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凤戏龙女状师-牡丹诅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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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崎岖,似是没有尽头。很久之后,终于有明朗的月光如银粉一般涂在路上,看来他们已在阔路之上。

    渔嫣实在没劲了,扯开捆在腰上的带子,手脚一松,跌在了地上。若非她缩得快,一定被马车轮子碾着了。

    幸好御天祁行事极为隐秘,只带了一名随从过来。渔嫣等马车走远了一些,才抱膝坐起,歇了好一会儿,勉强支撑起一身酸软的骨头,借着淡白的星光往前走。

    虽说已到了大路上,可是两边树影重重,她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切都静得令人心中生寒。为了给自己壮胆,她折了根树枝轻打着前方的草木,在心里细思山庄里的一切。

    这山中近几年总传闹鬼,难道是御天祁故意弄的?目的是不让人接近藏于深山中的山庄?那位夫人是什么人?居然让御天祁大费周章地派人看守,身份又如此神秘。听婢女的口吻,对那夫人的态度十分恭敬。他是皇帝,从小生活在宫廷,能认识的夫人,除了他想保护的近臣母亲或者妻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与他有深厚感情的宫人。难道是奶娘?把奶娘养在这里,是怕被太后暗算吗?那奶娘肯定知道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渔嫣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一个皇帝,装神弄鬼地在山上养着一位老妇,其中的隐秘一定震撼人心。

    疾疾的马蹄声震碎寂静的夜空,渔嫣一猫腰,躲到了路边的树下。一匹黑色骏马疾行而来,马踏飞尘,迷人眼睛。骑士一身轻甲,背着一面三角小旗,上书一个战字。

    这是从边境来的信使!又打赢了吗?御璃骁这人还真厉害,一身残破地归来,还未振臂高呼,旧时部下便纷纷归顺。他不开口,骁勇军宁可抗旨,也不上阵杀敌;一旦上阵,又能把威风赫赫的天漠军打得屁滚尿流。这人,其实也挺有能耐。

    渔嫣从树后绕出来,有点为难。云霞寺挺远的,她走进城只怕都天亮了。这次无缘无故地消失,御璃骁不会放过她,可她也不想回王府了,难得自由,何必再闯牢笼?思量片刻,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一户农家小院门口,院中晾着几套布衣陋衫,她取下耳坠子放到木椅上,抱着衣衫蹑手蹑脚地走开。

    这时,只听到一声口哨,悠扬婉转。渔嫣还以为是鸟鸣,一抬头,只见墙上坐着一位白衣公子,斗笠垂纱,袖上绣着几片翠色竹叶。月华落在他的白衣上,像镀了一层银光。

    “小贼?”他笑,声音醇朗如月下溪水,潺潺淌过渔嫣的耳朵。

    渔嫣轻拍胸口,还好,不是御璃骁!她冲男子抱抱拳,刻意哑着嗓子道:“途经宝地,请莫见怪。”

    “我不是贼。”他又笑,双手一撑,在高墙上站起来,一手微微撩起脸前轻纱,露出微勾弧度的嘴唇。

    “不会是捕快吧?”渔嫣傻眼了,赶紧指着那木椅上的耳坠子,“我只是借用衣衫,用耳坠子换的。”

    “谁啊?”屋里传来苍老的声音。

    “是贼吗?”有老妇推开了窗子。

    渔嫣抱着衣裳,拔腿就跑,狗吠声随之响起,整个村落都被惊动了。几只大黄狗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穷追不舍。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渔嫣领子被人一拽,再往上一抛,落下来时,人已经趴在了那白衣人的肩上。

