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面目狞狰如怪兽 开口勒索两亿元(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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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慎重起见,袁非多还是通过熟人偷偷打听丁后锋的相关情况,顺便了解他是否采写了此稿。熟人反馈回来的讯息是:丁后锋这人专门采写社会新闻,擅长写具有揭露性、批评性的报道,有几起报道确实在本省及市里起了炸锅般的反应,被批评被揭露的对象有的掉了乌纱帽没了饭碗,也有的声名远扬,有些被揭丑之后扬言要用多少钱收买他的人头;至于稿子的事情,丁记者已经写完了,不过他还没有提交给值班领导编发。

    袁非多这下慌神了,心想,这篇稿子如是发了出去,他还不是玩完了。这都市报的影响力他不是不知道,其发行量与广告额均是市里几家媒体的总和,老百姓爱看不得了,敢为群众鼓与呼,大部分报道发挥了舆论监督的作用。

    几年前,袁非多对这份报纸是不屑一顾的,认为它打打杀杀,这也捅那也捅,捅得满天满地满世界都是篓子。咋不是?该报每天不是报道一些杀人放火的案件,就是报道那些交通事故,抑或报道一些街头巷尾出现的一些摩擦与纠纷,让人感觉整个社会都是黑暗的,没有一点儿的光明。

    据实说来,哪个单位哪个街道哪个村落哪个角落没有一些小问题小毛病,一个人也没有完人之说嘛。譬如某伟人对某伟人的评价时,尚且用“三七分”之是非功过之定论,一个普通的人更加不用说了。这个单位或那个单位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再也正常不过了,但不能为了制造轰动效应而肆意放大某些事情,一棍子打死人吧。再说,有些文章简直是“见子打子”。这儿火灾那儿盗窃,短短三五百字甚至上千字,几乎每天如此,看完也就完了,没有让人回味、思考。该反思的没反思,该浓墨重彩的没浓墨重彩,该抨击的没抨击,以致刊登出来的报道让人一看之下始终觉得寡淡如水。

    所以说,都市报的初期,袁非多是没有耐心去翻阅的。好了,这几年也不知咋的,都市报一改以往的风格,专走“耐看路线”。在深度报道上下了功夫:在调查新闻个案之余,还做纵深探访,挖空心思榨尽类似的社会现象,让人有解渴之感,这让他刮目相看——每天上班之前,他都要买此份报纸翻阅、细读;有时候,他还随手买了本地的其他报纸,了解一些信息。不过,同城媒体的新闻同质化,让他味如嚼蜡。

    袁非多决定约见丁后锋,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能把他那篇稿子的“版权”买断。

    丁后锋应约而来。袁非多开口说话之前,没有过门,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他知道,丁后锋不像那个供职于一个非法出版机构的凌文武,凌文武可以大话吓人,招摇撞骗,胡乱发表似是而非的文章;而丁记者在一家正规的新闻单位供职,若见报了相关稿件,那绝对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不死也得脱层皮,遭一番苦罪。

    袁非多一面说话,一面把玩着遥控钥匙,不久,他又把钥匙放到桌面上。

    丁后锋见袁非多开门见山地道出目的,便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很多人被批评的人都像你一样,一开始也以为能用钱打动我的心,把一个又一个红包塞到我手上。那红包有多重就有多重,绝对是我辛辛苦苦在报社干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结果我都驳了他们的面子!”

    袁非多一脸的尴尬,良久便又堆着笑脸说:“我知道丁兄弟够义气,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也望兄弟你见谅。”

    丁后锋说:“你也许觉得奇怪:这人咋这样神经,坐在这里就像个高谈阔论的清廉干部,你要是不起贪念就不会前来应约了,在电话里干脆就一口回绝,没有必要出现了。做婊子又立牌坊,算什么事呀!没错,最初接到你的电话时,我认为也该狠狠敲你一竹杠。冷静细想,我认为自己是一个记者,想要发财也不是在此起事件上了。这稿子尚有很多地方需要核实,光是听信报料者一面之词绝对有失偏颇,有失新闻的真实性、客观性。因此,我认为与你见面,也可以顺便求证一些具体细节。”

