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明被杀,虽然是宋齐邱、陈觉等人从旁怂恿,冯延巳也与他们串通一气,斥责李德明是卖国贼,应该伏诛。后来,许文缜等人战败紫金山,做了俘虏,陈觉和齐王李景达从濠州逃了回来,国人都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李景召入冯延巳等人商议军事。李景甚至都哭了,冯延巳还说没什么好怕的。枢密副使李征古与冯延巳是同党,大声说道:“陛下应该治兵御敌,为什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只是对着我们哭泣?难道是喝醉酒了不成?还是因为乳母不在呢?”李景不禁变了脸色,李征古却神态自若,好像自己什么都没说一样。
这时,司天监上奏说,天文有变,人主应禅位禳灾。李景召谕群臣说:“我想卸下重担,好好休息一下。究竟什么人,才值得我把这个国家交给他呢?”李征古首先答道:“宋公齐邱能够使国家转危为安。陛下如果厌弃国机,何不让位给宋公?”陈觉也在一旁插嘴说:“陛下深居宫中,国事全部委任于宋公,臣等可以随时进来伺候您,陪您聊天解闷。”李景听了,看着冯延巳,冯延巳好像也表示同意。于是,他命中书舍人陈乔起草诏书,要把国事全部交给宋齐邱。
陈乔等群臣退去以后,拿着写好的诏书入内,密陈道:“宗社重大,怎么可以交给别人呢?如果陛下今天颁布此诏,从此江山百姓,就都不是自己的了。即使陛下甘心淡泊,愿意过清静的日子,就不想想烈祖创业,有多么艰难?难道想抛弃就抛弃吗?古有齐淖齿、赵李兑,近有让皇,都是很好的例子啊。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臣担心大权一去,就算陛下想做个种田的农夫,也是不可能的啊!”李景恍然大悟:“如果不是你提醒了我,我差点儿就中了他们的诡计了!”于是,李景把诏书撕毁了,带着陈乔去见皇后钟氏,以及太子钱弘冀,对他们说:“这是我的忠臣!以后,如果国家陷入急难,你们母子可以把大事托付给他,我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恨了。”从此,李景就对宋齐邱、陈觉等人心存芥蒂了。
陈觉去周廷议和,回到金陵,假传郭荣的诏命,说江南连年拒周,严续是主谋,应立即将他杀死。严续是故相严可求的儿子,为人正直,不与宋齐邱等人同流合污。李景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兼同平章事。陈觉与严续有嫌隙,所以借机陷害他。李景已有三分明白,不忍心杀死严续,只把他贬为少傅。并令陈觉退出枢密,只令他做兵部侍郎;除去冯延巳的相位,把他降为太子少傅,罢黜枢密副使李征古。
钟谟回来以后,见了李景,乘机进言说:“宋齐邱累受国恩,却不能见危效命,反而阴谋篡位,陈觉、李征古等人是他的同党,罪不容诛,请陛下申罪正法!”李景忽然想起陈觉的话,便向钟谟问道:“陈觉曾传周主之命,逼我杀死严续。周主真的说过要杀死严续吗?”钟谟答道:“臣没听说过,恐怕是陈觉捏造的。就是前时李德明与臣同去议和,他也无非是衡量强弱,然后要求割地求成。宋齐邱和陈觉说李德明卖国,要求杀死他。今天陈觉前去议和,比起前时李德明的请求,让我们国家少受损失了吗?李德明受诛,陈觉怎么就无罪?”李景沉吟了很久,然后又问钟谟:“周主究竟有没有要求诛杀严续?”钟谟回答说:“周主一定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信,臣可以去周廷问个清楚。”李景点点头,随即派钟谟再次带着表文去了周廷,说久拒王师,都是因为自己昏愚所致,与严续无关,请求周主加恩宽宥。郭荣看了表文,不禁惊诧地说:“朕什么时候要诛杀严续了?即使严续想要拒绝朕,也是各为其主,朕又何必过于苛求呢?”严谟就奏明严续的刚正,以及陈觉等人假传周主旨意。郭荣说:“据你说来,严续是你国的忠臣。朕是天下之主,难道会叫人杀害忠臣吗?”钟谟叩谢而回,报明李景。
