两个师从侧面展开迂回,二○七师的三旅在兵团直属重炮团的配合下攻击正面,同时向我军阵地开进。23日清晨,敌军在尖山子与我二十八师担任警戒任务的前哨连八十二团七连交火。敌人虽然发动猛攻,但带有试探性质,未敢冒进。我七连以全连的兵力阻击敌人,在子弹打光后用石头将敌人打退。虽然伤亡很大,但是为后面阵地的大部队赢得了极为宝贵的一天时间进行各种准备。所以,从上述战斗日程来看,我军的日程是相当紧迫的。正是在这个日程上,才可以知道蒋介石和他的部下们的那五天争论对我军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当黑山阻击战在23日打响之后,梁兴初立即向东野总部报告。东野总部根据当时各方面的情况回电向十纵下达了更为具体的任务:

    “坚守三天。”十纵的领导干部心中很清楚,这三天是要用一分一秒来安排的。

    24日,敌人以四个师的兵力在五个炮团和几架飞机的支援下,向我阵地发起了全面进攻。撼天动地的黑山阻击战正式拉开。狡猾的敌人并未将主力放在正面,而是放在我防守力量相对较弱、工事相对较差的侧面高家屯。廖耀湘用来进攻高家屯的部队是不久前才从沈阳调来的,在整个国民党军队中最为反动的“党化部队”青年军二○七师和国民党的王牌军新六军的二十二师。梁兴初用来坚守高家屯的部队是十纵主力、在著名的八路军三五九旅基础上组建的二十八师。二十八师师长贺庆积率领该师官兵防守三个制高点:石头山、九二高地、一○一高地。敌军二○七师第三旅每次冲锋都是用两个营或三个营的兵力进行的,他们在重炮的支持下,于下午3时将石头山、九二高地攻占,我军只能用尽全力死守一○一高地。当工事被敌人的炮火全部摧毁之后,战士们仅凭着阵地上的弹坑做一点掩护,一个一个弹坑的和敌人拼手榴弹、拼刺刀。

    高地上两个连的战士拼得最后只剩下5个人,一颗子弹都没有了,高地终于失守,高家屯在下午4时20分全部落入敌手。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贺庆积师长集中了12门山炮向一○一高地猛烈轰击,然后命令基本上全团都已被打光的八十四团副团长兰芹统一指挥八十二团的两个营反扑高家屯。战士们抱着拼死也要守住黑山的信念,不顾一切牺牲,趁着敌人立足未稳之时向前述三个制高点猛冲,硬是在半个钟头之内把高家屯的三个制高点一个一个全部夺了回来。

    第一天的战斗,以敌人毫无进展而结束。因为在黑山西北的阵地上,我二十九师挡住了敌七十一军九十一师的进攻;在大虎山阵地上,我三十师挡住了敌新六军二十二师的进攻。由于敌九十一师打得太差,廖耀湘下令将该师师长戴海容就地正法。只是因戴在被执刑前的混乱中乘机逃脱,才未能在当天被枪决。

    这天晚上,十纵干部召开了当天的战斗总结会。大家一致认为,明天的战斗会更加激烈,敌人的进攻重点仍然在高家屯。由于敌军的炮火很强,我军的工事基本上已全部被摧毁,明天的战斗不能太依靠阵地工事。此外,根据情报,廖耀湘已经把国民党军的五大王牌之一的新六军一六九师调到了第一线,很可能明天会以一六九师替代今天的青年军二○七师。根据上述情况,梁兴初决定高家屯仍然由二十八师担任防守,只是把八十四团撤下,由八十二团顶上去。今天晚上部队不能休息,要连夜抢修工事。在明天的战斗中,只以少数力量守在高地上,而以多数力量隐蔽在高地背后的堑壕里,一有机会就向冲上来的敌人发起反冲锋。在会上,还传达了东野总部听取了十纵当天战情报告之后的指示:

    “盼你们发扬顽强精神,死守阵地,只要守住黑山、大虎山两点,退却之敌必遭全歼。大军正北进。”会议临散会时,梁兴初对干部们说:

    “明天是决定性的一天,如果说我们今天挨的是千磅炸弹,明天就一定要挨万磅的。但不管压力多大,只要主力没有赶到,我们就一定坚决守住。”十纵的战士们这时还没有换上棉衣,10月下旬的东北夜晚已经是相当冷了,这天晚上,纵队各级指挥员和机关干部将各人穿在身上的棉衣脱了下来,将披在身上的绒毯取了下来,全部送到了前沿战壕里的战士们手中。

    10月25日,廖耀湘倾其全力,用三个军中的五个师和兵团的全部炮兵进行进攻,在正面战场上,果然是以新六军的一六九师为先锋进攻高家屯。一六九师不仅有新六军的炮兵支持,还调来新一军的炮兵支持。

