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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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老三做了个梦,梦见他和耿老虎去找白大妮过家家。白大妮说,我给恁俩生个儿吧。他和耿老虎都很高兴。耿老虎说,快着点,生出来先叫我爹。耿老三说,白大妮,先叫他叫我爹。白大妮说恁俩别争,干脆压指头排队,谁赢了就先叫谁。耿老三和耿老虎压指头,耿老三赢了,看着耿老虎垂头丧气的样子,耿老三心里很是畅快。白大妮叫他俩等一霎,她去村头大堰底下抱孩子。村里谁家添了孩子,年小的问起孩子从哪里来的,大人都说是从村头大堰底下拾来的,耿老虎是从村头大堰底下拾来的。耿老三他兄弟仨是从村头大堰底下拾来的,白大妮她姊妹俩也是从大堰底下拾来的。耿老三和耿老虎等了一霎,白大妮真的抱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孩,现在想来,那模样跟香桂嫂子家的宝山差不多。耿老虎抢着叫小孩先叫他爹,白大妮不叫小孩叫,说咱不是说好了的,压指头谁赢了先叫谁。说完,看着小孩的脸哄他说,好孩子,先叫耿老三爹。小孩叫爹的声音现在还在耿老三的耳边磨悠,声音有点尖,也和香桂嫂子家宝山的声音差不多。耿老三沉醉在当爹的兴奋里,决定吃了饭去找耿老虎,把做的梦说给他。耿老虎挺长时间没来菜园子睡觉了。

    走进耿老虎家的大门,耿老三看见斜对面栏门上的铁环急促地荡了两下,然后一下慢过一下地晃悠,他的脑子里闪过一只像娘的手一样粗糙的手。进了屋,耿老虎仰脸躺在他爹和他娘睡觉的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懒散样子。耿老虎双唇微启,黄澄澄的牙齿堵住唇隙。耿老三坐在床沿,从兜里摸索出一粒干粮屑塞进耿老虎的唇隙。耿老虎咂咂嘴,翘起舌尖舔了舔粘在唇上的干粮屑,舌尖抽回的时候连同干粮屑也抽进嘴里,然后起伏着腮帮像是在嚼抽进去的干粮屑。睡着觉还吃东西!耿老三笑起来。被惊醒的耿老虎看见耿老三,干笑了一下,强作清醒地坐起身。耿老三,你啥时来的。刚来。耿老三迫不及待地说,耿老虎,昨晚我做梦唻。做梦有啥稀罕的。我梦见咱俩跟白大妮过家家。净想好事,你梦见咱俩咋跟白大妮过的家家。耿老三就把白大妮给他俩生孩子,他俩压指头争孩子先叫谁爹的事说了。耿老虎脸上现出得意,说梦里和真事正好反着,真事应该是他压指头赢了,白大妮生的孩子先叫了他爹。耿老三不同意,说他不管反着不反着,反正白大妮生的孩子先叫了他爹,他还答应唻。耿老虎不和耿老三计较,问白大妮咋给他俩生的孩子。咱俩等着,她去咱庄头大堰底下拾的啊。耿老虎说,这是做的啥梦,孩子根本不是从庄头大堰底下拾的。耿老三疑惑道,不是从庄头大堰底下从哪里,咱不都是自家的娘从那里拾来的?不是,孩子是从女人那里生出来的。耿老三凝神一想,头摇得厉害,说别蒙人了,孩子多么大,白大妮的才多大,根本出不来。耿老虎说不信拉倒,人家亲口跟我说的,人家又不是没生过孩子,还不如你啊。谁跟你说的?管谁跟我说的做啥,你想想,女人生孩子时是不是都是大肚子,那大肚子里装的就是要生出的孩子。耿老三疑惑起来,对啊,肚子里的孩子咋能到了庄头的大堰底下。那,耿老虎你说,孩子那么大,咋生下来的。耿老虎皱了眉答不出。耿老虎他娘推门进来,哦,耿老三来了,刚才你俩犟的啥,在外面都听见咋呼了。两个人怯了脸不说话。耿老虎甩下他娘开门往外走,说耿老三,等我尿完尿咱出去玩啊。

    耿老三站在门口等耿老虎。耿老虎他娘边用笤帚拍打床铺,边说,耿老三,昨晚幸亏耿老虎在恁家的菜园子睡觉,要是在俺家里睡就坏了。咋?昨晚风大,把俺家天井里老梧桐树的树枝刮断了,掉下的树枝砸到耿老虎睡觉的那屋的窗户上,玻璃都砸烂了,要是耿老虎在家时正好睡这头。耿老三纳起闷来,心想耿老虎昨晚没去菜园子啊,刚要问耿老虎他娘,大门外传来吆喝换碗的声音。拿破塑料鞋底来换碗啊!耿老虎他娘闻声出了屋门,自语说,破塑料鞋底还能换碗唻,正好家里有好几双,幸亏没扔掉,看看他是啥碗。耿老三来到天井,走到耿老虎睡觉的屋前,窗上的玻璃没有了,窗下躺着一截梧桐树枝和一些碎玻璃。耿老虎尿完尿一手摸索着裤腰带走过来,耿老三问,哎,昨晚你没在家睡觉?在家了啊。那你娘咋说你没在家?耿老虎脸上现出紧张神色,耿老三,你咋跟我娘说的?刚要说,恁娘就出去看换碗的去了。耿老虎舒出一口气,可吓煞我了,差点叫你给弄漏了馅。耿老三满脸疑惑,耿老虎,你真的没在家啊,在哪里睡的?耿老虎过来搂住耿老三的膀子,悄声说,这事得保密,到时候跟你说,以后我不在家睡觉,我爹娘问起来,你千万别说我没在恁家菜园子。为啥?不为啥,这是个秘密,到时候我就跟你说。

