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耶律德光册立晋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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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主耶律德光因石敬瑭问到兵法之事,便笑着答道:“我出兵南下,只害怕雁门诸路被唐军扼守,使我不能进兵。后来我派人侦察,并没有一兵一卒,我就知道唐军很不中用,我一定能成功,所以长驱直入,进逼唐营。我军杀气腾腾,敌军则是毫无斗志,如果不乘势急击,错过了时机,胜负可就难料了。这乃是临机应变,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石敬瑭很是叹服,便与耶律德光会师,进逼唐军。

    张敬达等人逃到晋安寨,收集残兵,闭门固守。当下被两军围住,几乎水泄不通。张敬达检点兵卒,不下五万人,战马也还有一万匹,怎奈士无斗志,草木皆兵。张敬达自知难以相持,忙派人从小道驰出,带着表文入京,详细禀明情况,并请求支援。李从珂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命都指挥使符彦饶,率洛阳步兵和骑兵出屯河阳;天雄节度使范延光、卢龙节度使赵德钧以及耀州防御使潘环,三路进兵,共救晋安寨;并下敕亲征。次子雍王李重美入内奏道:“陛下的眼疾还没有痊愈,不宜远涉风沙,儿臣虽然年幼,愿代陛下北行!”李从珂巴不得有人代往,既然李重美奏请,便让他前去。尚书张延朗及宣徽使刘延朗等人入谏道:“河东联络了契丹,气焰正盛,陛下若不亲征,恐怕士卒会大失所望,还请陛下三思!”李从珂不得已,只好亲自率军从洛阳出发。

    途中李从珂对宰相卢文纪说道:“朕一向听说爱卿有相才,所以才委以重任。如今国家遭遇战事,爱卿可愿意为朕分忧?”卢文纪无言以对,只是诚惶诚恐地拜谢。到了河阳,李从珂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卢文纪这时才进言道:“国家的根基在河南,胡兵忽来忽往,怎么会久留呢?晋安大寨很是牢固,况且已派出三路兵马前去支援,兵厚力集,不难破敌。河阳是天下之津要,车驾可以留在此处镇抚南北,并且遣近臣前去督战,如果不能解围,皇上再去也不迟。”张延朗也插话说道:“文纪说得很对,就请陛下答应了吧。”

    张延朗曾经劝驾亲征,为什么到了中途骤然变计?原来是因为赵延寿随驾北行,兼管枢密要务,他见大权被赵延寿掌握,自己未免失势。此时听说卢文纪请求派遣近臣,正好将赵延寿派去,免得他在这里与自己争权,因此竭力赞成。李从珂怎么知道他的花花肠子,还以为两人都是忠臣,因而不住地点头。待张延朗说完,就问应该派什么人去督战,张延朗又开口说道:“赵延寿的父亲赵德钧,率卢龙兵赴难,陛下何不派赵延寿去与父亲会合,乘便督战?”李从珂迟疑了半天没有回答。翰林学士须昌、和凝等人一同怂恿,李从珂这才命赵延寿率兵两万,前往潞州。赵延寿领命前行。

    李从珂数日接不到军报,就去了怀州,召集文武群臣,令他们设法拒敌。这些官吏多半无能,想不出什么计策,唯独吏部侍郎龙敏上疏献计道:“河东叛乱,全仗着契丹帮助。契丹主倾国入侵,国内必然空虚。现在请立李赞华为契丹主,派天雄、卢龙二镇分兵护送,自幽州直赴西楼,令他自乱。朝廷不妨四处发布檄文,使契丹主心里先怕起来,撤兵回国,然后命行营将士,选择部分精锐的士兵从后面追击契丹兵。这样不但晋安可以解围,就是叛军也不难扫灭,这乃是出奇制胜的上计。”李从珂拍手称妙。偏偏宰相卢文纪等人说契丹太后善于用兵,国内不至于没有防备,这样做反而会使二镇将士送命沙场。双方争论不休,反弄得李从珂毫无主张,只是酣饮悲歌,得过且过。

    有人劝李从珂北行,李从珂说道:“你们不要再提石郎,使我伤心难过!”于是群臣闭口不提此事。唯独赵德钧上表,说愿意调集附近兵马,亲自去援救晋安寨。李从珂以为赵德钧忠心为国,下诏重奖,并且任命他为诸道行营都统。赵延寿那时是河东南面行营招讨使。父子在潞州相见,赵延寿便将自己所统率的两万人,全部交给了赵德钧。天雄军节度使范延光正奉命出屯辽州,赵德钧要范延光交出自己统率的军队,范延光不答应,赵德钧就逗留在潞州,拖延着不进军。李从珂一再敦促,赵德钧拒不受命。李从珂就派吕琦去赐给赵德钧手敕,并赐给他金帛以犒劳军师。赵德钧于是引军至团柏,在谷口安营扎寨,依旧观望不前。

