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绯红-羊脂龙纹玉佩(5)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站在一旁一直无话的凌无相突然开口:“早点睡,明日启程。”

    翠染梢头,花满枝桠。

    一波湖水碧,几许稻花香。

    施寂岸坐在湖边,撒下一把鱼食,看湖中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涌将上来,翻滚扑腾,煞是有趣。他年约二十四五岁,眉清目秀,虽少了些英武之气,却长得比女儿更秀美几分。一双眉眼细细长长,倒比寻常人多了些说不出来的妩媚。

    “神隐回来,怎么没告诉我。”施寂岸听得后面人声,慢慢回过头来,淡然一笑。

    “人人都知道,你在服侍左姑娘吃药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波光流转,倒比那粼粼的湖水,多了几分味道。眼前站着的,是一名紫袍男子,国字型脸,唇上淡淡一撇胡子,却不显老气横秋。

    紫袍男子皱眉道:“姓廖的不肯来?”

    施寂岸轻轻把手中鱼食放下,道:“廖暮仁不肯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意料之外的是,独孤三哭和夏明远不见了。”

    紫袍男子沉吟道:“夏明远不见了,动的了夏明远的人江湖上能有几个?”

    施寂岸道:“至少你不行。”

    紫袍男子身形一动,已把施寂岸从湖边长廊上拉起来:“寂岸,你跟了我七年,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施寂岸轻轻地笑,并不害怕:“沉河,我跟了你七年,你自然知道我一点武功都没有。你要杀我,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眼前的男子,就是近几年来崛起江湖,名震天下的桑门门主,桑沉河。施寂岸轻轻推开桑沉河,道:“沉河,你不行。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也好,你的确现在动不了夏明远。”

    桑沉河松手,施寂岸跌落廊上,几句话之间,他的脸上已有颓色:“是,我不行。寂岸,只有你才敢跟我说这句话。”他转过身去,池中的鱼见没有了食粮,早已纷纷散去,只有那么三两只深深浅浅地沉浮,看不真切。

    “总有一日,世间上将没有我动不了的人。”

    施寂岸用手抚落一片落在廊上的花瓣,叹道:“多少年来,你就是凭着这股劲,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缓缓站起,轻轻地搭住桑沉河的肩膀:“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要得到谁的认可?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没有笑过。”

    桑沉河肩膀一斜,卸掉了施寂岸的手:“我的想法,似乎没必要句句跟你说得真切。”

    日落西山,水波上铺了一层金光,煞是好看。桑沉河不再多话,转身而去:“镜月今晚约了我听琴,最近灵渺派蠢蠢欲动,似乎对桑门极为不满,叫神隐查探消息,必要之时,就像对苍茫派,金刀派一样,灭了。”

    施寂岸叹了口气,一把把余下的鱼食拨到湖中。不消片刻,湖中大小鱼群翻滚争夺,不亦乐乎。有条锦鲤从水面跃起,跌倒岸边,喘气挣扎。

    江湖上的人,你争我夺,有人死,有人活,有人笑,有人哭。

    施寂岸厌恶地叹口气,俯下身子,将那奄奄一息的锦鲤推入水中。

    庭院布置得十分简单,没有假山楼台的堆砌,只是满满地种着竹子,倒也压制。桑沉河止步,拍拍身上的灰,像是怕把污垢带入那庭院之中。

    灵渺派请人做机关……夏明远独孤三哭失踪……

    明明虞九止回来说除掉了武惕若,怎么又有消息说武惕若已经在灵渺山途中?

    桑沉河只觉得烦乱异常,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捏额。

    “表哥,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听月儿弹琴了。”一个黄衫女子从庭内迎出。那黄衫女子大约十五六岁,脸上不施脂粉,一双眼睛大得有点不成比例。只见她眼神明朗,笑容单纯,似湖水一般清澈干净,又似月亮般明朗清辉。

    桑沉河精神一震,先前的烦恼被那女子的笑一扫而空。他眉头略松,眼神柔和,道:“答应了月儿的事,如何能不办?”那女子正是桑沉河的表妹,左镜月。说是表妹,其实是桑沉河早年救下的一名孤女,见她孤苦伶仃与自己一般可怜,她年纪尚幼,行走江湖带着又惹人闲话,便以表妹相待相称。