    耿老三突然感到了耿老虎的无趣。两个人出了胡同,又拐过一条小街,耿老虎只说了一句话,且是敷衍耿老三的。一只老鼠从墙下的阴沟里跑出来,穿过街道钻进另一家人院墙下的石基里。耿老三风风火火地跑过去,捂住老鼠消失的洞口喊,耿老虎快过来,咱把这洞口堵住,看它咋出来!耿老虎像没听见他的喊声,无动于衷。耿老三又喊了一遍,他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堵那个做啥。说完,旁若无人地继续朝前走。耿老三高涨的热情得不到响应,灰了心跟在耿老虎后边。又过了一条街,耿老三忍不住问,耿老虎,咱往哪里去?耿老虎不说话,顾自往前走。耿老三生气了,再懒得理耿老虎。耿老虎走起路来时快时慢,有时走着走着停下来,两眼看着一个地方发呆,脸上露出不易琢磨的笑,见耿老三看他,赶紧把笑藏起来。沿这条路走下去,经过一个场院,就到了一个废弃的池塘。

    池塘里什么都有,脏兮兮的,看不到底。捡石头打水漂,或者趴在池塘边逮小虾、小鱼啥的都挺有意思。大的虾和鱼得用钩子钓。把娘缝衣裳的针放在火上烤红,趁热用钳子拧出个小钩,钓钩就做成了。从湿地里刨来蚯蚓,弄死,晒干,揪一小截套在钓钩上,虾像馋嘴的小孩两手抱着把钓钩送到嘴上,吃着吃着就吃出了不妙,此刻将系着钓钩的线慢慢提起来,虾就被钓上来了。虾被热水一烫,浑身通红,打上鸡蛋炒了或者单独用油炸了,都是难得的美味。钓鱼的钓钩要比钓虾的弯得大,鱼馋,也机灵,最好用油炒的面泥钓,把油炒的面泥团成小球包在钓钩上,瞪大了眼睛盯着,看见鱼一咬面团就迅速把钓钩抽上来,被钓上来的鱼有时挂在钓钩上,有时被甩出老远,有时脱离水面不高又掉进水里,叫人空欢喜一场。池塘里大些的鱼也大不到哪里去,把它肚子里的东西捏掉,洗好,在和好的面稀里打个滚,用油炸了,吃起来香嫩可口。钓上来的鱼和虾如果一时舍不得吃,可以撒上盐腌起来,等管不住嘴了再享用。池塘里还有过一个死孩子。谁家的闺女还没成人家的媳妇就生了孩子,没脸养,用红布裹了,悄悄放在常有人经过的地方,希望被人捡回家拉扯成人,谁知等来了一条狗,狗叼起红布裹着的孩子来到池塘边。孩子被狗叼着时,颤颤悠悠的挺舒服,狗站在池塘边看浑水里模糊的狗影,享受不到颤悠的孩子不高兴了,哇地一哭,狗吓得一张嘴,孩子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里。自从有了死孩子,村里的孩子就不吃里边的鱼和虾了,只是逮了或者钓着玩。

    耿老三就是看到死孩子后问的娘,他问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娘说从庄头的大堰底下拾来的。耿老三问他是不是从那里捡来的。娘说他是,耿老大是,耿老二是,耿老虎白大妮白二妮都是。耿老三断定耿老虎一定是要到池塘那里去。一旦断定耿老虎要到池塘那里去,耿老三就没有耐性适应耿老虎那走走停停的走法了,在耿老虎再一次发呆的时候,他越过耿老虎走到了前头,且把池塘当成了目的地。临近池塘,耿老三回转身,耿老虎没跟过来。耿老三转悠着眼睛找了好一会,才看见耿老虎歪躺在场院里的一堆烂草上,四肢伸展成耿老二作业本上的一个“大”字。这一天,耿老三玩得好没意思,分手的时候,他问耿老虎晚上去不去他家的菜园子睡觉。耿老虎说,看看说吧。耿老三觉得耿老虎无聊得透了顶,在他的经验里,“看看说”就是不去他家菜园子睡觉的意思。

    耿老虎不来菜园子睡觉,菜园子的晚上显得有些冷清甚至落寞。耿老大、耿老三早睡晚起,争先恐后地往觉里钻。有一次,香桂嫂子来打水,见园子里那么清静,放下水桶来到门前,从门缝里瞅了瞅,笑着说,寻思菜园子里没有人来,这不有两个大活人啊,睡得跟死狗似的。手一推,门吱呀开了。兄弟俩又忘了插门。香桂嫂子走进屋里,看了熟睡的两个人一会,走到床前。耿老大的双腿紧夹着,香桂嫂子抠了几下没抠出来,抽回手又去摸耿老三的。香桂嫂子的手一伸进来,就和耿老三那饱胀的伙计撞了个满怀。外面响起一声咳嗽,她赶紧松开手,替耿老三盖好,出了门。

