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来说,赌场的这个暗道是不能与当年日军修挖的暗壕相比的。毕竟暗道全长也就1.5公里,而日军修筑的暗壕全长算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公里。
车荣福用手摸了摸墙壁,仔细察看瓷砖之间的水泥,知道这个暗道修建并没有多长时间。
苑长军说:“修筑这条暗道及投资赌场的设备,那要花很多的钱。”
车荣福说:“没上千万元拿不下。”
苑长军说:“我想,他们收回投资成本也会很快。不到一两个月,就可以了。他们试业这些天,就来那么多的赌棍,豪赌狂赌,所带的现金都是上万元以上。他们光是坐地收取的‘水费’,每天就有几万元。还有,他们出老千坑赌徒的钱就更加多了,每天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万元。唉,难怪有那么多的人违法开起赌场,这里面的暴利比卖毒品还来钱……”
车荣福说:“可惜,罗达没命享受这不义之财了。”
苑长军说:“嗯。说也奇怪,罗达及呀哥今天居然不在酒店里。侦察员说了,往常他们都待在酒店。而且,罗达还住在酒店的房间。刚才去搜查他的住处,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
车荣福说:“听说罗达回县城去了,但消息来源不是很确切。我已叫下面的兄弟密切监视他的动静,一旦发现他的身影,立即拘捕他。”
苑长军说:“什么时候端掉沙井赌场?”
车荣福说:“快了。”
他拐进右侧一个暗道,走进了赌场的杂物房。此时,几个警察正在房里忙着。他见到藏匿的堆得整整齐齐的各种赌具。这些在慌乱之中转移的赌具居然摆放得如此井然有序,说明赌场的管理员是进行过应急演练的。他走上前去,拆开几个赌具,里面果然藏着玄机。有的赌具安装着微型摄像头,有的赌具中间则灌着铁砂、水银等物。推开杂物房另外的一个小门,可见一条传动带直通赌场进口处的楼梯。在一个保险柜里,警方起获了400多万元的现金。显然,这些钱就是赌徒进场时用于换取筹码的赌资。
靠近保险柜一侧的几个塑料方框内,摆着三种颜色的筹码,有黄、绿、蓝三种。黄色的筹码价位为一万元,绿色的为1000元,而蓝色的则为100元。车荣福拿过一张黄色筹码,反复看着。可想而知,在此下注的赌徒身家都不菲。此前,侦察员也告诉他,来赌场参赌的人都是企业、公司的大老板,还有外地某个政府部门的领导,每次下注,少说也有1000元,极少见到有人下100元的注。他见到过一个大老板输红了眼的时候,一气之下,把十几张黄色筹码全部“押”到桌子上,最终此人还血本无归。赌徒疯狂的举动,让人觉得他们的钞票多得没处放了,带到赌场里来的钞票不过是一纸纸废纸,他们是在玩小游戏。纵使他们输光了,还有人主动上来“放水”,他们眼睛眨也不眨,就签收了“放水佬”送上来的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的高利贷。
据侦察员介绍,在这个赌场“放水”的有几个老板,都是罗达的手下,其中一个就是呀哥,赌场里也有股份。呀哥此人有案底,曾在沙井赌场“放水”,有涉嫌敲诈勒索、绑架谋杀等罪状。
车荣福想,今天没有抓到那些大老板、政府官员,不然,不仅狠狠处罚他们,还向他们的单位通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这么一个大赌场在市里出现,而且其大老板竟是他的世交兄弟罗达,这简直对他是一种讽刺与侮辱。
苑长军也走进了杂物房,说:“赌场的赌具都是水老板加工安装的。此前,水老板也给其他赌场提供这种东西。可惜,这只狡猾狐狸突然跑掉了。”
车荣福说:“庞尚萌对我们说,她一直不知道水老板的下落。在她的日志上,我们也没有看到她记录他的去向。”
苑长军说:“会不会躲到了广东?”
车荣福说:“我估计他还藏在市里。做惯了这一行的人,不可能就此收手的。暴利让他昏了头脑,不知所以。”
苑长军“嗯”了一声,说道:“桑拿中心那儿弄不出什么东西,后来,兄弟们再在楼下一个花圃里发现了一个塑料桶,里面是许多废弃的且仍未来得及烧毁的避孕套。估计是桑拿中心的管理员知道我们到来后,就急忙把塑料桶从窗户往下扔。”
车荣福说:“这些人很狡猾,知道怎么对付我们警察。”
苑长军说:“这些赌具还是按惯例砸了吧。”
车荣福说:“不用了,就封存于此吧。适当的时候,可以向市民开放,让他们参观这个现代赌场,从中受到教育。多好多生动的现实教材,毁了多可惜。”
苑长军说:“要不要让记者到暗道来拍照?”
