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伦觉得这家伙挺怪,便隔着窗子大声道:“哎,你抱着个大纸箱干啥呐?”
小青年一听屋里有人,喜出望外地闯了进来,把怀中抱的大纸箱往胡伦的办公桌上“咚”一放,擦擦额头的汗说:“我是来找联防队的。”
胡伦看了他一眼,说:“我就是队长,有什么事你说吧!”小青年闻听乐了,道:“你就是头?那太好了,我是来报案的。”
听说是报案的,胡伦一本正经坐回办公桌后面,打着官腔问:“你丢什么东西啦?”“丢东西?”小青年被问得一愣,随即回答,“不不,你误会了,我什么也没丢。情况是这样的。”小青年讲明由来。
原来,这位名叫肖刚的年轻人,在环城西路捡到一台包装完好无损的彩电,他在那里守了一个多小时,见无人前来认领,便只好把彩电抱进城区治安联防队,想请他们帮忙寻找失主。
“噢,”胡伦听完肖刚的讲述,拍了拍捆扎完好的大纸箱问,“是这台吗?”
肖刚如实回答:“没错,是这台。”
胡伦道:“打开纸箱,让我看看。”
肖刚“哎”了声,顺从地打开纸箱。胡伦一看,果然是台崭新的21英寸电视机。胡伦对家用电器见识多了,对这玩意儿,一眼就看出门道,赞不绝口地评论起来:“哟,还是进口彩电呢,这儿还有自控装置!”
肖刚一旁见了,拍拍手上的尘土,道:“胡队长,这东西交给你们啦,失主这头就归你们找了,我可没事了,回啦。”说完就转身想走。不料他前脚刚迈出门,就听身后一声喝:“你给我站住!”
肖刚心里“别”一跳,回首看着胡伦问:“怎么啦?”胡伦问道:“你捡彩电时有人看见吗?”肖刚摇摇头:“没人瞅见。”“就你一人?”“就我一人。”“你是党员吗?”
肖刚挺奇怪,心想:这捡东西交公,和党员不党员有啥关系?不由纳闷地问:“你问这有啥关系?”“关系大咧。”胡伦口气硬邦邦地说,“你可要老实地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不许撒谎。”
肖刚迫于无奈,只好说:“我、我不是。”胡伦又问:“是团员吗?”“也不是。”胡伦再问:“那你在哪个单位工作?”
肖刚有些不乐意了,道:“我没工作,在家待业,咋啦?”
“哈哈哈哈,”胡伦笑了,笑得肖刚有点莫名其妙,不解地问道:“你,你笑啥?”
“我笑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胡伦一字一板,神情古怪地瞅着肖刚,仿佛已经把他看透了似的。
肖刚听出他这话是门神里面卷灶神——话中有话,不禁有些恼了,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伦走到肖刚跟前,说:“莫瞧你这个待业青年,觉悟可真不低呀,捡台彩电主动来交公,我得查查是不是捡的,你先在这呆几天。”
真是见鬼了,肖刚一时竟连话也说不出。他满以为,捡了台彩电交到这里来,不说自己上广播登报纸,起码也能受个口头表扬。谁知这位队长糊里糊涂,皂白不分,这会儿还要把自己扣下。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捡回家省事哩!可事已至此,后悔已晚。他急得跺脚说:“你凭什么要我在这呆几天?难道我拾东西交公还是犯了法不成?”
胡伦完全不理睬他这一套,说:“最近正在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你说这东西是你捡的就是你捡的啦?我会相信你一面之词?你们这号把戏我见多了。”
“啊!”肖刚大惊失色道,“你意思这彩电是我偷的?”
胡伦不阴不阳地说:“人心隔肚皮,这事儿没准。不过,话又说回来,心里无冷病,不怕吃西瓜。反正你正在家中待业,回去又没啥事干,呆在这里跟呆在家里一样嘛。等失主来领走彩电,就证明你是清白无辜的,你也就可以走了。”
肖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这号事哩!他见眼前这位队长毫无开玩笑之意,倒也有点六神无主了,他问:“那要我在这呆几天?”
“没准儿。”胡伦挠挠头皮挥挥手,“少则三四天,多则半个月。”“好吧,”肖刚神情沮丧地问,“那我吃饭问题咋办?”“这事好办,只要你告诉我家庭地址,我会通知你父母给你送。”
“这真是倒了血霉了。”肖刚小声地骂一句,迫于无奈,只好说出家庭住址:“我家住北大街文明巷9号,我父亲叫肖志华。”
“文明巷9号肖志华。”胡伦掏出笔,鬼画符般在手心记了几个他自己才认得的字,然后打着手势对肖刚说:“随我来。”
他将肖刚领进后院一间又黑又潮的小屋,还加了把锁,这才神采飞扬地回到办公室。要知道:他到治安联防队半年多了,除了巡逻查夜收治安费,联防队五六个人一点作为也没有。他早想抓个大案要案,在上级领导面前也好露一手,可一直难以如愿,今天这小子抱着彩电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也。什么捡的,纯粹是胡说八道糊弄人。要真是捡的,他还不早抱回家去啦?俗话说:捡到等于买到嘛。一定是偷的,瞎闯瞎闯,闯到我的枪口下了。哼哼,瞧他那模样就不是个正经胎子,说不定这小子刚才报的名字地址都是假的。对,何不打电话去北大街办事处问问?
