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然制止道:“你的手……”
独孤三哭伸出手,只见那原本没有拇指的地方,已经安装上了木指,惊喜得是居然能自由活动。虽然还没有常人的手指那么灵巧,但是拿东西这种基本技能也还是有的。但是机关,确是不能再做了。
独孤三哭苦笑道:“这样的手指,拿锄头可能比较笨。但毕竟还是能够做到的。你去歇一歇,我看你都快晕倒了。”
夏若然展颜笑道:“没有关系。两个人一起动手,效率比较高。”她咬咬牙,又开始继续挖着。
挖了大约两米深,独孤三哭突然道:“住手。先别动。”他蹲下身去,用手拨拉泥土,慢慢寻找什么东西。
夏若然看着他的残废的手指,不由得心酸。
半晌,独孤三哭缓缓从泥土里拨出了一支已经扭曲发黑的东西。他用嘴吹去了表面的泥土,轻轻敲了敲,道:“银质的东西。”
夏若然接过来,仔细地看着,用手抚摸。突然,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哽咽道:“我娘的簪子。”
“什么?”独孤三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爹……给他的订亲礼。”夏若然忍住眼泪,“一共三支,是娘的遗物。他……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独孤三哭受到了震动……久久不能说话。
簪子在这里,廖暮仁是不是也埋在这里?
夏若然拿起锄头,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挖了下去。什么都没有,除了簪子,什么都没有。
独孤三哭安慰道:“我们,把这里都找一次,说不定,他没有死……”他的话是安慰夏若然,可是他的声音却明显嘶哑了。
四个时辰,从烈日当空到月色弥漫。独孤三哭和夏若然把朱雀山庄掘地三尺。夏若然的手打了泡,又磨破了,全都是血。
独孤三哭看着夏若然,他自小做机关,手上早已经布满厚厚的老茧,但是夏若然的手……。他看着已经累得站不起来的夏若然,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手是人的第二张脸,你毁容了。”这原本应该是轻松调皮的打趣,此刻自独孤三哭的嘴里说出,声音却异常凄凉。
夏若然看看自己的手,淡然道:“心都死了,要脸来做什么。”
朱雀山庄已经掘地三尺,除了那一根已经不像话的簪子,其他的,无非是一些断壁残垣,没有任何关于廖暮仁的蛛丝马迹。
还有最后一丛花草,月光下,开得特别旺盛。
“还挖么?”独孤三哭问道。他的声音也充满了疲惫,还有……绝望。
“不知道……”夏若然淡淡地说,无精打采的。
“没有尸体就证明还没有死。”
“你错了,我们来朱雀山庄的时候,起码已经有上百个死人。现在,我们挖到一具尸体没有?”夏若然的话如同利刃,尖锐地扎入独孤三哭的心里。
还有,她自己的心。
廖暮仁,是不是也和那些死人一样失踪了。
“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掩埋?”独孤三哭突然想到一件事。
“谁知道呢。”夏若然懒懒地说。
独孤三哭提起铲子,开始挖最后一个……希望。
4.古文堆里天机隐 故人相见如路人
一个一人大小的洞,漆黑不见底。
独孤三哭又开始皱眉头。这样一个一人大小的洞下面会是什么呢?他拾起一个石子,扔了下去。
“乒~”石子发出清脆的声音。证明并不太深。
夏若然看看这个洞,突然道:“我下去。”
“什么?你下去?不可能,太危险。”
夏若然笑道:“对于我,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不危险了。”她已经不在意,包括……死亡。
“你不会轻功,万一下去了上不来怎么办?我在集市上买了绳子,你用绳子缒我下去。反正你力气比我大,到时候万一遇见什么危险,拉我上来也好。”
独孤三哭无奈,只好点头。
夏若然缓缓而下。
过了一会儿,独孤三哭突然觉得手上的绳子一轻。他心里一惊,急忙把绳子拉起,却发现那一头空空如也。夏若然,已经不知去向。
独孤三哭的手指冰冷,犹豫着究竟是下去看个清楚,还是继续在上面等夏若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独孤三哭决定下去。
正当独孤三哭正考虑要不要也跳下去的时候,夏若然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独孤,把绳子放下来啊!”
独孤三哭大喜,急忙把绳子放下,把夏若然缒了上来。
夏若然不等他询问就开口道:“那下面是沉没在地下的朱雀主堂。里面……没有廖暮仁。”
独孤三哭的表情又僵硬了。
“但是,我在朱雀主堂里看了很多朱阎王留下的书。那是朱阎王的秘密书房,想必隐藏很多秘密。我猜,当时廖暮仁和大哥他们估计急急忙忙要离开,没有留意到那些藏书。就算留意到也不可能都带出来。”
“长话短说。”
夏若然叹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秘密,只不过有好几本书都被人挖掉几个字。”
“什么意思?”