    袁非多坐不住了,虚汗从后背渗了出来,凉嗖嗖的。他看到丁后锋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那是一支微型数码录音笔。凌文武也有类似的数码录音笔,但丁后锋的这一支却完全不一样,不是拿出来吓唬人的。凌文武上次在袁非多的办公室,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录音键,那是用来吓唬人的。丁后锋没有任何做作,像他任何一次采访活动一样,在顺手按下了录音键的同时,他还拿出了纸笔。

    袁非多后悔莫及,请丁后锋出来“闲聊”,居然要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后果——看样子,都市报绝对要报道他的陈年旧事与赎金事件。难道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买不动这个小小的记者?如果买不动他,或再通过其他渠道买通他的领导或他的领导的上级也是可以的。

    袁非多说:“你开个价吧。”他的口气有些请求的味道。

    丁后锋说:“你是希望我把你这些话也写进报道里去?”

    袁非多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做企业的很不容易,不希望一篇报道把企业给毁了。在仍未约你出来见面前,我已经了解到你是一个大手笔,每采写的一篇报道都像一枚重磅炸弹;莫忘本公司在市里、省里的知名度你也知道,它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它的声名来之不易。如果你抛出了相关报道,莫忘本将会难以生存,数百员工将会失业……”

    丁后锋目光灼灼如电,话语铿锵有声:“犯法与做企业是两码事。”

    袁非多脸色大变,结巴道:“……你认识军哥吗?”

    丁后锋不以为然地道:“军哥?军哥是谁?”

    袁非多说:“军哥说他是你的首长,当年你在部队时,还是他给你提的干。转业到地方后,他在市委上班,经常跟我有往来。”

    丁后锋说:“对,郑军里是我的领导,他对我有恩,你认识他?”

    袁非多说:“我跟他是朋友,就是他给我你的电话,并告诉我你的一些情况。军哥笑称你是个疯子,敢作敢为,也很够义气……”

    丁后锋提高声调,紧盯着对方,洪声道:“没错,我是个疯子。当年在部队我是打架出了名的,为此还被禁闭过一回。军哥是我的首长,是我敬重的一个领导,我很尊重他,但你这事似乎与他毫无任何关系。别说军哥,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单位领导出面说情,也不一定能说服得了我。出来应约前,我已经做好了要报道此稿的准备。你可以通过我们领导来压我,还可以通过宣传部等渠道不让此稿发出去,但有些东西是不能压制得住的。”

    袁非多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这年头信息渠道畅通得很,网络是个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丁老弟,恕我直言,有些事情得全面考虑。对你来说,发此稿子确实让你名声大震,读者的阅读率很高,也让你享受一番成就感。你倘若不发此稿,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何乐而不为。我没有做过记者,但我知道记者的职业是神圣的,也知道记者的工作是辛劳的,把新闻事业当作毕生追求的信念。每有稿子见报,见自己的劳动有了结果,他们也就快意于心。那样子就如同农人一样,在春天播种之后,到了秋季,忽见到原野上那金黄的稻穗随风摇晃,喜悦之情自然激荡于胸。但我更加知道,记者在侧重于让自己的新闻作品变成铅字的同时,也喜爱结交各行各业的朋友,对不。你认识我这样的朋友,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有错的……”

    丁后锋说:“你以为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你以为我穷得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你以为我需要你向我施舍一番善心?”

    这几句如连珠炮的话,让袁非多异常尴尬,他的脸色白了又白,紫了又紫,喉咙也变得干涩了:“……我没有这么想,一直以来,我对有钱与否看得很淡。这并不是说我有钱之后的一种想法……”

    丁后锋说:“我认为你一直以来对钱财的欲望并没有看淡。如果你看淡了,知情人怎么会踢爆你当年在海北市不择手段与大学女同学一起坑害国家钱财的事!”

    袁非多被将了一军,脸色更加如霜雪般惨白了,可怜巴巴而又异常绝望地注视着丁后锋,哀求道:“……真的不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丁后锋大义凛然道:“可以谈,但我们只谈有关新闻线索的事情,其他的免谈,我也不想谈!”