李景要杀死宋齐邱等人,又派钟谟去周廷请示。郭荣说:“诛杀奸佞,录用忠臣,是你们国家的内政,叫你主子自己看着办吧。”于是,李景命枢密使殷崇义颁布诏书,历数宋齐邱、陈觉、李征古的罪行;命宋齐邱回九华山;贬陈觉为国子博士,把他调到饶州;削去李征古的官爵,流放洪州。陈觉和李征古刚刚出都,途中又接到李景的敕书,赐他们自尽。宋齐邱到了九华山,李景命地方官封住宋齐邱的住宅,只在墙上凿了个洞,好把饭给他递进去。宋齐邱叹道:“我以前为李氏出谋划策,把皇族幽禁在泰州。现在我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这就是报应啊!我不想再活了!”于是自杀身亡。
南唐五鬼,陈觉为首,魏岑、查文徽已经病死,只剩二冯,李景没有问罪。不久,李景升任冯延巳为太子太傅,冯延鲁为户部尚书,仍像以前一样宠信他们。李景曾在内殿设宴,席上对冯延巳说:“你的‘吹皱一池春水’真是好听!”冯延巳答道:“怎么能比得上陛下吟诵的‘小楼吹彻玉笙寒’呢?”那时,江南山河动荡,衰败不堪,他们君臣不思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反而在那里吟诗作赋。难怪南唐一蹶不振,最终走向灭亡。
李景派使者去周廷献上冬季的贡品。郭荣特派兵部侍郎陶榖去唐廷答谢。陶榖很有才气,郭荣听说江南人士都擅长文才,所以命陶榖担任使者。陶榖来到金陵,见了李景,李景见他温文尔雅,谈吐不俗,对他也肃然起敬,特命韩熙载陪客,殷勤款待他。韩熙载是有名的江南才子,家中有很多藏书,陶榖向他借阅,一时不能离开。
唐宫有个歌妓叫秦蒻兰,知书识字,色艺兼优。李景命她到客馆中,扮作女仆。陶榖见她容颜秀丽,体态娉婷,已不禁暗暗喝彩,只是身为使臣,不便细问姓名,还以为她是驿吏的女儿,不敢唐突。哪知她故意撩人,有时眼角留情,有时眉梢传意,有时轻颦巧笑,有时卖弄风骚,惹得陶榖不能自持,忍不住与她交谈了几句。偏偏她应对如流,不管什么诗歌都能记得,更令陶榖倾心钟爱,青眼垂怜,渐渐地两人就如漆似胶起来。美人解意,才子多情,哪有不移篙近岸,成就美事的?一宵好梦,极其欢娱。
第二天早上,那美人自己走了,一整天都没有露面。陶榖心里不禁怀疑,这时韩熙载奉李景之命,请他去吃晚饭。陶榖不好推辞,只好跟着他去了。见了李景,寒暄过后,就入席坐下。李璟召歌伎上前倒酒,陶榖十分矜持。李景暗暗讽刺他说:“你来了有些日子了,整天待在馆中,不感到寂寞吗?”陶榖回答说,借了韩熙载的书来阅读,所以也不感到寂寞。李景笑道:“江南春色,听说已被你采得一枝,何必来欺骗我呢?”陶榖极力辩解,李景付之一笑,仍然举杯劝酒。陶榖喝了两杯,忽然听见从屏后传来幽咽的歌声。有人唱道:“好姻缘,恶姻缘,只得邮亭一夜眠。”陶榖听了这两句,大吃一惊。那人接着唱道:“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再把鸾胶续断弦,是何年!”这首词名为《春光好》,陶榖精通词曲,当然知道,料想一定有其他原因。果然走出一个歌女,似曾相识。陶榖仔细一看,正是昨夜相偎相抱的秦蒻兰,脸马上就红了。他立即起座谢宴,借口自己已经醉了,想回去休息。李景嘲讽了他几句,让他回去了。第二天,陶榖就辞行,回大梁去了。李景得意不已。
且说郭荣回都以后,皇后符氏已经病逝,年仅二十六岁。皇后的妹妹也颇有姿色,郭荣想要册她为继后,因南征已经得手,又要考虑北伐的事情,所以没有时间行礼。郭荣勤于政事,励精图治,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郭荣派王朴去巡视汴口,督建斗门。竣工以后,王朴在回来的路上忽然生病,医治无效,竟然谢世,享年五十四岁。郭荣亲自去吊丧,悲痛不已。左右在一旁慰劝,郭荣仰天长叹:“老天不想叫我平定中原吗?为什么要夺去我的王朴?”回宫以后,郭荣好几天情绪都十分低落。王朴病逝以后,郭荣虽然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但北伐的雄心仍然不改。很快,郭荣就下诏亲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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