    天一拂晓,敌人众炮齐轰,一直轰到8时。巨大的轰鸣使得我军一些战士的耳朵被震聋、震出了血。炮兵的轰击未停,又飞来10架飞机进行轮番低空轰炸。由于敌人在火力上和兵力上都大大高于我军,所以敌人采用了赶群羊的方式,以成团的兵力进行冲锋,甚至于当我军与敌军在阵地上短兵相接进行白刃肉搏时也进行密集炮轰,让他们的步兵当炮灰与我军同归于尽,用以削弱我军的有生力量。在这种情况下,我军伤亡惨重。在九二高地上,我八十二团五连全部牺牲,无一幸存,阵地也被攻占。在一○一高地上,我军以高昂的代价连续击退了敌人的二十几次进攻。

    一○一高地仍然是双方争夺的制高点。我军在高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和听到这样的丑剧:新六军军长李涛见久攻不下,竟在阵地上组织敢死队,由督战官手拿金圆券大声叫喊:“弟兄们,现在组织敢死队,参加者,每人奖励10万元!头一个冲上去的再加一番!”“每人再加5万!”“每人再加10万!”就这样,终于凑成了一支300多人的敢死队,在一阵炮轰之后再次向高地上冲来。我军当敌人冲到阵地前沿时,在一阵手榴弹之后,也喊起话来:“国民党抓来的穷哥们,你们受骗了!你们在这里卖命送死,丢下妻儿老小谁管!”在手榴弹的威力加上这类喊话的作用之下,无论敌人的督战官在后面如何赏钱,敢死队仍然成了怕死队,溃退了下去。在这种情况下,新六军来了最后一手,以军队内的国民党党徒和尉级以上军官组成一支“效忠党国先锋队”进行反复冲锋。由于敌人的火力支援太强,终于冲上了高地。于是,我军的100多名战士在侯长禄营长率领下和敌人展开肉搏战,拼刺刀、砸石头,刺刀断了用枪托,枪托断了用手掐,经过了20多分钟的血战,敌人的效忠党国先锋队终于手打战、腿发软,又被我军压了下去。但是,我军在高地上的战士愈来愈少,一个营快打光了,敌人的炮火把高地上的阵地削去了几尺(两天被反复炮击之后,一○一高地的高度降低了两米,成了九九高地),我军的守卫愈来愈难,干部战士非亡即伤。下午4时,敌人对高地进行三面围攻,高地又被敌人占领了。

    “九九高地”一丢,高家屯就被敌人第二次占领。高家屯守不住,十纵的其他阵地也就难守。梁兴初和周赤萍在与二十八师贺师长等领导干部研究之后,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黄昏时把高家屯夺回来。可是,二十八师已经没有预备队了。于是,梁兴初调来了八十九团的一个营,二十八师也把能集中的力量全部集中起来。纵队的山炮营则在从未打过隔山间接射击的情况下大胆打间接射击。敌人方面则因为好不容易攻下了高家屯,攻下之后都在休息,未想到我军会立即发动反攻。下午6时,我军突然分四路发起反攻,经过50分钟的激烈战斗高家屯的几个据点又回到了十纵的手中。这次反击比较顺利,我军得手之后,廖耀湘也未投入新的兵力来与十纵进行再次争夺。十纵官兵这时还不知道,东北战局正在发生新的变化,他们肩上“死守三天”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

    经过了一夜的寂静,第二天凌晨3时,十纵得到了东野总部的急电:“东进主力已到达,敌已向东溃退,望即协同主力动作,从黑山正面投入追击。”就是说,林彪原来的算计很准,黑山阻击战只需要三天,只要守上三天,目的就达到。这是因为,廖耀湘把他的主力用在黑山战场上猛攻了三天,竟然没有任何进展,他已经没有新的办法,也没有了再打的信心,而东野的主力已经从锦州方面快速赶到他的附近。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再打黑山,就有可能被东野包围。他为了求生路,决定放弃西进锦州的计划,也不再走通过黑山去营口的大路,而决定向东南方的台安、大洼方向逃窜,设法从营口的海路逃跑。所以在25日黄昏时,廖耀湘就已下决心不再攻黑山,而是部署部队掉转方向,队尾变成排头,向东南方向开进。十纵在此情况下不敢有任何松懈,为了最快地抓住敌人,仅在一个钟头之后,即凌晨4时,就向敌人发起了追击。

    黑山阻击战虽然只打了三天,但却是整个辽沈战役中有着决定性意义的一战,因为它堵住了廖耀湘兵团的南逃之路,为东野全歼廖耀湘兵团赢得了极为宝贵的三天。黑山阻击战与塔山阻击战一样,是整个辽沈战役中打得最艰苦、最残酷的一战。这其中,二十八师在高家屯的三天阻击战又是其中特别残酷的战斗。十纵是新组建的部队,对手是国民党军队的精锐,而敌我双方兵力的比例是5∶1。守卫高家屯的八十二和八十四两个团击退了敌人的5个师,守卫大白台子的八十三和八十五两个团也击退了七十一军的两个师。在黑山阵地上,我军共击毙击伤敌人8015人(在追击时十纵在黑山地区还生俘了6299人),我十纵也付出了伤亡4100人的代价(在战斗中,还牺牲了400多个全力支前的民工)。黑山阻击战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成绩,不仅使东野十纵名扬天下,也使黑山这个过去的无名小县成为一个知名度很高的著名战场。