    袁非多如坐针毡,急忙用手抹了额头的汗珠,他的全身早已被汗水弄湿了。他想,对付凌文武并没有这样紧张,姓凌的家伙是个假记者,来意十分明确,就是讹诈要钱。要钱的记者容易对付,可以与之谈判、砍价;无私欲的记者,一门心思要发稿子,没有歪门邪道,难以说服。

    初时,袁非多以为丁后锋是假作清高。他认为,只要是为生活奔波的人,都要吃饭穿衣,都会见财忘义的。记者表面上义正词严,坦荡如砥,暗里地他们也会像凌文武一样贪婪无比。当他认真观察丁后锋的表情后,他就觉得,有钱不一定能使得鬼推磨。转念一想:“既然你要这样坚持原则,那么我就使用撒手锏了。”

    袁非多借口上厕所的时候,给一个朋友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再回到座位上。突然,丁后锋接到一个电话,他站了起来接听着。一两分钟后,他坐了下来把录音笔关掉,把采访本合上,把钢笔收了起来,而后狐疑地望着袁非多。

    丁后锋刚要说话,忽而又接到一个电话。他走到一个角落接听。刚挂了电话,又有一个电话打给他。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他接听了三四个电话,每次电话,他都只听了半分钟左右就挂了。看得出,接二连三给他打来电话的人都不是同一个人,而且身份也相当尊贵。因为每次接听电话时,他均客气而有礼貌,但没有奴颜媚骨的神色。袁非多心想,记者就是记者,见过很多大世面,下至平民百姓,富态老板,上至显贵高官,显赫贤达,他们宠辱不惊,不矜不伐。

    丁后锋说:“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有本事!你真是太有才了!”

    袁非多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丁后锋说:“别装了,你知道打电话给我的那些人是谁。”

    袁非多耸耸肩膀,作迷惑状:“啊,是谁呀,说来听听。”

    丁后锋说:“我还是那句话,今天你可以通过种种关系把这稿子压住不发,但你永远不可能把这事瞒得下去。仍未来接触你之前,我已经采访了几个当事人,他们一致指证你的所作所为……”

    瞬间,袁非多脑子茫然不知所措,讷讷道:“……你到过医院了?齐哈哈、范韵汝母子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想,丁记者早就从外围调查入手,并充分掌握了相关的证据,要不他的来势不会那样凶。

    丁后锋取出一支烟,深沉吸了一口,吞进肚子,他似乎要让这口烟把冲到胸部的怒火压制下去。的确,他是有意识抑制住内心那狂躁的情绪。他是个急性子,一遇到不满或不顺,火气就会蹦跳出来。狠狠吸了几口烟后,他突然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了两踩,转身就离开。临走时,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一直认为自己所写的稿子是有版权的,今天跟袁总接触后我才发现,我的稿子根本就没有版权。既然没有版权,那么谁都可以盗印,谁都可以使用,谁都可以传播……”

    袁非多的脸上挂着一块角铁,因为他知道丁后锋此言何意,要让稿子在网络上发布。当然,他也知道给丁后锋打电话的那几个人是谁。在生意场上混了那么多年,方方面面的关系他还是有的,活动能量也是大的。他培养的这种关系网,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硬得若花岗岩。

    丁后锋离开后,袁非多坐立不安,跟一头被困住的狮子无异。忽然,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用力朝墙角砸去。他在内心毒骂着:“你牛逼什么!你不给我这个面子可以,那我只有请省里、市里的头头们给你的领导施压了。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班一琦和副市长毛一民还是我的大学同学呢;再有,省委一个副书记跟我也有私交,每次重大地产项目剪彩时,他还来给我捧场。你们报社的老总,也还跟我一起读过同一所大学,是同一届的校友呢。小小的一个记者,无官无职,嫩着呢,你装什么蒜摆什么谱呢!”

    忐忑不安几天后,袁非多迎来他最为高兴的一天。正如他先前所想的一样,政协副主席一职终于让他竞争到手了。那一刻,他高兴得差点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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