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走回院子,在院子外等着,好一会儿里面已经给太上皇把药上好了,这才出来叫他进去。进去之后,见太上皇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见到陆铭甚至还能够微笑着点点头,说一声谢谢。
陆铭说道:“先前太上皇你跟锦衣卫所说的话不用在意,等一会儿简英到了之后,我们要重新调查这件事。”
英宗脸上显现出痛苦难看的表情,显然他在为自己受刑不过屈打成招感到惭愧,一顿皮鞭就什么都说。同时对陆铭又充满了感激,这句话实际上告诉他,他已经确认英宗先前所说都是被刑讯逼供才导致的,所以也就不作数。
英宗对陆铭说道:“我当然没有行刺皇上的想法,我只想在这儿颐养天年,一辈子就这样待着我就很满足了。怎么可能有夺权的奢望?”
刚说到这,就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简英快步走了进来,擦了一把冷汗,躬身对英宗说道:“微臣叩见太上皇!”
英宗赶紧挣扎着欠欠身,点头说道:“不必多礼,简大人快快请坐!”
自从土木堡英宗被俘之后,简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已经完全看不出出征之前意气风华的帝王形象,现在完全是一个说话卑微,谦恭的好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不禁很是感慨。
扭头对陆铭说道:“皇上让我们调查太上皇的这个案子,可是说实话,我是半点头绪都没有。因此该怎么查可能还需要公子你来定。”
陆铭倒没觉得简英这是在耍滑头,他知道简英是个敢做敢当的官员,特别是他根本不会在乎是否会危及到他的官帽子。他就是因为敢说敢做,才最终到了今天。他之所以这么说,在陆铭看来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这件案子关系重大,如果说出现了闪失,没有取证清楚,在皇上那儿是交代不了的。
他也看到了太上皇遭到刑讯逼供的样子。敢对太上皇动手,可见皇上对这件事有多在意,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根本不可能推翻皇上的看法的。——专门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门的人来做,这个人就是陆铭。
陆铭点头说道:“没问题,放心吧。”
陆铭对英宗说道:“太上皇,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把经过说一下,不用担心,是什么就是什么。”
英宗想让钱皇后把他搀扶起来,可是陆铭赶紧示意他不要起身,毕竟他刚才已经疼的差点晕厥了过去。他歉意的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这件事是这样的,上次太后给我带了些东西来,那些东西里面其中有一把金刀。她知道我在出征之前放在寝宫里的,是我最喜欢的物件之一,因此就给我拿来了。实际上我并没有打算再要这种奢华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看守我的阮浪阮太监帮了我不少忙,前天跟他聊天的时候,得知正好那天是他的生日。我在想反正以后也要求着他照应我,所以就想送他一件东西做礼物,但是母后给我送来的大多是日用品,能称得上礼物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瓶金刀了。我不可能送个锅碗瓢盆给他吧,所以我就把那把金刀送给他了。”
“他开始不要,我就说以后还要麻烦他事情多呢,他要不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开口,他这才收下的。没想到居然被锦衣卫说成拿这柄刀让阮浪去杀皇上,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呢?而且他把这把刀转送给王瑶,这件事我压根不知道。”
“从蒙古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多次写信说了,我只想回来好好过日子,回到故土。至于皇权,我做梦都不敢想,更不会手足相残,更何况他还是皇上,我怎么可能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我真的是冤枉的。”
陆铭点了点头。又问钱皇后,钱皇后所说跟太上皇说的是能够相互印证的。陆铭做了记录,让他们签字画押,固定了证据。
便在这时,一个老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来到了门口,高声说道:“简大人,陆公子,我奉旨前来照顾太上皇。阮浪已经残废了,以后服侍不了太上皇了。”
陆铭吃了一惊,忙问道:“阮浪现在在哪?”
