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蒂-格劳大声唤他的当差，吩咐道：“保尔，去把我的后任赛谷先生请来……”又对两个以前的主顾说：“我们只管吃饭，让赛谷去看戈安得弟兄；再过几小时，你们俩动身回玛撒克的时候，财产是损失了，可是太平了。到手一万法郎便是多五百法郎进款；在你们那个美丽的小庄园上，尽可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柏蒂-格劳说的不错，两小时后，代理人带着正式文件回来了，两个戈安得签了字，还有十五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赛夏道：“这一次多亏你帮忙。”
柏蒂-格劳看见两个老主顾表示惊奇，回答道：“什么帮忙，我叫你们吃了大亏呢。我再说一遍，我叫你们吃了大亏，时间久了，你们自会发觉，不过我知道你们的性格，你们宁可受损失，不想等一笔遥遥无期，也许来得太晚的财富。”
夏娃道：“先生，我们不贪图财富，谢谢你使我们能够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我们永远感激你。”
柏蒂-格劳道：“天哪！你这么说，我要良心不安了；可是我相信，我今天把事情补救了。我做到法官是靠你们；应当表示感激的是我……再见。”
20 结局
日子一久，高布对赛夏老头的意见改变了，赛夏老头也对高布有了感情，发现他跟自己一样一字不识，也容易喝醉。退休的大熊教退伍的装甲骑兵管理葡萄田，出卖产品，他训练高布，存心留一个头脑清楚的汉子帮孩子们管家；因为他最后一个时期为着他的产业担惊受怕，简直可笑。他把磨坊老板戈多阿当作心腹。
他说：“我闭了眼睛，孩子家里变成怎么样，你等着瞧吧！啊，我的天，想到他们的将来我就心惊肉跳。”
一八二九年三月，老赛夏死了，留下价值二十万左右的田产，和大卫的庄园联起来确是一份挺好的产业，高布已经井井有条的管了两年。
大卫夫妻俩还在父亲屋子里找到一批黄金，大约值三十万法郎。外边的传说照例大大的夸张，老赛夏的家私在整个夏朗德州估到一百万。夏娃和大卫的小小的产业，同老人的遗产加起来，一年有近三万的收入；因为他们自己的资金过了一个时期才安排，在七月革命的当口买进公债。
到那个时候，夏朗德州的人和大卫·赛夏方始知道长子戈安得的家业有多大。他一共有几百万，当上议员，不久又进贵族院，传闻他在下一届内阁中可能当商业部长。一八四二年，长子戈安得娶了包比诺小姐，她的父亲安赛末·包比诺先生是七月王朝最有势力的一个政治家，巴黎选区的国会议员，兼某区区长。
自从有了大卫·赛夏的发明，法国的造纸业好比一个巨大的身体得到了养料。因为采用破布以外的原料，法国造的纸比欧洲无论哪一国都便宜。荷兰纸绝迹了，不出赛夏所料。大势所趋，恐怕早晚需要办一个王家纸厂，像高勃冷、赛佛、萨伏纳里[155]和王家印刷所一样，这些企业虽然被摧残艺术的布尔乔亚一再打击，至今没有动摇。
大卫·赛夏生了两男一女，夫妇的感情始终如一。他胸怀高洁，绝口不提以前的尝试。夏娃也很聪明，劝大卫把发明家的可怕的志愿放弃了。所谓发明家原是摩西一流，受着何烈山上的荆棘煎逼[156]。大卫拿文艺做消遣，过着懒洋洋的快乐的地主生活，经营自己的产业。求名的念头永远放弃了，甘心情愿做一个耽于幻想和蒐集标本的人：他从事昆虫学，研究虫类的奇妙的变化，现代科学在这方面还只知道变化的最后阶段。
人人听到检察长柏蒂-格劳的政绩，和有名的普罗凡的维奈[157]不相上下。他的雄心是要做博济哀高等法院的院长。
赛利才常常在政治上触犯禁令，一再判罪，着实有点名气。在进步党的哨兵中间，他是最大胆的一个，外号叫作勇将。他被柏蒂-格劳的后任[158]逼得没有办法，把安古兰末的印刷所卖掉了，加入内地戏院另谋出路，好在他天生会表演，不难在舞台上走红。后来他吃了一个青年女主角的亏，上巴黎去请教科学帮他对付爱神，同时想靠进步党帮忙，捞些好处。
至于吕西安，他回到巴黎的情形在“巴黎生活栏”[159]内另有交代。
一八三五——一八四三年 原作
一九六一——一九六四年 译
注释：
[1]当时报纸必须缴纳印花税，按发行额计算。寄递报纸的邮费不但不像近代有特别优待的价目，反而收费很高。
[2]《一千零一夜》中有个故事叫作“阿拉丁——一名神灯”，那盏灯能满足人的一切欲望。
[3]《梅赛尼安纳》是法国诗人兼剧作家特拉维涅写的爱国诗集，于一八一八至一八一九年间出版，作者一举成名。
[4]南美玻利维亚国的城市，有银矿锡矿。
[5]法国人每个时代对花花公子都有一个特殊的名称，王政复辟时代的漂亮哥儿叫作狮子。
[6]参看《幻灭（上）》注。