    何老头在园子外面低了头走来走去,像丢了什么东西,听见香桂嫂子提水桶的声响,抬起头来跟香桂嫂子打招呼。哦,你从这里打水啊。嗯。何老头正要再搭话,一阵风毛手毛脚地把菜园子门咣当关上了。

    香桂嫂子打最后一趟水的时候,水桶刚放下井口,耿老大、耿老三从屋里出来。耿老大在后面锁门,走在前面的耿老三揉眼皱脸,一副迷迷糊糊睡不醒的样子。香桂嫂子笑着问,耿老三,昨晚做啥好梦唻?耿老三想了想,说梦见吃西瓜唻。他和耿老虎到坡里逮兔子,顺着兔子在雪地上踩下的脚印一直追到老长沟口,脚印没有了,没见到兔子,却见石头上摆着个大西瓜,两个人高兴得拿石头砸开,一人一块吃起来,西瓜又沙又甜,真好吃。香桂嫂子笑着说,哈,雪地里吃西瓜,真是梦里才有,还有啥好事?耿老三又想了想,说他还梦见拾了五毛钱,拿到小卖部正要买好东西吃,何老头跑来了,说钱是他掉的,把钱夺走了。香桂嫂子笑着说,这叫梦见的啥好事,拾了五毛钱还叫人夺走了。耿老三想不出来了。香桂嫂子提示说,耿老三,跟你下面那伙计有关的。耿老三笑了,说他和耿老虎吃完西瓜趴在雪地里玩,不知咋弄的,雪灌了一裤筒,化成水,把它都湿了。香桂嫂子说,雪化成水也是凉的,凉水洗雀雀,越洗越抽搐,你那伙计咋那么有精神头?耿老三愣了愣,问香桂嫂子咋知道的。香桂嫂子说她会算,看看他说的和她算的一样不一样。耿老三不说。

    耿老大赶上来,问香桂嫂子和耿老三说的啥,香桂嫂子说,还说啥,说你昨晚做梦找不到下面那伙计了。耿老大吃惊道,哎,嫂子你咋知道的,昨晚梦见我在王业顺家门口的大树下玩,憋得慌了,拿出来尿尿,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一条花狗,哈呜一口把它咬下来了,我赶紧追那花狗,花狗跑得那么快,我却挪不动步,急醒了,伸手一摸,好好的,怕再梦见叫狗咬了,吓得我把它夹到腿里了。香桂嫂子和耿老三一起哈哈大笑。香桂嫂子突然哎哟一声。光顾笑了,手一松,把水桶和绳子掉进井里了。耿老大和耿老三笑着跑出菜园子。

    路上,耿老大说香桂嫂子真会算。可不,算得这么准唻。耿老三也说。耿老三很蹊跷香桂嫂子算准他昨晚上的事。昨晚耿老三梦见他成了小时候的何老头,悄悄地去张寡妇家。张寡妇叫他扫天井,说扫完天井就叫他打火,他赶紧扫起来。张寡妇家的天井大得像场院,一扫帚才扫一小点,好不容易扫完,进了张寡妇的屋,张寡妇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说扫完了啊,这么快。说着把衣裳脱下来,耿老三还没看清脱下衣裳的张寡妇是啥样子,就醒了。他极力回忆梦中的情形,记起他在给张寡妇家扫天井时是用下面那伙计扫的,那伙计像没有苗的扫帚把,他忽然明白了为啥梦中一会只扫一小点。耿老三担心香桂嫂子算到了他那伙计给张寡妇家扫天井的事,之后见了香桂嫂子就感到不自在。

    地里的活不重,要求也不是很仔细的时候,娘开始放开手叫两个人去干,自己在家里做饭,洗衣裳,料理家务。娘说,一个汉子家,地里的活拿得起放得下才行,不是娘为省劲享清闲,是娘巴不得恁快快长大,能顶家立业,兄弟俩都点头。娘又说,娘就是以前太依赖恁爹,活路干得少,恁爹撒手一走,娘没本事撑起这个家,要不咱家到不了这一步。兄弟俩听着听着,眼睛就有些潮红。耿老大说,娘,别说了,俺俩干去就是。娘,别说了,俺俩干去就是。耿老三也说。

    兄弟俩到地里干活,干法上是耿老大说了算。耿老大咋说耿老三就咋干,而且干错了也不埋怨耿老大,不得不重新返工了,耿老三还赔着笑跟耿老大打趣,咱俩这是咋干的,咋弄成这样了。在干活时间长短上,耿老三说了算,耿老三一旦觉得累了不想干了,耿老大咋劝也白搭,只有收起家伙回家的份。