    耶律德光进兵榆林,将所有辎重留在虎北口,自己相机行事,胜则进,败则退。赵延寿想去探知消息,出兵掩击,进来与赵德钧商量。赵德钧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来意吗?我先为你表奏,请求授你为成德军节度使,如果皇上答应了,我们父子姑且效忠朝廷,否则石氏能称兵自起,觊觎河南,我难道就不能这么做吗?”赵延寿埋怨了张延朗一番,也乐得依了义父,即日上表。大意说:臣赵德钧奉命远征,幽州势力孤单,想请赵延寿驻守镇州,以便接应,请朝廷批准。李从珂得表,对来人说:“赵延寿刚刚去迎敌,哪里有时间移往镇州?平定了叛乱以后,我就会答应赵德钧的请求。”来人回去报告了赵德钧。赵德钧再次上表,请求李从珂立即答应。李从珂大怒道:“赵氏父子一定要同守镇州,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要他能击退胡寇,即使来代替朕的位置,朕也甘心。如果是想耍我,恐怕就会犬兔俱死。难道有了一个镇州,便能永远富贵了吗?”李从珂斥退来人,没有答应赵德钧的请求。

    赵德钧得知后,立即遣幕客带了很多金帛,贿赂契丹。耶律德光问来使的来意,幕客便进言道:“皇帝率兵远来,并不是想要掠夺中原的土地,不过是为石郎报仇。但石郎的兵马没有幽州的多。现在幽州的镇帅赵德钧愿意到皇帝面前请命,如果皇帝肯立赵德钧为天子,以赵德钧的兵力,足以平定洛阳,那时将与贵国结为兄弟,永不渝盟。至于石郎,就令他常镇河东。皇帝不必久劳士卒,尽可以整甲回国,待赵德钧事成,再以厚礼相报。”这番话使得耶律德光动了心。他暗暗寻思自己深入唐境,晋安没有被攻下,赵德钧兵强势盛,范延光出屯辽州,一旦回去的路被截断,反而会腹背受敌,陷入困境。不如姑且答应了赵德钧,一来可以卖个人情给赵德钧,二来仍可以保全石郎,自己也可以取了金帛,安然回国,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于是便留住赵德钧的幕客,慢慢与其商议。

    早有石敬瑭的探马,将这件事报告了石敬瑭。石敬瑭大惊,忙令桑维翰谒见耶律德光。耶律德光传他进来,桑维翰跪下说道:“皇帝亲率义师,来救孤危。汾曲一战,唐兵溃败。如今他们退守孤寨,食尽力穷,转眼间就可以扫灭了。赵氏父子不忠不信,早有异图,他们的部下都是临时招集来的,更是不足畏惧。赵氏父子害怕皇帝的兵威,编了些花言巧语来骗您,皇帝怎么可以轻信他们的诡言,贪取微利,放弃大功呢?况且如果晋得了天下,将倾尽中原之财力,献给大国,岂是这点蝇头小利所能比的?”耶律德光过了半晌才答道:“你见过捉老鼠吗?自己不防备,就会被咬伤,何况大敌呢!”桑维翰又说道:“如今大国已扼住他的喉咙,他怎么能咬人呢!”耶律德光说:“我不是背弃盟约,不过兵家权谋,贵在知难而退。何况石郎仍然能够永镇河东,我也算是保全他了。”桑维翰着急地答道:“皇帝顾全信义,才来救人急难。可是您一旦毁约,反而使得大义不得善终。愚臣以为这实在是不可取啊。”耶律德光还是不肯答应。于是桑维翰跪在帐前,从早到晚,哭着力争,说得耶律德光无词可驳,只好勉强同意。耶律德光召来赵德钧的幕客,指着帐外的大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为石郎而来,石烂才改此心。你去回报赵将军,他如果明白事理,可以退兵自守,将来我们还是好朋友,否则尽可以来战!”赵德钧的幕客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告辞。

    耶律德光叫桑维翰回去将此事告诉了石敬瑭,石敬瑭立即来到契丹军营,亲自拜谢。耶律德光高兴地说道:“我千里迢迢来支援你,总要成功了才可以回去。我看你的相貌气度,不愧为中原之主,我今天便立你为天子,可好?”石敬瑭听了,仿佛暑天吃雪,非常凉快,但一时不好答应,只得推辞道:“石敬瑭受明宗厚恩,怎么能够忘怀?如今因潞王篡国,恃强欺人,才劳烦皇帝远来,救危济难。如果自立为帝,非但无颜面对明宗,而且无颜面对大国!此事不敢从命!”耶律德光说:“事贵从权,立你为帝,才使中原有主,何必固辞?”石敬瑭含糊答应,只说回营以后再商议。