“阮浪在锦衣卫大牢里头,他的手脚都被打断了,所以皇上让我来服侍太上皇。对了,还没介绍,我叫曹吉祥。”说着,面对太上皇磕头,“奴才拜见太上皇。”
慌得英宗赶紧招呼他起来。曹吉祥还是又磕了几个头才起来,身后的太监也跟着起来。
他又陪着笑对英宗说道:“不过皇上说了,不能打扰太上皇清修,所以大门还得锁上。这锁依旧跟以前那样灌上铅的,不能随意打开,尤其是这一次出了这么大事,皇上更担忧太上皇您的安危。叮嘱奴才必须要照顾好太上皇您的安全,这次的人手全都换了,是皇上亲自定的。对了,我以前是皇上身边服侍的,这次让我来服侍太上皇,真是我的荣幸。”
英宗刚开始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换一个狠辣的角色来,那自己日子就不好过了。但是从现在看,这曹吉祥说话很客气,也懂得礼数,真的把他当成太上皇来看待。不由得一颗心放了下来,赶紧连声称谢,至于锁门灌铅,那就不是他能定的了。
陆铭对简英说道:“简大人,我们现在立刻赶到锦衣卫去把阮浪的口供提到,这是最关键的证据。他要死了,这案子可说不清楚了。”
简英忙答应了。向太上皇告辞,赶紧出来,一路的到了锦衣卫。
锦衣卫已经得到皇上圣旨,简英和陆铭接替他们调查这件案子,所以按照他们的要求,很快把他们带到南镇抚司。负责牢狱的是佥都指挥使门达,门达也听说卢忠对太上皇刑讯逼供,逼取了口供。而现在换成了简英和陆铭,现在这两人来提审涉及案件的阮浪,他当然会积极配合。因为他跟卢忠两人从来都是明争暗斗对着干的。
双方见面之后,门达很客气,拱手施礼说道:“很遗憾,卢忠把王太监活活打死了,所以他就问不了了。不过好在阮浪还活着,虽然手脚也断了,这还是我坚决反对,卢忠他们才没有下毒手。”
陆铭说道:“卢忠在南宫审讯太上皇,这边是谁负责?”
“是他弟弟陆成,佥都指挥使他已经不是掌刑千户,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又让他来了,却没有通知纳兰千户。真是奇怪,我就说嘛,他哥哥还在指挥使这位置上,怎么可能让他弟弟吃亏呢?这种事他以为是立大功的,所以当然要把功劳给他弟弟。”
“你们不知道,他们下手有多狠。开始,我听说王瑶被卢诚刑讯逼供而死,当时我就开始担心了,后来他们审讯阮浪的时候,我坚决要求在旁边看着,我说这是钦案,不能动大刑,不然人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到了。好在我始终坚持,最终才保住了他的命呢!”
陆铭点头说道:“谢谢,你不仅救了他的命,也留了活口。否则这案子还真麻烦了。”
在议论的同时,门达还是把金英和陆铭带到了审讯室查看王瑶的尸首。一看连简英都打了个冷颤,这尸体太吓人了,身上没一块好肉,手脚也都硬生生的被敲碎了,应该是活活痛死了。
陆铭很担心阮浪熬不了多久,所以得尽快审讯他。
终于,阮浪被人用担架抬来,果然如陆铭所料,已经气息奄奄。陆铭坐在阮浪身边说道:“阮公公还能认识我吗?”
陆铭必须确保他还是属于清醒状态,不然他说的话恐怕就做不了证据了。
阮浪听到声音,微微睁开了眼,朝陆铭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陆公子,是你救了我吗?多谢!”
“严格的说也不是我救了你,是这个案子要查清楚,所以皇上指定都察院都御史简大人和我一并调查。你能不能把事情经过说一下?”
阮浪说道:“这件事是这样的,我前天生日,太上皇对人极好,竟然把金刀送给了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我就拼命推辞,可是太上皇说如果不接受以后他都不好意思委托我办事,我听他这么说了,就答应了把东西收下。昨天下午王瑶到我家里来,我们俩是老乡,平时关系就不错。他见到了这个金刀,说好看,非要我送给他。”
“我不送,他也会硬要的,他就是这么个人。好东西从来逃不过他的魔掌,我知道,所以我就同意了。他问我哪来的刀子?我说是太上皇送我的生日礼物,他就说过几天也是他的生日,就当礼物送他好了,接着就拿走了。所以这把刀子事实上是被他硬拿走的,我都没有提要送他。”
“至于后来刀子怎么到了锦衣卫手中我不清楚,因为根本来不及跟他说话,那已经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了。后来锦衣卫就突然赶到南宫,把我给抓走了,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们酷刑拷问我,太上皇是不是让我把刀子给王瑶去行刺皇上,我说这怎么可能,太上皇从来没有这么这种想法,也从来没有这么跟我说过,所以这完全是对太上皇的诬陷。他们就逼着我要这么承认,随后就拷问我,我以为我这次肯定活不成了。还幸亏你们来了,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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