    三、关闸抓鱼

    当十纵在黑山、大虎山以血肉之躯与敌激战之时,北宁路上的东野大军正从锦州方向向东全速开进。为了不至于大军行动时道路太拥挤,东野总部将东进大军安排为两个梯队:一纵、三纵、八纵、六纵十七师为第一梯队,二纵、七纵、九纵、炮纵为第二梯队。第一梯队在10月21日出发,第二梯队在第二天出发。为了同一梯队不至于太拥挤,东野总部又将东进大军分为三路同时前进:一路沿北宁路的铁路线向大虎山,一路沿平行的公路向黑山,一路经义县、清河门向东。两个梯队为了赶上并包围廖耀湘兵团,最快的一纵竟在全副武装的急行军中四天走了150公里。在23和24日,各纵队陆续到达了北镇一带,接近了廖耀湘兵团。但是,各纵队到底具体打向哪里,在何处歼敌,对廖耀湘兵团的包围如何分工合作,各纵队的具体任务是什么,这一连串问题当时各部队并不明确,因为林彪还未给各部队下达命令。林彪所以未给各部队下命令,是因为对于廖耀湘兵团各部队的具体位置和具体动向还不很清楚,还需要观察。

    在这个军情瞬息万变的时刻,林彪心中考虑问题的重点有两个:一个是敌人会不会退回沈阳?一个是会不会突至营口?只要在这其中任何一个口子上被突破,全歼廖兵团的任务都不可能完成。这两个可能性中,最令人担心的又是前者。阻止敌人退回沈阳的任务,林彪是交给了黄永胜和赖传珠领导的六纵。

    六纵这时只有两个师(有“攻坚老虎”之称的十七师被东野总部调到锦州打攻坚,尚未归还建制),原来被东野总部放在廖耀湘兵团北边的彰武地区,在消灭廖兵团的大会战中担任“拦住先头,拖住后尾,夹击中间”总安排的“拖住后尾”任务。就是当十纵在黑山地区对廖兵团“拦住先头”之时,在敌人前进的后面密切监视敌人,严防敌人向后退缩,坚决切断敌人退路。10月24日下午7时,黄永胜接到东野总部电报,为防止廖耀湘在黑山无法前进时,从大虎山东南向台安方向撤退,命令六纵立即以强行军的速度向南猛插,从新民与新立屯之间插过去,到郭家窝棚、靠山屯一带布防,坚决阻击向东南撤退的敌人的电令。黄永胜得到电令之后,立即率部出发。第二天中午到达指定位置,黄昏正在修工事时又得到电令,要他们必须在次日拂晓以前赶到大虎山以东的励家窝棚一带,切断敌人退路,并对敌进行攻击,形成我军对敌的前后夹击之势。黄永胜知道战局正在急剧变化,不能有任何迟缓,命令部队分为左右两路,立即出发,而且一律轻装,用可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急行军。他还命令部队在中途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去管它,必须在指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由于走得很急,黄永胜来不及给东野总部回电,就带着部队上路了。这一夜,六纵为了赶时间,扔掉了衣服、被子和粮袋,基本上是跑步前进,队伍中有抽筋的,有吐血的,可是六纵的十六师硬是在25日凌晨4时跑到了一个叫姚家窝棚的村子,和敌新三军交上了火。而这个地方,正是预定的应当到达的位置。十六师的四十六团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战斗,解决了这个村子中新三军的一个营。

    黄永胜在上午9时到达十六师的临时指挥所于家窝棚,正好侦察分队抓到了一批敌军,其中还有一个少将。黄永胜仔细问了情况,不禁暗暗吃惊,原来他们所打的这个营,是廖耀湘兵团准备向东南撤退的大兵团的前卫部队。这就是说,六纵这一夜的跑步行军没有白辛苦,终于完成了总部所部署的任务,截住了敌人。六纵就要在这里阻击强大的廖耀湘兵团。可是,六纵这时只有两个师,在来不及修工事的情况下就必须投入战斗,而面前有五个军的敌军。在这种情况下,黄永胜和赖传珠不可能有任何犹豫,立即指挥部队投入战斗,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了敌人向东南逃跑的必经之地励家窝棚火车站,堵住了敌军。正面阻击敌军的任务由十六师担任,纵队副司令员李作鹏担任前线指挥,纵队党委给十六师下的死命令是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必须坚守阵地。十八师则向东北方向突击,因为敌人在励家窝棚被阻后,正企图从东北方向绕道逃跑。