    石敬瑭返回本营,诸将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当然奉书劝进。于是,石敬瑭在晋阳城南筑起坛位,先受契丹主册封,命为晋王。然后择吉日登坛,于唐清泰三年十一月间,行即位礼。到了这一天,耶律德光脱下自己的衣冠,派使者送去,石敬瑭登坛,拜受册命,并接过衣冠,穿戴起来,在南面就座,受群臣的朝贺。仪式完毕以后就敲敲打打地回去了。

    相传朱梁开国时,壶关县庶穰乡中,有人伐树,树被锯开后,里面有六个字:“天十四载石进。”潞州行营使李思安,呈报梁主朱温,朱温令大臣去考察,没有人能解释这件事。于是,朱温把这棵树藏在了武库里。石敬瑭称帝后,有人勉强作出解释,说天字两旁,取四字旁两画加入,便成丙字,四字去中间两画,加入十字,便成申字。这就是应在丙申年。《周易》晋卦彖辞,有“晋者,进也”一语,国号大晋,岂不是应验了?又有人说,在晋阳受困时,城中北面,有毗沙门天王祠,夤夜显灵,金甲执殳,在城上巡逻,不久就不见了,大家都觉得很神奇。牙城内有崇福坊,坊的西北角有泥神,头上忽然出现烟光,弯弯曲曲的。据说唐庄宗登基称帝时,泥神的头上也曾冒烟,如今又冒烟,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天,太阳旁边有五色云气,如莲花一样,占卜术士都认为是吉兆。石敬瑭也视为祥兆,因此乘势称帝,号令四方。

    即位以后,石敬瑭再次来到番营拜谢耶律德光,表示愿意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环、朔、蔚十六州,作为酬谢,而且每年都向契丹进贡。耶律德光自然高兴,就在营内设宴,与石敬瑭开怀畅饮。

    石敬瑭返回晋阳,即于次日在崇元殿,降制改元,号为天福。一切法制都是照搬唐明宗时候的样子。石敬瑭命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桑维翰为翰林学士,掌管枢密院之事,刘知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此外文武将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赏,并册立晋国长公主李氏为皇后。颁诏大赦天下。布置完毕以后,便联合契丹兵攻打晋安寨。

    晋安寨已被围困了好几个月,等不到援军。营将高行周、符彦卿等人屡次突围,均被契丹兵杀回。寨中粮食全部吃光了,张敬达决志死守,毫无叛意。杨光远、安审琦等人劝张敬达投降契丹,保全一营将士的性命。张敬达怒叱道:“我是元帅,兵败被围,已经身负重罪,为何还要叫我降敌呢!况且援兵不久就到了,何妨再等几天。实在走投无路了,你们可以投降,我却不能投降。宁可砍下头颅,由你们拿去献给番虏,自求多福,我却不愿卖主求荣!”杨光远斜视安审琦,示意令他下手。安审琦不忍心加害张敬达,转身退出,并且告诉了高行周。

    高行周也很佩服张敬达的忠诚,找来强壮的骑兵做卫士。张敬达不知内情,反而对别人说:“行周经常跟在我的身后,是想干什么?”高行周从此不敢再跟着他。杨光远瞅着机会,多次召集诸将秘密商议。诸将称张敬达为张生铁,各有怨言,便与杨光远合谋,决定杀了张敬达。第二天,张敬达升帐,杨光远佯称奏事,走到案前,拔出佩刀,将张敬达砍死,然后打开寨门迎降契丹。

    耶律德光收纳降众,入寨检查,将剩下的五千匹马,五万件铠仗,全部搬了回去,交给石敬瑭,并把降将降卒都给了石敬瑭,对他们说:“要好好侍奉你们的主子!”耶律德光又因为张敬达尽忠而死,就替他收尸礼葬,并对部众及晋将说:“你们身为人臣,应该向敬达学习!”唐军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听了此言,既惭愧又悲愤,不久病死。