车荣福说:“我已经交代茵茵了,让她好好配合记者,尽量把今天的事情详细地报道。”停了一会儿,他回头对苑长军说:“我是不是有些急于求成的味道。”
苑长军说:“那倒也没有。这段时间,经过接触,我才慢慢知道你的办事风格。多宣传、多报道,确实也有利我们的工作。”
车荣福说:“有人说我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我认真想了想,也觉得有这种毛病。我自上任以来,宣传的力度是最大的。不论什么案子,破或未破,我都让记者前来报道。也许,我想向大家证明点什么,也许我想争取群众的支持。我认为,群策群力,总比自己一个孤军作战来得实在。”
苑长军说:“初时,也多有人不理解你这做法。现在,大家都明白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只是,我个人认为,你有点过了。”
车荣福顿了顿道,问道:“过了?”
苑长军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许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恕我啰嗦,上次那次会议,你不留情面的话,就把许多弟兄都逼到了绝路,怨言颇多。”
车荣福不再说话,慢慢朝赌场进口处走去。快到楼梯时,见到手下正忙着把曾子强的尸体抬出去。而那三个受了重伤的“总控师”早被警察送去医院救治了。他想,从第一次跟曾子强打交道起,他就认定这家伙逃脱不了可悲的命运。捞偏门,只会自取灭亡。
从赌场出来后,车荣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接收到短信的铃声。肯定又接到垃圾短信!唉,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手机老是收到骗子的短信,有的很干脆,说原先的账号、姓名有误,现在重新发来一个,请直接往上面打钱。每次看到这些短信,他想也不想就把它们删除。听说骗子这样烂得不能再烂的骗局,居然有人也上当。报道上说,有一个人就往骗子的账号上打了几万元。
现在,还出现一种看起来有些新意的“电话骗局”:骗子打通了手机用户或固定电话后,就说用户欠费了,有人用用户的名义另外办有电话号码,老打国际长途电话,欠费高达上万元。于是,骗子建议用户与“××公安局”的“××警官”联系。接着,就把电话转接到所谓的公安局报案号码,而接听电话的“××警官”则建议用户赶紧把身份证号码、银行账号告诉他们,由他们冻结骗子的账号……
这样的骗局多了,让车荣福觉得他们警方蒙受不白之冤枉。但他也想,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合常理,为何上当者不用脑子细想呢?总结起来就是一条,有些人遇到事情就缺乏必要的冷静。
手机的短信声又响了一下。车荣福皱起眉头,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点开,他吓了一跳。
这不是垃圾短信,而是一条“忠告”他的短信。号码他并不熟悉,但看了内容,他知道是罗达发来的:“你不念兄弟之情,搞得我倾家荡产了,我也不让你好过的。”他嘿嘿地冷笑,自语道,谁跟你是兄弟了?你早就不把我当兄弟了。你害得张大勇逃亡在外,这也叫兄弟?他立即回拨了电话,却没有一点反应。显然,对方发了短信后就把手机关了。他再拨打罗达往日经常使用的手机,同样,那手机也关机了。
知道罗达涉案后,车荣福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原因很简单,罗达的问题很严重,涉及多起案子。他这么一打,只会打草惊蛇。现在,他突然想起要打电话给罗达,也是该向他摊牌的时候了:走歪门邪道是没有好下场的,尽快投案自首方是唯一的出路。可惜,他联系不上对方。
恐吓短信影响了车荣福的心情。这次精心布置的扫荡赌场所获得的战果,是让他难抑内心的欢愉的。此前,车荣福就隐约猜测罗达要跟曾子强在市里开赌场,因为他们已在他父亲病重的时候,就给他的妻子龙宛云送来了“困难慰问金”。事后,车荣福赶到与罗达约定的地方——雅馨茶庄,毫不犹豫地把这钱退回去的时候,罗达就说他要开赌场,要他入干股。车荣福呵斥着罗达,并拂袖而去。在离开茶庄时,他见到曾子强的身影。那一刻,他立即明白罗达的合伙人是谁了。
此后,罗达还找借口来车荣福的家“拜访”故人,称要负荆请罪,但他的野心并没有消除,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拉拢车荣福入伙。车荣福断然拒绝了,愤然揭穿他的把戏,并把他晾在他家。此后,罗达再也没有跟他联系。然而,养殖老板张大勇的“破产”之事,却让车荣福大为吃惊。罗达等人居然从中“推波助澜”,逼得张大勇背井离乡,不得不躲到市里来。罗达狰狞的面目,让车荣福愤怒。车荣福打电话予以呵斥,但罗达却不以为然,叫他少管闲事。
