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通史:双色典藏版-近世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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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明朝的对外

    第一节 明朝的武功

    明太祖既定天下,不知怎样,忽然想行起封建政策来。分封诸子于要地,各设传相官属,体制甚隆。虽然不干预地方政事,而各设护卫兵——从三千人到一万九千人——在实际上,便也颇有些势力。而燕王棣、晋王,以守御北边故,并得节制诸将,权势尤重。

    明初封建表除靖王为太祖的从孙外,余皆太祖的儿子。

    秦王樉:西安

    楚王桢:武昌

    宁王权:大宁

    鲁王檀:兖州

    渖王模:潞州

    代王桂:大同

    郢王栋:安陆

    庆王:宁夏

    周王:开封

    燕王棣:北平

    潭王梓:长沙

    韩王松:开原

    湘王柏:荆州

    唐王:南阳

    辽王植:广宁

    岷王楩:岷州

    晋王:太原

    齐王榑:青州

    谷王橞:宣州

    肃王模:甘州

    伊王:洛阳

    赵王:未之国

    安王楹:平凉

    静江王守谦:桂林

    太祖对于民治,颇为留心,参看本篇下第五章。而猜忌特甚。诸功臣宿将,都坐谋反或株连诛死。所以一传之后,朝臣中已经没有什么知兵的人。太祖太子标,早卒,立其子允炆为太孙。公元1398年,太祖崩,允炆立,是为惠帝。用齐泰、黄子澄之谋,“以法绳诸侯”。燕王棣就举兵反。棣初举兵的时候,建文帝派耿炳文、李景隆去讨他,都大败。棣遂陷德州,进攻济南,为都督盛庸、参政铁铉所败,进复德州。棣兵势颇沮。刚刚这时候,有人告中官奉使侵暴,建文帝诏所在的有司捕治。于是中官差人到燕去,说京师可取。燕王就决意举兵南下,陷徐宿州,进陷泗州。东至扬州,都督佥事陈瑄以舟师叛附于棣,棣自瓜州渡江,攻京城,京城遂陷。公元1402年,陷京城,惠帝不知所终。惠帝出亡之说,大约是有的,可看《明通鉴》辨证。棣即位,是为成祖。改北平为顺天,公元1421年,迁都焉,而以应天为南京。

    明朝当成祖时,国威最盛。曾北破蒙古、瓦剌,南并安南,又招致南洋诸国。从宣宗以后,就日即于陵替了。鬼力赤篡元大汗之统,自称鞑靼可汗,已见第三篇下第四章第三节。鬼力赤旋为知院阿鲁台所杀。迎立元后本雅失里于别失八里。在如今迪化。成祖遣邱福征之,败没。公元1410年,自将讨破之。本雅失里后为瓦剌马哈木所杀,阿鲁台来降。后复有叛意。公元1422、1424年,成祖两次亲征,击破之。公元1434年,阿鲁台亦为瓦剌脱欢所袭杀。

    安南陈氏,以公元1399年,为外戚黎季犛所篡。季犛复姓胡,建国号曰大虞,旋传位于子汉仓。诡言陈氏后绝,为国人所推戴,请封于明朝。成祖封为安南国王。已而安南的旧臣裴伯耆来告难,老挝也送安南明宗的儿子,名唤天平的,来到中国。成祖切责黎氏,黎氏阳为谢罪,请迎接天平回去立他。成祖信以为真,谁知送到界上,给黎氏伏兵袭杀。成祖大怒。公元1406年,遣沐晟、张辅分出云南、广西讨之。明年,生擒黎季犛父子。送京师诛之。求陈氏后不可得,就把他的地方,立了一个交址布政司。安南从五代末,和中国分立,到这时候,差不多有四百五十年,又暂时列于内地。当太祖时候,颇注意于招徕四夷。成祖篡位,更疑心惠帝逃在海外,要派人去踪迹他。于是有郑和下西洋之举。公元1405年,郑和造了大船,带着海军三万七千人,多赍金帛,从苏州的娄家港出海,如今的浏河口,当时江苏泛海,从此出口。经福建达占城,遂遍历南洋诸国。“不服者威之以兵”,于是诸国都纷纷朝贡。和前后凡七奉使,三擒番长。后来奉使的人,还借着他的名字,以耸动外国。也可以算得有些建树的人。可惜《明史》郑和的传,非常简略。《外国传》里,对于南洋诸国的道里位置等等,也阙焉不详。如今就《明史》所载诸国国名,参以近人所考校,解释其今地如下。

    吕宋 今同名。

    合猫里 在菲律宾群岛中。

    美洛居 如今的摩鹿加。

    沙瑶 未详。

    婆罗 如今的婆罗洲。

    麻叶瓮 如今比利敦附近的岛屿。

    交烂山 如今苏门答腊东方的比利敦群岛。

    古麻剌朗 未详。

    冯嘉施兰 未详。

    文郎马神 未详。

    宾童龙 如今柬埔寨的岬。

    瓜哇亦作阇婆如今的爪哇。

    苏吉丹 爪哇属国,当在其附近。

    碟里 近爪哇。

    日罗夏治 近爪哇。

    三佛齐 如今苏门答腊的巴邻旁。

    渤泥 如今苏门答腊的西北境。

    满剌加 如今的麻六甲。

    苏门答腊,后改名哑齐。如今的苏门答腊,哑齐为其西北境。

    苏禄 如今的苏禄岛。

    西洋琐里 未详。

    琐里 未详。

    览邨 未详。以下三国,《明史》说“在西南海中”,当系印度洋中岛屿。

    淡巴 未详。

    百花 未详。

    彭亨 在如今马来半岛。

    那孤儿 在如今苏门答腊西境。

    黎伐 同上。

    南渤利 在哑齐之西。

    阿鲁一名哑鲁 如今的亚罗亚群岛。在苏门答腊、马来半岛之间。

    柔佛 如今马来半岛南端。

    丁机宜 同上。

    巴喇西 未详。

    古里 如今印度的科利库特尔。

    柯枝 如今印度的可陈。

    大小葛兰 如今印度的固兰。

    锡兰山 如今的锡兰岛。

    榜葛剌 如今的孟加拉国。

    沼纳朴儿 榜葛剌西。

    祖法儿 如今阿剌伯半岛的设黑尔。

    木骨都束 如今非洲的东岸。

    不剌哇 同上。

    竹步 同上。

    阿丹 如今的亚丁。

    刺撒 在如今阿剌伯半岛马利尔拉附近。

    麻林 未详。

    忽鲁谟斯 如今波斯湾外的和尔木斯。

    溜山 未详。《明史》说“在锡兰南,顺风七昼夜可至”。以下四国,都应当在如今印度洋中。但不能确指其地。

    南巫里

    加异勒

    甘巴里

    忽兰丹 未详。

    沙卫湾尼 未详。

    底里 《明史》说“地近沼纳朴儿”,或即特里。

    千里达 未详。

    失剌比 未详。

    古里班卒 未详。

    剌泥 未详。

    白黑葛达 报达。

    以上诸国,有当明初一通朝贡,后来就不来的;也有朝贡终明之世的;又间有招谕不服,威之以兵的。中国人到南洋去经商做工的,实在不少。《明史》虽无确实的纪载,然而诸国传中,也隐约可见。惜乎限于篇幅,不能一一摘出详考。读者诸君,可自取原书披览。其在海外作“蛮夷大长”的,也大有其人。据《明史》所载:则有吕宋的潘和五,婆罗的王,爪哇新邨的村主,三佛齐的梁道明、陈祖义。然而实际一定还不止此,不过都湮没不传罢了。近人新会梁氏,著《中国殖民八大伟人传》,除根据《明史》外,又有得诸口碑的:戴燕国王吴元盛,昆甸国王罗大,柔佛的叶来,沙剌的嘉应人,共四人。哥伦布的发见新大陆,事在公元1493年。上距郑和的航行南洋,凡八十八年。从此以后,西洋人接踵东航,南洋的形势,就一变了。所以明代和南洋的交通,要算是南洋诸国对于我畏威怀德最后的历史。

    第二节 瓦剌的强盛

    明朝的国威,虽以成祖时为最盛;而一切失当的措置,也起于成祖时;到后来就深受其累。先是太祖时,元朝大宁路属辽阳行省。的北境来降。太祖即其地,分没泰宁、朵颜、福余三卫。如今热河洮昌两道的地方。三卫之中,惟朵颜地险而兵强。当时边外诸卫,都隶北平行都司。宁王权,居节制之。大宁,在如今热河道隆化县境。成祖起兵,恐宁王议其后,袭而执之。又以兀良哈如今的乌梁海。兵从征,颇得其力。即位之后,就改北平行都司为大宁都司,徙治保定。把大宁地方,送给兀良哈。于是明初所设的开平卫,元朝的上都。势孤援绝。宣宗时,不得不徙治独石,既不能控制漠南,又不能辅翼辽西。北边的形势,就大弱,这是明朝对于边防上最大的失策。参看第三章。又安南地方,虽然一时为明朝所取,然而措置得也并不得法——安南这时候,自立已数百年,一时不容易和中国融合。而成祖末年,奉使的中官,又颇有婪索的事情。于是交人黎利,乘机创乱。宣宗时,命王通、柳升讨之,大败。宣宗就弃掉其地。于是安南和中国,合并了不满二十年,又分立了。

    所谓瓦剌,就是元初的干亦剌,如今译作卫拉特。元朝灭亡的时候,强臣猛可帖木儿据其部。猛可帖木儿死后,分而为三:其酋长一名马哈木,成祖初年来降,封为顺宁王。一名太平,同上封贤义王。一名把秃孛罗。同上封安乐王。成祖初年,来降,后渐桀骜。公元1503年,成祖曾亲征破之。后马哈木死,子脱欢强盛,杀太平、把秃孛罗,并三部为一,又杀鞑靼的阿鲁台。要想自立做可汗。手下的人不愿意,脱欢乃迎立元朝后裔脱脱不花,自为丞相。脱欢死后,子也先嗣,声势更盛。朵颜三卫之地,亦为其所胁服。

    先是太祖定制,内侍不得读书,不准和外廷交通。成祖起兵,因宦官密告京师虚实,才决意南下。南下的时候,宦官又多逃入北军,报告机密,成祖深以为忠。即位之后,就开书堂于内府,选翰林官入内教习。又命随诸将出镇,设京营提督,使之监军。立了个东厂,叫他刺探外事。参看《明史》卷九十五。于是宦官权势渐重。英宗即位,年方九岁,宠用司礼太监王振。一切事情,都委托他。王振特好用兵,叫王骥、蒋贵兴大兵去征麓川,见第八章第一节。已经弄得劳民伤财。公元1449年,也先入寇,王振又怂恿英宗亲征。到大同,知不能敌,急急班师。王振家在蔚州,起初要想邀英宗临幸其家,从紫荆关入。后来又变计走居庸关,到土木堡,在如今直隶怀来县的西边。为也先所追及。诸军大溃,英宗遂为也先所执。王振死于乱军之中。这时候,群臣多主张迁都,幸而侍郎于谦,力持不可。以太后命,奉郕王监国。旋即位,是为景帝,遥尊英宗为太上皇。也先挟太上皇从紫荆关入,攻京城。于谦督率石亨等,力战却之。于谦用重兵守宣府大同,也先屡入寇,都不得志。明年,遂奉上皇还。

    也先既立脱脱不花,后来又互相猜忌,治兵相攻。脱脱不花为也先所杀,也先自立为可汗。公元1453年。旋又为阿剌知院所杀,公元1455年。于是瓦剌部落分散。鞑靼部长孛来,杀阿剌,立脱脱不花的儿子麻儿可儿,号为小王子。麻儿可儿死后,众共立马古可儿吉思,为孛来所弒。鞑靼部长毛里孩,又杀孛来,更立“他可汗”。又有唤做斡罗出的,和毛里孩互相仇杀。先是鞑靼的入寇,或在辽东,或在宣府大同,或在宁夏、庄浪,如今甘肃的庄浪县。甘肃,去来无常,为患不久。英宗天顺间,公元1457至公元1464年。斡罗出才入据河套,和别部长李鲁乃合。宪宗成化间,公元1465—1487年。则孛来、小王子、毛里孩,先后皆至,为患益深。孛来死后,其患乃稍衰。又有一个做满鲁都的,继之而至,以别部长癿加恩兰为太师。满鲁都乃癿加恩兰之婿。公元1473年,为王越所袭破。后来癿加恩兰为其下所杀,满鲁都亦死,边境才渐渐安稳。总而言之,从宪宗以前,是个鞑靼、瓦剌互相争夺的世界。北族自己不能统一,所以不能十分强盛,到达延汗出来,而形势又一变了。

    第三节 蒙古的再兴

    上节所记鞑靼、瓦剌的事情,都系根据《明史》。至《源流考》所载,则与此又异。《源流考》固然是疏舛百出的,然而除此以外,别无可据。这达延汗中兴的事情,就是现在蒙族,所以分布成功如此状态的根源,又不能置诸不论。而《源流考》和《明史》,二者又无从折衷比附,所以现在不避重复,将《源流考》所记,略为叙述于左。

    《源流考》记顺帝以后,蒙古大汗的世次。

    额勒伯克汗听了浩海达裕的话,杀哈尔古楚克,而取其妻洪郭斡拜济。洪郭斡,就是翁吉喇的异译。洪郭斡拜济怨浩海达裕,谮杀之。而额勒伯克汗又派浩海达裕的儿子巴图拉管领四卫拉特。卫拉特的乌格齐哈什哈不服,汗与巴图拉议杀之。乌格齐哈什哈就弑汗。乙未年,永乐十三年。又杀巴图拉。这一年,乌格齐哈什哈亦卒,子额色库立。洪郭斡拜济归额勒伯克汗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归额勒伯克汗四个月后,而汗被弑,又给乌格齐哈什哈抢去;三个月而生一子,名曰阿寨。又有一个乌格德勒库,是服役于巴图拉的。巴图拉叫他“负筐拾粪”,就取“负筐之义”,名之曰阿鲁克台。《明史》的阿鲁台。乙巳年,仁宗洪熙元年。额色库卒,其妻萨穆尔福晋,把这三个人流窜。这时候,科尔沁阿岱台吉,已得蒙古遗众,三人同往依之。阿岱既得洪郭斡,遂即汗位。以事迹论起来,阿岱似乎就是《明史》的本雅失里。虽然年代相差,也不足疑。

    因为《源流考》的年代,本来就很不可据的。以阿鲁克台为太师,伐四卫拉特,获巴图拉之子巴噶穆。阿岱以赐阿鲁克台,阿鲁克台取“覆于釜中之义”,名之曰托欢。戊午年,英宗正统三年。托欢以四卫拉特的兵伐蒙古,弑阿岱汗。这一年,托欢也死了,子额森也先立,自称可汗。明年,己未,阿寨的儿子岱总台吉即汗位。壬申,景帝景泰四年。伐卫拉特,战于吐鲁番之哈喇地方。额森差人说阿噶巴尔济,阿噶巴尔济叛岱总汗,岱总汗败死。以事迹论,岱总汗该就是《明史》的脱脱不花。额森遂并杀阿噶巴尔济。他手下的人,怕蒙古人报仇,要索性杀掉哈尔固楚克。哈尔固楚克是额森的女婿,所以额森不肯。岱总台吉败亡时,蒙古勒克埒青吉斯年七岁,其母以之称乌珂克图汗。明年,为多伦土默特之多郭朗台吉所弑。众推摩伦台吉为汗。大约就是《明史》的孛来。又明年,景泰五年为翁里郭特之摩里海王所弑。《明史》的毛里孩。国统中绝。到癸未年,英宗天顺七年。

    满都固勒《明史》的满鲁都。才即汗位,杀摩里海。戊子年,满都固勒殁。隔了一年,庚寅,成化六年巴图蒙克年七岁,才称达颜汗。这是继承蒙古本族大汗统绪。到四十一岁,甲子年,孝宗弘治十七年。又即汗位。这是仍做诸部族的大汗。又四年而殁。以上的纪事,始终用洪郭斡拜济一个人做经纬,很有传奇的性质。这种纪事,原不足信。然而述蒙古大汗的统系,毕竟比《明史》详尽些,杀也先的阿拉知院,《源流考》称为卫拉特右翼的丞相阿拉克。

    达延汗是个中兴蒙古的伟人。可惜他的事迹,《明史》和《源流考》,也都不甚详尽。但知他长子早死,仍留季子格埒森札赍尔守漠北,大约仍旧是把旧业给斡赤斤的意思。这便是后来喀尔喀四部之祖。以次子乌鲁斯做右翼,三子巴尔苏做左翼。乌鲁斯为满都固勒所杀。达延汗怒,叫巴尔苏攻破满都固勒,就用巴尔苏为右翼济农。自己和嫡孙卜赤,徙幕东方,是为插汉部。今译作察哈尔。巴尔苏有二子:长名衮必里克图,嗣巴尔苏为右翼济农。次名阿勒坦,就是《明史》所谓俺答,统四卫拉特之众。衮必里克之后,为鄂尔多斯。阿勒坦之后为土默特。衮必里克图早卒,其众皆归于俺答。所以嘉靖时候,俺答独强。公元1550、嘉靖二十九年。公元1559、三十八年。公元1563年四十二年。三年,三次剽掠京畿。明朝竟无如之何。直到后来,俺答的孙子把汉那吉来降——这把汉那吉,是幼孤而育于俺答之妻的。后来娶妻而美,俺答夺之。把汉那吉怒,遂来降。俺答之妻,怕中国把他杀掉,日夜哭泣,俺答才来请和。公元1570年,穆宗隆庆四年。封俺答为顺义王。这时候,俺答又受了喇嘛教的感化,见第六章第二节。就不再犯边。俺答传子黄台吉(改名乞庆哈),黄台吉传子撦力克。俺答所夺把汉那吉之妻,原是俺答的外孙女,襖儿都司的女儿。历配三主,掌握兵权;替中国捍边,甚为恭顺。神宗封为忠顺夫人。撦力克卒,孙小失兔立。号令不行,套部遂衰。而东方之插汉部转盛,就生出满洲和蒙古的交涉。