    六纵在这两夜一天之中,强行军125公里,没有时间埋锅造饭,也没有时间架设电台,所以也就未能给东野总部报告。林彪得不到六纵的消息,不知六纵是否在大虎山东边截住了敌人,不知敌人是否从东边跑掉,焦急万分,不由得在指挥部大骂黄永胜“乱弹琴”。参谋长刘亚楼在气急之时甚至说“如果敌人逃掉了,一定要枪毙黄永胜”!一直到26日下午6时,六纵的电报才发到东野总部,林彪才知道六纵已经截住了廖耀湘,而且正在进行血战。林彪立即给六纵复电:“26日18时电悉,盼你们顽强固守,勇敢反击,保持阵地,歼灭敌人。我各纵队均可陆续加入战斗。”

    廖耀湘在进攻黑山失利之后,知道不可能再向锦州前进,而此时东野大军正从西边向他压过来。所以他的打算是先将部队退回新民地区,固守辽河东岸,再组织部队或者从营口撤退,或者撤回沈阳,因为他还不知道哪一条路走得通。当他向卫立煌通报这一打算时,卫立煌同意先去营口,万不得已时,就退回沈阳。所以,这时廖耀湘兵团的头等任务,就是要打通到沈阳或到营口的通道。

    励家窝棚,是由黑山到沈阳的必经之路。廖耀湘兵团的开路先锋新三军十四师在这里遇到了我六纵的坚决阻击,无法通过。新三军军长龙天武只得联合新一军向西北绕道翟家窝棚突围。这一消息被我六纵所知,立即抽调十八师的五十四团跑步前进,占领了阵地,将敌人堵住。

    敌人投入的是主力部队新三军、新一军和新六军,为了逃命,他们是一个营、一个团地冲,我军没有阵地工事,就在弹坑里打,或把尸体垒起来做掩体打。弹药打光了,就从敌人尸体上找弹药打。26日这一天,六纵就在这两个阵地上打阻击战,十六师有9个连队都打得只剩下不到10个人,四十六团的团营两级干部全部在战场上光荣牺牲,仍然死守在阵地上。我军在励家窝棚一昼夜中连续打退了敌人的14次进攻,一直到27日凌晨4时,五纵和十纵围攻上来,原来去锦州的六纵十七师也归队,敌人才放弃了夺路而逃的打算,溃散而去。

    六纵以很高的代价(在这一战中,六纵阵亡超过2000人,受伤人数超过一万)所完成的成功阻击,为我军全部消灭廖耀湘兵团创造了很好的条件,立了一大功,受到了东野总部的高度赞扬。特别是十六师,更受到了东野总部的通令嘉奖。嘉奖令中说,他们“表现了无上的英勇”。

    在六纵成功阻击了敌人向东逃窜的企图的同时,敌人逃向营口的道路也被我军切断。切断这条退路的是东北野战军独立二师。

    独立二师在大战打响以前就接受了东野总部的命令,在林彪派来的东野总部参谋处长苏静的指挥下(考虑到独立二师没有重炮,林彪还让苏静带去了一个重炮营)从盘山出发,向南直下营口,迅速在营口布防,阻止敌人从营口的海路逃跑。10月22日,林彪认为廖耀湘此时还没有向营口撤退,又命令他们从营口北上,仍然在盘山一带待命阻击可能从大虎山南下逃窜的敌军。独立二师在盘山从23日等到25日,还没有得到东野总部的新命令。苏静和左叶师长商量,决定主动向北移动,迎击敌人。事后证明,他们的主动行动是完全正确的。因为他们刚走了大半天,也即25日晚10时到达台安时,就在公路上碰上了正在向南撤退的十分疲惫的敌军。抓到俘虏一问,知道是敌四十九军一○五师的前卫团,后面就是敌人向营口撤退的大部队。左叶马上把部队展开,一阵猛打,早已无心作战的敌军立即散逃。左叶无心去抓逃兵,迅速率部向敌人的后方攻击,将敌一○五师完全击溃。敌四十九军军长郑庭笈本来是被廖耀湘安排在全兵团前面率四十九军开路的,可是郑庭笈胆小怕死,没有敢随军行动,而是跟在四十九军之后的新六军二十二师的后面行动,所以,他的一个师被我军击溃了都不知道。直到我独立二师在一个叫三家子的村庄打散了二十二师,他才知道他的一个师没有了,但此时他无论怎样组织反击都已经晚了,因为我军主力八纵也奉命赶来了。八纵是在24日奉命向台安方向开进的,途中在一个叫六间房的村子碰到敌四十九军,就坚决把敌军拦在那里,不让敌军前进一步。郑庭笈不敢向廖耀湘报告当时所发生的真实情况,而是越级向在沈阳的卫立煌报告,说是到营口的道路已经受阻。卫立煌不命令郑庭笈继续开路,反而命令郑撤回沈阳。于是,四十九军和随同行动的新六军二十二师、新三军十四师都停止前进,寻路后撤。这样,在我独立二师的坚决阻击之下,廖耀湘兵团南下营口的道路被完全切断。

