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周主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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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将郭廷谓听说郭荣北还,就悄悄率水军来到涡口,折断浮桥,并且攻破了定远军营。周军武宁节度使武行德猝不及防,竟然抛弃全营,孑然一身逃走。郭廷谓向金陵报捷,李璟提拔郭廷谓为滁州团练使,兼任淮上水陆应援使。郭荣接到失败的消息,按律定罪,降武行德为左卫将军,又追究李继勋失寨的罪名,把他降为右卫将军。

    郭荣的生父柴守礼,以太子少保光禄卿致仕。他经常与前许州行军司马韩伦去洛阳游玩。韩伦是韩令坤的父亲。二人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洛阳人都很怕他们,称他们为“阿父”。一天,柴守礼与百姓发生口角,竟然叫家丁打死了好几个人。韩伦在一旁煽风点火。后来终于激起公愤,百姓向地方官申诉。地方官见了诉状,吓得瞠目结舌,不敢批复,只好叫人去劝和。柴、韩怎么肯认错?百姓也不肯罢休,索性把诉状递到了朝廷。周廷接到冤诉,没有人敢评论曲直,只好上报郭荣。郭荣只是追究韩伦的罪行。后来,听说韩伦干预郡政,横行乡间,罪恶多端,于是下令斩首。韩令坤苦苦哀求,情愿削职赎罪。最后,郭荣只削去韩伦的官爵,把他流放沙门岛;韩令坤仍任职如故,柴守礼更是逍遥法外。

    显德四年十一月,郭荣又要出征濠州、泗州。符皇后以天气严寒为由,拼命谏阻。郭荣执意不听,符皇后抑郁成疾,饭也吃得少了。郭荣也顾不上那么多,命王朴为枢密使,留守东京;自己率赵匡胤等人出都,日夜兼程来到镇淮军。五鼓时分渡过淮河,直抵濠州城西。濠州东北十八里,有一个巨滩,唐军在滩上立栅,环水自固。郭荣派内殿直康保裔率军先进,赵匡胤为后应。康保裔还没有渡完,赵匡胤已经跃马入水,截流而进。骑兵霎时间全部登滩,攻入敌栅。栅内的守兵猝不及防,纷纷溃散。于是,赵匡胤拔去栅栏,疏通道路,直通濠州城下。

    李重进进攻濠州南关,很久都没有进展。忽然听说御驾亲征,众将士顿时鼓足了勇气,有人爬梯,有人攀墙,不到半天,就攻入南关城。城东有个水寨,与城中互为掎角。王审琦奉郭荣之命,领兵捣入水寨。城北还屯有敌船数百艘,郭荣命水师纵火焚敌,烧毁了七十多艘敌船,其余的人都逃跑了。

    濠州只剩下一座孤城,怎么防守?郭廷谓想出一个办法,他派人到周营上表,说自己的家属留居江南,现在如果投降,一定会连累家人;请求郭荣允许自己先派人到金陵禀命,然后再投降。郭荣微笑道:“他无非是用缓兵之计,想去金陵乞援。朕也不妨答应他,等援兵来了,一举歼灭,叫他死心塌地地举城投降!”于是,郭荣留下一部分士兵守在濠州城下,自己移军攻打泗州。

    途中遇着敌船,大约又有数百艘。当下水陆夹击,斩首五千余级,降兵两千余人,随后东下。赵匡胤为前锋,焚南关、破水寨、拔月城,直逼泗州。泗州守将范再遇惊慌得不得了,立即开城乞降。赵匡胤入城,禁止掳掠,秋毫无犯。百姓们都很高兴,纷纷拿出酒肉犒劳将士。郭荣来到城下,范再遇在马前迎拜,被授为宿州团练使。赵匡胤奏明郭荣,报称全城安定。于是,郭荣没有进城,而是分三路进兵。赵匡胤率步骑从淮南出发,郭荣督领亲军从淮北出发,诸将率水军从中流进军。

    因为连年战乱,淮河两岸没有人行走,芦苇如织,并且有很多泥淖沟堑。周军乘胜长驱,踊跃向前,几乎忘记了劳苦。沿途与唐兵相遇,边战边进,金鼓声传达数十里以外。走到楚州西北的清口,唐应援令陈承昭驻扎下来,扼守楚州。赵匡胤逆流而上,乘夜袭击,捣入唐营。陈承昭来不及防备,慌忙逃跑了。赵匡胤进入帐内,找不到陈承昭,料他从帐后逃跑,就急急追赶,最后抓住了他。清口的唐船,除烧毁的以外,周军缴获了三百余艘;将士除杀死的、淹死的以外,收降七千人。淮河上的唐舰被扫得精光,周军水军出没纵横,毫无阻碍。