[7]旧教教义有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之说。
[8]前二人是理查孙小说《克拉列萨·哈罗》中的男女主人翁，后二人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英雄。
[9]等于二百法郎。
[10]卢梭的书信体小说《新哀络绮思——一名于莉》中的两个女性，于莉是书中的女主人翁。
[11]公元前五世纪时希腊哲学家提摩克利塔斯说过：“真理藏在井底，深不可测，很少希望掘出来。”
[12]神话中的飞马贝迦斯，通常用来譬喻富有诗意的幻想。巴兰的驴子在急难时能做人言，见《幻灭（上）》。
[13]旧教仪式，常用链条吊着小香炉向神坛来回摆动，使香烟冲往神坛。
[14]荷马史诗《依利亚特》中最有名的英雄之一，叫作阿喀琉斯，据说他的枪伤了人，只消用他枪上的锈屑涂在伤口上，就能治愈。
[15]魔鬼试探耶稣，忽而带他到旷野里，忽而带往殿堂顶上，忽而带上高山。见《马太福音》第四章。
[16]法国勒萨日（1668—1748）喜剧中的主人翁，卑鄙无耻，刻薄吝啬，同时也愚蠢可笑。
[17]罗马人是鼓掌队的别称，因为雇人拍手喝彩的风气，相传为古罗马的尼罗皇帝首倡。
[18]巴尔扎克忘了他上面说过吕西安赌输了钱，第二天高拉莉在他袋里放进一笔钱，参看《幻灭（上）》。
[19]彼特拉克的恋人洛尔（Laurre），与法文中黄金（L’or）一字谐音；而道利阿是花三千法郎收买吕西安的诗集的。
[20]过去吕西安自命为彼特拉克，特·巴日东太太也以洛尔自居。此处即暗指特·巴日东太太。
[21]指三位一体说。
[22]以上一段是挖苦大丹士一帮人的空想。——法国人回答儿童关于钟表的问题，常说是个小家伙使钟表走动的，“推动世界的小家伙”一语便是借用这个意思。
[23]维谷（1668—1742），意大利哲学家，首倡历史哲学，对十九世纪初的圣西门派颇有影响。
[24]西班牙的名酒。
[25]鸭子是谣言和谎话的别名，参看《幻灭（上）》。
[26]大革命时期一桩假造法令的舞弊案。
[27]法国大革命以前和王政复辟时代，没有相当的不动产不能封爵。
[28]韦斯脱是桥牌的前身，入局之前也需要抽一张牌，用花色来决定与谁合伙。
[29]安古兰末在九世纪是伯爵领地的首府，十六世纪起改为公爵领地的首府。十八世纪初方始正式并入法兰西王国。
[30]卡瓦利埃一字的本意是骑马的人或骑兵。
[31]法国人惯于把法国北部的诺曼底人（即诺曼人）说做善于经营的商人，此处又借用历史上诺曼人征服英吉利的故事做双关语。
[32]阿雷蒂诺（1492—1556），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有名的文学家，有才无行，写过不少小册子，揭发帝皇与诸侯的阴私，借此勒索巨款。权倾一世的西班牙王兼日耳曼皇帝查理五世及法王法朗梭阿一世都受过他的敲诈。
[33]凡并无银钱来往而允许出票人开出本票，把自己作为付款人，以便出票人在外周转的票据，法律上称为徇情票据。
[34]杂货商是一般法国人鄙薄生意人的通称。
[35]招牌是指屋内的希腊式陈设，希腊人是骗子与坏蛋的代名词。此外以希腊装饰影射主人是坏蛋。
[36]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派的两大画家，以颜色鲜艳著称，青黄二色用得特别多。
[37]法文中livre一字，阳性是书，阴性是旧时代某种货币（值一法郎）的名称。上文说到一本一本的书，故此处借用铜子作双关语。
[38]圣西门派由安方丹（1796—1864）领导的一支，于一八三二年组织一个宗教性质的社会主义集团，被警察当局解散。
[39]称呼高利贷者或债主的俗语。
[40]当时巴黎最大的一家赌场。
[41]轮盘赌除了三十六门（即三十六个数目）以外，还有红黑单双，庄家赔钱的倍数和三十六门不同。
[42]法文中月亮一字常用来譬喻荒唐的幻想。还有一句俗语叫作“把月亮戳一个窟窿”，指欠了债逃走或破产倒闭的意思。
[43]指拿破仑二次下野，王政复辟以后，大杀拿破仑党徒及共和党人。
[44]走江湖戏班的戏码中有一个愚蠢可笑，胆小无用的丑角，叫作奚勒。从十八世纪起这个人物被戏剧界普遍采用。
[45]蓟草是影射吕西安的本姓夏同，参看《幻灭（上）》注。
[46]在历史上实有玛丹维尔（1776—1830）其人，是极顽固的保王党作家，《白旗报》的创办人。相传一八一五年拿破仑败退时，玛丹维尔住在班克，带领普鲁士军队渡过塞纳河。
[47]驴子在法文中本是骂人话，驴子过桥又是一句成语，意思是笨蛋见到困难就像驴子过桥一样害怕；这里是骂进步党。
[48]十八世纪的剧作家博马舍和文人弗雷隆都写过不少激烈的小册子攻击当时的人。阿雷蒂诺见前注。