    渔嫣见识过御璃骁的轻功,不想这白衣人的轻功也厉害,行走如飞,配上这白衫猎猎,真让渔嫣有一种跑进戏文里的感觉——白马儿郎,驭梦而来,带她去天涯海角。

    他上了马,踏风驰骋。

    渔嫣还没坐过这么快的马,不适了片刻,便被这飞一般的感觉迷住了。世间万物都从她的眼前倒退,唯月亮一直在前跑着。

    如梦似幻间,渔嫣被他一把丢了出去,踉跄数步,勉强站稳。再抬眼时,月笼高墙,此刻她就站在城墙根下。

    “进去?”那人转头看她。

    渔嫣犹豫,进去吗?进去就意味着随时可能被御璃骁或御天祁找回去。可不进去,她又放不下心里那些谜团——或者,她根本就放不下带她去月亮岛上放风筝的御璃骁。

    “不进去?”那人又问她。

    “你是谁?”渔嫣仰头看他。

    “你的恩人。”他用马鞭在渔嫣的头顶上轻轻蹭了一下,语气柔暖如春风。

    也对,确是恩人!渔嫣欲抱拳道谢,却发现自己还抱着那堆衣裳。

    算了,干脆进城吧!御天祁明天才能知道她不在山上了,而御璃骁不见得会去找她,不如先去别院把自己藏的银两挖出来,天涯虽好,无钱却寸步难行。

    “我去换衣裳,你不许偷看。”渔嫣指指他,跑去城墙东面的大树后,再悄悄探出头看他,他正轻挥着鞭子,雪白的衣袍在风里翻飞,背影挺拔清瘦,像一只从云端飞来的仙鹤。

    他是什么人物,竟如此古怪。渔嫣心中忐忑,惯有的谨慎让她不肯再靠过去。

    到了城门口就是她的地盘了。守城的几个小兵卒与大状于安的关系不错,告诉过她在哪里可以躲藏而不被人发现。钻进树洞,渔嫣觉得自己也有意思,一个女子,又扒马车又钻树洞,日子过得这样惊心动魄,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缓慢的马蹄声渐近,那白衣男子找过来了。

    渔嫣悄悄往外看,他下了马,正四处张望,视线停在她藏身的大树上,慢步过来。

    “别过来。”渔嫣在心里念叨。

    那人渐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蔷薇花香。

    “小丫头,”他叫她,白袖从树洞前拂过,“快出来,我有事与你说。”

    她与他素不相识,他还戴着面纱,不是人贩子就是邪恶的采花贼。渔嫣掩着口鼻,屏着呼吸,像他这样的高手,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不会被他的耳朵错过,她得万分谨慎才行。

    “小丫头,快出来。”他又叫了一声。

    渔嫣快憋不住气了,大汗直冒。

    此时又有快马过来,白衣男子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很快,那人就到了他面前,跳下马,抱拳叫了声:“尊主。”

    后面的声音很低,那男子最后一次环顾四周,与来人一起策马离开。

    渔嫣已经快憋死了,匆匆钻出树洞,拿袖子往脸上使劲擦汗。

    晨曦已露,淡月敛去,薄雾笼罩的清晨有些凉意。

    城门缓缓打开,进城的小摊贩们鱼贯而入。渔嫣混在里面进了城,径直往别院赶去。她拨开后门的门闩,匆匆钻进别院,直奔她住过的小屋。她在墙边的大树下藏了一百多两银票,这可是笔大钱,拿着这些钱去别的地方开个小馆,或者混进哪个私塾执鞭,也能度日。只是可怜了念安和念恩,不知会不会受罚。

    揣着负疚感,她摸来铲子,在树下用力地挖。

    为免被贼惦记,她这坑挖得挺深的,可惜她手脚无力,好半天才刨了个浅坑出来。正抹汗叹气时,突然,她看到有道阴影落到了脚边。她飞快扭头,那负着双手站在面前的高大人物,不是御璃骁又是谁。

    紫色锦袍,青丝如缎,一双乌瞳如冬雪一般冰凉,如深海一般森寒。没戴面具,没坐轮椅,他就这样威严高贵地站在阳光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他怎么会在别院?渔嫣手一软,铲子跌下去,脑子里顿时乱了。跑?投降?撒谎?一铲子拍过去?无数念头闪过后,渔嫣用手背在脸上使劲擦了两把,往地上一坐,像牛一般喘气,“你怎么在这里?”

    御璃骁双瞳微黯,慢步走来。

    “别这样看着我。”渔嫣又抹脸,无奈地说。

    “去哪儿了?”他喉头轻轻一沉,慢步过来。

    “散心。”渔嫣心里打鼓,随口说。

    “你在挖什么?”他弯腰捡起铲子,在她刚刚挖的浅坑里轻戳两下,未等渔嫣回答,他手掌突然用力,铁铲重重地戳了下去,铁器相撞之声铮鸣,他再拔出铲子,那装着银票的铁匣子就被带了出来。

    他丢了铲子,扫她一眼,打开了铁匣子,只有几张银票可怜巴巴地躺在里面。

    “我的血汗钱,还我。”渔嫣一伸手,小脸渐渐涨红。

    “怎么,带你走的人把你踢了?是嫌你残花败柳,还是嫌你在榻上如同死人一般不识趣?”他讥讽着,捏着银票,轻轻用力就撕成了数片,往她脸上丢去。

    渔嫣沉默地捡起碎片,然后放进那坑里,用土埋上,小声说:“投胎去吧,跟着我没好日子过,粉身碎骨的命。”

    “你还委屈?”御璃骁勃然大怒。

    “不然呢,你以为我逃回来挺容易?”渔嫣转头问他。

    他铁青着脸,死盯着她通红的小脸,深邃的双瞳渐渐柔软了,“是谁?”

    “你猜。”渔嫣站起来,往小坑上轻踩,为她可怜的银票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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