从那以后,车荣福也就淡忘此事。随着各个案子的不断推进,案情渐次明朗,车荣福终于明白罗达这几个月来都变成什么人了:在红星农场的特大血案中,他和曾子强等人涉嫌谋杀;此外,还涉嫌其他案子。警方本想拘捕罗达等人,却不知道他们躲在何处。直至从庞尚萌的博客文章里看到了有关线索,车荣福才知道罗达开起了财源达大酒店,并借着合法酒店的幌子开起了色情桑拿中心及地下赌场。
该是铲除这个毒瘤了,也该是亲手拿下罗达的时候了。上午的时候,罗达和呀哥有事离开了酒店,因此成了漏网之鱼侥幸逃过警方的围捕。
显然,刚才得知自己精心营建的“大本营”被警方端掉后,罗达恼羞成怒,于是给车荣福发来威胁短信了。这短信虽影响了车荣福的心情,但他并没有往心里去。做警察那么多年,类似的恐吓事情还少吗?有些疑犯狗急跳墙后,还想着法子要谋杀他,最终都没有成功。
尽管如此,车荣福还是有些伤心。罗家与车家是世交,他在县里做警察的时候,两家关系很好,他与罗达也有深交,无话不说。现在,他们之间已然没有交情可言。一个是贼,一个是警察,走的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忽然,车荣福想起还要接儿子车浩夫回家。他看了看手表,上午11时40分,还有20分钟儿子就要下课了。车浩夫下午还要参加市里的英语口语大赛,他妈妈龙宛云上午送他爷爷去医院取药,现在还没有回来。刚才,龙宛云就来电话,说她还在排队取药,要车荣福去接儿子,回家顺便煮些东西等她回来。
车荣福跟苑长军打了一声招呼,再交代现场的警察再仔细处理现场后,便开着车子离开了大酒店。
车荣福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却不见到车浩夫的身影。再看手表,超过了十分钟。城市的交通就是这样拥挤,遇到上下班的时候,行人及车辆就得像蜗牛一样蠕动。刚才在离开学校几百米的那条主干道,他就遇上了塞车。看来,儿子没等到他到来就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了。
他打了儿子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奇怪,手机却关着了。是不是没有电池了?上午出门时,儿子不是把充电器从手机上取下来吗?充了一个晚上的电,难道一下子就没电了?上课的时候,学生是不能开手机的。莫非电池坏了?或者,生气了,干脆把手机关掉了?不像呀。
他找到老师,老师说车浩夫早就离校了,是有一辆小车来接走他的。他一惊,急忙打电话问妻子。怪了,妻子的电话也关机了。再往家里打,没人接。显然儿子与妻子、父亲都没有回家。他们去了哪里了?一种不祥之兆悄然挤上他的心头。一辆小车把儿子接走了?是谁呢?想起那个“警告短信”,他头皮发麻,心一阵寒冷,就跟掉进了万丈深渊一样。
他再拨打妻子的电话,电话通了,但没人接。他紧张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他是这样想的,也许妻子刚才不小心把手机关了。开了手机后,在陪着父亲回家的路上时,周边的环境太嘈杂了,她听不到手机的铃声。他又继续地拨打着妻子的手机,前两次通了她还是没接听。最后一次,手机突然关掉了。难道是小偷把妻子的手机偷走了?不对呀!
再打儿子的手机,仍旧如此。他意识事态严重了,发疯般开着车赶往家。一到家门口,他差点倚着墙壁瘫了下来。门口处散落着三副药材,楼梯间的扶手上还残留着一摊污血,分别刺目。一只皮鞋和一串钥匙落在楼梯间。皮鞋是老爷子的,钥匙是妻子的。不用再猜想了,他们出事了。他喘着粗气,眼前一片黑暗,快要昏倒了。此时,一股悲愤之情挤上他的心头:“狗娘养的!我杀了你!”
就在此时,原先给车荣福发来短信的陌生手机打通他的电话。他一听,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妻子他们被罗达绑架了。
罗达在电话里说:“你不仁我也不义!”
车荣福怒喝道:“狗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
罗达冷冷道:“是你逼我这样做的!”说罢,就挂断电话。车荣福回拨过去时,罗达已把手机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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