    第四节 倭寇和丰臣秀吉

    明朝和外国的交涉,还有一件“倭寇”和万历时救援朝鲜的事情,也得略叙一叙。其和西南夷的交涉,因方便并入下篇里叙述。日本自和元朝交兵后,就禁止国里的百姓,不准和中国交通。于是偷出海外来做卖买的,都是些无赖的人。久之,遂流为海盗。元中叶后,日本分为南北朝。明初,南朝为北朝所并,其遗臣有逃入海中的,也和海盗相合。于是其势渐盛,屡次剽掠中国和朝鲜的沿岸。然而这时候,其侵掠的主要地方,在于朝鲜。中国的受害,还不如朝鲜的深。日本从分裂以来,积苦兵戈,统一之后,沿海诸国,都想靠海外互市,弄几个钱。所以对中国、朝鲜,贸易颇盛。从日本向中国,最近的海口,就是浙江。明初,也设有市舶司,以管理互市的事情。嘉靖年间,废司不设。和日本商人做卖买的,都是些贵官势家,欠钱不还,弄得日本商人流落海外,不能回国,就都变做海盗。沿海的人民,也有依附他的。以海岛为根据地,“饥则入掠,饱则远扬”。沿海的强盗又“冒其旗帜”,到处劫掠。明初为防倭寇起见,沿海地方,本都设有卫所,备有战船。承平久了,“船敝伍虚”;临时募渔船征剿,毫无用处。于是倭寇纵横千里,如入无人之境。“浙东西,江南北”,沿海之地,无不被其侵掠。甚至溯江而上,直抵南京。明朝竟无如之何。直到公元1556年,胡宗宪总督浙江军务,捕诛奸民陈东平、徐海。明年,又诱诛盗魁汪直。倭寇失其耳目,势才渐衰。于是转掠闽广。到公元1563年,为总兵俞大猷、戚继光所讨平。然而沿海之地,已弄得凋敝不堪了。

    倭寇之乱,只是一种盗贼的行为,原算不得日本国家的举动。却是隔不到三十年,日本的武人,又行起侵略政策来。原来日本从开国以来,世世和虾夷为敌。唐德宗时,日本拓地益广,就于东北边置征夷大将军。源氏、平氏,世守其地。从宋朝以后,日本国王,都喜欢传位于子弟,自为太上皇,而又依旧要掌握政权。于是往往数上皇并立;或者一个上皇,握权数世。屡起纷争,总是借源、平二氏为助。其初平氏以外戚执政,后来为源氏所灭。源氏遍置“武职”于诸州,以守护“封土”,而总其权于征夷大将军。于是全国政权,尽归幕府,天皇不过徒有虚名而已(日本的天皇,所以能一系相传到现在,就是为此)。

    源氏自居镰仓,派家臣北条氏,守护京城。数传之后,又为北条氏所灭(当元世祖伐日本时,握日本政权的,就是北条氏)。元英宗时,日本后醍醐天皇,借北条氏家臣足利氏之力,把北条氏灭掉。旋又为足利氏所逼,退保吉野,足利氏别立一君,日本就分为南北朝。到明初,才统一。从源氏置“武职”以来,都是各据土地,子孙世袭,已成封建之势。足利氏初起时,要借将士之力,抵抗天皇,格外广行封建。到南朝既灭,而足利氏亦衰。其所封建的将士,各各据地相争,足利氏又“势成赘疣”。而足利氏的将士,又各有其将士,又要分裂相争。日本的政权,就入于“陪臣之臣”之手,全国分裂。明世宗时,织田氏的将丰臣秀吉,起而征讨全国,战无不胜,诸侯无不慑服。然而秀吉念乱源终未尽绝,就想把这班人送到国外,开一次战争,就有侵犯朝鲜的事情。

    朝鲜的王室李氏,在高丽王氏时候,本是世代将家。太祖成桂,又以讨倭寇有名,因此取王氏而代之。开国之初,兵力亦颇强盛。李朝累世,皆极注意于文化,然武备实颇废弛。在高丽王氏以前,朝鲜半岛,佛教盛行,元朝时候,宋学才输入。朝鲜近世的文化上,很受些宋学的益处,然而也沾染了宋朝人的习气,好立门户,事党争。从明朝中叶时候起,直到公元1910年亡国为止,党祸竟不曾能够消灭。真是言之痛心了。参看本篇下第三章第三节。公元1591年,神宗万历十九年。日本丰臣秀吉贻书朝鲜,叫朝鲜人替他做向导去伐明。这时候,朝鲜人分为东西二党。西党说日本人一定要来侵犯的,东党竭力反对。朝鲜宣祖,相信东党,毫不设备。明年,丰臣秀吉派小西行长带兵二十万攻朝鲜。从釜山登岸,直逼京城。朝鲜仓猝遣兵御之,大败。宣祖奔开城,旋又逃到平壤,又逃义州。告急于明。明朝以宋应昌为经略,李如松为东征提督,率兵往援。如松战于平壤,大捷,尽复汉江以北之地。

    旋又轻进遇伏,大败于碧蹄馆。在坡州之南。这时候,朝鲜人全国流离,饿莩载道,日本兵也没有饷;又平壤一战,晓得明兵非朝鲜兵可比,士气颇为沮丧。于是退军庆尚南道。而明朝从碧蹄馆一败,也觉得用兵没有把握,于是抚议复起(先是平壤未战以前,兵部尚书石星,募人使日本军。嘉兴人沈维敬,应募而往。及平壤战后,抚议遂绝)。及是,再差沈维敬前往。迁延到公元1596年,才派沈维敬去,封秀吉为日本国王。秀吉不受,反遣清正行长再发兵十四万去攻朝鲜。神宗大怒,下沈维敬于狱,以邢玠为总督,发兵救朝鲜。玠至,督诸军画汉江而守。相持到明年,丰臣秀吉死了,日本兵才退回去。这一次,明朝调兵运饷,骚动全国,竞其没有善策。然而朝鲜人从此以后,深深感激中国。到后来,虽然受清朝的兵力压迫,始终心向着明朝。清朝既经入关,朝鲜孝宗,还“训卒厉兵,欲伺其后”。到吴三桂举兵时,不幸孝宗短命死了。孝宗的儿子显宗,是个柔懦无能的人,不能继父之志。然而朝鲜士人之中,还有三上万言书,请“追先朝薪胆之志”的。肃宗时候,造了一个“大报坛”,以太牢祀明神宗,英祖时,并祭明太祖和毅宗。模刻明成化中所赐印,为子孙“嗣位之宝”。正祖辑《尊周汇编》,尤“三致尊攘之意”。终李朝一朝,始终没用清朝的年号,奉清朝的正朔。天下最可贵的是人情!这种深厚的感情,在历史上遗传下来;将来中国人和朝鲜人,总有互相提携的一天的。历史上的年代长着哩,数十百年,算得什么?看的人请等着便了。

    【第二章】明朝的内治

    第一节 宦官的专权

    明朝的内治,差不多始终为宦官把持。太祖、成祖两朝,内治总算是清明的。仁宗在位,只有一年。宣宗时,北弃大宁,南弃安南,对外的不竞,就从此开始了。英宗立,宠任了一个王振,一切妄作妄为,其结果就弄出土木之变。从成祖建立东厂,叫宦官刺探外事,宦官有了司法之权。王振专权时,也派他的义子马顺,管理镇抚司。有和他反抗的人,就叫镇抚司捕治,所以朝臣都拿他无可如何。英宗回国以后,本没有再做皇帝的道理。却是当英宗北狩时,朝臣有主张迁都的,也有主张坚守京城的。侍讲徐有贞,便是主张迁都最力的人。英宗回来之后,不免心怀惭愧。战将石亨,守京城有功,也因赏薄怨望。景帝初立英宗的儿子见深为太子,后来把他废掉,立了自己的儿子见济。偏偏见济又不争气,死掉了。景帝就久不建储。公元1458年,景帝有病,徐有贞、石亨等和内监曹吉祥相结,以兵闯入宫中,迎接英宗复位。废景帝,复为王,徙之西内。不多时,就死了。是为“夺门之变”。

    徐有贞旋为石亨所排挤,贬谪而死。石亨、曹吉祥都因谋反事泄,伏诛。英宗再做了皇帝,似乎他的行为,总应当改弦易辙了。却是依然昏聩,靠锦衣卫使门达、逯杲做耳目(石亨的反谋,系门达所举发。曹吉祥造反时,逯杲为其所杀)。因此英宗格外信任锦衣卫。锦衣卫就广遣校尉,到各处去侦探事情。弄得敲诈官吏,诬害平民,天下大受其害。公元1464年,英宗崩,宪宗立。诛门达,却又宠任了太监汪直。于东厂之外,别立西厂,派汪直领其事。缇骑四出,屡兴大狱,无赖校尉,布满民间。贻毒更不堪设想。公元1482年,才诛汪直,罢西厂。然而所信任的,仍是太监梁芳、方士李孜省、和尚继晓等一班人。公元1487年,宪宗崩,孝宗立,才把这三个人杀掉。刘健、谢迁、李东阳,相继秉政。把先朝弊政,极力厘剔,天下翕然。在位十八年,政治总算是清明的。到孝宗崩,武宗立,就又闹得不成样子了。武宗宠任太监刘瑾,于东西厂之外,别立内厂,派刘瑾主其事。武宗坐朝时,不知什么人,投了一封匿名书于路旁,数瑾罪恶。瑾就矫诏召百官三百多人,都跪在午门外,加以诘责,至于半日之久,然后把他们都送到监里。其专横如此。

    公元1510年,安化王置墦,反于宁夏。遣都御史杨一清讨之,太监张永为监军。一清游说张永,回见武宗时,极言刘瑾的罪恶。武宗方才省悟,把刘瑾杀掉。又有个大同游击江彬,交结了内监钱能的家奴,以蹴鞠侍帝,极言宣府、大同景物之美。于是武宗自称镇国公朱寿,出游宣府、大同。又从大同渡河,幸延绥,南至西安,由西安到太原。于是人心惶惶,谣言蜂起。宁王宸濠,乘机反于南昌。公元1519年。陷南康、九江,东攻安庆。幸而王守仁起兵赣南攻其后,仅三十五日而平。总算是侥幸万分了。武宗却丝毫不知反省,反借亲征为名,到南京去游玩了一趟。平心论之,武宗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傥使不做皇帝,也不过是个败家子,无甚大害及于社会。要是处境困厄,或者还能养成一个很有才干的人。却是做了个皇帝,就把天下弄得如此其糟(从古以来的皇帝,像这样的很多)。这也可见得君主世袭制度的弊害了。

    第二节 权臣和党祸

    武宗崩后,世宗即位。世宗的性质,是偏于严刻的。即位之初,用杨廷和为大学士,厘革武宗时的弊政,天下翕然,颇有想望太平之意。旋因议尊本生父兴献王为皇考,而称孝宗为皇伯考,罢斥抗议的朝臣,而进用承顺意旨的张璁、桂萼。这件事,虽然没甚关系,然而从此以后,阿谀取容、迎合意旨的人,就渐渐的得法起来。中叶以后,用严嵩为大学士。世宗颇好神仙,终日从事斋醮,一切政治,都置诸不问;又好以“明察自矜,果于刑戮”。就为严嵩所利用,故意激怒了他,以“入人罪”。于是大家都怕严嵩,没人敢和他反抗。严嵩就得以大权独揽。公元1550年,俺答大举入寇,直逼京城。严嵩以“辇毂之下,败不可掩,戒诸将勿与战”。于是虏兵纵横内地八日,掳掠的够了,方才飏去。世宗看见城外火光烛天,问是什么事?左右便以失火对。其蒙蔽如此。这时候,南有倭寇,北有俺答,用兵都连亘十余年;内地的政治,又是如此腐败。明朝的元气,就此大伤了。

    公元1566年,世宗崩,穆宗立,张居正、高拱,相继为相,革除世宗时弊政。这时候,倭寇初平,俺答也请和,东南西北之民稍稍息肩。惟东方的插汉部又强盛,蓟、辽时被侵寇。参看第六章第三节。高拱乃用戚继光守蓟镇,李成梁守辽东。继光守御甚严,成梁屡战破敌,于是东北边亦安静。公元1572年,穆宗崩,神宗立,年方八岁。张居正辅政。居正是个“综核名实”的政治家,要行严肃的“官僚政治”的。明朝从世宗以来,吏治败坏,已达极点。又累朝都好奢侈,国家财政,固极困难;人民生计,尤为凋敝。到处都盗贼窃发,民不聊生。居正乃“行官吏久任之法,严州县讳盗之诛。崇节俭以阜财,峻刑法以治盗,信赏必罚,号令严明”。一纸文书,虽“万里之外,无敢不奉行惟谨”。所以神宗初政,论史者称赞他有“起衰振敝”之功。然而神宗本不以张居正为然,不过迫于太后,无如之何。公元1582年,张居正卒,就追夺他的官爵,籍没其家。从此以后,做宰相的,一切都奉承意旨,纪纲废弛,仍旧和前此一样了。

    神宗亲政以后,荒于酒色。中年以后,怠荒更甚,至于二十多年不视朝(这时候,鸦片初输入中国。有人说:神宗实在是抽了鸦片烟的,但是没有什么确据),官缺的也不补人。至于正旦朝会,朝廷之上,寥寥无几人(大凡结党攻讦,总是起于没有是非的时候。要是有比较清明一点的政治,朋党自然结不起来的)。神宗既然二十多年不视朝,一切章奏,自然是“留中不发”。于是言路互相攻击的人,无是非曲直可见,格外攻击得利害。而只要言路一攻,其人就自然引去,于是言路的势力,反而更重。这时候,又有在野的顾宪成等,讲学于无锡东林书院,颇“议论时事,臧否人物”。附和他的人很多,就中朝的人物,也有遥相应和的。于是党议复起。言路之中,分为齐、楚、浙三党;朝臣之中,又有所谓昆、宣党,互相攻击。而这时候,又适有所谓“三案”的好题目,就攻击得更为利害了。

    神宗皇后王氏,无子。恭妃王氏,生皇长子常洛。贵妃郑氏,也生子常洵。郑贵妃欲立其子,借口待中宫有子,久不建储。群臣屡以为言。公元1601年,才立常洛为皇太子。公元1615年,忽然有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持梃闯入东宫,击伤守门内侍。把他拘来审讯。他自言姓张,名差,是郑贵妃宫中太监刘成、庞保主使他的。于是众论哗然,很有直攻郑贵妃和贵妃的兄弟郑国泰的。后来事未穷究,但把张差、刘成、庞保三个人杀掉,就算完结。这个唤做“梃击之案”。

    公元1620年,神宗死了,常洛即位,是为光宗。不多时,就病了。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红丸一粒,光宗服之,明日而崩。于是东林党说这进红丸的事情,李可灼不能不负责任;也有人不以为然的。是为“红丸之案”。光宗崩后,熹宗即位,时年十六。光宗的选侍郑氏,也住在乾清宫。御史左光斗上疏力争,选侍不得已,才移居哕鸾宫。是为“移宫之案”。

    这所谓三案,本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却是两党得之,都把它当作攻讦的好资料。事过之后,依旧彼此争执,互相攻击。这时候,大学士叶向高,颇左袒东林党人。吏部尚书周嘉谟,又多引用东林党,非东林党人恨之刺骨。熹宗也是个昏愚不过的,宠信乳母客氏,封为奉圣夫人。又宠任内监魏忠贤。非东林党就和他相结。御史崔呈秀更把东林党人的名字,都开给他,叫他“一网打尽”。于是魏忠贤自己提督东厂,先后杀掉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纪中、周朝瑞、顾大章、高攀龙、周顺昌、周起元、缪昌期、李应升、周宗建等十二人。这十二个人,谓之“前后六君子”。都是东林党里,表表有名的。又毁天下书院,把东林党人的姓名,榜示天下。魏忠贤威势赫奕,至于各省督抚,都替他建立生祠;歌功颂德的,遍于海内。真是不成事体。直到公元1627年,熹宗崩,毅宗即位,才把魏忠贤除掉。然而明朝的国事,已经无可收拾了。

    【第三章】清朝的兴起

    第一节 清朝的先世

    肃慎族的缘起,已见第三篇上第五章第一节。从金朝迁都内地以后,它的本土,久已冷落了。却到明朝的末年,而有满洲人兴起。

    满洲人的建号曰清,在公元1636年。明毅宗崇祯九年。清太宗天聪十年,即以是年为崇德元年。在这一年以前,明人总当他国号满洲。清朝人自己,则说满洲二字,是种族之名,附会“曼殊”的音译。《满州源流考》卷一“满洲本部族名。以国书考之,‘满洲’本作‘满珠’,二字皆平读。我朝光启东土,第岁西藏献丹书,皆称曼殊师利大皇帝。《翻译名义》曰:曼殊,华言妙吉祥也……当时鸿号肇称,实本诸此。”这话固然没人相信他。明人也只当他就以种族之名为国名——前此实在未有国名——罢了。谁知据日本稻叶君山所考据,《清朝全史》则清朝人当建号曰清以前,实曾自号其国为金。见于朝鲜人的纪载和东三省的古刻的很多。现在沈阳城的抚近门,俗呼大东门,门上一块匾额,是清初的旧东西。从前曾经在外面加上一块匾额,后来新的破了,旧的才发见出来。旁款还写着“大金崇德某年立”。这件事,竟是证据确凿,可无庸更加考证了。至于“满洲”二字,据朝鲜人的纪载,实系“最大酋长”之称。明人初译为“满住”,后来才误作“满洲”。清初对明人,自称“我满住”云云,实系说我大酋云云。明人却误以为自称其国家,就误以这两字为这种人的国名。到后来,清朝人也就将错就错地承认。这件事,详见于稻叶君山的《清朝全史》,中华书局有译本。和近人所著《心史史料》。总而言之,是件很明白的事情,竟可无庸疑虑的。

    清朝王室的缘起,据清朝人所自述,是:

    长白……山之东,有布库里山。山下有池,曰布尔瑚里。相传有天女三:长恩古伦,次正古伦,次佛古伦,浴于池。浴毕,有神鹊,衔朱果,置季女衣。季女含口中,忽已入腹,遂有身……寻产一男……及长,母告以吞朱果有身之故,因令之曰:汝以爱新觉罗为姓,名布库里雍顺。天生汝以定乱国,其往治之……与小舠乘之,母遂凌空去。子乘舠顺流下,至河步,登岸。折柳枝及蒿为坐具,端坐其上。是时其地有三姓,争为雄长,日构兵相仇杀……有取水河步者,见而异之。归语众……迎至家。三姓共议……以女百里妻之……奉为贝勒……居长白山东俄汉惠之野一作鄂谟辉。俄朵理城,一作鄂多理。国号满洲,是为开基之始。越数世,不善抚其众,国人叛……族被戕。有幼子,名范察,一作樊察。遁于荒野。国人追之,会有神鹊止其首,追者遥望……疑为枯木,中道而返。范察获免,隐其身以终……数传至肇祖原皇帝,讳都督孟特穆……计诱先世仇人之后四十余人至苏克苏游河虎栏哈达山下赫图阿拉……诛其半以雪祖仇,执其半以索旧业;既得,遂释之。于是肇祖居赫图阿拉地。王氏《东华录》卷一。王氏所根据的,是《清实录》。

    其肇祖以后的世次则如下:

    据稻叶氏所考据,则前述的一段神话,其中毫无事实。清朝的祖先,实在是明女真。明初对于女真地方,所设的卫如下。

    [一]建州卫。建州是渤海行政区域之名,属率宾府,见《唐书·渤海传》。《元一统志》谓之故建州,地在今兴京附近。

    [二]海西卫。后来扈伦四部之地。

    [三]野人卫。今吉黑二省的极东。

    明初对于东北,疆理所至甚远。《明会典》:卷一〇九。永乐七年,“设奴儿干都司于黑龙江口”。清朝曹廷杰的《西伯利亚东偏纪要》:廷杰以光绪十一年,奉命视察西伯利亚东偏。说“庙尔黑龙江附近的市。以上二百五十余里,混同江东岸特林地方,有两座碑,都系明朝所立。一刻《敕建永宁寺记》,一刻《宣德六年重建永宁寺记》,均系太监亦失哈述征服奴儿干和海中苦夷的事情”。苦夷,就是如今的库页。可见如今的东海滨省和库页岛,当时亦在辖境之内。东南一带,铁岭卫的属地,亦到如今朝鲜的咸兴附近。

    建州卫的建设,据《皇明实录》,事在永乐元年,其指挥使名阿哈出。后以从军有功,赐姓名曰李思诚。子释家奴,永乐八年,赐姓名曰李显忠。十年,始就建州居住。后以为朝鲜所迫,南徒婆猪江。英宗正统三年,又徙灶突山东南浑河上。婆猪江,《明史·朝鲜传》作泼猪江,就是如今的佟家江。灶突山,大概就是呼援哈达的意译,在兴京之西。建州左卫,则据《明史》,设于永乐十年。而《实录》又有“十四年二月,赐建州左卫指挥使猛哥帖木儿宴”一条,案朝鲜李氏的《龙飞御天歌颂李朝开国之辞·注》,有一段道:

    东北一道,本肇基之地也,畏威怀德久矣。野人酋长,远至移兰豆漫,皆来服事……如女真,则斡朵黑豆漫夹温猛哥帖木儿,火儿阿豆漫古论阿哈出,托温豆漫高卜儿阏……

    《元史·地理志》“辽阳等处行中书省所属合兰府水达达等路,土地旷阔,人民散居。元初,设军民万户府五,镇抚北边。一曰桃温,如今宁安东北的屯河。一曰胡里改,呼尔哈的异译。呼尔哈,也是河名,在如今的宁安。一曰斡朵怜,一曰脱斡怜,一曰孛苦江”。斡朵里,就是斡朵怜;火儿阿,就是胡里改;托温,就是桃温的异译。“移兰豆漫”,原注义为“三万户”;则夹温猛可帖木儿、古论阿哈出、高卜儿阏,实在是元朝斡朵怜、胡里改、桃温三路的万户。夹温、古论,原注是猛哥帖木儿和阿哈出的姓。这个猛哥帖木儿和阿哈出,就是明朝建州左卫和建州卫的指挥使,无待赘言。

    猛哥帖木儿,似乎就是“孟特穆”三字的异译。“都督”则清人称其酋长之名,明人授以指挥使的,女真部族中,都称之为都督。《皇明实录》所载,不乏其例。然则俄朵里城,也一定就是斡朵里的异译了。其地当在后来的三姓附近,所以《清实录》说雍顺往定三姓之乱。三姓在长白山北,不在其东。《清实录》的东字,怕是错误的。布库里雍顺的事情,大约是凭空捏造的,并没有神话的价值。

    据《龙飞御天歌注》,猛哥帖木儿姓夹温。然朝鲜《东国舆地胜览》,会宁都护府条下,说“斡朵里童猛哥帖木儿,乘虚入居之”,则猛哥帖木儿又姓童。又肇祖二子,充善、褚宴,《明史》作董山、童仓,见下节。董、童也似乎是姓。《明实录》:“万历十七年,九月辛未,以建州夷酋童奴儿哈赤为都督佥事”,则太祖亦姓童。《东夷考略》又说奴儿哈赤姓佟。佟、童音近,而佟是辽东大族,似乎是夷人不知文字,误书作童的。夹温,有人说是“斡准”二字的转音,而又互倒。“斡准”,就是“爱新”,也就是《金史》安出虎水的“安出”。然则清室之先,似乎是爱新氏而佟姓,和金朝的王室,金氏而完颜姓,是一样的。参看第三篇上第五章第一节。本章所述,都据稻叶氏的《清朝全史》和近人的《心史史料》。所引各书,也都是据稻叶氏的书转引的。

    第二节 建州女真的盛衰

    猛哥帖木儿,其初臣服朝鲜,朝鲜太祖,授以万户之职。世宗又升为上将。公元1401年,永乐八年;朝鲜太宗十年。女真寇朝鲜的孔州,在会宁府河谷。朝鲜弃其地。后二年,明朝于其地设立建州左卫。朝鲜大骇。一四九五年,才把会宁建为都护府,设兵守之。公元1433年宣宗宣德八年。冬,猛哥帖木儿为七姓野人所杀,并杀其子阿古。《明实录》。子童仓,褚宴二字,是仓字的合音。童字是姓。弟凡察,挟卫印亡入朝鲜。何乔远《名山藏》。据《明实录》,正统三年,童仓奏中,称凡察为“叔都督”。五年,又有“谕建州左卫都督”之文。则凡察似曾袭职为左卫指挥使,这个凡察,自然就是《清实录》的范察。据《清实录》,则其人当在肇祖以前。但是清朝当太祖以前,并无文字,世系事迹,仅凭口碑传述;自然不能没有错误。然而董山充善的对音。实在是应当袭职的人。明廷初则另铸新印给董山,命他嗣为建州卫指挥。后来又诏凡察把旧印还董山,缴还新印,夺其承袭。凡察不听,乃分左卫置右卫,使董山以新印为左卫指挥使,凡察以旧印为右卫指挥使。这是姑息调停之策。凡察死于公元1446至公元1450年之间。稻叶氏说。右卫情形如何,无可考证。董山则正统时,曾煽动北虏入寇。景泰中,巡抚王翱,遣使招谕,乃稍还所掠。

    黄道周《建夷考》。王翱之名,据《明史·列传》。后来董山要求明廷,以一身兼三卫都督;又开抚顺关,许其互市;见《清朝全史》,大约是根据《明实录》的。后又纠诸夷盗边。公元1466年,宪宗成化二年。都督武忠,前往招谕,檄调董山到广宁,把他杀掉。《建夷考》。乃命赵辅以兵五万出抚顺,屠虎城。亦作古城。朝鲜也从鸭绿江会兵,攻破兀弥府,在佟家江流域。《明史·朝鲜传》讹为九弥府。杀建州都督李满住,当系建州卫的指挥。及其子古纳哈出。《朝鲜史》。先是奴儿干都司于公元1438年,正统三年。退设于铁岭卫。建州左卫的地方,亦亡于朝鲜。明筑边墙,从山海关到开原,尽失今新民一带的沃地。这也是弃“朵颜三卫”的结果,参看前书第二节。成化初年,又从开原到抚顺,转抵连山关都筑长栅。这一役以后,明朝拓地三百余里,直到如今凤城县的凤凰山,兵威又为之一振。

    董山死后,建州部族,拥其子脱罗,《清实录》的妥罗。欲为之报仇。明朝赦之,许袭指挥使职,然脱罗仍纠海西兀者前卫犯边。公元1479年,成化十五年。再遣兵讨之,无功。然久之,脱罗也就无声无臭了。脱罗死在哪一年,无可考。据《清实录》,兴祖之名,亦冠以“都督”二字,则似乎袭为指挥使的,不是脱罗的儿子,而是脱罗的侄儿子。然兴祖亦绝无事迹可见。稻叶氏说:“建州左卫的统绪,实在到董山而中绝。以后入据左卫的,是另一部酋。”《心史史料》则据稻叶氏书载正德年间,建州左卫都指挥兀升哈“兀升”是“爱新”的对音,“哈”是满洲语人之义。要求升职的一表。说“这就是兴祖。当时请求升职,或者明朝许了他,所以亦称为都督。这时候,女真人视明朝官职,想必甚重。所以特为他起谥,而且谥之曰兴”。这两说,也无从定其是非。总而言之,董山、凡察死后,建州左右卫都衰,而海西强盛。

    第三节 海西女真的南迁

    然而这所谓海西者,其部族,并不是明初的海西女真,却反是明初的野人女真。其部族,明人称为忽喇温,清人则译作扈伦。本居黑龙江支流忽喇温河流域,正统时,南迁,逐前此的海西女真,而占其地。其部落共分为四,便是:

    叶赫 其酋长姓土默特,当系蒙古分支。所居城,在今吉林西南三里山上。

    哈达 居松花江流域,距开原四百余里。

    辉发 在今辉发河流域。

    乌拉 在松花江右岸。

    这四部,约占今吉林省吉林、滨江两道,和奉天洮昌道的一部,叶赫、哈达尤为强盛。叶赫酋祝巩革,强盛于弘治、正德之间,后为哈达酋万汗出(即王台)所杀。其子仰家奴、逞家奴,徙居开原东北镇北关附近,日图报仇。而王台死后,四子相争,长虎儿罕,次互商,(《清实录》作岱善),次猛骨孛罗,次康古陆。势颇积弱。叶赫攻之甚急。公元1583年,李成梁出兵,讨诛仰家奴和逞家奴。那林孛罗《清实录》作纳林布录。继为叶赫部酋,仍攻击哈达。公元1586年,亦为成梁所擒,久乃释之。自此叶赫、哈达,皆服属于明。明人称哈达为南关,叶赫为北关,靠着他西捍蒙古,东拒建州。然而两部当此时,实在都已积弱不振了。

    公元1557年之后,建州右卫的都指挥使王杲亦强,其根据地,在今宽甸附近。又有一个王兀堂,也是女真部酋,居婆猪江流域。都频岁犯边。公元1573年,李成梁移险山六堡于宽甸等处。本在辽阳东二百余里。明年,出兵攻破王杲。王杲逃奔王台,王台执而献之,为李成梁所杀。公元1579年,王兀堂亦为李成梁所破,从此衰微不振。而王杲之子阿台,欲为父报仇,附叶赫以攻哈达。李成梁出兵讨诛阿台,并杀清太祖的祖父叫场他失。按《清实录》说:

    苏克苏浒河部图伦城,有尼堪外兰者,阴构明宁远伯李成梁,引兵攻古勒城主阿太章京……阿太章京妻,乃礼敦女。景祖闻警,恐女孙被陷,偕显祖往救。城中人杀阿太章京以降……尼堪外兰复构明兵,并害景祖、显祖。

    阿太,即阿台。其死,见于《明史·李成梁传》,说:“火攻古勒寨,射死阿台。”《成梁传》又说:“杲部遂灭”。则建州右卫,实亡于此时。叫场,即觉昌安之对音。他失,即塔克世之对音。稻叶氏说:“据明人记录,叫场他失实在是引导着李成梁去攻古埒城的。又一书说:叫场要说阿台归顺,亲入古呼城。阿台不从,而且把他拘留起来。围城既急,他失因父在城中,思往救护,军中误杀之,叫场也烧死城内。”稻叶氏又说:“《清实录》没有说太祖的母亲是什么人,只说显祖的大福金喜塔喇氏,是阿古都督的女儿。阿古都督是什么人,又不说起。今可断言便是王杲,所以太祖的妻兄纳林布禄,说太祖是王杲之裔。”

    第四节 清太祖的兴起

    清太祖初年,其势极弱。《清实录》说:

    明害景祖、显祖,上闻之,大恸,往诘明边吏……明遣使谢曰:“非有意也,误耳。”乃归二祖丧,与敕三十道,马三十匹,封龙虎将军;复给都督敕书。案这话是错误的,据《明实录》则万历十七年,才授太祖以都督佥事。上谓使臣曰:“害我祖父者,尼堪外兰所构也。必执以与我,乃已。”明使臣曰:“前因误杀,故与敕书马匹,又与都督敕书。事已毕,今复过求。我将助尼堪外兰,筑城于甲版,一作嘉班。令为尔满洲国主矣。”国人信之,皆归尼堪外兰。上同族宁古塔诸祖子孙,亦欲害上以归尼堪外兰。尼堪外兰又迫上往谢。上曰:“尔,吾父部下人也。构明兵害我祖父。憾不能手刃汝,岂反从汝偷生?人能百岁不死乎?”

    案《清实录》述景祖兄弟六人分居的情形说:德世库居觉尔察地,刘阐居阿哈河洛地,索长阿居阿洛噶善地,包朗阿居屋麻剌地,宝实居章申地;惟景祖居赫图阿喇,为先世累传之故城。余五子各就居地筑五城,距赫图阿喇,近者约五里,远者约二十里,称为宁古塔贝勒。“宁古”,译言六;“塔”,译言个。兄弟六人,所占的地方,不过如今兴京一县。与后来吉林的宁古塔(今之宁安)无涉。当时建州左卫的衰微,可想而知。却是太祖初年,连这“宁古塔诸祖子孙”,还要分崩离析。其情形,就真岌岌可危了。

    然而太祖毕竟是个人杰。公元1583年,居然以遗甲十三副,攻破尼堪外兰,尼堪外兰奔鄂勒珲,在如今龙江西南。筑城居之。公元1586年,太祖再攻尼堪外兰,尼堪外兰奔明边。明人非但不加保护,反将他执付太祖;并许岁赐银八百两,蟒段十五匹;开抚顺、清河、宽甸、叆阳四关互市。从此爱新氏就势成坐大了。

    据《清实录》所载,当时女真部落的形势如下:扈伦四部,为海西卫地,已见前。满洲长白山,都是建州卫地。东海部则野人卫地。

    大凡民族的强盛,总是从统一同族起的。清太祖之兴,也是如此。太祖从起兵攻尼堪外兰以后,就尽力于统一同族。至公元1588年,而满洲五部皆服。公元1593年,扈伦四部、长白山二部,珠舍哩、讷殷。鸭绿江先已归服。和蒙古的科尔沁、锡伯、卦勒察九国,连兵三万来伐。太祖大败之,遂灭珠舍哩、讷殷。公元1597年,灭辉发。这时候,哈达酋那林孛罗,仍与叶赫酋互商互攻。公元1599年,太祖与叶赫攻灭哈达,于是明亡其南关。而公元1605年,巡抚赵楫,又奏弃险山六堡之地。宽甸平野,尽为女真射猎之区。满洲的形势,就更强盛了。乌拉灭于公元1617年;东海部则到清太宗时才收服。

    然而这时候,清太祖对于明朝,表面还颇为恭顺。公元1615年,明朝责令太祖退出开原之地,太祖还听令的。公元1616年,突然以“七大恨”告天,起兵伐明,陷抚顺,围清河。两方就公然开了战衅了。

    第五节 辽东西的战争

    清太祖的攻明,是出于明朝人之不意的,所以颇为手忙脚乱。就用杨镐做经略,发兵二十万,分四路以伐清,三路皆败。清太祖遂陷开原、铁岭,灭叶赫。明朝用熊廷弼为经略,招集散亡,分守城堡,别选精兵为游徼,形势渐固。熹宗立,又代以袁应泰。应泰长于吏事,而非将才。这时候,蒙古大饥,诸部都入塞乞食。应泰说不急招抚,一定要为敌人所用。于是招降了许多蒙古人,分布辽沈,却又驾驭无方。诸蒙人都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居民大怨,多有潜通满洲的。公元1621年,清人陷辽沈,应泰死之。辽河以东大小诸卫城七十余,一时俱下。辽西大震。清太祖从赫图阿拉移居辽阳。后五年,又移都沈阳。

    辽沈既陷,明朝再起用熊廷弼,建“三方布置”之策:以陆军守广宁,海军驻天津、登莱,而经略居山海关节制之。而广宁巡抚王化贞,为大学士叶向高、兵部尚书陈鹤鸣所信任,言无不听;廷弼拥经略虚号,麾下并无一兵。这时候,有辽阳都司毛文龙,渡海到皮岛,如今大孤山西南的海洋岛。编岛民为兵,暗通清镇江堡在凤城县东南一百二十里。军人,袭杀其守将。化贞遂张以奇捷入告。从八月到十一月,共出兵五次,都无功。公元1622年,清兵陷西平堡,在广宁县境,东距辽河二十里。化贞遣将救之,大败,仓皇走入关。清兵遂陷义州,城堡降者四十余。诏逮廷弼、化贞俱论死,以王在晋为经略。

    先是兵部主事袁崇焕,尝单骑出关,察看形势,扬言“与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以守之”。朝臣颇壮其论。及是,崇焕监军关外。王在晋要退守山海关,崇焕要守宁远。大学士孙承宗,亲往察看,以崇焕之议为是。于是罢王在晋,以孙承宗代为经略。承宗使崇焕筑宁远城,拓地二百余里。旋又分守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诸要隘,拓地又二百余里。辽西之地,几于全复。

    公元1625年,魏忠贤之党,排去孙承宗,代以高弟。弟性恇怯,尽撤关外守备入关。袁崇焕誓以死守宁远,不去。明年,清太祖大举攻宁远,崇焕死守,太祖也猛攻。崇焕发西洋大炮,“一发决血渠数里。再进再却,围遂解”。《清实录》说:“太祖谓诸贝勒曰:‘予自二十五岁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何独宁远一城不能下邪?’不怿者累日。”据朝鲜使者在城中所见,则说太祖这一役,实在身负重伤。见《清朝全史》第十二节。这一年七月里,太祖就死了。

    太宗立,公元1627年,五月,大举攻锦州、宁远。又不克。这一次,明朝人称为“宁锦大捷”,战绩也一定很有可称的。不过现在,总不能尽知其真相罢了。这时候,锦州的总兵,是赵率教。

    宁锦捷后,魏忠贤又使其党劾袁崇焕不救锦州为暮气。于是罢袁崇焕,代以王之臣。旋熹宗崩,毅宗立,再起袁崇焕。这时候,毛文龙据皮岛,颇为骄纵。崇焕自己往诛之,而抚定其兵。毅宗表面上虽不说什么,心上却有点怪他“专杀”。公元1629年,清兵从喜峰口入,陷遵化,逼京城。崇焕入援,和清兵战,胜负未分。清太宗纵反间计,毅宗先已有了疑心,就把袁祟焕下狱杀掉。清兵攻山海关,不克。破永平、如今直隶的卢龙县。迁安、滦州,留兵守之而还。明孙承宗踵而攻之,四城皆复。这时候,明朝对于辽西,兵力还厚。太宗乃以其间征服朝鲜。毛文龙的死,其部将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走登州。