    濠州守将郭廷谓曾派使者到金陵乞援。使者回来报告说,李璟正催促陈承昭去支援泗州,所以叫濠州将士闭城等着。不料陈承昭被擒,全军覆灭。郭廷谓无计可施,只得依着郭荣的命令,送呈降表。郭廷谓命录事参军李延邹起草降书,李延邹勃然大怒:“与城池共存亡,这是人臣的大义,为什么要降敌?”郭廷谓说:“我并非不能效死,只是不忍心看着满城的生灵无辜遭到涂戮。何况泗州已经投降,清口区区一城,怎么能保全?不如灵活对付,屈节保民。请你不要拘泥于小节!”李延邹把笔一扔:“大丈夫始终不能负国,我不会替叛臣写降表的!”郭廷谓大怒,拔剑相逼:“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吗?”李延邹说:“你即使要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写!”话还没说完,郭廷谓把剑一挥,李延邹的头就落到地上。

    濠州还有戍兵一万人,粮数万斛,郭廷谓举城降周,全城的士兵和军粮都成了大周的了。郭荣因泗州已经投降,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非常高兴,任命郭廷谓为亳州防御使,另派将吏驻守濠州,自己前去楚州攻城。郭荣对郭廷谓说:“朕南征以来,江南诸将相继败亡。只有你能拆断涡口的浮桥,攻破定远寨,也算是报国了。濠州一个小城,怎么能持久?即使李璟自己来戍守,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现在朕命你去攻打天长,你愿意吗?”郭廷谓答应了。郭荣即令他率领自己的部众,攻打天长;另派铁骑右厢都指挥使武守琦,率数百骑赶赴扬州。刚到高邮,扬州的守将已毁去官府民宅,驱赶百姓渡江南行。等武守琦进入扬州城,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武守琦只好付诸一叹,据实上奏。郭荣仍命韩令坤安抚扬州,招集流亡之人,掌管军府之事。

    随后,郭荣又派兵将拔泰州,攻陷海州。只是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都是铁石心肠,就像寿州的刘仁赡。郭荣亲自指挥士兵,连日攻扑。随后,他命州民凿通老鹳河,带着战舰入江,水陆夹击楚州城。炮声震地,鼓角喧天,张彦卿纹丝不动,只与郑昭业同心防御,视死如归。张彦卿的儿子张光祚随父亲登城,见周军气势强盛,城中危在旦夕,就哭谏张彦卿说:“敌强我弱,难以支撑,城外又没有一个人来支援,看来徒死无益,不如投降吧。”张彦卿没有回答,回头对诸将说:“哪里有敌军来攻,你们看见了吗?”诸将纷纷四处张望,张光祚也扭头张望。冷不防,张彦卿拔出腰剑,竟向张光祚的颈后劈去,瞬间头随剑落。诸将听到剑声,慌忙转过头来看,只见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已在城上摆着,众将士不禁咋舌!张彦卿哭着对诸将说:“这是彦卿的爱子,劝彦卿降敌,彦卿受李氏厚恩,不能不报答。这座城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你们如果怕死可以投降,只是不能来劝我。谁要是来劝我,请看我儿子的首级!”

    苦守了四十天,忽然城外一声怪响,好像天崩地裂一般。城上的守兵飞向天空,城墙坍陷了数十丈。周军从缺口处杀来,一拥而入。原来,郭荣命将士在城墙上凿出窟窿,填满火药,把城墙炸毁了。张彦卿誓死巷斗,战到天黑,杀得枪折刀缺,还不肯罢休。不久,他退到州署,刀和剑都没有了,就拿着绳子杀死了十几名周军,自己也已身受重伤。张彦卿大呼一声:“臣已经没有力气了!”随即自刎而死。郑昭业被周将所杀,其余的人也都战死了,没有一人投降。周军也伤亡不少,郭荣大怒,下令屠城。赵匡胤捕杀张彦卿的家属,只留下了张彦卿的小儿子张光佑,说是忠臣的遗裔,不可以全部杀死。等屠完城,赵匡胤这才入奏郭荣,请求留下张彦卿的一条血脉。郭荣怒气已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随后接到郭廷谓的奏报,唐天长军刺史易赟已举城归顺,郭荣仍令易赟做刺史。不久,又接到黄州刺史司超的捷报,说与控鹤指挥使王审琦,打败了舒州军,擒获唐刺史施仁望。郭荣出巡泰州,再次来到迎銮镇,进攻江南。他临江遥望,见有数十艘敌舰停泊在江心,即命赵匡胤带着战船,前去攻击。敌舰不敢迎战,望风退去。赵匡胤直抵南岸,捣毁唐军的营栅,然后收军驶回。过了一天,郭荣又派都虞侯慕容延钊、右神开统军宋延渥,水陆并进,沿江直下。慕容延钊在东<;氵布>;州大破唐兵,震惊江南。