    当向东去沈阳之路和向南去营口之路都被我军切断之后,就好比一个池塘向外流水的两道闸门都已被关上,池塘中的鱼群只能在池塘中或游或跳,再也出不去了,池塘边的渔翁就要张网捕鱼了。廖耀湘兵团此时完全被我军包围在黑山、大虎山以东,无梁店以南,魏家窝棚以北,励家窝棚以西大约120平方公里的范围之中。而且,我方主力也已全部到达廖兵团的周围待命。当时我军的布局是:一纵、二纵、三纵、十纵、炮纵在黑山正面,由西向东攻击;七纵、八纵、九纵在大虎山以南,由南向北攻击;五纵、六纵在北宁线上,由东向西攻击;在北边,有十二纵和由长春南下的萧劲光指挥的十来个独立师在等着廖耀湘。不过从各方面分析,廖耀湘不可能北上,因为北边没有他的任何出路。

    四、无意间砸烂了五个司令部

    就在我军即将向敌人发起总攻的时候,我三纵又意外地打烂了廖耀湘兵团的整个系统。

    三纵在向正安堡敌七十一军进攻时,发现七十一军已经向东南方向开去,他们就朝东南方向追赶。10月26日清晨,三纵七师二十一团三营追到了黑山东北的胡家窝棚,见到村子四周有很多大小汽车,还有大炮,估计是敌人的一个指挥部,三营立即冲了上去,但敌人的阻击火力很强,攻不进去。后面跟上来的十九团配合三营冲上了村子西边的一个高地,压制了敌人的火力,不断地向村子里扫射。三营八连二排从村子南边迂回到东边的敌炮兵阵地,一下子就缴获了重炮18门、卡车几十辆,俘虏敌军近百人。村子里敌人发现之后,冲出来两个营的兵力与二排争夺重炮阵地。由于敌众我寡,在一阵激战之后,二排的干部战士全部光荣牺牲。我军虽然没有攻进胡家窝棚,由于兵力不够也无法进行包围,但已把村子里打得乱七八糟,可以见到大量敌人在向东边或南边逃窜。下午,三纵九师赶到了胡家窝棚以北,与在公路上拼命逃窜的敌人交上了火。黄昏时候,我军才从俘虏口中知道,逃窜的是敌新三军,胡家窝棚驻扎的是廖耀湘的兵团司令部,以及新三军和新六军的军部,新一军的军部在胡家窝棚东约一里的一个小村子里。

    三纵所以会一下子打乱廖耀湘的司令部,一方面是由于我军开进的速度很快,出乎敌人的意料,另一方面是由于敌人在慌乱之中犯了个低级错误。据廖耀湘的参谋长杨昆回忆:10月25日下午,国民党空军飞机在空中用陆空联络电话与他通话,发现彰武以南有长达5里的大部队正向黑山东北的无梁店开进,问他是不是自己的部队,如果不是就要轰炸扫射了。杨昆说不是自己的部队,你们就轰炸扫射吧。这以后,杨昆就忙其他事去了,竟忘了把这件大事向廖耀湘报告。事后才知道,这一支大部队就是东野六纵,他们正在向黑山以南插入,很快就切断了廖耀湘的退路。由于廖耀湘不知道我军主力已经对他形成了包围,而且还从北向南插了过去,所以就放慢了撤退的速度。他打算率领嫡系新三军、新六军、新一军在26日首先撤退,命令非嫡系的七十一军在25日晚接替胡家窝棚的防务。七十一军军长向凤武也不知道自己的实际处境危在旦夕,说是部队太疲乏,明天早上再说。当三纵于26日清晨突然出现在胡家窝棚时,敌军的七十一军和新六军还在按部就班地交接防务,所以胡家窝棚西边的高地会让三纵未费多大力气就很快占领。

    三纵对胡家窝棚的攻击,消灭敌人虽然不多,但把敌人的指挥系统全部冲乱了。廖耀湘后来回忆说:

    二十六日早晨,解放军第三纵队及其以北的友邻部队第一棒就打碎了国民党辽西兵团的“脑袋”即兵团前进指挥所,同时打碎了新三军、新一军及新六军三个军的司令部。因为这些部队都是处于行军的状态,原来就未建立好通讯联络体系,所以当兵团部及三个军部被打乱之后,使指挥官陷于无法指挥,也再不能掌握部队的境地。而部队则因失去首脑,无所适从,以致陷于瘫痪和分崩离析的状态。显然,兵团的命运已万分危殆。

    在这种情况下,廖耀湘的具体处境是“最靠近的解放军士兵离我约四五百米,步枪子弹就从我头上飞过”。他找新三军军长龙天武,龙天武已经带上几个人离开了司令部,丢下部队不管,私自逃命去了。他找新一军军长潘裕昆,潘裕昆也不知去向,军部的人都不知道军长在哪里。他无法再指挥部队,只得逃命。他先去了新一军的三十师,然后又在当天下午到了位于唐家窝棚的新六军二十二师。因为新二十二师是廖耀湘的老部队,抗日战争时期廖耀湘在印度时就是这个师的师长,新六军的现任军长李涛则是他以后的继任师长,所以廖耀湘和李涛都逃到了新二十二师。廖耀湘想在这里重建临时指挥系统,可是一直到他被俘,临时的指挥系统也未能建立起来。