    公元1631年,清人攻大凌河。登莱巡抚孙元派有德等前去救援,走到半路上,粮尽了,士卒造反,劫有德等回据登州。后为官军所围,九成死。有德和仲明,逃到旅顺,给总兵黄龙杀败。有德、仲明降清,引清乒还攻旅顺。黄龙械尽自杀,广鹿岛今图作光禄岛。副将尚可喜降。公元1633年。公元1637年,清兵遂陷皮岛。于是明人在海上的势力也消灭,再不能牵制清人了。其在陆路上,则一面绕过山海关,从长城北口进兵,以蹂躏畿辅、山东;公元1636,公元1638,公元1639三年,都大举深入。一面攻击辽西。公元1641年,清太宗大举攻锦州。明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兵十三万往援,战于松山,大败。明年,松山破,承畴被擒,锦州亦陷。于是关外重镇,只有一个宁远了。然而明朝死守着山海关,清朝到底还不敢深入。而明朝人又有“开门揖盗”之举,这四百余州的山河,就又要请女真人来管理三百年了。

    【第四章】明朝的灭亡

    第一节 流寇和北都陷落

    明朝的民穷财尽,是久矣的事情了。武宗时,江西、湖广、广东、四川,就盗贼蜂起。而山东盗刘六、刘七,剽掠畿南和山东、河南、湖广、江西、安徽等省,为患尤深。后来幸而削平。世宗时,北有俺答之寇盗,南有倭寇之侵扰,海内更弄得凋敝不堪,到处民愁盗起。张居正当国,盗贼总算衰息。神宗亲政以后,纲纪依旧废弛;又信任中官,派他到处去办矿,“以阻挠诬官吏,以盗釆陷富豪”。“良田美宅,则指为下有矿脉”。“勘无所得”,也要勒派百姓取偿。又派中官到各省去做税使,不论水路旱路,隔几十里,就要立一个局。到处收奸民为爪牙,肆行敲剥。又立了个“土商”的名目,无论“穷乡僻壤”,“鸡猪盐米”,都要勒捐。这个骚扰,更可以算得无微不至。至于田赋,则武宗正德九年,因建造乾清宫故,始加征一百万。世宗嘉靖三十年,因边用故,又加江南、浙江赋一百二十万。清兵既起以后,万历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三年,共增赋五百二十万;崇祯三年,又加赋一百六十万两;共六百八十万,谓之“辽饷”。后来又加“练饷”、“剿饷”,先后共加赋一千六百七十万。人民负担之重如此,而事情却没一件不是越弄越坏。明朝这个天下,自然是无从收拾了。

    崇祯初年,陕西大饥,流寇始起。明朝命杨鸣鹤总制三边以剿之。公元1631年,陕西略定,流寇入山西,张献忠、高迎祥、李自成为之魁。朝廷乃改命曹文诏节制山陕,到公元1633年,山西几于肃清。而他们又流入河南、湖广、四川,命陈奇瑜总督诸军以讨之。明年,蹙流寇于车箱峡,在如今陕西的安康县。其势已如瓮中捉鳖了。而陈奇瑜信了他们假投降的话,把他们放了出来。他们出峡,就纵兵大掠。于是逮陈奇瑜治罪,代以洪承畴。流寇南窜,陷凤阳。旋又分道,迎祥、自成从河南,献忠从湖北,共入关。乃命卢象升专办东南,洪承畴专办西北。

    公元1636年,迎祥为陕西巡抚孙传庭所擒,自成走甘肃,献忠也为卢象升所败,走湖北,又为左良玉所扼,伪降。其势颇衰。而公元1638年,清兵又从墙子岭、在迁安县北。青山口在抚宁县北,分道入犯,陷近畿州县四十八。明年正月,南陷济南。诸将皆撤兵入援。卢象升战死。五月,张献忠就复叛于谷城;李自成亦走河南。献忠旋为左良玉所败,入川;自成亦走郧阳境。公元1640年,自成再攻河南。这时候,河南大饥,“民从之者如流水”,其势遂大盛。明年,陷河南府,东攻开封。陕西派兵往救,不胜。先是六部尚书杨嗣昌,主张加“练饷”、“剿饷”以平流寇。到这时候,饷加了,其势反日盛一日。嗣昌觉得说不过去,只得自出督帅。刚刚张献忠又想东犯,从四川走到郧阳。晓得杨嗣昌的军械粮饷,全在襄阳,用轻兵出其不意,把襄阳袭破。嗣昌弄得无法可想,只得图个自尽。公元1643年,李自成陷潼关,孙传庭战死,自成遂陷西安。明年正月,在西安僭号,出兵陷太原。分军出真定,攻直隶,而自引兵从大同、宣府攻居庸关。守将迎降。自成遂攻京城。三月,京城陷,毅宗吊死在煤山上。

    第二节 福唐桂三王的灭亡

    这时候,明朝守山海关的是吴三桂,听得京城被围,带兵入援。到丰润,京城已经攻破了。李自成捉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叫他写信,招吴三桂来投降。三桂已经答应了。后来听得爱妾陈沅亦作陈圆圆,被掠,大怒,走回山海关。李自成自己带着大兵去攻他,吴三桂就投降清朝。

    毅宗殉国的前一年,清太宗也死了。世祖立,年方六岁。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同摄国政。这时候,济尔哈朗方略地关外,听得吴三桂来降,忙疾驱到离关十里的地方,受了他的降。和吴三桂共击李自成,大破之。李自成逃到永平,清兵追入关。自成向西逃走,仍回到西安。五月,多尔衮入北京;十月,清世祖就迁都关内。

    先是北京的失陷,明朝福王由崧、潞王常淓,毅宗的从父。都避难到南京。毅宗殉国以后,太子也杳无消息,于是“立亲”、“立贤”的问题起(立亲则当属福王,立贤则当属潞王)。当时史可法等可法以兵部尚书,督兵勤王,在浦口。都主立潞王,而凤阳提督马士英,挟着兵威,把福王送到仪征。大家不敢和他争执,只得把福王立了。士英旋入阁办事,引用其党阮大铖。阮大铖是阉党(魏忠贤的党),为公论所不齿的,久已怀恨于心。于是当这干戈扰攘的时候,反又翻起党案来。朝廷之上,纷纷扰扰。而福王又昏愚无比,当这国亡家破的时候,还是修宫室,选淑女,传著名的戏子进去唱戏;军国大事,一概置诸不管。明朝的局势,就无可挽回了。

    清朝当打破李自成之后,肃亲王豪格和都统叶臣,就已分兵攻下河南、山东和山西。世祖入关之后,又命英亲王阿济格,带着吴三桂、尚可喜,从大同边外攻榆延;豫亲王多铎和孔有德攻潼关。李自成从蓝田走武关,清兵入西安。阿济格一支兵,直把李自成追到湖北。自成在通城县,为乡民所杀。多铎一支兵,就移攻江南。

    明朝这时候,上流靠着一个左良玉驻武昌。做捍蔽;下流则史可法给马士英等挤出内阁,督师江北。可法分江北为四镇,命刘泽清驻淮北,以经理山东;高杰驻泗水,以经理开、开封。归;归德。刘良佐驻临淮,关名。以经理陈、杞;黄得功驻庐州,以经理光、固。光州、固始。而诸将争权,互相仇视。可法把高杰移到瓜洲,得功移到仪征,然诸将到底不和。公元一六四五年三月,多铎陷归德,进攻泗州。可法进兵清江,高杰也进扎徐州,旋单骑到睢州总兵许定国营里。这时候,定国已和清朝通款,便把高杰杀掉,降清。高杰的兵大乱,可法忙自己跑去,抚定了他。而左良玉又因和马士英不协,发兵入清君侧。朝廷连催史可法入援。可法走到燕子矶,左良玉已病死路上,手下的兵,给黄得功打败了。可法又回到扬州,则清兵已入盱眙。可法檄调诸镇来救,可没有一个人来的。可法力战七昼夜,扬州陷,可法死之,京口守兵亦溃。福王奔黄得功于芜湖。清兵入南京,遣兵追福王,黄得功中流矢,阵亡。福王被擒。清兵入杭州而还。七月。

    于是兵部尚书张国维奉鲁王以海太祖十四世孙。监国绍兴。六月。礼部尚书黄道周,亦奉唐王聿键太祖九世孙。称号于福州。闰七月,道周旋从广信出兵衢州,至婺源,为清兵所败,不屈死。清朝既据南京,旋下剃发之令,于是江南民兵四起,也有通表唐王的,也有近受鲁王节制的。然皆并无战斗之力,“旬日即败”。公元1646年,清命肃亲王豪格和吴三桂定川、陕,贝勒博洛攻闽、浙。豪格入四川,与张献忠战于西充,献忠中流矢阵亡。其党孙可望、李定国、白文选、刘文秀等,溃走川南,旋入贵州。清兵追到遵义,粮尽而还。博洛渡钱塘江,张国维败死,鲁王奔厦门。唐王初因何腾蛟招抚李自成的余党,分布湖南北;而杨廷麟也起兵江西,恢复吉安,要想由赣入湘。然为郑芝龙所制,不能如愿。到博洛攻破浙东,芝龙就暗中和他通款,尽撤诸关守备。清兵入福建,唐王从延平逃到汀州,被执,旋为清兵所杀。

    唐王既死,大学士苏观生,唐王派他去招兵的。立其弟聿于广州。兵部尚书瞿式耜等,亦奉桂王即位于肇庆。博洛派李成栋攻广东。十二月,破广州,聿、观生皆自杀。成栋进陷肇庆,桂王走桂林。清朝又派降将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攻湖南,金声桓攻江西。吉安陷,廷麟殉节,何腾蛟退守全州。公元1648年,金声桓、李成栋以江西、广东反正,何腾蛟乘机复湖南,川南、川东亦内附。清大同守将姜环亦叛。于是桂王移驻肇庆,共有两广、云、贵、江西、湖南、四川七省之地。清朝就派吴三桂定川、陕,郑亲王济尔哈朗会孔有德等攻湖南,都统谭泰攻江西。金声桓、李成栋、何腾蛟都败死。公元1650年,清兵复陷广州。明年,孔有德陷全州,进攻桂林,瞿式耜也败死(这时候,姜环已死,吴三桂已攻陷四川)。桂王避居南宁,差人封孙可望为秦王,请他救援。于是孙可望派兵三千,保护桂王,驻跸安隆。如今广西的西隆县。派刘文秀出叙州,攻重庆、成都;李定国攻全州、桂林。孔有德败死,吴三桂逃回汉中。于是明事又一转机。

    定国旋为尚可喜所袭,失桂林,退保南宁。文秀进攻岳州,也大败于常德。然而清朝因为这一班人,都是百战之余;而云南、贵州,地势又非常险阻,于是派洪承畴居长沙,以守湖南;尚可喜驻肇庆,以守广东;李国英驻保宁,以守川北;其余的地力,暂时置之度外了。而桂王又因孙可望跋扈,召李定国入卫。定国把桂王迎接到云南,和刘文秀合兵。公元1657年,孙可望攻之,大败,遂降清。洪承畴因请大举。公元1658年,承畴从湖南,三桂从四川,都统卓有泰从广西,三路出兵。九月,三路兵会于平越,合兵入滇。定国扼北盘河力战,不能敌,乃奉桂王居腾越,而伏精兵于高黎贡山。在腾越之东。清兵从云南、大理、永昌,直追向腾越,到高黎贡山,遇伏,大败而还。于是李定国、白文选奉桂王入缅。刘文秀已死。公元1661年,清兵十万出腾越,缅人执桂王付三桂。明年,为三桂所弑。明亡。白文选为三桂所执。李定国不多时,也病死于缅。

    第三节 郑氏和三藩

    然而这时候,东南还有个台湾郑氏,未曾平定。先是鲁王入海之后,石浦守将张名振奉之居舟山。时明遗臣张煌言,也起兵浙东。公元1649年,名振和煌言合兵攻吴淞,不克,而舟山反为清兵所袭取。乃同奉鲁王赴厦门,依郑成功。名振旋死,把军事都交给张煌言。鲁王和唐王是不睦的,郑成功是感激唐王的人,所以不肯推戴鲁王,然而和张煌言很为要好。郑成功是郑芝龙的儿子。芝龙原是海盗,受招降的。当唐王时代,暗中通款于清;成功力谏,不听。清兵入闽,芝龙迎降。成功退据厦门,练海陆兵,屡攻福建。清兵入滇的时候,郑成功也大举,从崇明入长江,以图牵制。破镇江,攻南京,清廷大震。旋为清总兵梁化凤所袭破,乃收军入海,张煌言分兵从芜湖攻皖南,闻成功败,收兵从浙东出海而还。克台湾而据之。参看下篇第一章第一节。务农,练兵,定法律,建学校,筑馆以招明之遗臣。渡海附之者如织。天南片土,依然保存着汉族的衣冠。

    清朝的平定南方,所靠的,实在是明朝几个降将。其中金声桓、李成栋,皆先降而复叛。孔有德封定南王,死后国除。尚可喜封平南王,王广东。耿仲明封靖南王,死后,儿子继茂袭爵,王福建;继茂死,仍以其子精忠袭爵。吴三桂封平西王,王云南。三藩之中,三桂功最高,兵亦最强——原来清朝也不过关东一个小部落,傥然没这班人替他效劳,要想完全吞灭中国,是做不到的。并吞中国,既然是借重这班人,到后来,自然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但是三藩之中,也只有吴三桂的兵,是真强的而且是身经百战;然而这时候,也有些暮气不振。耿、尚二藩,就更不必说了。而欲以西南一隅,摇动天下于既定之后,所以到底无成。

    公元1673年,先是尚可喜因年老,把兵事都交给自己的儿子尚之信,后来就为其所制。这一年,尚可喜用谋士金光之计,上疏请归老辽东,想借此脱身。部议答应了他。吴三桂、耿精忠不自安,也上疏请“撤藩”,以觇朝意。当时朝臣都知道答应了他,一定要造反,没一个人敢做主;圣祖独断许了他。这一年十一月,三桂就举兵反。三桂初意,要想走到中原,然后突然举事的。而巡抚朱国治,把他逼得很急,以致不得不发。既发之后,有人劝他:“弃了云南,率众北上。”三桂也暮气深了,不能听。叛旗既揭,贵州首先响应。明年,攻陷湖南、四川、广西和湖北的襄阳,亦均响应。

    清朝派守四川之兵,既然不能抵御;驻扎荆州的兵,也寸步不能进。公元一六七五年三月,耿精忠亦全据福建。于是三桂亲赴常、澧督战,派一支兵出江西,攻陷三十余城,以联络耿精忠;一支兵从四川出陕西,清朝的提督王辅臣,据宁夏叛应三桂。于是甘肃州县,亦多陷。声势颇振。但是三桂想自出接应王辅臣,不曾来得及,辅臣以公元一六七六年六月,兵败降清。而清兵反乘此攻破江西。进攻长沙为三桂所击却。耿精忠既为清兵所攻,又和郑成功的儿子郑经不睦,郑经也乘势攻击他。两面受敌,亦复降于清。公元1677年,尚之信又以苦三桂征饷,降清。于是三桂的兵势,又日蹙。乃以公元1678年8月,称帝于衡州,以图维系众心。不多时,三桂死了,诸将共立其孙世墦,居于贵阳。吴三桂手下的将士,自然不是吴世墦能驾驭的,其中又起了内讧。于是清兵从湖南、广西、四川三路而进,连战皆克。公元1681年,入云南。世墦自杀。先是,清朝已杀掉尚之信,这时候,又杀掉耿精忠。三藩就全削平。福州、广州等处,都分置驻防。清朝的势力,此时就真能控驭全国了。

    郑成功卒于公元1662年,子经立。耿精忠叛清的时候,郑经举兵攻他,取漳、泉和汀州、邵武。精忠降清之后,和清兵合力攻他。公元1677年,取得之地复失。公元1679年,郑氏将刘国轩复攻漳、泉,为清闽浙抚督姚启圣、水师提督万正色所败,并失金门、厦门。三藩平后,清朝颇无意用兵于台湾,拟照琉球之例,听其不剃发,不易衣冠,而为外臣。而姚启圣不可。提督施琅,原是郑氏的降将,尤其想灭掉郑氏,以为己功。公元1681年,郑经卒。侍卫冯锡范,构成功之妻董氏,杀掉他(郑经)的长子克臧,而立其次子克塽;事皆决于锡范。众心大离。公元1683年,施琅就入台湾,把郑氏灭掉。

    【第五章】清朝的盛世

    第一节 满洲内部特殊势力的消灭

    清朝以区区一个小部落,居然能入主中原二百余年,远非元朝所及。这是什么原故?其中固然也有许多原因,而君主的能够总揽大权,也是其一端。

    原来未开化的部族,“天泽之分”本不如久经进化之国之严。而一朝开创之初,宗族之中,又总是个个人都想觊觎非分的。傥使拥兵相争,始终不能得一个解决,那就祸乱相寻,没有安稳的日子了。元朝就是个适例,清朝却不是如此。

    清太祖共有十六个儿子。其中惟长子褚英,在明万历中,犯罪被杀。此外都到太宗时还在。又有太祖的兄弟舒尔哈齐的儿子,都是身经百战,手握兵权的。其中最有权势的,是太祖的次子代善、大贝勒,第五子莽古尔泰、三贝勒。第八子太宗四贝勒。和舒尔哈齐的儿子阿敏,二贝勒。并称为四大贝勒。太祖死后,是四大贝勒同受朝拜的。可想见满洲此时,并没一个共主。天聪四年,崇祯三年。参看第三章第五节。太宗入关,取永平等四城,留阿敏守着。这四城在当时是无可守的,孙承宗来攻,阿敏弃城而归。太宗就乘机宣布他的罪状,把他幽禁。天聪六年,莽古尔泰死了,亦追举其罪状。

    于是四贝勒之中,除太宗外,只剩一个代善。代善是个武夫,太宗不甚忌他。莽古尔泰死的前一年,已经取消和太宗并坐之礼。可见这时候,太宗的权力,已渐渐的稳固了。太宗于诸王中,最亲信的,是太祖第九子多尔衮。太宗死后,多尔衮辅立世祖,年方六岁。多尔衮代摄国政;征伐之事,则归阿敏的兄弟济尔哈朗。郑亲王。到入关后,多尔衮才夺去济尔哈朗的事权,而代以自己的兄弟豫亲王多铎。世祖入关之后,多尔衮的声势,是很为赫奕的。当时他的称号,是皇父摄政王。群臣章奏,都迳用摄政王旨意批答。一切符信,也都收入府中。顺治七年十二月,摄政王死了,诏臣民都易服举哀,追尊为义皇帝,庙号成宗。明年二月,近侍苏克萨哈发其生前罪状,济尔哈朗从而证成之。乃追夺尊号,并籍其家,诛其党谭泰等。

    多尔衮死后,世祖就亲政,亦颇聪明,于治法多所厘定。公元1661年,世祖卒,子圣祖嗣,还只八岁。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同为辅弼大臣。鳌拜专权横恣,遏必隆亦附之。索尼不能禁,只有苏克萨哈和他争持,为鳌拜所害。公元1678年,圣祖阴选力士,为布库之戏。角力之戏。乘鳌拜入见,把他捉住,幽禁起来,而诛黜其党。从此圣祖就大权独揽了。