“《史记》,《论语》,《唐诗选集》……我在下面把所有缺字的书都找了一次。碰巧这些书我都看过。碰巧我又都背了下来。因此,我知道,失去的几个字应该是“宝藏在石头国石头村石头房里的石头人中。”
独孤三哭道:“我还是不明白。”
夏若然道:“我也不明白,但是我在朱阎王的日记里曾经看到过石头村这个地方。”
独孤三哭道:“你要到石头村去?你知道石头村在哪里?这个世界有地方叫石头国么?”
夏若然黯然道:“如今,我要死还是要活,何去何从都不知道。”
独孤三哭道:“你有什么打算?”
夏若然道:“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线索,我想去找找看。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回家。陪着我爹。等到我爹百年之后,找个尼姑庵,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独孤三哭握了握她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找。“
“来啊,来啊,最好的米酒。尝一尝,尝一尝。”
“中原来的丝绸,上好的货色。”
此处正是中原与大漠的边境地区,在这样一个小镇子上,聚满了来往的商旅,可以觅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好东西。
天气炎热令人焦躁,茶馆里所有的人都挥汗如雨,高声谈论,仿佛只有大声地说话才能驱散热量。
只有一个白衣少女不言不语。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若不是时时拿出帕子来点去脸上的汗珠,恐怕别人会以为她不过是一个雕塑。但若是仔细看清楚,就会惊讶地发现,那少女的帕子竟然是十三绣房老板娘亲手制作的。一条手帕可以顶一个小康人家一年的生活费。
与这个少女并排而坐的是一个青年人,穿的十分邋遢,与这个衣冠楚楚的少女极其不协调。那青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他的双手一直笼在袖子里,即使拿起茶杯,也是隔着一层袖子。
“若然,你有没有主意我们到底要去哪里?”青年人说到,他旁边的女子是夏若然,是富可敌国夏老爷的独生女儿。
“不知道,石头镇在哪里我一点头绪都没有,问了许许多多的地方,走了许许多多的路i,什么线索都没有。”白衣少女苦笑道,“其实,我只是想亲身去一去他所去过的地方,走一走他所走过的土地。也难为你陪着我发疯。”
那青年人道:“我已经是个废人,无所谓多做些无聊事。我也想,看看他走过的地方。”他苦笑着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他的双手都失去拇指,而今手掌上装得仅仅是一双木指。这个青年人,就是武林机关第一人,独孤三哭。
夏若然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不再说什么。
茶馆门外一阵骚动,有两个汉子从门口飞了进来。不,是被扔了进来。只见这两名汉子心口各插着一把短剑,已经没有了生命。
“是谁!?何人如此霸道。”这茶馆里有不少武林中人,纷纷拔出兵器。把茶博士吓得两腿发软,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声。
夏若然却和独孤三哭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仿佛将要进来谁,将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行凶的人终于出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从门口信步踏入,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儒衫的男子。那男子文质彬彬,十足一个书生。
那女子娇声道:“唐门的人都给本姑娘出来。”她这句话十分蛮横不讲理,但是声音却是软软绵绵。再看她的长相十分柔美,穿一身红衣劲装显得十分不协调。当下有人调笑起来:“大姑娘,回家拿绣花针去吧。”
那红衣女子脸上微微一红,不去理睬,依然朗声道:“唐门的弟子难道就那么没胆?”她的声音实在柔软,不似宣战。夏若然不禁抬眼向那女子望去。
夏若然手中的茶杯握不稳,跌落在地上。
那个儒生,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是让她肝肠寸断的那个人!
独孤三哭也向那个方向望去,不禁也愣住了。他看看夏若然,又看看廖暮仁。只见廖暮仁站在那红衣女子身后,低眉顺目,那双让人难忘的眼睛!也失去了原来的光华。
廖暮仁的眼神也转向夏若然这边,他看见了独孤三哭和夏若然,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看两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红衣女子再次问道:“有没有唐门的人?”
夏若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找唐门的人做什么?”独孤三哭一惊,却来不及阻止她,夏若然已经站了起来,满脸不屑。
“你是唐门的人?”