    兄弟俩在地里干活,从此路过的人免不了说几句闲话。有的说,嗨,兄弟俩不孬,能干大人活了,慢慢服得苦就好了,谁都是从这道门槛过来的。有的说,呵,看兄弟俩干得这活多好,若是家家都这个干法,咱马蹄庄男女老少的肚子和满嘴的牙可就有清闲享了。一旁听的人听着不顺,责怪说风凉话的人,看你说的,一生下来你那伙计就能开枪放炮生儿育女啊,还不是一步一步地来,慢慢才能支起帐篷来。说风凉话的人讨了个没趣,憨笑一声,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这些天,耿老三总是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耿老虎那晚没来菜园子也不在家睡觉的事,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出个满意的答案,忍不住对耿老大说了。耿老大不相信,说别胡诌了,耿老虎不在家睡觉,又没来咱家菜园子,还能睡在大门外头啊。耿老三骂誓说,耿老大,谁得诓你操他娘的!耿老大抬腿踢了耿老三一脚,说你混了,咱俩不是一个娘啊,骂谁咱俩都吃亏!耿老三自嘲地笑了笑,仔仔细细把那天他到耿老虎家去,耿老虎他娘的问话和耿老虎要他保密的嘱咐说了。一相信耿老三的话,耿老大脸上便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云雾。两个人断断续续为耿老虎的秘密找到几个谜底,又断断续续摇头否定了。耿老三扔下手中的工具,一腚坐在地头上,骂道,那晚耿老虎到底咋弄的。耿老大说,老三,那天你准是听差了耿老虎他娘的话。耿老三摇摇头,说肯定没听差,就是听差的话,耿老虎为啥也承认他没在家里睡,叫我说他是来咱菜园子睡的?

    有人扯开嗓门与山半腰的何老头搭话。哎,何老头,你还在山上转悠啊,看着你都把马蹄庄的山都转悠遍了,山上到底有啥宝贝疙瘩啊?何老头扯开嗓子应答,哈,咱这山上啥宝贝疙瘩都有,找到了保你百病皆治,返老还童,就看你识不识货了!底下的人讥讽道,还返老还童哪,你在山上转悠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还童,倒见你面皮黑不溜秋的了。耿老大望着何老头,灵机一动说,哎,耿老虎是不是晚上去找何老头了?耿老三定神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咋没想到这个,不用说,他肯定是找何老头了。兄弟俩当即商量好晚上偷偷去何老头家捉耿老虎,谁叫他吃偷食不叫上咱俩。

    吃过晚饭,去菜园子的路上,兄弟俩在何老头的栅栏外停下来。院子里黑黢黢的,从门窗滤出来的灯光跑不多远就被黑暗阻止了。兄弟俩倚在栅栏边静听了一会,耿老三侧身从栅栏的缝隙挤进去,悄悄走到门口,沿门缝朝里望了望,踅身走回来。耿老大问,谁在屋里?何老头自家,择草药哪,草药摊了一桌子,何老头倒挺自在,边择边听收音机。听收音机,我咋没听见?他拧得挺低,我在门口也是刚听见。兄弟俩分析这还不到耿老虎来的时候,耿老虎既然不让他爹娘知道,肯定是等他爹娘睡了觉偷偷的来,于是决定回去待一阵再来捉耿老虎。

    再次来到何老头家的栅栏边,兄弟俩吃了一小惊,起先亮着灯的屋不亮了,东边的侧屋却亮起来,灯光明显的比先前屋里的暗。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挤得打仗,但离马蹄庄太远了,远得像有意把马蹄庄遗弃在黑暗里。耿老三摸索到栅栏的一道缝隙,侧身子先进,突然哎哟一声,把耿老大吓了一跳。咋了?挂着我下面那伙计了,哪里不好挂,偏挂我这里,哎哟,可疼煞我了。耿老大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耳,谁叫你长这么大唻,不挂它挂谁。

    轮到耿老大了,耿老大的一声哎哟引起耿老三意料中的兴奋,咋了,是不是也挂着了,别动,慢慢摘下来,刚才我差点把裤子撕破了。耿老大顺从地停下来,慢慢把酸枣棵枝摘下来,笑着说,咋这么会挂。耿老三也笑,说待一霎捉住耿老虎也叫他从这里出去,把他下面那伙计也挂挂,谁叫他找何老头不约上咱。

    来到门前,才看清门里挂了一块皱巴巴的布帘,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兄弟俩凝神细听,里面传出嘟嘟囔囔的说话声。耿老虎在屋里无疑。耿老三兴奋得伸手要推门,被耿老大拦住了,说先别推,咱听听他俩说的啥。两个人继续凝神细听,里面的声音糨糊一样分不出个头绪,且时高时低,像唱一样。墙角的一线光亮吸引了耿老大,他伸长脖子凑过去,逆着光亮找到布帘跟门框间隔出的一道缝隙,赶紧把一只眼堵到缝隙上往里看。耿老三说,我看看。耿老大不理他,顾自瞪大眼睛往里看。耿老三等不及了,伸手在耿老大的腚蛋上扭了一把。耿老大缩起身子让到一边,疑惑不解地说,老三,你看何老头做啥唻。耿老三个子矮,透过缝隙只能看到里边乱糟糟的屋顶,回头要耿老大把他托起来。耿老大躬起腰身用肩膀卡住耿老三的腚蛋,刚要用力托,蓦地认出门前的一个小板凳,捡起来放到门台上,要耿老三踩着往里看。