    然而宗室诸王的特殊势力,还没有划除掉。圣祖共有二十三子,直郡王允禔最长,而非嫡。嫡长子理密亲王允礽,以公元1675年康熙十四年。立为太子。诸王之中就大起阴谋,而允禔和第八子允禩,运动尤力。诸王各有党羽。圣祖亲征噶尔丹时,太子留守京师,尝有贤名。其后忽“窥伺乘舆,状类狂易”。公元1708年,康熙四十七年。把他废掉。旋得允禔令蒙古喇嘛用术厌魅状,乃复立允礽为太子,把允禔拘禁起来。而太子复位之后,狂易如故,旋又废掉幽禁。圣祖自此异常愤懑,不再说及立太子的问题。群臣有以为言的,都获罪。公元1722年,圣祖死,世宗立。世宗之立,据他自己说,是他的母舅隆科多,面受圣祖遗命的。但据另一种传说则是圣祖弥留时,召隆科多入内,亲写“皇十四子”四字于其掌内。世宗撞见了,硬把“皇十四子”的“十”字拭掉。这话虽无确据,然观圣祖第十四子允禵,当康熙末年,曾任抚远大将军,柄用隆重,则其说似非无因。

    参看第六章第四节。世宗初立,以允禩为廉亲王,和怡亲王允祥同理国政,而安置允禟于西宁。允禟和允禩,仍有密谋。允禟并用西洋人穆经远,另造新体字通信。公元1726年,乃把这两个人都拘禁起来,并改允禩的名字为阿其那,允禟的名字为塞思黑,满洲话,译言猪狗。屏之宗籍之外。不多时,两个人就都死了。而允、圣祖第十子。允禔,亦遭监禁。允禵在西宁,是和年羹尧共事的,参看第六章第四节。所以世宗也忌着羹尧。羹尧时兼督川陕。公元1725年,世宗把他调做杭州将军,旋即把他杀掉。还有一个岳钟琪,是年羹尧出征青海时,调他做参赞大臣的。也借口他征讨卫拉特,顿兵不进,逮到京城论死。高宗即位,才释放回里。隆科多是世宗即位之际与闻密谋的。初时把他推崇得极为隆重,命群臣章奏,都要书写舅舅隆科多。年羹尧得罪时,世宗硬指他为徇庇,从此种种寻他的短处。公元1707年6月,也把他拘禁起来。从此以后,和诸王有关系的人,大略都尽了。原来清初诸王的所以有权:[一]则因他们和内外诸臣交通,极为自由。[二]则清初的所谓八旗兵,有上三旗(正黄、镶黄、正白)、下五旗的区别。上三旗为禁卫军,亦称内府三旗;下五旗则为诸王的护卫,所以他们都是有兵权的。到世宗,才禁止宗藩和外官交通。又借口允禩擅杀军士,把诸王府的卫兵都撤掉。从此以后,他们就都无拳无勇,无甚可怕了。

    大凡北族的灭亡,总是由于内溃。而其内溃,则总是由于宗室之中,相争不决的。这是自从匈奴以后,都是如此。本书篇幅有限,未能一一列举。读者请把匈奴、突厥、薛延陀等等的事情,一加考校,自然见得。其互相争而能够终定于一的,就可以暂时支持。辽金两朝的初叶,就是其适例。清朝从太宗到世宗,累代相承,总算把骄横的宗室压服。其部族,就可以保得不至于内溃了。

    第二节 清朝对待汉人的政策

    至其对于汉人,却又是怎样呢?清太祖时候,排汉的思想,是很厉害的。当时得了汉人都拿来分给满人做奴隶。到太宗时才加以限制,把其余的汉民,另行编为民户。因为他们和满人同居,时时受满人的欺侮,就把他们分开,另选汉人治理。太祖最恶儒生,得到了都要杀掉。太宗则举行考试,天聪三年。考取的,就赏给布帛,减免差徭。这都是明知国力不足,不得不抚用汉人,所以政策随着改变的。

    但是到入关之后,还不免有野蛮的举动,其中扰害最甚的,就是籍没明朝公、侯、伯、驸马、皇亲的田以给旗民和禁隐匿满洲逃人两件事。因此破家致死的很多。其尤激起汉人反抗的,就是剃发之令。

    案辫发之俗,由来很久。古书上或写作“编发”,或写作“被发”,其实都是一音之转。《论语》:“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皇疏》:“被发,不结也。礼:男女及时,则结发于首,加冠笄为饰。戎狄无此礼,但编发被之体后也。”则被发,就是俗话所说的拖辫子。《汉书·终军传》“解编发,削左衽”。颜师古注“编读曰辫”。《汉书·匈奴传》文帝送匈奴单于“比余”一具。颜师古注,说是“辫发之饰”。又《突厥传》载启民可汗上书,说辫发之俗,由来已久,一时未能解去。可见北族自古皆然状,则稻叶君山《清朝全史》说:

    综合宋代之纪事,则蒙古人之辫发:前头与左右两侧皆留发,他尽开剃。其前头所留之发,如今南方支那妇人之前发,仍然垂下。两侧所留则辫之,余端垂下。此见竹崎季长《蒙古袭来之绘词》。图中蒙古人皆两辫,但不见留有前头之发耳。

    稻叶氏又说:据《金国记录》,太宗天会七年,有“削发令”,不如式者死。但其施惟限于官吏。蒙古则不然,无论为公人,为私人,皆一般强行辫发。案朝鲜人当元代,也都有辫发的。可参看《韩国小史》。他引洪武元年的《皇明实录》:

    诏使复冠如唐制。初元世祖自朔漠起而有天下,尽以胡俗变易中国之制。士椎髻,深檐胡帽,无复中国衣冠之旧,甚至易其姓名,为胡名,习胡语。俗化既久,恬不知怪。上久厌之,至是悉令复旧衣冠,一如唐制。士民皆以发束顶。其辫发、椎髻、胡服、胡言、胡姓,一切禁止。于是百有余年之胡俗,尽复中国之旧。

    则汉族人除掉辫发,实际还不过二百七十七年。洪武元年至顺治元年,公元1368年至公元1644年。如何又碰上强行起辫发令来呢?清兵的入北京,是五月初三。明日,即下剃发之令。到二十四日,又听民自由。江南既下之后,又下令强行起来。京畿之内,限十日,外省限文到之后十日,尽行开剃。傥有不遵,即行处死。于是江南民兵,蜂起反抗。其结果,就酿成嘉定屠城等惨剧。案稻叶氏书又载世祖迁都之后,对于南方的檄文,有“尔明朝嫡胤无遗,势难孤立。用移北土……其不忘明室,辅立贤藩,戮力同心,共保江左,理亦宜然,予不汝禁”云云。入北京之后,还承认明朝自立的。到既下江南之后,才断然有并吞中国的意思。所强行于此时。

    清朝这种行为,断无可以持久之理。汉人所以都为其所压服,全是吴三桂等为虎作伥。然而福、唐、桂三王灭亡之后,实权也还不全在满人手里。只要看当时用钱用兵,兵部、户部都不能节制;用人也不由吏部,另称西选,西选之官半天下。就可知道,西南半壁差不多完全不在北廷手中了。顺治八、九年间,岁入在一四〇〇〇〇〇〇两左右。兵饷在一三〇〇〇〇〇〇左右。而三藩之饷,即已占九〇〇〇〇〇〇。直到三藩平定之后,汉人才真为满人所压服。

    然而一味用高压政策,也是不行的。所以从圣祖以后,对于汉族,也颇取怀柔的手段。一面尊崇明太祖,封建其后,以减少汉族的反感。圣祖南巡,每过南京,必向明太祖致祭。世宗雍正二年,又封明后朱之琏为一等侯。一面开博学鸿词科,康熙十七年。纂修巨籍,可参看下节。以网罗人才。一面表章程朱,尊崇理学,想唤起汉人尊君之心。一面又大兴文字之狱,焚毁许多书籍,以摧挫他们的气焰。清朝文字之狱,大的有好几次。其[一]是庄廷之狱。廷是湖州富人。明朝的朱国桢,曾著了一部《明史稿》,明亡之后,稿藏于家。后来朱氏的子孙窃了,把稿子抵押给庄廷。廷替他补全了崇祯一朝的事实,要想刊刻,未成而死。他的父亲胤城,遂替他刻完了。为归安知县吴之荣所告,廷戮尸,并杀其弟廷钺。列名书中的人和失察的官吏,死掉七十多人。其[二]是戴名世之狱。戴名世,桐城人。所著《南山集》,多采同县方孝标的《滇黔纪闻》,中多涉及吴三桂处。事发,孝标戮尸,名世弃市。替他刊刻的尤云锷,收藏板本的方苞都坐罪。以上是康熙时的事情。其[三]是汪景祺之狱。景祺,浙江人。著《西征随笔》,颇议论康熙时的朝政。世宗就坐他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把他杀掉。妻子和“期亲”都遣戍。五服以内族人,皆斥革拘管。其[四]是查嗣廷之狱。雍正四年,查嗣廷典试江西,以“维民所止”命题。世宗说他是把雍正两字,截去了头。嗣廷死于狱中,仍戮尸枭示,儿子亦坐死。家属都遣戍。其[五]是陆生柟之狱。生柟,广西人。著《通鉴论》十七篇,中有论君权太重,及封建制度,万世无弊等语。被杀。

    其[六]是曾静、吕留良之狱。吕留良,字晚村,浙江人。尝讲学于家。湖南人曾静,见其所评时文中,有论井田封建的话,颇以为然。叫自己的门徒张熙,去找他的儿子吕毅中,把他的遗稿取来。后来诸王散布谣言。曾静以为有隙可乘,叫张熙到四川去见岳钟琪,劝他造反。为钟琪所举发。世宗把吕留良剖棺戮尸,曾静、张熙,却免死拘禁。到乾隆初,亦被杀。以上是雍正时的事情。其[七]是胡中藻之狱。胡中藻,鄂尔泰的门生,著有《里磨生诗钞》。高宗摘其中字句,指为有意谤毁。下狱,凌迟处死。鄂尔泰的侄儿子鄂昌,高宗说他诗中称蒙古为胡儿,沾染汉人习气,也勒令自裁。其[八]是徐述夔之狱。徐述夔,浙江举人。高宗时已死。高宗亦摘其诗句,指为怀挟异志,剖棺戮尸。杀其二子。其[九]是王锡侯之狱。王锡侯,江西举人。因刻了一部《字贯》,怨家讦发他,说是删改《康熙字典》,亦被拿问。巡抚以下,都得失察的处分。以上是乾隆时的事情。“禁书”起于乾隆三十九年。本说以五年为限,后来屡次展限。到五十三年,仍有很严厉的谕旨,勒令各处销毁。据当时刑部所奏,其烧毁二十四次,五百三十八种,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部。这种政策,是康、雍、乾三朝一贯的。他们想把这种刚柔并用的政策,压服汉族——然则到底曾收多少效果呢?我敢说是丝毫的效果也不曾收到。请看下篇第四章第五节,自然明白。至于清朝所以能享国长久,还靠康雍两朝政治总算清明的力量。请看下节。

    第三节 顺康雍乾四朝的政治

    当明朝末年,中国的社会,是凋敝得不堪的。世祖入关之后,即罢免“三饷”。又定《赋役全书》,取民之数,都照万历中叶的旧额。其时虽各处用兵,军费浩繁中,总算始终没有加赋。圣祖亲政,又裁撤十三衙门,罢诸种织造。宫中用度,更为省俭。

    圣祖是个聪明特达的君主,他乐于求学,勤于办事。于天文、地理、律历、算术……学问,多所通晓。又颇能采用西洋的学问。见下篇第一章第二节。而尤其相信理学,佩服程朱。他尝说:“昔人每曰:帝王当举大纲,不必兼亲细务。予心殊不谓然。一事不谨,则贻四海之忧;一时不谨,则贻千百世之患……故予之莅政,不论钜细,即奏章之内,有一讹字,必加改正,而后发出。”这几句话,固然不免有几分矫饰;然而他能励精图治,确是实在的。他又说:“明季宫中一日之用,万金有余。今朕交付于内务府总管,应付之银,一月仅五六百两。并一切赏赐,不过千金。”又说:“所有巡狩行宫,不施采绩,每处所费,不过一二万两。较之河工岁费三百余万两,实不及百分之一。”这种话,固然也不免有过情之处。然而他能俭于用财,也确是真的。圣祖于康熙二十三、二十八、三十八、四十二、四十四、四十六年,尝六次南巡,所过确未闻有多大的扰累。

    所以当三藩平后,国内已无战事,政治亦颇清明,百姓就得以休养生息——原来中国的人民,勤苦治生的力量,是很大的。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去扰累他,他的富力,自然一天一天会增加起来。就财政上头,也看得出他的反映。当三藩乱时,清朝的财政,还是入不敷出的。乱平之后,收入便逐年增加。到公元1709年,康熙四十八年,国库里就有了五千万两的储蓄了。圣祖是主张藏富于民的,于是下诏:令三年之内,将全国钱粮,通行减免一次。公元1712年,又命以后征收钱粮,即以康熙五十年所收为定额。以后新生的人丁,永不加赋。参看下篇第五章第五节。这种办法固然是疏节阔目;朝廷不甚诛求,行政官吏,也就无所凭借以作弊,百姓可以得到许多好处。然而圣祖晚年的政治,也不免流于宽纵些。即如各省欠解的钱粮很多,也都没有认真查追。吏治长此因循,不但财政,一切政治,都要受其影响。世宗即位,就一变方针,而以严肃为治。首先盘查各省的库款,迫缴欠解的钱粮。又把征收时的“火耗”,化私为公。火耗是因赋税征银,官吏把百姓所缴的碎银,熔铸大铤,然后起解,所生的一种消耗。官吏借此名目,多取于民,其数目也颇为可惊。对于盐课、关税,也竭力整顿,都得到很大一笔收入。国家财政基础,就更形巩固。雍正年间,国库余款,曾积至银六千万两。末年虽因用兵消耗,高宗初即位时,仍有二千四百万两。公元1782年,国库又积到七千八百万两。这就是清朝财政极盛的时期了。

    世宗的治法,是极端主于严刻的。当圣祖时候,群臣颇有结党相争之风。而居南书房的高士奇,以文学家世为人所依附的徐乾学,和居言路的许三礼、郭绣等,声势尤其赫奕。世宗深恶朋党,尝御制《朋党论》,以儆戒诸臣。又设立军机处,以分内阁之权。把六科改隶都察院,以摧折言路的气焰。另设奏事处,令奏事的不必尽由通政司。机要事情,并许直达御前,以防臣下的壅蔽。这种大权独揽,真有“一人为刚,万夫为柔”的气概。然而鄂尔泰、张廷玉分党相争,仍旧没有免掉。世宗为对付诸王起见,多设密探,以为耳目。此后遂至刺探朝臣的隐私,格外弄得朝臣都惴惴不自保,只知道小心谨慎,以求免祸。高宗的明察,不及世宗,而一付“予智自雄”的神气,却是如出一辙。动辄严词驳诘,有类骂詈。又时时要用不测的恩威,使得臣下恐惧,“待大臣以礼”之风,是丝毫没有的。所以到后来,全剩了一班“阿谀取容之士”,没有一个“正色立朝之臣”。这是清朝政治的短处。

    还有一件,康雍乾三朝,对于文化事业的尽力,也颇可一述的。御制或敕撰的书籍,是历代都有。国家搜罗书籍,把他校勘珍藏,更是历代都有的。考校经籍的历史,颇可以见得历代学术的派别,文化的升降(质而言之。就是有学术史的一部分的价值),也是颇有趣味的事情。简单一点,可以把汉、隋、唐、明各史的《经籍》、《艺文志》,《文献通考》的《经籍考》,以及清朝的《四库总目》浏览一过。其中官纂的巨籍,要推明朝的《永乐大典》为最。清朝康熙时的《图书集成》,也是照这部书编纂的。都是“类书”的体例。高宗时《四库全书》,却是“丛书”的体例。这种书籍,编纂固未必尽善(譬如《永乐大典》,本是类书的体例。然而后来有许多编得极草率的,并不将全书按内容分析,编入各类,却把一部书硬钞人某一类之内,不管他内容合不合。这竟是笑话了。四库馆开时,对于各处送来的书,有予以“著录”的,有仅予存目的,其中去取,也未必尽当。当时曾从事于“辑佚”,把已亡之书,尚存于《永乐大典》中的,搜集出来。固然辑出许多紧要的书,也有许多紧要的,并没有辑出来)。然而清朝人毕竟靠了《永乐大典》辑出许多佚书来,《四库全书》,则现在大略完全的,还有四部。北京文渊阁,圆明园文源阁,奉天文溯阁,热河文津阖,谓之内廷四阁。扬州文汇阁,镇江文宗阁,杭州文澜阁,谓之江浙三阁。文澜颇有散亡,文渊、文溯、文律三阁的书,则还大都完好。于保存文化上,究竟有很大的价值。

    以上所述,都是内治一方面的事情。还有康雍乾三朝的武功,也是极有关系的。请于以下三章,述个大略。

    【第六章】近代的蒙回藏

    第一节 种族和宗教的变化

    中国地方,除内地十八省和关东三省外,可以大别为两个高原。参看第二篇下第三章第二节。便是:

    [一]蒙古、新疆高原。

    [二]青海、两藏高原。

    其中蒙古高原,向来是游牧民族占据的。新疆高原,即游牧(行国)、耕稼(居国,即城郭之国)民族错居,而大部分是城郭之国。其民族,则占据蒙古高原的是匈奴、柔然、突厥、回纥。其实可称匈奴、丁令两种人。因为柔然所用的,都是丁令之众;突厥、回纥,又都是丁令的分部。参看第二篇下第一章第一、二、三节。占据新疆高原的,是塞种和氐、羌。第二篇上第四章第二节。其占据青海、西藏高原的则系氐、羌和藏族;而印度阿利安人,侵入其南部的雅鲁藏布江流域。这些话,前文都已说过了。却是到近世,起了一个大变化。便是:

    [一]从回纥为黠戛斯所破,迁入天山南路,而丁令种族占据了新疆高原。

    [二]从回纥败亡之后,黠戛斯没有能够占据漠南北;契丹的实力,也只及于漠南的一部分。蒙古高原就多时没有强大的民族。直到蒙古人兴起,才尽为所据。蒙古是靺鞨、鞑靼的混种。然其种族,究当以靺鞨为主。所以近世,可算是肃慎种族极兴盛的时代。

    [三]从蒙古人兴起之后,新疆高原,也为所征服。虽没有能将本来的民族——回族——融化,这因回纥也是大族之故。而在近世,蒙古高原和新疆高原的历史,也发生极密切的关系。