    五、一场大“混战”歼敌十万

    10月26日这一天,廖耀湘和他所属各个部队全都乱作一团,各级军官大多自行主张,东奔西突。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东野总部已很难给各部队下达具体的作战命令。林彪决定,已经包围和插入廖耀湘兵团的九个纵队,即一纵、二纵、三纵、五纵、六纵、七纵、八纵、九纵、十纵,全部向包围圈中的敌人进攻,总部把指挥权下放到各个纵队,纵队可以再下放到师,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打,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10月26日晚上,林彪向各纵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一)今夜及明日、后日,各部队均应主动寻敌攻歼。

    (二)应集中主力各个击破敌人,最好以三个师围敌一个师,以二三个团歼敌一个团。

    (三)应各抓住一股敌人,先包围后,经过几小时准备再发起攻击,对溃退的敌人立即发起冲锋。

    在林彪的命令下,几十个当地叫作这家窝棚、那家窝棚的小村子的地区,我军近40万大军向10万敌军发动了砍瓜切菜般的围歼战,这也是一场战争史上罕见的“混战”。因为我军从四面八方向敌人打穿插,双方绞在了一起,不仅是敌我交叉,甚至是我我交叉,既有包围与突围,也有反包围与反突围。卫立煌从沈阳派来了飞机,可是飞机上的空军却不敢向下面丢炸弹或打机关炮,因为他们既无法与地上联络,也分不清地面上的部队到底是哪一方的。敌军不是不想突围,廖耀湘在无奈之中也曾要求已联络上的部队一齐拼命向沈阳方向冲,争取能突出一部分。

    可是,由于我军从四面八方向敌军冲去,敌人实在无法组织起队伍进行有层次的攻击,只能无把握地乱闯,在我军的优势兵力面前,其结果只能是一部分一部分地被我军吃掉,一大批一大批地当了俘虏。

    在这场以混战形式出现的歼灭战中,出现了很多一般战场上难以见到的结果:

    六纵十六师四十八团有两个排,在对着打散了到处乱窜的敌军高喊“缴枪不杀,赶快投降”的同时,两个排的战士都端着枪,站成一座“解放门”,然后向敌人喊话,告诉敌人,凡是放下武器从这个“解放门”过去,就算作解放。不长时间,就有2000多人从中过去。一登记,竟有廖耀湘兵团五个军九个师的番号。

    在晚上的交战中,我军一个连队见到前面有一大群人,对方高声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军中调皮的战士说:“新六军的。”对方说:“好,我们是新一军的,可找到你们了。”一走近,对方全部成了我军俘虏。

    也是在晚上,我军一名炊事员给部队送饭,喊了一声:“二营开饭了。”竟引来了附近敌人的一个二营。这个二营当然也就全部当了俘虏。

    五纵作战科长侯显堂带了两个通信员从师里回纵队司令部,路上碰到一个营的敌人。三个人对一个营,不好打,侯显堂干脆向敌人喊话,要敌人投降。这一个营的敌人果然放下了武器。三个人就抓了新六军一六九师炮兵营的400多个俘虏。

    五纵十四师在追击敌人时,敌人四散逃跑。彭飞龙师长命令师直属机关的人也去抓俘虏,于是机关干部和通信员、司号员、理发员、炊事员等“八大员”都出动了,没有枪的就提上一根棍子。就这样,70多个有枪或无枪的机关干部和“八大员”一共抓了800多个俘虏。

    有一个炊事班,在送饭回来的路上,顺便“捡”回来的俘虏竟有两百多个。

    敌新二十二师在突围时,昏头昏脑地竟冲到了位于前、后尖岗子之间的我军八纵司令部门口。这时的八纵司令部中只有一个警卫班、一个通信分队、一个侦察分队,其余就是机关工作人员。于是,连段苏权司令员、邱会作政委都拿起手枪投入了战斗,不仅打败了敌人,还抓了600多个俘虏。

    在这一次战役之后,东北野战军中出现了一句新编歇后语:“辽西战役的俘虏——越带越多。”

    对于1948年10月27日这一天的情况,廖耀湘的参谋长杨昆有如下回忆:

    俗语云:“兵败如山倒。”对国民党军队来说,这话一点也不假。1948年10月27日拂晓,当我们所在的那一路撤退的行军纵队(新编第二十二师第六十四团、兵团部及直属队、新编第六军军部及直属队、新编第二十二师主力等)被解放军切断、隔离、分别包围的时候,那种惊慌、混乱、奔逃的情形,简直无法形容。那时廖耀湘、李涛和我三人也杂在这些乱窜乱奔的人中瞎跑。那是一个相当大的开阔地,被围在开阔地上的人,至少有三千人以上。还杂有辎重、行李、骡马、大车、汽车等。东边枪响,人群向西边跑;西边枪响,人群向东边跑。