    屋子里靠墙摆着一只大木箱和几只泥陶瓮,临近窗台的空间里放了一张矮桌。耿老三打眼就认出了矮桌上竖放着的一样东西,是他家堰上被抠去的那棵雀雀似的野枣树。野枣树前面蹲着一只香炉,三炷松香举起的三个火点飘起三缕柔弱的烟线。何老头跪在桌前的蒲团上嘟囔一阵磕几个头,反复不停。何老头在做啥?耿老大问。耿老三说没看出来,像拜神一样,嘟嘟囔囔的。耿老三从小板凳上下来说,走,到窗台下听听。两个人趴到侧屋的窗台上,慢慢听出何老头嘟囔的话。

    雀雀神,你行行好,

    把我的宝贝拾掇好。

    活人不就是活这命根子,

    宝贝完了人还有啥活头。

    雀雀神,你开开恩,

    原谅我这个老光棍。

    都怨我没脸没皮犯了浑,

    糊里糊涂惹怒了雀雀神。

    雀雀神,你行行好,

    把我的宝贝拾掇好,

    我保证不再拿它和孙子瞎胡闹。

    兄弟俩听着听着都笑了。耿老三说,咱堰上的那棵野枣树成何老头的雀雀神了。耿老大说,咱堰上的野枣树是他抠下来的,耿老虎他爹知道了非找他算账不可,明天我就跟耿老虎他爹说。可不能跟耿老虎他爹说,要是耿老虎他爹真的找何老头算账,何老头知道是咱告的密,以后准不搭理咱了。那,耿老虎也不能跟他说。对,不跟耿老虎说,跟他说了,他非跟他爹说不可。

    回到菜园子,耿老大、耿老三没有困意,便在何老头拜雀雀神的事上做起文章来。耿老三拿过门后的棍子竖在枕头上,又从窗台捡一小截蜡烛头按在棍子前面,扑通跪到枕头前,学了何老头的腔调嘟囔说,雀雀神你行行好,把我的宝贝拾掇好……记不起下面的内容了,就又学何老头的样子给棍子磕头。耿老大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哎,是不是何老头的雀雀坏了?那个咋能坏?那他为啥求雀雀神给他拾掇好?耿老三答不上来了。两个人陷入胡猜乱想之中。猜来想去,断定是何老头拿下面那伙计哄孙子真的惹到雀雀神,给弄坏了。

    一场瓢泼而下的大雨把山岭环抱的马蹄庄灌成一湾浑水。该漂的都漂起来,不该漂的也漂起来了。鸡狗猪兔附着在漂浮物上,呜哇乱叫。水面上漂满了锤头、剪刀、钳子、螺丝刀等铁制用具。一只鸭子兴冲冲地从远处游过来,不小心撞到正好对着它的剪刀上,呱呱叫几声,耷拉下脖子浮成一个白球。各家都拿出救命的家什,一家人围拢在里面,在水面上游荡。耿老三一家挤在一只大笸箩里,爹舵手一样指挥着一家人不断调整各自的位置,避免笸箩偏斜把一家人掀进水里。老二往这边靠靠!老大朝那边靠靠!你歪歪身子,不是老三,老三他娘你啊,别到处瞎看,命都不知道保住保不住还有闲心看西洋景!老三往你娘怀里靠靠,哎,扳住你娘的肩膀,笸箩歪的时候就松开!耿老虎家三口人东张西歪地趴在一扇门板上,随着门板的颠簸,不断发出娘哎娘哎的惊叫。白大妮一家四口人站在一张翻倒的桌子的四角,每人抱住一根桌腿,桌底中间堆着一些白面一样的东西,每每有水溅到上面,白大妮她娘就咋呼,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耿老虎他爹突然吆喝说,哎,咋不见咱胡同里的耿连根和他媳妇?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耿连根和他媳妇的应答声。在这里哪,俺两口子正商量要儿好还是要闺女好唻!几家人循着声音找过去,见耿连根和他媳妇骑在一根木头上,木头一沉一浮,沉浮间,木头变成那模样,把两口子串在一起。耿老虎吆喝道,看啊,耿连根和他媳妇狗走秧子唻!小孩子家懂得啥,人家在拾小娃娃哪,别咋呼,别吓得娃娃不来了。耿老虎他娘教训耿老虎。耿老虎他爹引导耿连根说,连根,得加把劲啊,这样慢腾腾的咋能拾出娃娃来,得像拉风箱一样,越拉柴越旺,紧忙活一阵锅就开了。耿连根嗯了一声,卖命地折腾起来,把水弄得哗哗响,连根媳妇在哗哗响的水声里咯咯直笑。耿连根嘻嘻哈哈地说,永发哥说的还真行唻,永发哥咋早不给我说,早这样孩子都这么大了!一只鲜亮着红白花纹的脸盆漂到耿连根媳妇身边,耿连根媳妇伸手把脸盆拉过去,咯咯笑着说,来了来了,孩子来了!白大妮他娘扯着嗓门问,连根媳妇快看看,是闺女还是儿?耿连根从脸盆里抱出孩子,高举起来,仔细看了看孩子的两腿之间,说,是个儿,还有小雀雀唻!耿连根高兴得伸手抢孩子,说,快拿东西把孩子包起来,别冻着他!耿老三忽然发现几家人都光着身子,不管男女,两腿间都挂着一个烂绳头样的东西,正在纳闷,笸箩翻了,没顶的雨水把他淹醒了。