    [四]青海、西藏高原,向来和别处地方关系较少的。却是近世,喇嘛教大行,而又适值蒙古人勃兴之际。于是在政治上则蒙古征服西藏,在宗教上则西藏征服蒙古。而蒙古高原和西藏高原的历史,也就发生极密切的关系。

    [五]当此时代,蒙古人又侵入青海,就使蒙藏两高原历史上的关系,更加一层密切。

    [六]在近世,喇嘛教大行于青海、西藏和蒙古高原——其余波并及于关东三省——而新疆高原,则仍为天方教流行之地。

    更简而言之,则是:在种族上:[一]蒙古高原的回纥人,侵入新疆高原。[二]关东三省的靺鞨人——蒙古——侵入蒙古、新疆、青海高原。在宗教上:则[一]起于阿剌伯半岛的天方教,侵入新疆高原。[二]起于印度地方的佛教传入西藏、青海和蒙古高原。这种变化,也算得重大而可惊了。除[一][二]两条,前文业经说明外;其[三][四][五][六]四条,分别说明之如下。

    第二节 黄教的盛行和天山南路的回教

    蒙古人的信仰喇嘛教,已见第三篇下第四章第二节;但是到明朝,喇嘛教又另开了一个新派。喇嘛教的入西藏,事在公元747年。唐玄宗天宝六年。其初祖,名巴特玛撤巴斡。见《蒙古源流考》。从此以后,喇嘛教的势力,日盛一日,竟兼握西藏政教两权(吐蕃赞普的统系,也不知绝于何时)。推原其故,则吐蕃本不是甚么统一的国家;当从印度侵入的勃窣野氏《唐书》吐蕃赞普的姓。强盛时候,暂时能统一青海西藏高原。到后来衰弱了,各地方的酋长,自然要现出独立的形势。而当这时候,喇嘛教既已盛行:[一]诸喇嘛自然有篡部酋之位的;[二]诸部酋也一定有入教为喇嘛的;[三]诸喇嘛也自然有直接辖众的机会。不知不觉之间,政教两权,就自然混合了。从蒙古征服西藏以来,极其崇信僧侣。喇嘛的势力,自然更加增长。西藏政教的所以合一,就是政权所以从部酋而移入喇嘛之手,史无可考。以上是我据臆见推想的话。

    喇嘛教是佛教中的“密宗”。这密宗,是要讲究“显神通”的;和西藏人民信仰的性质相合,所以易于盛行。但是到后来,就弄得只剩了迷信,别无所谓教义。甚至以“吞刀吐火”,诳诱流俗,发生出许多弊病来。于是黄教乘之而起。黄教的始祖宗喀巴,以公元1417年,明成祖永乐十五年。生于西宁卫。入雪山修苦行,别创一教。以旧教尚红色,就黄其衣冠以示别,所以人称他为“黄教”,而称旧派为“红教”。红教不禁娶妻,所以法王能生子袭衣钵,黄教却不然。于是宗喀巴遗言,他的两大弟子达赖、班禅,世世以“呼毕勒罕”译言转生。济度众生。宗喀巴以公元1479年明宪宗成化十五年。示寂。达赖一世敦根珠巴,本来是吐蕃王室之裔,世为藏王;舍位出家,传宗喀巴衣钵,所以兼有了西藏政教之权。

    二世根敦错,始置“弟巴”等官,以理政务,而自己专理教务。三世锁南坚错,始得蒙古诸部尊信。公元1579年,明神宗万历七年。俺答和他的孙儿子黄台吉入藏,迎接锁南坚错到青海漠南去布教。锁南坚错劝俺答勿得好杀,俺答也劝他交通中原。于是从甘州贻书张居正,请入贡。居正以闻,许之。是为中国和黄教交通之始。四世云丹坚错便是俺答的曾孙,教义直推行到漠北。漠北因离西藏较远,就自奉宗喀巴第三大弟子哲布尊丹巴的后身,居于库伦。这便是现在外蒙的所谓活佛了。五世罗卜坚错,其教并行于满洲。袁崇焕和满人相拒的时候,就有喇嘛往来其间,崇焕也利用他,做传达国书等事情。公元1637年,崇祯十年。太宗始因卫拉特的使者,贻书达赖班禅。达赖、班禅也覆书报使。公元1652年,清世祖顺治九年。清世祖就把达赖迎接到京城,封为西天大善自在佛。于是清朝人利用喇嘛教以抚绥蒙藏的机缄又开。从宗喀巴降生以后,到此,凡二百三十六年,喇嘛教的势力,可谓极磅礴郁积之势。而其和蒙藏两高原民族的关系,也可谓复杂极了。

    蒙古的侵入青海,起于公元1509年,明武宗正德四年。其酋长名亦不剌、阿尔秃厮。后阿尔禿厮为明朝所攻,遁去。而亦不剌和他的党羽卜儿孩,仍相继据有其地,役属番人。公元1559年,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俺答和他的两个儿子宾兔、丙兔,袭取其地。留宾兔、丙兔守之,自此青海地方,为套部所有。漠南和西藏的交通,大为方便。这也是喇嘛教盛行于蒙古的原因。

    天山南路,在元时,均属察合台后王。明初既定甘肃,于其西设安定,汉婼羌国地。阿端、曲先、酒泉县西南。罕东在安西县境。诸卫,均隶西宁。又设赤斤、在嘉峪关西三百四十里。沙州唐朝时沙州。二卫,隶肃州。再向西,就是哈密卫。新疆的哈密县。后来土鲁番强,新疆的吐鲁番县。哈密为其所并,并据罕东、赤斤。而曲先、安定二卫,则为亦不剌、阿尔秃厮所破。自是甘肃无复屏蔽,边患颇深。当这时候,分王天山南路各城的,还都是察合台的后裔。到后来,回教徒和卓木的后裔得势,而形势又一变。和卓木是回教教主摩诃末的后裔。当帖木儿强盛时,见下篇第二章第一节。也极其相信回教。于是回教教徒,多聚集撒马儿罕。和卓木以教主之后,尤是尊重。和卓木有两个儿子,长名加利宴,次名伊撒克。加利宴之后为白山宗,伊撒克之后为黑山宗。迁居到喀什噶尔,也极得人民信奉。其后遂渐代察合台后王,握有南路政教之权。这是近世天山南路回教兴盛的一因。然而当这时候,蒙藏的交通既开,天山南路,介居其间,自不得不发生关系。而天山北路,又来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卫拉特,其波澜就愈扩而愈大了。

    第三节 卫拉特的盛强和清朝征服蒙古

    从元顺帝退出中原以后,漠南北的历史,简直是蒙古和瓦剌——卫拉特——斗争的历史,已见前第一章。达延汗之兴,蒙古人总算恢复其势力,而卫拉特亦仍不失其为大部。从明朝末叶以后,蒙古人尊信了喇嘛教,犷悍好杀的性质,渐次变化,其势颇流于弱。而卫拉特转强。当清初,卫拉特四部分布的形势如下:

    从明中叶以后,黄教虽行于西藏,但红教的法王,红教法王,称萨迦胡土克图。萨迦,即释迦之转音;胡土克图,译言后身。仍居札什伦布,保有其势力。而拉克达城的藏巴汗,为之护法。公元1643年,崇祯十六年。西藏弟巴桑结,始招和硕特的固始汗亦作顾实汗。入藏,袭杀藏巴汗。于是和硕特部徙牧青海,兼据喀木,干涉藏事,就开了西藏和卫拉特部的关系。固始汗奉班禅居札什伦布,是为达赖、班禅分居前后藏之始。

    当和硕特部之强,准噶尔部长浑台吉,也同时蚕食近部,把土尔扈特逐去,土尔扈特移居窝瓦河流域,准噶尔遂与喀尔喀接壤。又胁服杜尔伯特。浑台吉死后,子僧格立,为异母兄所杀。僧格的同母弟噶尔丹,从西藏回来,定乱自立。公元1673年,清圣祖康熙十二年。噶尔丹在西藏,和桑结要好的。而固始汗的儿子达颜汗,和桑结不协。于是公元1677年,桑结又暗召噶尔丹,袭杀达颜汗,于是准噶尔统一卫拉特四部,势大张。这时候,喀什噶尔的白山、黑山两宗,方互相争斗。白山宗亚巴克,败走拉萨。公元1678年,噶尔丹又以达赖喇嘛之命,破黑山党,而立亚巴克为喀什噶尔汗。于是从伊犁徙牧阿尔泰山,以窥蒙古。公元1684年,故意差人去侮辱土谢图汗。土谢图汗果然大怒,把他杀掉。公元1688年,噶尔丹率众三万,往袭喀尔喀。喀尔喀三汗车臣、土谢图、札萨克图。部众数十万,同时奔溃,都走漠南降清。

    清朝同蒙古的关系,起于太祖时的九国之师。见第三章第四节。这时候,察哈尔的林丹汗强盛,颇凭陵诸部。于是东方的科尔沁等部,就归附于清。林丹汗之妻,是叶赫贝勒锦台什明朝人称为金台吉。的孙女。所以林丹汗和清朝不协。明朝人就厚给岁赐,叫他联合诸部,共御满洲。后来林丹汗陵轹诸部不已,土默特也乞援于清。公元1638年,崇祯十一年。清太祖会合蒙古诸部,出其不意,袭击林丹汗。林丹汗走死青海的六草滩。明年,其子额哲奉传国玺降清。漠南蒙古遂平。然对于漠北,还没有什么主从的关系。

    到这时候,清圣祖忙受了喀尔喀的降,发粟赈济。而且把科尔沁的地方,借给他放牧。公元1690年,噶尔丹入寇。清圣祖分兵两路,出古北、喜峰二口迎敌,自己也亲幸边外。噶尔丹破清兵于乌珠穆沁,进至乌兰布通,在辽河南,离赤峰七百里。为清兵所败,退据科布多。公元1695年,又以兵三万,据克鲁伦河上流。于是圣祖派将军萨布素,以满洲科尔沁兵出其东;费扬古调陕甘兵出宁夏,攻其西。车驾亲出独石口。明年四月,渡瀚海,指克鲁伦。噶尔丹夜遁,至昭莫多,在库伦东。为费扬古所败。退居塔米尔河。鄂尔坤河的支流。又明年,圣祖幸宁夏,命萨布素、费扬古分兵深入。这时候,噶尔丹的伊犁旧地,已为僧格的儿子策妄阿布坦所据;阿尔泰山以西尽失,回部青海亦叛;连年用兵,牲畜和精锐的兵,死亡略尽。闻大兵出,遂自杀。阿尔泰山以东平。喀尔喀三汗,依旧回到漠北。

    第四节 清朝平定西藏

    噶尔丹才平,而策妄阿布坦又起。从准部强盛以后,土尔扈特已为所逐,杜尔伯特亦为所胁服。只有和硕特部,虽然达延汗为噶尔丹所袭杀,究竟还据有青海,势力足以相敌。策妄阿布坦就注意于此。

    西藏的第巴桑结,是个狡黠不过的人。暗中招噶尔丹袭杀达颜汗之后,藏事已大权在握。公元1682年,达赖五世卒,桑结秘不发丧,而矫达赖命请封。公元1694年,封为图伯特国王。当噶尔丹侵喀尔喀的时候,圣祖叫桑结劝噶尔丹罢兵,桑结反嗾使他入寇。乌兰布通之役,桑结的使者,又代噶尔丹乞和,让噶尔丹乘间遁去。公元1696年,圣祖得到厄鲁特的俘虏,才尽知其事。于是赐书切责,桑结无法,才奏称:“达赖五世,死已十六年,转生已十五岁;今年十月里,就要去迎立他。仍请暂守秘密,免得诸部听得达赖死了要骚动。”圣祖也答应了他。这时候,圣祖正传檄西北,叫诸部协擒噶尔丹。策妄阿布坦,业已出兵;桑结的使者,在路上遇着他,又叫他不要动。桑结又叫青海诸部,到家罕陀罗海去会盟,意甚叵测。刚刚这时候,达延汗之孙拉藏汗,又图干涉藏事。因议立新达赖,和桑结意见不合。公元1705年,把桑结杀掉,奏废桑结所立达赖六世,而别立伊西坚错,诏封拉藏为翊法恭顺汗。而青海诸蒙古,又说伊西坚错是假的,自奉里塘的噶尔藏坚错为六世达赖,把他迎接到青海,请赐册印。诏暂居西宁的塔尔寺,以图调停。而策妄阿布坦的事起。

    策妄阿布坦蓄意吞并和硕特,先假意和他交欢,娶拉藏汗的姊姊为妻;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拉藏汗的儿子丹衷,把丹衷招赘在伊犁。公元1716年,以送丹衷夫妇归国为名,遣将策零敦多布率兵六千,从和阗逾昆仑山,突入拉萨。袭杀拉藏汗,把伊西坚错幽囚起来。于是圣祖派年羹尧备兵成都,皇十四子允禵,驻兵西宁。恰好西藏也承认青海所立的达赖为真。于是公元1720年,西宁、成都,两路出兵,策零敦多布由旧路逃去,新达赖入藏。于是以拉藏汗旧臣康济鼐、颇罗鼐,分掌藏务。

    藏乱平后两年,而圣祖崩,世宗即位。固始汗嫡孙罗卜藏丹津,暗约策妄阿布坦为援,诱青海诸部,盟于察罕陀罗海。游牧喇嘛二十万,同时骚动。公元1723年,十月,世宗派年羹尧、岳钟琪去打他。明年,二月,钟琪乘青草未生,出兵掩其帐,获其母及弟妹。罗卜藏丹津逃奔准噶尔。于是置办事大臣于西宁,以统领青海的厄鲁特蒙古。

    第五节 清朝平定卫拉特

    青海、西藏平后,准部的声势已衰。然而要犁庭扫穴,却还早着哩。公元1727年,策妄阿布坦死,子噶尔丹策零立。朝议欲一举而覆其根本。公元1729年,诏傅尔丹屯阿尔泰山,岳钟琪屯巴里坤,豫备出兵。策零自言愿执献罗卜藏丹津,于是缓师一年。而策零却出兵犯巴里坤。公元1731年,傅尔丹信间谍之言,出兵袭准部于和通泊,大败。准部就从乌鲁木齐、厄尔齐斯河两路攻喀尔喀。土谢图汗所属的额驸策凌,为元太祖十八世孙图蒙肯之裔,愤喀尔喀衰微,自练精兵一支,颇为强悍。及是,与准噶尔兵接战,大破之。于是进策凌爵为亲王,使之独立为一部,是为三音诺颜部。图蒙肯是个热心护持黄教的人。三音诺颜的名号,是达赖喇嘛赏给他的,译言“好官人”。喀尔喀就有了四部了。明年,准噶尔再发兵袭击策凌,又为策凌所败。又明年,准部遣使乞和,世宗也下诏罢兵。公元1737年,高宗乾隆二年。定以阿尔泰山,为准部和喀尔喀游牧的界限。

    公元1745年,噶尔丹策零卒,次子策妄多济那木札尔立。因为“母贵”。公元1750年,其姊夫赛音伯勒克弒之,而立策零长子剌麻达尔济。外妇所生。部众有想立策零少子策妄达什的,剌麻达尔济把他杀掉,并杀小策零的儿子达什达瓦。所谓大小策零者,世为准部家将。从土尔扈特北徙之后,杜尔伯特的属部辉特,徙居其地。丹衷之妻改嫁辉特部长,生子,名阿睦撒纳,就做了辉特的部长。于是大策零的孙儿子达瓦齐,和阿睦撒纳合兵,攻杀剌麻达尔济。达瓦齐自立,又和阿睦撒纳相攻。公元1784年,阿睦撒纳来降。明年,高宗派班弟和阿睦撒纳出北路,永常和降人萨拉尔达什达瓦部下。出西路。五月,到伊犁。达瓦齐逃到乌什城,为城主所执献,并获罗卜藏丹津。

    于是高宗想仍杜尔伯特、和硕特之旧,以辉特补土尔扈特,以绰罗斯特代准噶尔,仍为卫拉特四部;各封降人为汗。令如喀尔喀之例,为外藩。而阿睦撒纳想兼统四部,不肯奉诏。高宗诏班弟杀之。班弟为大兵已撤,不敢动手;只催他入觐,想到半路上害他。阿睦撒纳乘机逃去,伊犁复叛,班弟兵败自杀。又扰攘了两年。到公元1757年,兆惠和成衮札布,才两路出师。这时候,卫拉特诸部内讧,又痘疫大行,阿睦撒纳不能抵御,逃入俄境,病死。俄人把他的尸首送还,兆惠又留剿余党,到公元1760年才还。卫拉特的户数,共有二十多万。这一次,死于天痘的,十分之四;死于兵戈的,十分之三;逃入俄国和哈萨克的,也十分之二;存者不及十一,人称为“卫拉特的一浩劫”。

    于是在伊犁、乌鲁木齐、塔尔巴哈台,各用满兵驻防,并令汉兵屯种,而在伊犁设立一个将军以节制之。

    准部既灭之后,土尔扈特来归,而乌梁海就是从前的兀良哈。亦尽入版图。分其地为唐努乌梁海、阿尔泰乌梁海、阿尔泰淖尔乌梁海三部,分隶于定边左副将军和科布多参赞大臣。

    第六节 清朝平定回部

    准部既亡,清朝的兵力,就及于天山南路。先是噶尔丹破黑山宗而立白山宗,策妄阿布坦又排斥白山宗而代以黑山宗。白山宗玛罕木特,想据叶尔羌自立,策妄阿布坦把他擒获,囚在伊犁。玛罕木特有两个儿子:长名布罗尼特,次名霍集占,就是向来的史家称为大小和卓木的。清兵初入伊犁,阿睦撒纳想得回部之援,把布罗尼特放回,而且借兵给他。布罗尼特就尽定天山南路,霍集占则留居伊犁,掌管北路的回教。清兵再定伊犁,霍集占也逃回去。清朝差人前往招抚,为其所执。公元1758年,兆惠移兵南征,以兵少,被围于叶尔羌。富德前往救援,亦被围于呼拉玛。在叶尔羌东边三十七里。到底以援至得出。后来清兵聚集渐多,而大小和卓木,偏信在伊犁时的旧人;又用兵之际,税敛甚重;诸城解体。公元1760年,兆惠打破喀什噶尔,大和卓木所居。富德打破叶尔羌。小和卓木所居。大小和卓木逃到巴达克山,为其城主所杀,函首以献。于是天山南路亦平。设参赞大臣,驻喀什噶尔。大城设办事大臣,小城设领队大臣,以治军;各城皆设伯克以治民。以回人为之。公元1763年,希哈尔以巴达克山杀大小和卓木,发兵灭之。乌什的回民,也图响应。为将军明瑞所定。于是把参赞大臣移驻乌什。