    我们几个人,先是站在汽车门的两边,开着汽车跑。后来颠颠簸簸,又下来跟着跑。跑来跑去,只听见四面八方枪响,却未见解放军人员逼近。于是我们几个人分别向乱跑的人群大喊:

    “你们不要跑,组织起来吧!帮我们突围出去,要官有官,要钱有钱哪!”“司令官、军长都在这里,你们保护着出去,保证你们升官受赏!”……我们喊得声嘶力竭,这些人还是不睬不理,奔逃如故。我们认不出他们是什么官阶、职务,更叫不出他们的姓名,弄得无可奈何。后来,人群渐渐跑散了,渐渐稀少了,只剩下我们少数人蒙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我说:“我们三个人都带有随从,同在一起跑目标太大,还是分散开来各跑各的好,免得大家同归于尽。”他们两人都同意,于是就分散开了,各走一方。但解放军人数众多,大小村庄到处都有,解放区人民都已组织起来。尽管我们躲躲藏藏,昼伏大决战    辽沈战役夜行,或化装成老百姓,也没有能逃出去。多则混过七八天,少则几个小时,都一一被查出做了俘虏。辽西兵团的所有高级将领,除新编第一军军长潘裕昆、新编第三军军长龙天武两人逃脱外,其余的后来在解放军官教导团里都会在一起了。

    10月28日清晨,围歼战基本结束。我军指战员绝大多数是连续作战四十几个小时。如果加上作战之前的急行军,很多人是几天未休息了。

    有不少人在吃饭时连筷子都拿不稳,端着碗就睡着了。

    但是,战士们在只经过了短暂休息之后,又得到了新命令。因为这一仗的全胜已经让沈阳的敌人感到了灭顶之灾,他们正在准备出逃。中央军委命令东野立即行动,消灭沈阳之敌。根据中央的命令,东野总部做出了如下部署:一纵、二纵向新民前进,从西面截住敌人;已在沈阳附近的十二纵直接进军沈阳;七纵、八纵南下营口,切断敌人最后的退路;三纵、五纵、六纵、十纵这几天打得最苦,留下来打扫战场,清理、收容俘虏。还在塔山战场阻击敌人的四纵、十纵已无须再打,后撤休整(当围歼廖耀湘兵团过程中,葫芦岛的侯镜如东进兵团按蒋介石的命令也在向我塔山一线进攻,但都被我东野二兵团打退。廖兵团被消灭后,我军从塔山退出)。

    在打扫战场、清理俘虏中,我军见到了一个个国民党军队高级将领的窘态:曾在法国留学的廖耀湘头戴毡帽、身穿破衣、肩披麻袋、赶着小毛驴,以“南方商人胡庆祥”的身份(廖耀湘的湖南口音让他只能装成南方人)被抓;曾在美国西点军校深造的李涛,手提一条破面袋,身着一件女式长衫,以“铁岭县政府文书王玉祥”的身份被抓。另外两名军长,向凤武是穿着老百姓服装混在俘虏群中被查出来,只有郑庭笈因为是在带着特务连突围时被俘的,所以还未化装,身上还穿着军服。

    包括国民党军队“五大主力”之二(新一军和新六军)的廖耀湘兵团,从司令官到士兵,一共5个军12个师10万余人,就这样在两天之中,全部被我东北野战军所消灭,绝大多数都当了俘虏。这一仗,不仅是东北野战军所打的前所未有的最大歼灭战,对于整个东北的解放,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而且也是整个解放战争中前所未有的最大的歼灭战,对于全国的解放战局都是一个很大的胜利,很大的鼓舞。中共中央在给东北野战军的贺电中指出:

    庆贺你们此次在辽西地区歼灭东北敌军主力5个军12个师的伟大胜利。东北我军在两星期内连获锦州、长春、辽西三次大捷,使敌人损失26个整师共约30万人的兵力,对于全国战局贡献极大。尚望激励全军,再接再厉,为全歼东北匪军、解放沈阳而战。

    六、大捷中也有失误

    廖耀湘的辽西兵团被全歼,是东北野战军所取得的巨大胜利。不过,这场胜利并不是完美的,在取得这场胜利的同时,东野也有失误,而且还是不小的失误,这个失误就是在营口放跑了敌五十二军。

    五十二军是最早进入东北的国民党军队之一,也是苏联红军撤离之后进驻沈阳的部队,这以后就一直在沈阳附近活动,除派出一个师参加过四平战役外,一直未打过什么大仗,部队的建制和装备都保持得比较完整。辽西大战开始时,卫立煌给五十二军的任务是在新民地区维护廖耀湘兵团的后方。五十二军军长刘玉章知道卫立煌一直有从营口撤退的打算,刘玉章就主动向卫立煌提出,愿意率五十二军去打通通向营口的通道,以保证辽西兵团必要时从营口撤退。卫立煌同意了刘玉章的方案,五十二军就在10月23日拂晓从辽阳、鞍山出发,在路上只遇到我地方武装的少许抵抗,便轻易地在24日黄昏占领了营口,控制了全城,还任命军参谋长廖传枢担任营口市长,同时在各据点修建工事。一方面准备对付东野可能的进攻,一方面做好从海上撤退的准备。