    石敬瑭再次请命耶律德光,会师南下。耶律德光对石敬瑭说道:“桑维翰为你尽忠,你应当让他做相。”于是石敬瑭授桑维翰为中书侍郎,令赵莹为门下侍郎,赐号推忠兴运致理功臣。石敬瑭想留下一个儿子镇守河东,去请示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让他把所有的儿子都叫过来,为他挑选一个。石敬瑭当然遵命,令诸子进谒耶律德光。耶律德光仔细端详,见有一人长得酷似石敬瑭,双目炯炯有神,立即指着他对石敬瑭说:“这个孩子眼睛大,可以留守。”石敬瑭答道:“这是臣的养子重贵。”耶律德光点点头,令石重贵留守太原,兼河东节度使。这石重贵是石敬瑭的哥哥石敬儒的儿子,石敬儒早死,石敬瑭非常疼爱石重贵,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石重贵就是后来的出帝。

    晋阳既有人把守,耶律德光就下令,遣部将高谟翰为先锋,用降卒为前导,继续进兵,自己与石敬瑭作为后应。前锋到了团柏,赵德钧父子未战先逃。符彦饶、张延琪、刘延朗、刘在明等将吏,本来是由李从珂派去救应赵德钧父子的,此时也相继逃走了。士卒自相践踏,伤亡无数,再经契丹兵从后面一阵追击,杀得唐军尸横遍河,血流成河。等耶律德光、石敬瑭来到团柏谷口,唐军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了一片荒郊,累累枯骨。

    李从珂留在怀州,还没得到各军的消息,直到刘延朗、刘在明等人狼狈逃回,才知道晋安失守,团柏也被攻破,石敬瑭已经称帝,杨光远等人通通投降。急得李从珂神色仓皇,不知所措。群臣都说天雄军还没有交战,军府远在山东,足以遏制敌军,不如驾幸魏州,再作打算。李从珂同意了。因学士李崧一向与范延光关系很好,便召李崧来商议。薛文遇不知道情由,也跟着进来了,李从珂勃然大怒。李崧料知是因为薛文遇,就去踩薛文遇的靴子,薛文遇会意,慌忙退出。李从珂对李崧说道:“我见了这个东西,恨不得立即拔刀刺死他!”李崧答道:“文遇是个小人,差点儿误了国家大事,何劳陛下亲自动手!”李从珂怒意少解,这才开始与李崧商议东幸之事。李崧说范延光未必可靠,不如回洛阳。李从珂依计而行,下令起程还都。

    洛阳百姓听说北军大败,车驾逃回,顿时谣言四起,百姓争相逃命。门吏禀请河南尹李重美下令禁止,李重美说:“国家多难,不能保护百姓,如果再绝了他们的生路,更是多背了一个恶名,不如随他们去吧!”于是纵令百姓逃窜,众心稍安。李从珂自怀州来到河阳,听说了都中的慌乱情形,也不敢立刻回去,且在河阳暂住,命诸将分守南北城。并且派人招抚将士,再图兴复。哪知人心已失,众叛亲离。诸道行营都统赵德钧与招讨使赵延寿已经投降契丹,被耶律德光送到西楼。

    原来赵德钧父子跑到潞州,石敬瑭先遣降将高行周,去劝他们迎降,赵德钧倒也爽快地答应了。不久,石敬瑭与耶律德光一起来到潞州,赵德钧父子立即前去迎接。耶律德光还好言慰谕,可是石敬瑭却扭过头去,任他父子再三谒问,始终不答理他们。耶律德光知道他们谁也容不下谁,就将赵德钧父子解送到西楼。赵德钧见到述律太后,把所带的宝物及田宅册籍全部进献。述律太后问道:“你近日为什么去太原?”赵德钧答道:“奉唐主之命。”述律太后指天说道:“你向我儿子请求做天子,现在为何说这样的浑话?”说着,她又指着胸前说道:“我这颗心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赵德钧俯伏在地,不敢出声。述律太后又说道:“我儿出行时,我曾告诫我儿:‘赵大王如果乘虚来袭击我们,你要速速回来,自顾要紧!太原一方的成败,管不得许多了。’你果真想做天子,等击退我儿,再作打算也不为迟。你本为人臣,既不思报主,又不能退敌,只想着乘乱得利,不忠不义,还有什么面目来此求生?”赵德钧吓得乱抖,只是叩首乞哀。述律太后又问道:“宝物都在这里,田宅在哪里呢?”赵德钧答道:“在幽州。”述律太后说:“幽州现在是什么人的?”赵德钧答道:“现在是太后的。”赵德钧汗流浃背,只恨地上无缝,不能钻入。还是述律太后大发慈悲,令人暂时将他们关在狱中,等耶律德光回来后再行发落。可怜赵德钧这时不得不磕头称谢,退到番狱中待罪。等耶律德光回来后,才把他父子放出来。赵德钧郁郁而终,赵延寿却被任命为翰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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