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官故事-指纹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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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盛县县长马飞扬,今年四十挂零,精明强干,智力过人。不说他与中国人做生意,就是与外国人洽谈,只要对方报个价,他眼皮一眨,就能把成本、毛利报个八九不离十。虽然他连一句外国话也讲不来,出国访问却已经有了四次。

    最近,他考察西欧回国,购进一条处理生活垃圾的流水线。在签合约前夕,外商赠送他一盒五件装的白金礼品,里面装了一只白金香烟盒子,一只白金打火机,一只白金领带别针,一只白金细戒和一条白金项链。这五样东西,虽然称不上价值连城,折合人民币起码也得一万元。其中,马县长最最喜欢的是那只白金打火机,它外壳由白金包镶,银光光,亮闪闪,更有趣的,这是只指纹打火机,除了马县长本人,谁也打不旺。

    回国后,马县长碰上一个难题,按规定:凡是外商馈赠的礼品,一律上交。如果打火机交上去,由于指纹对不上,别人要用不能用;而自己能用又不让用,岂不可惜?为此,马县长劳心费神,开动脑筋,总算被他想出一个应付办法。

    两天后,他把一只香烟盒子、一只打火机、一枚领带别针,交到纪委林书记面前,说:“老林,这些东西是一位外国朋友送给我的,我现在交给组织上处理。”

    林书记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对眼前这三件银光光、亮闪闪的东西瞧了瞧,心想: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都是些小玩意儿。便说:“既然是外国友人送的,也是人家的一份情意,你就收下吧!”

    马县长闻言,正中下怀,可他嘴上却说:“老林,这样留下恐怕不妥当吧?”“嗨,这又不是金子、银子打的,充其量是不锈钢的,能值几个钱?”

    马县长见老林把白金误当不锈钢了,真是喜出望外。幸亏自己没把项链、戒指交出去,要是见到了戒指和项链,林书记还会把它当作不锈钢吗?现在有纪委书记一句话,他便大模大样地把打火机、香烟盒、领带别针收藏起来。

    大凡人都有这么个脾气:得了宝,想显宝。马县长有了这么一件稀世之宝,他时时处处想显露一下。因此,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同僚袍泽,只要求他搭车,他非但竭诚欢迎,而且慷慨赠烟。每当他掏出打火机点烟时,总听到声声赞叹。马县长在人们的赞赏声中,精神上得到了一种满足。

    再说为马县长开小车的司机羊灵杰,他虽然没摸过、也没用过这只特殊的打火机,但是在马县长面前听得多了,对这只打火机的特殊功能倒也能背出来。羊灵杰一没职称,二没级别,可他的住房与局长一个待遇:三房一厅。受马县长如此厚爱,因此他开车时,不管马县长在车厢内谈论什么,他的耳朵是没有电源线的录音机,他的嘴巴是没有喇叭的扩音机,任何人别想在他嘴中挖出情报来。

    不过,小羊患有与马县长同样的毛病:好炫耀夸口。每当头儿们开会,停车场便成了小车司机的天下。他们三五成群,讲山海经,摆龙门阵,各自将自己从“坐车人”那里听来的片言只语,当作最新消息来传播。今天,头儿们在省府开会,小羊被小车司机们围在当中,他唾沫乱飞,绘声绘色地介绍马县长的那只指纹打火机。偏偏听者中有人不信,反问道:“点香烟用的打火机,又不是高级仪器,要凭指纹干什么?”羊灵杰见他们少见多怪,头一歪说:“你们不信?马县长已经答应我,他下次出门也给我带一只回来,到那时候,我让大家开开眼界。”

    羊灵杰趾高气扬的神情,惹恼了一个人。谁?铁副省长的驾驶员小朱。这位副省长大号铁觥坚,其人名副其实,非但本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连他下属的“毛”也被他拔光。有一次会议结束,大会秘书处送给小朱一只搪瓷烧锅,铁副省长知道了,一定要他退出来,说:“你受了礼,别人还以为是我的意思。清廉之风何时才能发扬光大?”结果,小朱只好乖乖地把那只已经到手的烧锅又退了回去。同样为头儿们开小车,娘胎没投好,只好一世穷,所以打这以后,这班司机空下来就发牢骚,发泄肚中的怨气。