想到这里,胡伦伸手抓起桌上电话:“喂,你是北大街居委会办事处吗?我是城区治安联防队。请问你们那儿文明巷9号有个叫肖刚的年轻人吗?有?这个人平时表现怎么样?挺不错?什么事你别打听,到时准会吓你一大跳。”
“叭”他神秘地放下电话,自言自语道:“这名字还是真的,不中,我得去见见他父母,告诉他们来给这小子送饭。”
时间一晃,肖刚在城区联防队呆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中午,有人找到治安联防队来领彩电了。
失主是个三十出头,戴着宽边近视眼镜的文静小伙。他见了胡伦,递上一支红塔山,满脸感激地自我介绍说:“同志,我叫肖强,是百货公司采购员。两天前,我在城西火车站,押了一车21英寸进口彩电,回仓库交货时发现少了一台。我想一定是没装好,在路上丢了,就四处打听,寻找了两天没找着,寻思这东西丢定了,三四千元钱也赔定了。没想到,听说你们这儿有人捡到一台,就赶来认领。这是我的工作证。”
胡伦接过工作证仔细看了看,又还给来人,指着办公桌上插着电源的彩电问:“是这台吗?”戴眼镜小伙上前瞅了瞅,惊喜地叫道:“不错不错,就是这台。”
胡伦笑眯眯地说:“既然是你们百货公司的,那你就领回去吧!以后拉货可要注意点,再不能马马虎虎了。”“是是。”戴眼镜小伙点头如鸡啄米。末了,他将彩电上的电源插头拔掉,装进纸箱包了起来,边包边问:“捡彩电的人呢?让他出来,我好当面谢他呀。”
“嘿!”胡伦一拍大腿,“你早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呢,他已在我们这儿呆两天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放他。”
不一会儿,胡伦领着垂头丧气的肖刚出现在失主面前。肖刚看见失主,惊愕地瞪大眼睛,刚说个:“你——”就被戴眼镜小伙用眼色制止住:“小伙子,你的事,胡队长都向我说了。拾金不昧风格高,佩服,我实在佩服得很,我一定要重重谢你哩。”
“呃呃——”肖刚一脸的不解。
“哈哈,还不好意思呢,”眼镜小伙笑着说,“我把彩电抱回外面车上等你。”
“我——”肖刚还愣在那里,一会瞅瞅眼镜小伙的背影,一会瞅瞅胡伦。
胡伦迷惑地问:“年轻人,你真不是党员。”
他这一问,把肖刚问醒了,他回过神来,眼睛一瞪:“不是。”
“也不是团员?”
肖刚火了:“不是,不是!怎么啦?”
胡伦摇摇头苦笑道:“那你的做法太超常,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超常和不可思议的事多了。”肖刚愤愤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胡伦一挥手,“这事还望你老弟多多包涵,得罪之处切莫见怪。你走吧,我也有要事去办。”说罢,送神似的将肖刚送出门外。
肖刚一出大院,走上街道,就听眼镜小伙在一家饭馆门口叫:“肖刚,到这儿来。”
肖刚三步并着两步跑过去,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这戴眼镜小伙是肖刚的哥哥,叫肖强。
肖强说:“出差刚到,就听爹说你出了这样的事,这不匆匆忙忙就来了。”
肖刚埋怨道:“那你怎么冒名顶替,领别人的彩电呢?”
肖强神秘地向联防队方向看了一眼,说:“兄弟,我不冒名顶替,把彩电抱走,你能顺顺利利出来吗?”
肖刚“哦”了一声,点点头:“也是个理儿。”
“唉!吃一堑、长一智吧。”肖强长叹一声,拍拍肖刚的肩膀说,“如今好事难做。尤其是进了这种地方,遇到是非不分的人,你有理也说不清。弟弟,这两天你受委屈了,我叫了几个菜,犒劳犒劳你。”
肖刚一脸担忧,指着脚边的大纸箱问:“那彩电咋办?”
肖强看出了弟弟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放心,我不会拿回家当自己的。吃完饭,我把它抱到百货公司去,交给单位保管,然后到报社登个失物招领启事,等失主找上门来,给他就中。”
肖刚叹了口气:“唉!我真傻,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稀里糊涂被人扣了两天呢!”
(刘金泉 田俊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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