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面对着一面镜子。

    我看着我。审视，旁观？都不是，是什么呢，我只是看着我，久了，便觉得这是一种“别人的目光”。

    你的美貌是我的，可是你似乎在怀疑我，在打量我，好像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这是一种瞬间闪过的念头，此时，那个念头停留在你的眼光里。

    你能看穿我，我却无法看清你。这使我沮丧。

    沮丧？沮丧可在镜里看出来？若能看出来，你已不再沮丧。假山非山，假人非人，假心情却是一种心情，一种修饰过的心情。

    你在“修剪、梳理”自己的心情吗？

    隐私的世界，是没有第二者的世界，或曰隐形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本应该自如自在，可我本能地警觉，我的眼光早已是虚饰过的了，我不知道修饰之前的我是什么样，我忘了。

    ##二

    我在镜上又轻轻地哈了一口气，你变模糊了，这样也好，你变模糊的时候，我感到某种真实，这是我所一直寻找的。

    如果我是你的幻觉或错觉，那么幻觉就会滋生幻觉，错滋生错觉，犹如一个海市蜃楼折射出许多个海市蜃楼，它们开始以乘法迅速增多、扩展，然后是以几何式地繁殖，形成一片浩渺的、巨大的、无际的海市蜃楼，一种无开始也无终结的幻象结构，为什么不呢？也许，这样想下去很迷惑，很虚无，甚至很可怕，你会怀疑一切，觉得一切都虚无缥缈。我们平时习以为常的、赖以生存的东西都会顿时垮掉而坠入无底的深渊…但是，深渊不也是一种幻觉吗？

    ##三

    很静，静得耳边出现一种声音，持续的声音，我姑且叫它“静音”吧。

    知了的叫声持续而刺耳，想来那都属于“静音”，也怪，当你注意到这点的时候，便觉得“静音”渐渐地变响了，以使你想到将这么响的声音却叫“静音”是多么可笑又多么贴切，现在，这种可笑的声音在持续蔓延，不再像刚才那样隐约了，而是变得无处不在、轰然作响，无法摆脱了，就像我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

    ##四

    电线上落了许多灰鸽，如果，如果把电线抽掉而鸽子又原地不动的话，它们就象一些完美的省略号。

    “省略号”飞了。

    剩下天空，天空飞不了，所以天空忘我而恣意地蓝起来，蓝天是一种忘却，它使人忘却了别的，蓝，如同一个智者所说也是一种死，是啊，一个灵魂只有死了，才能被蓝色彻底占领。

    人怕空虚无聊，怕得到了手舞足蹈的程度，就有了音乐，音乐之后呢，手不舞足不蹈了，空虚感，象麻醉后的痛感一样，再次尖锐地回来了。

    我爱音乐，也常想到音乐之后的寂静。寂静总是在提醒着什么，也许提醒你的存在，也许提醒我们的存在，也许提醒镜子的存在。“提醒”，是意识的恢复，不提醒，什么都不存在。

    ##五

    茶的好，在于浓淡皆有其妙，加上好的水，好的味蕾，然后是好的心情。没有也不急，随它去，等它来，茶香退却，心情留下。当你“旁观”心情的时候，你已经换了一种心情，当你感到某种心情的时候，你已离开了它…噢，你这个正宗老牌的流浪儿！

    陌生的目光与生俱来，你的灵魂里有着另一个你，也许不只一个，而是许多个。我已经分不出你们是面具还是你们自己，或者这两者是一回事，我能说的是，如果我是真实的，那么你们也是真实的，取消了你，也就取消了我，取消了我，一切就无所谓真实不真实了。

    我击碎了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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