    营口是当时东北的国民党军队可能外逃的唯一海上通道口,其重要性是十分明显的。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在锦州战役结束之后就曾多次指示林彪,必须派部队占领营口。林彪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我们在前面曾经谈到,他是派当时驻在盘山、距营口最近的独立二师去的,还派去了总部的参谋处长苏静。当时独立二师也的确切断了敌人通向营口的通路。可是当黑山阻击战打开以后,林彪认为我军在黑山、大虎山地区可以把廖耀湘兵团挡住,廖耀湘已不可能从营口逃走,所以就命令独立二师返回,到新民附近参加侧击廖兵团。而这时,五十二军碰巧南下营口,钻了我军在营口无大部队的空子,占领了营口。10月25日,当林彪得知五十二军占领营口时,围歼廖耀湘的战斗正打到高潮,无法派部队立即南下,但他还是如实向中央做了报告。毛泽东当天就在电报中严肃批评林彪,并做出了明确的指示:

    你们事先完全不估计到敌人以营口为退路之一,在我们数电指出后,又根据五十二军西进的不确实消息,忽视对营口的控制,致使五十二军部队于24日占领营口,是一个不小的失着。……长春各独立师现在何处?我们认为这些独立师应迅速经铁岭附近兼程南进,收复营口、牛庄、海城,并以主力位于打虎山、营口之间,配合你们主力夹击敌人。

    林彪得到毛泽东的电报之后,自知问题不小,但从长春调部队时间太慢,而且独立师的战斗力也不很强,于是就命令驻在公主岭附近监视沈阳之敌的十二纵立即南下。十二纵司令员钟伟不敢怠慢,立即率部队出发。谁知铁路已被破坏,火车无法通行,只能步行。等十二纵到达铁岭时,已经是10月30日了。

    当围歼廖耀湘兵团战斗快结束时,林彪决定抽出七纵、八纵、九纵和独立二师迅速南下,切断敌人从营口逃跑的退路。可是由于辽河上无桥,林彪命令辽宁军区司令员陈奇涵架设浮桥,浮桥又不能马上建起来,所以大部队在渡河时花了不少时间。当行军速度最快的九纵先头部队到达营口外围的石桥子时,也是在10月30日下午。

    就在这段时间,敌五十二军在营口已经做好了从海上撤退的准备。

    为了对付我军南下的主力,五十二军事先已在市外布防,当我军立足未稳时就抢先向我军进攻。10月30日晚上,我军无法发起较大的进攻。而就在这天晚上,敌东北“剿总”从葫芦岛派来接敌五十二军打前站的炮舰已经到达了营口,说运输船随后就到。于是,五十二军有了逃生的希望,就拼命对我军进行抵抗。10月31日,我九纵主力和独立二师都赶到了营口,由于是急行军,又要渡辽河,所以重武器未随身带来,在和敌五十二军作战时,不能迅速结束战斗。11月1日,敌五十二军一边抵抗我军,一边安排上船。由于人多船少,刘玉章命令将所有辎重抛弃,船上尽量多装人。11月2日这天,我七纵、八纵的先头部队也赶到了,我九纵和独立二师也攻入了营口,可是敌人已有1.5万多人上船出海。其中有一条船装了3000多人,由于装得太重,船底触礁,不能开动,秩序大乱,引起火灾,3000多人大部分被烧死,其余的敌人则逃往葫芦岛。

    所以,我军虽然在营口消灭了五十二军的一万多人,缴获了不少军械物资,可是毕竟让敌人跑掉了一万多。虽然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在辽沈决战中仅跑掉了这一万多人,但总给人留下了很深的遗憾。

    还有一批国民党军队的下落有必要在此交代一下。塔山阻击战之后,由于锦州已入我手,在葫芦岛由侯镜如指挥的东进兵团已没有向前进攻的必要,一直还在葫芦岛地区。廖耀湘兵团被歼后,杜聿明和国民党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就安排将这批部队运走了。他们知道如果再不运走,葫芦岛港口封冻之后就很难再走。这批部队包括侯镜如的第十七兵团部、林伟俦的六十二军、黄翔的九十二军、王伯勋的三十九军、阙汉骞的五十四军、朱致一的独立九十五师,还有刚从营口运过来的刘玉章的五十二军。这些部队大多已是建制不全,但都在11月上旬从海路运走,其中的六十二军、九十二军和独立九十五师原来是华北的部队,所以就运往秦皇岛,归还华北建制,其余的到上海转中原战场。从此蒋介石在葫芦岛所设立的冀热辽边区司令部,卫立煌在葫芦岛所设立的指挥所也就不再存在。

    在东北指挥打响内战第一枪的是杜聿明,指挥撤走最后一个蒋军士兵的也是杜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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