    葱岭本来是东西交通惟一的要路,从回教盛行以后,天山南路和葱岭以西的关系更深。所以从回疆平定之后,葱岭以西诸国,到清朝来朝贡的就很多。现在约举其名如下:

    巴达克山以下七部,清朝的书,都称他为城郭回部。

    克什米尔《唐书》的个失密,亦称迦隰弥罗。

    乾竺特即坎巨提,亦作喀楚特。

    博罗尔就是铂米尔,《唐书》作波谜罗。唐朝于其地置羁縻州名巴密。

    敖罕亦作浩罕。所属有敖罕、纳木干、玛尔噶朗、安集延四大城,窝什、霍克占、科拉普、塔什干四小城;故称敖罕八城。安集延城的人,来中国经商的最多,故中国亦通称其人为安集延。

    布哈尔

    阿富汗

    哈萨克共分三部,左部鄂尔图玉斯,俄人称为大吉尔吉思。中部齐齐玉斯,俄人称为中吉尔吉思。西部乌拉玉斯,俄人称为小吉尔吉思。小吉尔吉思,就是黠戛斯的音转。哈萨克和布鲁特,都准每年一次,到乌鲁木齐市。哈萨克三年一贡,布鲁特则第年进马。哈萨克的部长,清朝曾各授以王公台吉的称号。布鲁特的头目,也由将军大臣奏放。

    布鲁特分东西两部,俄人称为喀剌吉尔吉思。

    这许多部落到英俄势力扩张之后,都为其所并。事见下篇。

    和卓木是教主的后裔,虽然一时失败,回部对他的信仰,是不会减弱的。清朝初定回疆的时候,以回众强悍,颇加意抚恤。租税则四十取一;办事和领队大臣,都慎选满员中贤明的人。回民遭大乱之后,骤得休息,亦颇相安。朝廷就渐不在意,用起侍卫和在外驻防的满员来。都“黩货无厌”,而且要“广渔回女”。于是大和卓木的孙儿子张格尔,于公元1820年,仁宗嘉庆二十五年。乘机导敖罕入寇,陷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诏杨遇春以陕甘兵进讨。明年,恢复诸城。张格尔走出边,遇春设计诱他入寇,把他擒住。朝廷遂诏敖罕执献张格尔家属,敖罕不听。乃绝其贸易。于是敖罕又借兵给张格尔的哥哥摩诃末,叫他入寇。直到公元1831年,才算议明:中国仍许敖罕互市,敖罕则代中国监守和卓木一族,不许他来扰乱。

    第七节 清朝征服廓尔喀

    蒙藏准部和回疆,都已平定。却还有一件,对于廓尔喀的兵事,也是因西藏而起的。

    廓尔喀,就是唐朝的泥婆罗。弃宗弄赞曾娶其公主;中国使臣王玄策,又曾调其兵攻印度的叛臣阿罗那顺,均已见前。第二篇下第二章第三节。泥婆罗和西藏,是极接近的。虽没有什么记载可凭,却可以推想其历代的交通,都不曾断绝。当清朝时候,泥泊尔分为三部,推加德满都为盟主。公元1767年,为其西邻的廓尔喀所并,仍以加德满都为首都。

    公元1780年,班禅六世入都,祝高宗七旬万寿,赏赐甚多。诸王公的布施,也有好几十万。班禅害了天痘,死在京城里。明年,丧归札什伦布。他的哥哥仲巴,把所有财宝,通统占据了起来。借口他的兄弟舍玛尔巴,是信红教的,一个大钱也不曾分给他。舍玛尔巴,因此大忿,逃入泥泊尔。又有班禅部下的丹津班珠尔,因受了刑罚,也逃入其地,劝他的酋长拉木特巴珠尔入寇。

    公元1790年,廓尔喀入西藏。侍卫巴忠等,不敢抵敌,私许以岁币银一万五千两讲和。又缴不足额。明年,廓尔喀再入西藏,驻藏大臣保泰,把班禅移到前藏。廓尔喀在札什伦布,大肆剽掠。分兵一半,载所掠而去;一半仍留屯界上。事为高宗所闻,诏福康安、海兰察出兵。公元1792年,二月,把他留屯的兵赶掉。六月,分兵三路攻入其国,六战皆捷,离加德满都只有一天路程。福康安志得意满,挥羽扇出战,自比诸葛武侯。为廓尔喀所袭击,大受损失。乃因其请和,许之而还。自此廓尔喀定五年一贡,算做清朝的属国。

    自经此战以后,政府晓得听西藏自由和人家交通,不大便利。乃扩大驻藏大臣的权限,在仪制上,和达赖、班禅平等。把军政财政的权柄,渐次收归掌握。并且虑及达赖、班禅继世之际,不免纷争,就想出掣签之法,颁发“金奔巴”译言瓶两个:一个放在西藏的大昭寺里,一个放在北京的雍和宫里。达赖、班禅和各大胡土克图,继承之际,遇有纷争,就把名字写在签上,放入瓶中,以抽签之法定之。从此以后,清朝对于西藏的管束,就觉得更为严密了。

    【第七章】近代的西南诸族

    第一节 湘黔的苗族

    西南诸族的分布,和历代开拓的次第,已略见一、二、三篇。第一篇第六章、第二篇上第四章第四节、第三篇中第四章第四节。但是更进一步,希图竟其全功的,却在元明清三朝。三朝的政策,是一贯的。就诸族的土地,设立郡县的名目,即以其酋长为长官。实际上仍是世袭;但是继承之际,或须得中朝的认可,或须得其新任命。这种政策,唐宋以前,也是有过的。但是从元明以后,才格外励行得出力。单是把他的地方,设立一个郡县的名目,而授其酋长以长官,至多则干涉其继承。这种办法,原不能收开拓的实效。明清两朝,所以能把这些地方渐次开拓,全靠他能把旧有的长官废掉,把他这地方,改成真正的郡县。这就是所谓“改土归流”。原来把这各族的地方,设置路府州县,元朝时候很多。明朝也是如此。除土府州县外,又有“宣慰”、“宣抚”、“安抚”、“招讨”、“长官”诸司的名目。这种总称为“土司”,遇有机会,便把土酋废掉,改设普通的官吏,是为“流官”。所以谓之改土归流。这便是元明清三朝,对于这些地方一贯的开拓的政策。但是话虽如此,仍不免用过好几次兵。如今且从沅水流域说起。

    沅冰流域的开拓,已见第三篇上第四章第四节。从宋开安化、新化二县,沅诚二州之后,湖南全境不曾开拓的,只有辰沅道北境和湖北施南道南境连接的一隅。明时,才开辟施州、永顺、保靖之地。清康熙时,开辟凤凰、乾州二厅。雍正时,增辟永绥、松桃二厅。又改永顺为府。于是沅水流域,几于完全开辟。其初土民“畏吏如官,畏官如神”。官吏因之,颇为侵暴。而汉人移居其地的又甚多,土地尽为所占。于是苗民生计穷绝。公元1795年,就起而反抗。调四川、云南、湖南、两广的兵,好几十万,才算勉强把他镇定。这是由于这时候军事的腐败,参看第九章第二节。而这时候,川楚教民又起事,官军都调到北边去,苗乱依旧不平。后来有一个好官,唤做傅鼐的,来总理边务。乃修碉堡,创屯田,把汉民训练做兵,叫苗人侵掠不能得利,然后出钱买收他们的军器。又设立学塾,教化他们。从此以后,苗族就渐渐的向化了。

    苗族的分布,是从沅江的下游而渐进于其上游的。所以从辰沅向西,自镇远、平越以达贵阳。从此再向西南,到安顺、普安一带,以及从平越向东南,到都匀、榕江一带,也都是苗族分布之地。贵州一省,介居湘蜀滇桂之间。这四省的边界上,也都是蛮族所分布,所以开辟独晚。明初,元时所置的思州来降,太祖将其地分设思州、思南两土司。后来这两司互相仇杀,乃于公元1413年,永乐十一年。分其地为八府四州,设立布政司和都指挥司,自此贵州才列于内地。

    其在贵阳附近的土酋,以安氏、居水西。宋氏居水东。为最大。附近各土司,都分归其统辖。后来宋氏衰而安氏独盛。天启时,和永宁土司奢氏永宁,如今贵州的闻岭县。同叛。明朝为之大费兵力,到公元1628年,崇祯元年。才把他讨定。自此,贵阳以西南都定。其贵州东南一带,则苗人分布的地方,面积之广,几达三千里,谓之苗疆,而以古州榕江为中心。环列的苗寨,有一千三百多座。清朝雍正年间,鄂尔泰兼做了云贵两省的督抚,创议改土归流,才任张广泗招降他们。贵州其余地方的土司,则派哈元生去招降。后来鄂尔泰、张广泗都去了,继任的人,措置不善,苗人就又起而反抗。公元1735年。世宗派哈元生、张明等去平抚,久而无功。高宗即位,仍派张广泗经略其事。公元1736年,才把苗人蹙到丹江、都匀、台拱三县间的牛皮大箐里,把他打平。这一次,共烧毁苗寨一千二百余座,所释而不攻的,不过三百八十多座,杀戮也是很惨的。

    第二节 滇黔的濮族和金川

    濮族的分布,以黔江、金沙江、大渡河流域为中心,前面亦已说过。从元以后,其最有关系的,就是贵州的播州和云南的乌撒、乌蒙、东川、镇雄四土府。

    播州,就是如今的遵义县。当元明时,其辖境极广,北边直到娄山关,南边要到如今平越县附近。其酋长杨氏,也由来甚久。原来播州还是唐朝所置的州,僖宗时,为南诏所陷。有一个太原人,姓杨,名端,应募攻复其州。从此杨氏就世据其地,元时以其地为宣慰司。明初,杨氏率先归附,仍以原职授之。播州的地方,三面邻蜀,当交通之冲,而兵尤骁勇。屡次调他从征,总是有功的。万历初,宣慰使杨应龙,性喜用兵,因为犯了罪,为疆吏所纠劾,就发兵造反。官军讨之,屡败。直到天启初年,调川、滇、湖南三省的兵,然后把他讨平。于是分其地置遵义、平越二府,分隶黔蜀。清朝遵义改属贵州。黔江流域,就完全开辟了。

    云南一省,唐宋两朝,都为大理所据。到元朝灭掉大理,才入中国版图,已见第三篇下第三章第四节。但是把他认真开设郡县,还是明朝的事情。明初仍多用土官。就使正印是流官,也一定要用土官做他的佐贰。到后来,才逐渐改土归流。其间大抵是和平进行的。只有乌蒙、乌撒、东川、镇雄四土府,在明朝隶属四川。其地距成都太远,节制不到;而又居川、滇、黔三省之间,颇为腹心之患。清初,乌撒土府已废,其余三府,还是隶属四川。公元1726年,鄂尔泰创议改土归流。世宗知其才可用,就把三土府改隶云南,才把他改设昭通、东川两府。明朝时候,云南的疆域,是很广的。所辖的土司,西南抵今缅甸,东南亦达今老挝,和安南接界。后来措置得不甚得法,实力所及,西不过腾冲,南不过普洱。从此以外,就都为安南、缅甸所吞并。其事别见下章。清初,云南西南部的土司,还有和“江外诸夷”勾结为患的,鄂尔泰也把他次第改流。澜沧江以东的地方,总算完全平定。

    其兵力花得最多的,就要推四川的金川。金川,也是明初的土司。后来分而为两:东名攒拉,译言小金川,就是如今的懋功县;西名浞浸,译言大金川,就是如今的理番县属的绥靖屯。其种族,大概是古代的氐羌。地势极险,而又多设“碉堡”,实在是难攻易守的。清朝乾隆年间,大金川酋长莎罗奔,夺了小金川酋长泽旺的印。这时候,张广泗做四川总督,发兵攻之,久而不克。高宗代以讷亲,亦无功。公元1749年,又以傅恒代讷亲,莎罗奔才算投降。然而用兵已经三年了。后来莎罗奔死,其子郎卡嗣立。郎卡死,子索诺木继之,和泽旺的儿子僧格桑相联合,就又举兵反抗。公元1772年,高宗用桂林做四川总督,和尚书温福分兵两路进攻。桂林屡战不利,高宗把他撤掉,代以阿桂,把小金川打破。僧格桑逃到大金川。清军逼令大金川交出,大金川不听。又移兵去攻他。明年,小金川又叛,温福被杀。高宗又添派丰伸额、明亮做阿桂的副手。这一年十月里,再把小金川打定。1776年,才算把大金川打平。金川地不满千里,人不满五万,而清朝为着他,用了五年兵,兵费花到千万。打天山南路,还只用掉三千万。这种牺牲,也总算得巨大而可惊了。

    第三节 两广的粤族

    广西地方,入中国的版图,远较贵州为早。然而实力所及,也不过东北一部分。其东南一带,则自唐以来,以邕管如今的邕宁县。为控扼之地。此外就都是粤族的据地了。从宋朝开辟诚州之后,才从诚州“创开道路,达于融县,南抵浔江诸堡”。然后中国的势力,直达于郁江流域。徽宗崇宁间,就招纳了左右江四百五十余峒,分置州县,总称为黔南路。然而实力实在不足,以致“夷獠交寇,洞蛮跳梁,士卒死者十七八”,只得仍旧废掉。元明以来,才把这地方渐渐的开辟做郡县,而其间最费兵力的,共有四处:[一]是桂林的古田。如今广西的永宁县。据其地的酋长,本来有韦、闲、白三氏。后来都为韦氏所并,屡次为患。明朝的孝宗、武宗、世宗、穆宗四朝,都对他用兵,然后把他打定。[二]是平乐的府江。从此西至荔浦,溪峒共有千余处。徭僮靠他做据地,四出劫掠。西南直到迁江、来宾,所有各溪峒,也都和他相应。交通上头,起了很大的障碍。穆宗、神宗两朝,屡次用兵。又“刊山通道,增置楼船,缮修守备”。这一条交通的动脉,才算保住:[三]处是浔州的大籐峡。这地方两山夹江,其中有“大籐如斗,延亘两崖”。好像是天然的桥,徭僮在上面走来走去,很为便利。其地势又最高,走到山顶上一望,好几百里的地方,都如在目前。这种地方,真是难攻易守了。而籐峡、府江之间,又有一座力山,其险更甚于籐峡。住在力山的僮人,善造药矢,着人即死。大籐峡则为蓝、胡、侯、槃四姓所据。

    靠着天险,“居则遮断行旅,出则堕城杀吏”,为患很深。成化年间,命韩雍、赵辅发兵去攻他。深入其阻,把大籐砍断,改峡名为断籐峡。从此僮人失险,不敢再远出为患。然剽掠沿岸的事情,终不能免。正德年间,王守仁又发兵攻讨一次。到嘉靖年间,又为患,又命蔡经督师讨平之。一处是梧州的岑溪,酋长姓潘。万历年间,有名唤积善的,拥兵为患。也派戚继光带着大兵去,然后讨定。以上都是邕桂间的地方。其邕州以西太平府如今的崇善县。的黄氏和龙州的赵氏、泗城凌霄县。的岑氏,蒙古人。也都靠着兵力,然后平定。

    还有广东的琼州岛,是后汉时才开辟为珠崖、儋耳两郡的。《后汉书》说:“其渠帅贵长耳,皆穿而缒之,垂肩三寸。”和哀牢夷相同。《后汉书》:“哀牢人皆穿鼻儋耳。其酋帅自谓王者,耳皆下肩三寸,庶人则至肩而已。可证其亦为粤族。历代虽多隶版图,然开辟的地方,都在沿海,中央的黎母山,仍为黎人所据。以地势论,则彼高而我下;地味则彼腴而我瘠;形势则彼聚而我散,所以历代未能开发。从元明以后,大举戡定,共有四次:[一]在公元1291年,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发兵犁其穴,勒石五指山。[二]在公元1540年,明世宗嘉靖十九年。[三]在公元1600年,神宗万历二十八年。都发大兵渡海。[四]在公元1890年,清德宗光绪十六年。提督冯子材亦提兵深入,从海边到黎母山,开成十字路。从此黎人失险,就不复能为大患了。

    总而言之,对于西南诸族的用兵,要算元明清三朝,最为剧烈。这不尽由办理的不善,却反可视为开拓的进步。原来开拓进步了,移居的人就多。移居和往来的人多了,就不免发生冲突。冲突发生了,有时不免要用兵。这也是无可如何的。开拓这么大的土地,而用兵不过如此,牺牲总还不算大。

    【第八章】近代的后印度半岛

    第一节 平缅麓川的灭亡和缅甸建国

    后印度半岛地方,地势的平坦,交通的便利,都以红河流域为最;湄公河和湄南河流域次之;而伊洛瓦底江上流,则地势颇为崎岖。所以开化的先后,也就因此而定。然而伊洛瓦底江上流的人民,实际上颇为强悍。所以到近世,缅甸和暹罗、安南,就并列为大国了。

    明初,永昌以外,最大的土司,要推平缅、麓川。如今保山以西的潞江安抚司,腾冲以西的南甸、平崖、划达,以及缅甸北境,伊洛瓦底江右岸的孟拱、孟养,左岸的八莫、孟密等,都是其地。其南,如今蛮得勒、阿瓦一带为缅甸;又其南为洞吾;又其南为古剌;如今的摆古亦作白古。——其在普洱以南的为车里;车里以南为老挝;老挝以南为八百媳妇。观此,可知明代云南的疆域,实在包括伊洛瓦底江流域和萨尔温河、湄公河上流。

    平缅、麓川,在元代本分为两个宣慰司。明太祖始命平缅酋思伦发兼统麓川。后为部酋刀榦孟所逐,逃到中国。太祖为发兵讨平榦孟,乃得还。于是分其地,设孟养、木邦、孟定、潞江、干崖、大候、湾甸诸土司。伦发卒,子行发立;行发卒,弟任发立,想恢复旧境,就举兵犯边。公元1441年,英宗正统六年。命王骥、蒋贵将大兵讨之,任发逃入孟养,为缅人所执。子机发,仍据麓川为患,命王骥、蒋贵再出兵讨之。先是任发逃走时,明朝命木邦、缅甸,有能捉到他的,就把平缅、麓川的地方赏他。缅人既捉住任发,就想要求明朝给了他地方,才把任发献出来。明朝不曾答应。于是缅甸也帮着思机发,列兵来拒,王骥、蒋贵把他打败。然而缅甸终不肯交出任发,而机发也仍旧据着孟养。公元1446年,缅人才把任发来献。明年,再叫王骥带着十三万兵去攻机发,机发逃去。后来亦给缅甸捉住,景帝时候,把他送来,杀掉。王骥兵才回来,部众又拥戴任发的小儿子,名字唤做禄的。王骥晓得麓川毕竟不能用兵力打定,就和他立约,许他居住孟养,而立石于金沙江,说“石烂江枯,尔乃得渡”,遂班师。这一役,明朝连出了三次大兵,其结果,反默认把金沙江以外弃掉。真是天大的笑话。然而思氏给明朝屡次大举,一种恢复统一的运动,始终没有能成功。伊洛瓦底江流域统一之业,就让给缅甸了。伊洛瓦底江流域的民族,本来很为强悍。平缅、麓川,地最大,又最近边。太祖的乘机把他分裂,似乎不是无意的。