    睡梦中醒来,耿老三感到肚子隐隐作疼的同时,觉出肚脐眼周围凉丝丝的,一团东西不容商量地嚷着要从肚子里出来。耿老三把耿老大叫醒,要耿老大陪他出去。耿老大睡意朦胧,说忍一忍吧,等到天明再出去拉。耿老三说等不到天明了,拉到床上咋治。耿老大不情愿,埋怨耿老三睡觉前不准备好,深更半夜的折腾人。耿老三说,老大,你忘下那回你一晚上拉了两回了?问得耿老大没了话,披衣裳跟耿老三往外走。

    一出门,耿老三就小跑起来。跟在后头的耿老大嘱咐说,老三,在外面墙根前拉就是,别往里去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别踩到屎上了。耿老三嗯了一声,直奔北面的院墙下。

    北面的院墙是邻家香桂嫂子家的栏墙。两个人刚要往回走,香桂嫂子家的栏门当地一声,接着传出两个人的说话声。耿老虎小心着点,别踩进栏坑里去了。没有事,我又不是没来过。栏里尿柱击打水面的咕噜声过后,延伸出一小阵寂静。香桂嫂子,你那大腚腄咋这么白,我摸摸。哎哟,别摸了,你手凉,快回去吧,别叫宝山醒了从床上掉下来,跌坏了,他爹从打井队回来还不知咋拾掇我哪。香桂嫂子,宝山他爹的打井队在哪里啊?在东北,详细哪里我也说不上。耿老虎咋在香桂嫂子家里?耿老大和耿老三傻了眼。

    耿老虎的秘密是在第二天黄昏被耿老大、耿老三揭穿的。耿老大、耿老三下地回家的路上遇见了耿老虎。耿老虎正在路边搬石头垒一座小石屋。耿老三说,耿老虎,你在这里做啥唻?跟俺爹下地去唻,跟着俺爹干活可累人了,干起活来没有头,气得我都不搭理他了,他回家就是,我得在道上磨蹭磨蹭气气他。耿老三笑着说,还干起来没头哪,回家都回到俺前头了。耿老大转了话题,哎,耿老虎,昨晚你做啥去唻?昨晚,没做啥去,在家睡觉唻。别胡诌了,昨晚我和老三去你家找你,你根本不在家。耿老虎说你才胡诌唻,昨晚俺爹非叫我跟他学着用野榆条编筐,一直学到啥时候,你俩哪去找我了?耿老三一脸的愣怔,说这就奇怪了,今下午我跟老大从家里出来,你娘正好站在你家大门前,问你昨晚在菜园子里睡到啥时候。耿老虎腾地弹起身子,耿老三,你咋说?我说耿老虎没来俺菜园子睡觉啊。耿老虎猛地推了耿老三一把,说耿老三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是俺娘和俺爹问起来你就说我到你家菜园子睡觉唻,你咋说我没去?被推了一个趔趄的耿老三咧嘴笑了,说你为啥不承认不在家睡觉。耿老大迫不及待地把昨晚陪耿老三出来拉屎,听见耿老虎在香桂嫂子家栏里说话的事说了。耿老虎听得变了脸色,嘱咐耿老大和耿老三千万别把这事跟人说,要是叫香桂嫂子在东北打井队的汉子知道了,回来非揍他不可。耿老虎的语气变得凶恶起来,说反正这事就你俩知道,我要是挨了揍,也饶不了你俩。两个人被耿老虎吓住了,下保证绝对不跟外人说。见耿老虎的脸色和缓些了,才试探着叫耿老虎讲他到香桂嫂子的事。

    耿老虎清清楚楚地记得,是在香桂嫂子夸他能干活路的第二个晚上,他和耿老大、耿老三去菜园子睡觉,香桂嫂子等在菜园子门口,见他们来,招呼耿老虎说,耿老虎,人家给恁家捎了点东西放俺家里了,快上俺家拿去。耿老虎不愿意去,说明日叫俺娘拿去就是。香桂嫂子笑着说,干脆叫俺家宝山吃了算了,不给恁了。耿老虎听说是好吃的东西,连忙问是啥东西。甭管啥东西,见了保证馋得你流哈喇子。耿老虎沉不住气了,急着去拿。耿老大、耿老三也想跟着去,香桂嫂子阻止说,恁俩可别去,别把俺宝山吵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耿老虎要他俩等一等,一霎他就回来。