    很快,马县长那只指纹打火机的事传到了铁副省长的耳朵里。那天,副省长脸色铁青来到驾驶班,问小朱:“你们传的那只打火机,是不是亲眼目睹过?有没有真凭实据?”小朱两眼一眨,说:“只听马县长司机小羊说的,没亲眼看到过。”“单凭道听途说议论一个县长,这叫自由主义,如果群众听到了,会怎么想?今后,有根有据的问题,你们可以举报,受奖。如果再犯自由主义,我可要处分你们了。”小朱满腔怨气:好处一份没捞到,还受了一包窝囊气。

    这位铁副省长对马县长是有特殊感情的。自从老马到了华盛,华盛县连续三年是全省的首富县。上个月,他秘书来报告:由马县长签约引进的处理生活垃圾流水线安装完毕,却不会运转。与外商交涉,外商称:合同上写明只买产品,不买图纸。如果请他们来安装,他们保证流水线能正常运转。可是,买条流水线只有15万,可安装的人工费和技术转让费却要25万。铁副省长调来了原来的合同书一看,心想:一向精明的老马,怎么会上这个当呢?也许是一时疏忽,结果他把手一挥,25万便当作学费付了出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最近,新兴县改为县级市,可缺少一位市委书记。省府、省委两套班子多次研究,打算调马县长去那里当书记。眼下,调令还没下去。唉,一个瓶子一个盖,要把瓶盖配齐,配准了,可真不容易啊!

    五天之后,省府召开会议。

    开会那天,马县长一进会场,铁副省长就招呼道:“老马,来,坐到我这来。”说着,他挪动身子,让出个座。待马县长坐下后,他问:“老马,我们打算调动一下你的工作,思想有准备吗?”马县长早听说新兴市少一位市委书记。自己虽然是华盛县主持日常工作的县长,实际上是副职。到了新兴市,那儿是正儿八经的市委书记,自己可以升为正职,他当然高兴,嘴上却说:“我们当干部的像棋盘上的子儿,听凭你们弈、摆布。”

    “好,爽气!”说着,铁副省长掏出香烟,丢一支给马县长,马县长连忙拿出打火机,“嚓”给副省长点烟。不料,副省长见他的打火机与众不同,外壳银一片,火光红一点,只有火光,不见火苗。他不忙着点烟,把打火机要了过来,左看右看,随手“嚓”地打了一下,没有火光。再来第二下,“嚓”地一声,火光仍没有。他一气之下说了声:“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说着,随手把打火机朝桌子上一丢。

    马县长拿起那只打火机说:“铁省长,人忠事主,物随人意。我对领导忠贞不贰,这只打火机对我也耿耿忠心。不信你看——”他“嚓”地一声,打火机头上竟亮起一点红光。铁副省长接过打火机,红光又熄灭了。“老马,你在搞什么名堂?”“铁省长,这是一只白金指纹打火机,有我的指纹才发火。”“真的?这样高级的打火机,多少钱一只?”“没有两千元,休想搬动它。”

    一语惊四座,不少县长闻言,都伸长了头颈。马县长自知失言,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射出去的箭,已无法收回,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沉下头一言不发。

    铁副省长又问:“老马,这只打火机不是掏腰包买的吧,哪儿来的?”马县长知道今天这关口难过了,喃喃地说:“外商送的,我上交过,是老林同意后我才留下的。”“外商给你几样礼品?你给老林看过几样?有没有说明这礼品是白金的?”

    原来那天,铁副省长听了司机们的议论,曾派人去作过调查。当初原以为马县长与外商签合同是一时疏忽,在合同上被外商钻了空子,调查结果没想到是马县长受了外商的贿赂,只好听凭外商的摆布。眼下,这件事又被自己证实了,他不无痛心地说:“马飞扬同志,你想过没有,你收受了人家万元的礼品,可是国家却为你多付了25万元的‘学费’。我只能调动你的工作了,请你掂一掂这其中的分量……”

    “啊?”马县长愣住了,他望着手里这只精致的指纹打火机,想赖也赖不掉,打火机上留着自己的指纹啊……

    (黄宣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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