    那时已是周显德五年三月,即唐中兴元年。李璟听说周军已经到了江边上,担心他们立即南渡,又耻于降号称藩,就打算传位给他的弟弟李景遂,令他出面求和。李景遂上表推辞,说不能挽救时局,愿意出镇外藩。齐王李景达因为打了败仗,辞去了元帅之职。李璟于是改封李景遂为晋王,兼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兼润州大都督;立皇子燕王李弘冀为太子,参理朝政。李璟派枢密使陈觉,奉表到迎銮镇拜见郭荣,献上财物,并且请求传位给太子,听命中朝。

    郭荣对陈觉说:“你主上如果是诚心归顺,又何必传位?并且江北的郡县,还有庐、舒、蕲、黄四州,以及鄂州的汉阳、汊川二县,没有归服我。如果想乞和,先把这些地方割让给我再说!”陈觉趴在案桌前,不敢违命,只是说要派回随员,另取表章。郭荣说:“朕想拿下江南,并非难事。不但我军个个斗志昂扬,就是荆南、吴越也要来助顺讨逆。”说完,即挑出两份奏章给陈觉看。一份是荆南高保融奏称,自己率水军已到鄂州;一份是吴越王钱弘俶奏称,已派战棹四百艘,水军一万七千人,停泊在江岸,等候命令。看完以后,陈觉更加惊惶。又见迎銮镇一带,战舰如林,兵戈如蚁,大有气吞江南的架势,不由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磕了无数响头,再三乞哀。郭荣说:“你速速派人去取表章,割献江北。朕能休兵就休兵,也不是非要攻打江南。”陈觉拜谢而退,立刻派随员回金陵,说应该速割江北,以保全江南。

    李璟不得已,再次派合门承旨刘承遇去迎銮镇,说愿意将庐、舒、蕲、黄四州,及鄂州的汉阳、汊川二县,全部献上,只是乞求留下海陵盐监仍属江南。郭荣不同意。经刘承遇苦苦哀求,许诺每年献上赡军盐三十万石,郭荣这才答应了。此外,陈觉、刘承遇还同意奉周正朔,年年进贡。郭荣这才答应罢兵,并且颁诏江南。

    陈觉、刘承遇议和已成,就向郭荣辞行。郭荣又对陈觉说:“传位一事,大可不必。朕有一封信,麻烦你转交给你主上就是了。”陈觉与刘承遇拜谢而去。回到金陵,将郭荣的书信呈给李璟。郭荣在信中把李璟安抚了一番,劝他不要传位,应当励精图治,振兴国家。

    郭荣派回陈觉等人,随即命吴越军、荆南军各回本道,赐钱弘俶犒军布帛二万匹,高保融布帛一万匹,下令在庐州设置保信军,提拔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郭荣从迎銮镇回了扬州。李璟又派同平章事冯延巳、给事中田霖,为江南进奉使,献上犒军银十万两,绢十万匹,钱十万贯,茶五十万斤,米麦二十万石,附以表文。冯延巳等人到了扬州,呈上表文。紧接着,汝郡公徐辽和客省使尚全,献上买宴钱二百万缗,附有一篇表文。

    郭荣连得二表,特在行宫赐宴。冯延巳、田霖、徐辽、尚全,一并列座。宴毕辞去,车驾于是起程还京。郭荣下诏提拔侍卫诸军及各道将士,重赏行营将士,抚恤临阵伤亡的士兵家属。对新得的淮南十四州六十县,免除他们所欠的赋税。授唐将冯延鲁为太府卿,任江南国信使,并以卫尉少卿前唐使钟谟为副,令他们带着国书及本年的历书,回江南去。并赐李璟御衣玉带及锦绮罗谷共十万匹,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御马五匹,散马百匹,羊三百匹,犒军帛一千万匹。李璟接到国书以后,取消帝号,自称国主,用周朝显德年号,一切仪制,都自降一等;并因周信祖庙讳为璟,特将自己的名字除去偏旁,改名为景;再次派冯延鲁、钟谟到周都,奉表谢恩。郭荣下令在京师设置进奏院,款待来使,升任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然后把他们派回江南。不久,郭荣释放了南唐的降兵,共五千七百五十人。随后,他又把许文缜、边镐、周廷构等人也一并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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