    香桂嫂子家的院子有些窄,一颗树的树冠蓬松在天井的上空,进了院子像钻进洞里一样。两只水桶反扣在磨盘上。墙角的鸡窝里发出母鸡咕咕的叫声。进了屋里,宝山真的在床上睡着了,耿老虎走过去,拿起他的小手晃了晃,宝山光洁的脸上牵出几线细纹。香桂嫂子悄悄走过来,拉拉耿老虎,小声说,别惹他,把他弄醒了就麻烦了。香桂嫂子叫耿老虎坐到椅子上。坐在椅子上的耿老虎满屋环视了一下,问好吃的东西在哪里。香桂嫂子拖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递过来,耿老虎打开一看,是一包油光光的蜜枣,捏起一个丢进嘴里嚼得脸上漾出笑容。香桂嫂子看着叫蜜枣甜得笑逐颜开的耿老虎,商量说,耿老虎,宝山他爹长年不在家,不知咋弄的,这几晚上嫂子有点害怕,你住下跟嫂子做个伴行不行?耿老虎嚼蜜枣的动作慢下来。嫂子,这样咋行?咋不行,不就是睡宿觉啊,又不杀人又不放火,看嫂子这床,总比耿老三家那菜园子里的好吧。可是……可是啥,嫂子和你又不是外人,再说,这事就咱俩知道,咱俩得不往外说谁还知道。耿老虎犹豫不决,香桂嫂子笑着换了话题,耿老虎,蜜枣好吃不好吃?好吃。实话跟你说吧,这蜜枣是嫂子专门给你买的,听嫂子的话,有你享不完的福,嫂子还有更好吃的唻。啥更好吃的?先不跟你说,保证是你今辈子第一回尝到。耿老虎咽下一口嚼碎的蜜枣,说,嫂子,耿老大和耿老三还在菜园子里等我唻,咋治?嗨,这个好办,嫂子过去跟他俩说一声就是。咋跟他俩说?就说恁家里有事,回家去了,他俩还跑到恁家去看看啊。

    耿老三想起来了,说那晚我和老大正等你回来尝尝你的好吃的,香桂嫂子来说你回家了,今晚不在菜园子睡了,老大问你回家做啥,香桂嫂子说,你把人家给恁捎来的东西送回家了,气得我和老大不轻,还骂你唻,骂你小气,一个人回家吃独食。耿老虎说,哈,骂去吧,话是一口气,早叫风刮没了。

    那天晚上,香桂嫂子把热水、凉水兑得不凉不热,叫耿老虎洗脚。耿老虎擦脚时,香桂嫂子说,耿老虎,干脆连你下面那伙计也洗洗吧。洗这个做啥?不做啥,自家身上的一样东西,洗洗还瞎了啊,洗干净了自家清爽,别人又觉不出来,要是怕嫂子看嫂子不看就是。说完又兑了一盆水,不容推辞地放到耿老虎跟前,转身去收拾床铺了。耿老虎迟疑了一会,褪下裤子洗。

    耿老虎洗完,香桂嫂子也把床铺好了。耿老虎,你在里面,宝山在中间,嫂子在外面挡着不叫你俩掉下来,行不行?耿老虎点了点头。那就快上床吧,嫂子也得洗洗,耿老虎你先睡在外面挡挡宝山,别叫他掉下来,等嫂子上去了你再到里头。耿老虎躺在床上看香桂嫂子洗脚,问,嫂子,宝山他爹在哪里啊?在外边干活啊,一霎这里一霎那里的,嫂子也说不出个准地方。宝山他爹在外边干啥活?在打井队里打井,光顾给人家打了,把自家那口井舍下了,耿老虎干脆你替他打了算了。耿老虎爬起身,嫂子,咋替他打?香桂嫂子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洗脚盆踩歪,一捧洗脚水从盆里荡出来,浸湿的一小块地面被灯光照得闪闪发光。香桂嫂子坐直了身子,待霎嫂子教你打,哈……哈……

    香桂嫂子洗完脚,从床下拖出一只大盆,往里倒了些热水和凉水,伸出手指在水面上戳了戳,笑着看看耿老虎说,耿老虎,嫂子可要洗澡了,别偷看啊。耿老虎赶紧转过身,说,嫂子,我不看。香桂嫂子笑起来,耿老虎,心里要真想看看就是,嫂子可不像你那么小气,一个男人家早晚得长这见识,只要看了不往外说就行啊,哈。

    一阵窸窸窣窣的解除衣裳的声音过后,响起了香桂嫂子往身上撩水和搓洗肌肤的声音。耿老虎平心静气了一会,悄然生出的一个想看看香桂嫂子的光身子的念头火柴头一样在脑瓜的某个地方擦燃了,而且全身和脑瓜里的形形色色都成了干柴,一点就着。熊熊燃烧的冲动彻底左右了耿老虎,他拧了拧脖子,眼睛的余光侦探出香桂嫂子背对着他,他的胆子陡然壮大。香桂嫂子的一片隐秘笼罩在耿老虎的窥视里。香桂嫂子边洗边扭动身子,耿老虎眼里的天空忽明忽暗。当耿老虎看出香桂嫂子对他无所顾忌的破绽后,两只眼睛由偷窥变成了欣赏,仿佛把玩一件自己刚到手的玩具,但这件玩具太不同一般了,让耿老虎把玩得惊心动魄。耿老虎惊心动魄地期待着香桂嫂子的天空全部对他敞开,但香桂嫂子一直背对着他,那部分看不见的天空唤起他一种无法遂愿的焦渴。香桂嫂子快洗完了,耿老虎情急中估摸准香桂嫂子穿衣裳时会转过身来,便大胆地换了一个睡姿,眯了眼期待着那片天空向他敞开。