[49]参看《幻灭（上）》注。
[50]王政复辟时期保王党内的一个支派，亦称正中派，主张君主立宪政体；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以后成为执政党，首领即有名的史学家基佐（1787—1874）。
[51]指夏多布里昂于一八二四年被政府免去部长职位以后的行动。
[52]公元前六世纪希腊的大力士和运动健将。
[53]法国大革命时期左派领袖之一。
[54]蓟鸟隐射吕西安的本姓夏同，见前注。希腊的班达山是古代祭文艺之神阿波罗和诗神缪斯的地方。因为吕西安·夏同是诗人，故说他是班达山上的蓟鸟。
[55]指杜·卡拉伯爵夫人，以才思与美貌有宠于路易十八。贝朗瑞在王政复辟时代攻击，不能不用另一个名字（奥太维）影射她。
[56]法国传统，掌玺大臣必兼司法部长，故下文又称部长。
[57]即后来的查理十世，未登位时称特·阿多阿伯爵，为极端派保王党的领袖，不满路易十八的施政，认为太温和，太妥协。
[58]指当时的执政党——保王党中的主宪派。
[59]以上都是反政府的进步党报刊。
[60]《日报》属于保王党中的立宪派，《觉醒报》属于保王党中的政府派。
[61]隐射月亮街的含义，参看前注。
[62]决斗时照例有外科医生在场。
[63]第三者指原来的受票人。受票人将未到期的本票向人贴现，必须在票上签字，叫作背书；原出票人到期不能支付时，当由受票人清偿。倘出票人宣告破产，即使所出票据尚未到期，贴现人即可勒令受票人立刻偿付。
[64]上文提过，吕西安向加缪索贴现时，背书上写明付丝绸账，故吕西安有了商人身份。
[65]巴尔扎克小说中的加米叶·莫班是影射乔治·桑，乔治·桑性格刚强，独立不羁，故称之为半男半女的作家。
[66]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
[67]当时专走巴黎和郊区的小型载客马车，名叫布谷鸟，只有四个到六个座位。
[68]基督教传说用牛做路加福音的作者圣·路加的象征，代表力量。圣·路加本是画家出身，故后世画家奉为祖师。
[69]有名的银行家乌佛拉（1770—1846）一度专收博阿多和安古兰末的纸厂出品，囤积居奇。
[70]参考《幻灭（上）》，指掌车工。
[71]指印刷所的老板。
[72]指夏娃引诱亚当吃禁果的基督教传说。
[73]穷人往往只有蒜头做饭菜。
[74]65×59公分。法国纸张名称详见《幻灭（上）》注释。
[75]法国人雅卡（1752—1834）曾发明一种纺织机，至今尚在使用。
[76]十六世纪葛朗陶日祖孙三代发明并改进在布上织出花草的图样。罗凡于一五四九年发明在河上编筏运木。劳贝办的织布厂出品超过法兰德斯。十八世纪定居法国的波斯人阿登（1709—1774）在法国播种茜草，成为主要染料之一。
[77]法国画家梅索尼埃（1815—1891），长于风俗画及战争场面。
[78]法国的执达员除了代法院向当事人送达公事以外，也可接受当事人委托，代办追偿债务等等的诉讼。
[79]按照法国民法规定，凡债务人不能偿付到期的票据，必须由执达员或公证人当着债务人的面立一个文件，叫作拒付证书，有了这个文件，债权人才能向法院控诉。
[80]原文中的账单或清单（compte）与寓言或小说（conte）读音完全一样。
[81]上文已经提到第三个项目，此处应是第四项；以下第四第五应是第五第六。作者把数字弄错了。
[82]她的丈夫是巴尔扎克小说中有名的银行家。
[83]上文称梅蒂维埃的上诉于七月三十日驳回，此处忽称六月三十日维持原判，等于提早一个月，显见作者前后日期错误。
[84]上文称八月七日驿车方将本案卷宗送与卡乡，此处忽称七月三日（等于提前三十五天）杜布隆在安古兰末传讯大卫，前后日期又有矛盾。
[85]蒲高涅和香巴涅是法国葡萄品质最好的两个地区。
[86]持票人或第三者在银钱票据背后签字，银行术语叫作背书。
[87]亚尔萨斯人的法语一般都发音不准，上面几段高布的谈话，作者原文故意把读音写得似是而非。
[88]皮隆一家三代有三个元帅，这是指最早的一个，阿芒·特·龚多男爵（1524—1592）。
[89]公元前三世纪罗马大将。
[90]博马舍喜剧中的角色，是个聪明伶俐，刁钻捉狭的小人。
[91]定着物是法律名词，房屋及其定着物在法律上都是不动产。
[92]法国民法规定，妻子在共有财产中的应得部分，以及债务人欠缴的房租，都比一般的债务占有优先权。大卫的印刷所拍卖所得，或许还不够偿付妻子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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