    缅甸地方,当明初,本分设缅中、洪武二十七年。缅甸永乐元年。两宣慰司。宣宗以后,入贡的只有缅甸,而缅中遂不复见。思任发、思机发两代,都给缅甸人擒献,所以思氏怨恨缅甸。嘉靖中,思禄的儿子思伦和木邦、孟密攻破缅甸,把他的酋长莽纪瑞杀掉。莽纪瑞的儿子,名唤莽瑞体;他的母亲,是洞吾酋长的女儿,就逃到洞吾。洞吾酋长,把他养做儿子。于是莽瑞体就承袭了洞吾的基业。这时候,葡萄牙人初来东洋,莽瑞体雇他做兵,把古剌灭掉。孟密、木邦、潞江、陇川、宣抚司,王骥所立。干崖诸土司,次第归附。于是平缅、麓川旧地,殆悉为所并,只剩一个孟养。瑞体发大兵攻之,思氏的酋长名字唤做个的走死,思氏遂亡。公元1529年,嘉靖八年。莽瑞体卒,子应里袭。公元1531年,入侵,明将刘健、邓子龙大破之。明年四月,出兵直抵阿瓦(先是江西人岳凤,在陇川经商。陇川宣抚使多士宁,用为记室,而且妻之以妹。岳凤反和莽瑞体勾结,杀多士宁而据其位。莽瑞体的跋扈,有许多是岳凤所教。这一次。把岳凤杀掉),定陇川而归。于是暹罗乘势攻击缅甸,莽应里的儿子机挝,就为暹罗所杀。缅甸国势骤衰,明朝的西南边,就无复边患。然而附近缅甸诸部,依然依附着他。缅甸建国的规模,到此就确立了。

    第二节 清朝和缅甸的交涉

    明桂王逃奔缅甸的时候,缅甸酋长,名唤布达剌,莽瑞体的曾孙。把他迎接到国里,合了诸土司的兵,共拒清朝。清兵沿伊洛瓦底江而下,直逼阿瓦。这时候,葡萄牙人侨寓阿瓦的颇多,都帮着缅甸人守御。清兵不能攻破,只得退还。而缅甸人怕清兵再来,都抱怨布达剌。布达刺的兄弟怕剌都木,趁势把布达剌杀掉,窃据王位,就把明桂王执送吴三桂。缅甸从此以后,内乱相继,古剌乘机自立。公元1686年,康熙二十五年。藉荷兰人之助,攻破阿瓦,把缅甸酋长底布里杀掉,遂并缅甸全境。乾隆初,有一个人,唤做麻哈祖的,起而恢复故国,乘势灭掉古剌。公元1754年,缅甸酋长莽达剌,又为锡箔江夷族所杀。木梳土司雍籍牙,起而平定其乱,取阿瓦,灭古剌。雍籍牙的儿子孟驳,又吞并了阿剌干,攻灭了暹罗,国势又蒸蒸日上了。

    从缅甸强盛以来,澜沧江以外诸土司,几于尽为所并。清初,云南边外,只靠着茂隆、桂家两个银厂做屏蔽。茂隆银厂,在普洱边外,属大山土司。桂家是明桂王的遗民,所经营的银厂,名唤波龙。两厂所聚的人,都有好几万。公元1760年,茂隆厂主吴尚贤,为云南官吏所诛,厂众都散。不多时,桂家亦为缅甸所灭。公元1765年,缅遂侵沿边土司,官军三路皆败。诏罢总督吴藻,代以杨应琚。应琚到了云南,刚好缅甸兵退去,就张皇说缅甸可取,其实毫无方略。公元1767、公元1768两年,和缅甸相持,屡次败北。诏代以明瑞,和参赞大臣额勒登额分兵两路进讨。额勒登额顿兵不进,明瑞败死。诏磔额勒登额,以傅恒为经略,阿桂、阿里衮为副将军,更调索伦、吉林兵、健锐火器营和广东水师。公元1769年,陆军夹着澜沧江,水师则在江中顺流而下。三路皆捷。然而走到老官屯,在孟养南边。经略已因水土不服,害病。攻打老官屯,又不能破。只得因缅人请和,许之而还。缅甸人明知清朝无能为,竟就不来朝贡,清朝也拿他无可如何。后来暹罗郑氏复国,缅兵屡为所败(缅人徙都蛮得勒)。公元1786年,郑华又受封于中国,缅甸才惧而请和,诏封其酋孟云为缅甸国王。孟驳卒,子赘角牙立。孟驳弟孟鲁,弑而代之。国人又杀孟鲁,而立雍籍牙少子孟云。

    第三节 黎莫新旧阮的纷争和清朝讨伐新阮

    安南黎氏的建国,已见前第一章。公元1527年,嘉靖六年。黎氏为其臣莫登庸所篡。后来明朝前去诘问,莫登庸急了,只得入镇南关,“囚首徒跣,请举国为内臣”。于是明朝赦其罪,削去国号,把他的地方,建立一个都统司,而以莫登庸为使。公元1539年。

    黎氏之亡,遗臣阮淦,立其后于老挝,是为安南庄宗。公元1533年,复入西都。自是,安南之地,黎、莫二氏并立。公元1592年,安南世宗入东京,灭莫氏。明朝说莫氏是中国的“内臣”,仍立其后于高平,而且要讨伐安南。安南大惧,世宗只得也仿照莫登庸的办法,入关受都统使之职,明朝才算罢休。公元1666年,康熙五年。清朝册封黎氏为安南国王,而高平莫氏,亦仍受都统使之职。公元1674年,安南乘三藩之乱,清朝顾不到南边,把莫氏灭掉;请两贡并进,许之。一场对中国的外交,也总算了结。

    先是安南庄宗复立之后,以婿郑检为太师。而阮淦子潢,因和郑氏不协,南镇顺化。自是郑氏世执政权。世宗死后,郑检的儿子松,废掉太子,而立其弟敬宗。公元1559年,明万历二十七年。阮满举兵讨之,不克,就自立为广南王。自此广南对于安南,不过名义上称臣,实际则完全独立。广南的立国,以西贡为重镇。因其濒湄南河下流,最富饶。乾隆时,阮潢的八世孙福屿,置副王以镇之。后来福屿杀其长子,而传位于次子福顺。西贡家族阮文岳、文惠、文虑弟兄三人,借此起兵,攻破顺化,福顺走死。而这时候,郑松的五世孙郑森,恰好也废其嫡子栋,而立庶子榦为后。郑森卒,栋仍废榦而自立。

    郑榦就遣使乞师于新阮。公元1787年,阮文惠入东京,郑栋自杀。文惠留其将贡整守东京,自还西贡。而贡整又想扶黎拒阮,文惠还兵把他攻杀。安南末主维祁遁去,其臣阮辉宿,保护着他的妻子,逃到广西。公元1787年。事闻,高宗命两广总督孙士毅出兵。公元1788年,十月,士毅和提督许世亨出镇南关。十一月,到富良江,杀败了安南的守兵,遂入东京。黎维祁出谢,士毅承制,封为安南国王。这时候,孙士毅十分得意,听了阮文惠来降的假话,想把他捉着回来,算做功劳。不肯退兵,又不仔细提防。明年,正月初一日,就为阮文惠所袭,许世亨战死。兵士回来的,不到一半。高宗大怒,再命福康安出兵,恰好阮文惠也怕中国再举,遣人乞降。高宗就掩耳盗铃的许了他,而把黎维祁编入旗籍。

    第四节 暹罗的建国

    暹罗,隋以前称为赤土。第二篇下第二章第五节。后来分为暹和罗斛两国。暹国事实无考。罗斛王孛罗隆亚,以公元640年建国,唐太宗贞观十四年。暹罗人现在用这一年纪元。是为暹罗第一朝。后来史乘阙略,事迹也无甚可考。公元1346年,元顺帝至正六年。罗斛王参烈勃罗达怡菩提,把暹国合并,号为暹罗斛国,定都于今犹地亚。参烈勃罗达怡菩提卒,子参烈昭毗牙立,为伯父参罗多罗禄所篡。入贡于明,明太祖封为暹罗国王。从此遵中国之命,以暹罗为国名。莽体瑞强盛的时候,把暹罗攻破,暹罗王自己吊死,太子给莽体瑞掳去,而第一朝亡。公元1603年,明神宗万历三十一年。有一个名唤孛罗逊昙的,又据地自立,是为第二朝。暹罗之制,常立正副两王;王位或传弟兄,或于诸子中任意择立一个;以致常启纷争。明熹宗时,日本人山田长政流寓暹罗。暹罗王用他做将,攻破六昆,就是现在的六昆,当时是独立的。又打破缅甸和吕宋来侵犯的兵,就用他做宰相。长政劝王定立储之法,颇想图个长治久安。而长政行政太严,国人不悦,起兵废王,长政亦兵败而死。有一个唤做扶拉约扶拉参的,定乱自立,是为第三朝。第三朝建立之后,四十多年,而为缅甸孟驳所灭。缅人征税甚苛,暹人又群起反抗。第三朝的宰相郑昭,原是中国潮州人,以公元1778年,乾隆四十三年。复国自立,是为第四朝。旋为前王余党所弒。华策格里,本来是暹罗人。郑昭早年把他收做干儿子,后来又把女儿嫁给他。这时候,正用兵柬埔寨,还兵定乱自立。公元1786年,入贡,受封于中国。其表文自称郑华,大约是袭前王的姓,而以自己名字译音的第一字做名字的,这就是现在暹罗王朝的祖宗。

    【第九章】清朝的中衰

    第一节 乾隆时的衰机

    清朝的国运,乾隆时要算极盛,而衰机亦伏于此时。原来所谓八旗兵,它的种类,是很杂的,它的程度,也是很低的。在关外的时候,虽然以勇悍著闻,而入关之后,它的性质,就起个急剧的变化。当吴三桂举兵时,八旗兵已经不可用了。而谋生的能力,又是没有的。到后来,生齿繁殖,就反生了一个生计困难的问题。清初旗兵的饷银,比绿营加倍。居京师和在外省驻防的,所占的都是肥美之地,然而并不能耕种,都是典卖给汉人。饷银入手,顷刻而尽。往往预借一两年。初入关的时候,旗民奉亲王府之命,四出经商。又或以卖人参为名,到处骚扰。因此就禁止他们,不准经营商业。旗户欠债很多,圣祖曾代他们还掉。又屡加赏赐,也不久即尽,并不能经营事业。乾隆初年,曾行移垦的法子,把他们移殖于拉林河、阿勒楚喀等地方,不久,就多数逃走了。旗兵如此,其绿营兵也承平岁久,实不可用。高宗颇以十全武功自夸,平金川,定伊犁,服廓尔喀各两次;并定回部、安南、缅甸、台湾。其实天山南北路的平定,一半是适值天幸。安南、缅甸、廓尔喀三役,都弄得情见势绌,掩耳盗铃。金川之役,尤其得不偿失。嘉道以后,内忧外患,纷至沓来,就弄得手足无措了。

    高宗是个侈欲无度的人。他明察不及世宗,而偏喜欢师心自用。并不能学圣祖的克勤克俭,而形式上偏事事要模范圣祖。譬如开博学鸿词科等。三次南巡,所至供帐无艺,国家的元气,被他斫丧的不少。而最荒谬的,就是任用和珅。和珅是个满洲官学生,应役在銮舆卫,扛舁御轿。有一次,高宗出行,在路上,忽然发见缺少了仪仗。高宗大怒,厉声问:“是谁之过与?”左右都震慑,没一个人敢对答。和珅便说:“典守者不得辞其责。”吐音宏亮,高宗异之;又和他说话,奏对都称旨。由此从侍卫、副都统超迁到侍郎、尚书,拜大学士,在军机处行走。子丰绅殷德,尚了公主,声势赫奕。至于公然令内外奏事的,都要另具副封,送到军机处。和珅是个贪渎小人,除掉要钱之外,一无所知的。既然揽权,就要纳贿。各省官吏,不得不都苛取之于下属,辇着巨金去事奉他。下属无法,只得再刻剥之于人民。于是吏治大坏。当时发觉的赃吏,赃款动至数十万,实为前此所未有——不发觉的,还不知凡几。加以这时候,民间的风气,也日趋衰侈。看似海内殷富,实则穷困无聊的人,也不知凡几。内乱之起,就处于必不能免之势了。

    以财政论,乾隆中叶后,国库的剩余,有了七千八百万,也不为不多。然而从乾隆末年乱起以后,国库的储蓄,就逐渐消耗。加以康雍时代,吏治清明,一切政治,都费用较少;嘉道以后,情形就大不相同(譬如清初河决一次,所花的钱,不过百余万,道咸后便动辄千万)。财政日渐竭蹶,也是清朝由盛而衰的一个大关键。

    第二节 嘉庆时的内乱

    清中叶的内乱,起于乾隆末年。先借湖广的苗乱做个引子,其事已见第七章第一节。这一次,蔓延的区域,虽不很广,而调兵运饷,业已所费甚巨。乃事未平而教民之事起。

    白莲教,起于元朝时候。有人说他们的秘密组织,含有别种宗旨在里头,然而无可详考。就他们暴露于外的行为看起来,总只算他一种邪教。却是他的传授,从元到清,绵延不绝。公元1775年,乾隆四十年。教首刘松,因事泄被擒,遣戍甘肃。然其徒刘之协等,仍密赴各处传教,诡奉河南鹿邑县的王发生,称为明后,潜图不轨。公元1793年,事泄,同党都被擒获,而刘之协逃去。于是河南、湖北、安徽三省大索,骚扰不堪,反而做了激成变乱的近因。公元1796年,仁宗嘉庆元年。教徒起事于湖北,刘之协、姚之富和齐林之妻王氏等为之魁,而冷天禄、徐天德、王三槐等,又起于川东。自此忽分忽合,纵横川东北、汉中、襄、郧之境。官军四面剿击,直到公元1799年,糜饷已七千万,依旧毫无寸效,推原其故,约有数端:

    [一]则这时候的官军,腐败已甚,将帅也毫无谋略。教民势极为飘忽,而官军“常为所致”。又每战,辄以乡勇居前,胜则冒他的功劳,败则毫无抚恤。教民也学着官兵,以被掳的难民挡头阵,胜则乐得再进,败则真贼亦无所伤。

    [二]高宗以公元1795年传位于仁宗。然仍自为太上皇,管理政事。和珅也依然握权,他是只晓得要钱的,带兵的人,不得不克扣军饷去奉承他。于是军纪益坏——当时往军中效力,算件好差使。去了一趟回来,没有不买田置宅,成为富翁的。

    [三]教徒兵势既如此其盛,人民被剽掠的很多,都弄得无家可归,于是逼上梁山。所以虽有死伤,其数不减。

    公元1799年,太上皇死了,和珅也伏诛(他的家财,据薛福成《庸庵笔记》所载,共一百零九号。已估价的二十六号,共值银二亿二千三百八十九两;未估价的八十三号,照此推算,又当八亿两有余。近人说:甲午、庚子两次的赔款,和珅一人的家产,就足以清偿。法国路易十四的私产,不过二千万两,不及他四十分之一)。于是局面一变。仁宗乃[一]下哀痛之诏,[二]惩办首祸的官吏,[三]优恤乡勇,[四]严核军需,[五]许叛军悔罪投诚,[六]又行坚壁清野之法。命川、陕、湖北、河南,协力防堵。再用额勒登保、杨遇春等,往来剿杀。其势才渐衰。到公元1802年十二月,六股教徒,总算平定。其余众出没山林的,则到公元1803年七月才算肃清。而遣散乡勇无家可归的,又流而为盗。直到公元1804年九月,才算大定。这一次的乱事,首尾九年,用去军费二万万两。教徒一方死的数十万,官军和乡勇良民,就并无确数可考了。关于川楚教徒详细的战情,可参看《圣武记》。

    当西北闹教民起事的时候,东南亦有所谓“艇盗”。其事亦起于乾隆末年,阮光平既得安南,因财政困难,就招沿海亡命,供给他兵船军械,又诱以爵赏,叫他入海,劫掠商船。广东海面,就颇受其害。后来内地的土盗,亦和他勾通,一发深入闽浙。“土盗倚夷艇为声势,夷艇借土盗为耳目。我南则彼北,我北则彼南。我当艇寇,则土匪乘机剽掠,我剿土盗,则夷艇为之援应。夷艇既高大多炮,土匪又消息灵通”。剿抚毫无效果,朝廷因急于平教民,又无暇顾及东南,于是为患愈深。公元1802年,安南旧阮复国,禁绝海盗。夷艇失援,都并于闽盗蔡牵。仍以海岛为根据,和陆地的土匪交通,令其接济饷械,为患闽浙。这时候,浙江水师提督李长庚,颇善水战,乃自造大船三十艘,名为霆船,巡抚阮元,率官商捐出钱来,到福建去造的。入海把他打败。蔡牵就和广东海盗朱联合,为患闽粤。公元1804年,朝廷用长庚总统闽浙水师,屡战皆胜。而前后做闽浙总督的,都和他不合,遇事掣他的肘。公元1807年,长庚战死南澳洋面,朝廷仍用其部将王得禄、邱良功。公元1808、1809两年,先后把朱、蔡牵打死。公元1810年,两广总督百龄,又剿粤海余党。海面才算肃清。

    川楚教民定后,不满十年,北方又有天理教民之乱。天理教,本名八卦教。其教徒布满直隶、河南、山东西。而滑县李文成、大兴林清为之魁。林清贿通内监,打算于公元1813年驾幸木兰秋狝时,袭据京城。未到期而事泄,滑县知县强克捷,捕文成下狱。教徒就攻破县城,杀掉克捷把文成救出,长垣、东明、曹县、定陶、金乡同时响应。而曹县、定陶,县城均被打破。林清使其党潜入京城,乘夜分犯东西华门。太监刘得才、杨进忠,替他领道,阎进喜等为内应。攻入门的,约有百人。幸而发觉尚早,关门搜捕了两天一夜,才算搜捕干净,林清亦被获于黄邨。河南、山东的教民,也总算随时平定。这一次乱事,蔓延得不算广,时间也不算长,然而内监都交结起事教徒做内应来,当时人心摇动的程度,就真可怕了。

    以上所说,不过是荦荦大端。此外小小的变乱,还有好几次。社会的现状,既已很不安宁;政治上业已没有法子可以维系,而外力又乘之而入;于是清中叶以后种种的波澜,就层见叠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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