    期待的结果大大出乎耿老虎的意料,香桂嫂子擦洗完身子,并没有去穿脱下来的衣裳,而是转身赤裸着朝床这边走来。耿老虎慌乱地坐起身要到宝山里边去,被香桂嫂子拦腰抱住了。香桂嫂子说,说实话耿老虎,有没有偷看嫂子的光身子?没……没有。耿老虎被一具叫香桂嫂子的好看好摸好闻的肉体包裹了。没有,我不信,嫂子摸摸就知道了。香桂嫂子的手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一股奇异的力量自耿老虎身体的某个部位喷薄而出,他绷起身子使劲箍住香桂嫂子,颤着声音说,嫂子我偷看唻。耿老虎感到自己成了一颗手榴弹,心中强烈地涌起让香桂嫂子拉动导火索扔到远处轰然爆炸的渴望。然而香桂嫂子并没有拉动导火索,只是牢牢地抓住手榴弹柄。耿老虎,咋这么壮,没看嫂子的光身子才怪唻。嫂子,你的光身子真好看。咋个好看法?看得发胀。胀得怪难受的吧。不难受,胀得挺恣。香桂嫂子哧地笑了,松开搂耿老虎的手,活动着身子将耿老虎反扣在她的身上。

    香桂嫂子把耿老虎吻合在上面,拿手用力一按,耿老虎哎吆一声,趴到香桂嫂子身上不动了。咋了,耿老虎?嫂子,萝卜掉进坑里了!香桂嫂子愣了愣,突然笑着在耿老虎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真会说,耿老虎,萝卜掉进坑里咋治?耿老虎想不出来,问,嫂子,你说咋治?嫂子也不知道啊,把萝卜拔出来试试?嫂子,我不想拔出来。不会觉着快出来了赶快再放进去啊。耿老虎按着香桂嫂子说的试了试,说,嫂子,我想再拔拔再放进去。为啥?这样挺恣。香桂嫂子笑得浑身乱颤,耿老虎,你咋觉得恣咋弄就是。

    耿老虎反复几次,突然搂住香桂嫂子急促地说,嫂子,我要尿到你里面了。尿吧尿吧尿吧耿老虎!香桂嫂子还没说完,耿老虎便感到他这颗手榴弹拉动导火索在急速飞升中爆炸了。硝烟散尽,耿老虎发现他的头压在香桂嫂子软绵绵的奶子上,奶子上圆溜溜的奶头肉乎乎地戳着他的脸,他忍不住张嘴将它含住了。香桂嫂子哼唧着,说耿老虎,再把萝卜放到坑里。嗯,嫂子。耿老虎应声而动。一阵忙碌之后,耿老虎声音又急促起来。嫂子,嫂子,我又要往你里头尿了!香桂嫂子用力箍住耿老虎的两瓣腚腄,颤声颤气地回道,耿老虎,嫂子也要尿了,来,咱俩一堆尿!相互啃咬着乱做一团。

    深夜的月亮白净,如果耿老虎能够看见,肯定将其误认为香桂嫂子身上的一部分,而现在耿老虎偎在真正的香桂嫂子的怀里,任月亮用了多么柔和的口气呼唤他也听不到了,反复攀爬快意颠峰的疲惫使他懒得睁开眼睛,初识生命愉悦的亢奋令他难以入睡,他蜷缩在香桂嫂子的怀里,不时伸手在香桂嫂子的身上摸索一阵。微睡中的香桂嫂子哼哼唧唧地说,耿老虎,还没摸够。就是摸不够。耿老虎,嫂子好不好。好。啥好的。跟嫂子睡觉挺恣。香桂嫂子欢喜地一笑,睡意全无,使劲把耿老虎往怀里搂了搂。耿老虎说,嫂子,你还有俩事没应我哪。哪俩事?教我打井,还有给我好吃的啊。香桂嫂子伸手揪住耿老虎下面,说嫂子身上的井你不早就打了啊。耿老虎琢磨了一会,领会出香桂嫂子的意思,说是那样啊,嫂子真会说,那好吃的哪?香桂嫂子扳过耿老虎的头亲住他的嘴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耿老虎含住香桂嫂子的舌头咂起来。香桂嫂子抽回舌头说,耿老虎,好吃不好吃?好吃。答过之后,耿老虎又领会出了香桂嫂子的另一层意思。两个人搂抱着磨蹭了一会。香桂嫂子说,耿老虎,嫂子的井你也打了,好吃的你也吃了,可嫂子的井和好吃的都是人家宝山他爹的,要是叫他知道了可了不得。偎在香桂嫂子怀里的耿老虎口气里露出怯意,嫂子,咋办?香桂嫂子轻松地一笑,别害怕,他一年来不得一趟家,知道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咱俩嘴巴严实实的,没有事,再说,这活路像吃饭一样,到时候不吃就饿的慌,他一年一年的在外头,说不定早就有了别的井打了,有了嫂子也不生气,嫂子有你就好了。香桂嫂子说着用力抓一下耿老虎下面,笑道,咋又不老实起来了。

    早晨,香桂嫂子醒来,被趴在她身上的耿老虎逗笑了。你啥时候爬上来的?刚上来一小霎。这么点小人上来下去的还挺能忙活唻,一共多少回了?耿老虎摇摇头,说记不得了,第七回时还数着,以后就忘下了。这一晚上你最少落不下十回!香桂嫂子说着,扬腿盘住了耿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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