“哪里来的疯狗,满大街乱嚷嚷。”夏若然连看也不看那红衣女一眼。满茶馆的人,眼看又一个妙龄少女站起,本来已经有点看热闹的心。如今听夏若然这样一说,当下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那红衣女子满面通红。
“不要惹事。”独孤三哭轻声道,“我们还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若然不去理他,她看见廖暮仁对着那红衣女的表情就不高兴。
“你是唐门的人,你们唐门有人前两天弄污了我的绣花布。所以,你必须赔偿。”红衣女柔柔地说。
“怎么赔偿?”夏若然懒懒道,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我的手帕都价值千金,不知道你的那块花布值不值得。”
“用你的命赔偿。”那红衣女的声音依然娇柔婉转,若不是说出这样恐怖的话,倒还真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命?”夏若然挑眉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红衣女子身后的廖暮仁,“要我的命得让他来动手。”
“不成!”那红衣女急道,“我家官人大病初愈,不能动手。”
官人……
夏若然觉得似乎被人狠狠地重击了一下,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她看了一眼独孤三哭,独孤三哭也是满脸惊愕。
夏若然竭力控制情绪,冷笑道:“是吗?那我还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结了婚还一副少女打扮。”
那红衣女都快哭了出来:“不是的,他只是我的未婚夫,他答应我,等他下个月身子好一点,就和我成亲。”
成亲……身子好一点……
下个月……
官人……
夏若然看着廖暮仁,脑里乱成一团。他生病了,他要和别人成亲了。
独孤三哭望着廖暮仁,只见他的脸色苍白,倒真是大病初愈以后的样子,独孤三哭不禁担心起来。他最担心的,当然是廖暮仁的身体状况。
红衣女冷然道:“这位侠女出言不逊,又是你们唐门的人弄污了我的绣花布,委实可恶。”她话音未落,已然射出一柄小刀,与适才插在那两名男子身上的小刀一模一样。她手法极快,别人根本看不清她如何出手的。
夏若然武功低微,独孤三哭根本不会武功。那柄短刀直直地向夏若然的心口刺去。夏若然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廖暮仁,也许,她根本不曾发觉已经有一柄致命的短刀向她刺来。
5.神女有心王无意 魔眼夺魄摄精魂
没有人会想到红衣女会突然发难。眼看夏若然就要命丧短刃之下。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粗糙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截住了那柄来势凶猛的短剑。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夏若然语言挑衅,出言不逊。但是那似乎温柔婉转的红衣女子却心狠手辣得叫人心寒。因此,茶馆里的茶客都下意识地希望夏若然能安然无恙。
红衣女怒道:“谁管闲事。”
只见夏若然旁边桌子上坐着一个老乞,那乞丐大约有五十岁,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仿佛从来没有洗过澡。他把玩着短刃,那双手不仅饱经沧桑,而且脏得乱七八糟。夏若然感激地向那老丐点点头,老丐向夏若然一笑。夏若然愣住,转而也微笑了起来。
红衣女一击不中,十分恼怒。当下把怒气迁怒于老丐,但听“唰,唰,唰”三声,三枚暗器已经发出。
夏若然“啊”地一声,下意识地挡在老丐前面,只见老丐微微一笑,一把抱起夏若然,用袖袍一拂。那三枚霸道的暗器竟然向反方向飞去,反打红衣女。红衣女没有想到这一招,吓得花容失色。这三枚暗器,看来红衣女万万躲不过,总要吃上一枚。
此时,一道白影在红衣女面前闪过,竟然把那三枚暗器卷入了袖内。那白影,正是廖暮仁。廖暮仁依然面无表情, 把手上的暗器递给红衣女。他仿佛根本不认识夏若然,也不认识独孤三哭。
廖暮仁道:“内人性子鲁莽,得罪了各位。在下给大家陪个不是。内人身体不适,先走一步。”话说完后,竟然偕红衣女转身而去,连看也没有看夏若然和独孤三哭一眼。
独孤三哭黯然,坐在椅子上不能出一言。
老丐放下夏若然。夏若然拉着老丐的手,神色甚至凄凉。
独孤三哭道:“男女授受不亲。”他心情本来就恶劣到极点,而今看到夏若然与那老丐甚是亲密,心里却恨夏若然对廖暮仁不忠。
夏若然不闻不顾,只是泪落不已。那老丐轻轻帮夏若然拭泪,此时独孤三哭才看清楚老丐。的确是丑,又脏又丑。但是慢着,那样一张丑脸上,怎么有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似乎永远含着眼泪一样。
独孤三哭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独孤三哭问,他已经知道那老丐是何人。
老丐嘻嘻一笑,露出一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调皮神色。
夏若然止住眼泪,道:“每次我有难,都是你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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