    那桑沉河原本出生于书香世家,幼时惨遭横祸,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几年江湖打滚求生早已与读书人的行为相差甚远,只是幼年教导印象深刻,自觉肮脏污秽,是以把这左镜月视为白莲花般的圣女,拼命保护不让她收到一点污染。

    左镜月甚是高兴,拉着桑沉河的手走入内室。

    那内室与庭院相差无几,平日家女孩儿喜欢的花瓶装饰一概没有,只有一台古琴摆在正中。服侍的丫鬟十分乖巧,一见桑沉河,立即上了清茶和点心。

    桑沉河席地而坐,品一口茶,深深呼出一口气。

    “表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左镜月坐在桑沉河旁边,见他神态疲惫,“如果有不开心,说与月儿听。”

    “没有,看见月儿你,就没有不高兴。”桑沉河爱怜地摸摸左镜月的长发,不愿谈及那些烦心事。“我一定会给月儿最好的生活。”

    左镜月展颜一笑,道:“表哥是月儿心中的大英雄,大好汉,什么都能做得到。”

    桑沉河听她这般孩儿气的话语,忍不住笑道:“你又见过什么大英雄,大好汉?”左镜月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英雄,大好汉。可是听小柔说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些的。”她见桑沉河高兴,撒娇道:“人家在这里,只能见到你和施大哥。你老是忙,施大哥又不太睬人……表哥,你带我去江湖上看看嘛。”

    桑沉河眼神一凛,道:“江湖上没一个好人,没什么可看的。”他自觉语气略重,又放软了声调:“你觉得闷,觉得无聊,以后我多抽些时间过来陪着你。”

    左镜月眸子一黯,但听得桑沉河愿意多花时间陪她,又高兴起来,当即坐到琴前,抚琴一曲。桑沉河只觉琴声柔和安静,便如同他这小表妹一样,一尘不染。

    月上柳梢之时,桑沉河陪左镜月用了晚饭,看着下人服侍她睡了,才离开。

    走出庭院,桑沉河回过身来,向送自己出门的丫头道:“你便是小柔?”

    那丫头十分精灵,见桑沉河突然注意到自己,不禁芳心乱跳,低声道:“奴婢正是小柔。”

    桑沉河轻声道:“很好。很好。”

    小柔听得桑沉河赞自己,脸上红霞一片,倒不敢抬头。桑门主年约三十,早就到了娶妻的年龄,却一直没娶。如今听他这般询问自己,早已暗自欢喜。

    桑沉河用手抬起小柔的下巴,细细观看:“这么个樱桃小口,话倒挺多。”

    小柔见他突然眼神情冷,杀意四溢,心中一惊,想要脱身却是不能。桑沉河右手手指轻轻向前一送,左手按住小柔后脑。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声响,小柔还来不及叫喊,咽喉已被插断。她双眼圆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

    桑沉河松了手,任尸身滑下:“多嘴多舌的丫头片子,莫玷污了镜月的庭院。”

    5.天雷一出谁人挡 往来日月过如梭

    一觉醒来,廖暮仁只觉得手足酥软,浑身无力,暗自一运内力,却是半点也使不上来。左右一看,却见夏老爷,独孤三哭,凌无相三人皆不在左近,心中暗暗叫苦。

    风吹叶落,一条毛毛虫落到他脸上,廖暮仁只觉得一阵恶心,却说不出话来。稍顷,有人缓缓走近,拿走他脸上的毛虫,柔声道:“你又在这里睡觉,小心着凉。”廖暮仁勉强转动眼珠,发现那是一名美妇,年纪约三十上下,柳眉弯弯,纤腰款款。廖暮仁只觉那女子面善,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那美妇人伸手,竟然将廖暮仁轻轻松松抱起,廖暮仁这才发现自己身材矮小,如同孩童。不由得大惊失色。

    那美妇人温言款语,细声道:“若然别怕,若然乖。今日若然两岁生日,可要好好庆祝一番”。

    廖暮仁一惊,方才明白那美妇正是若然之母,夏老爷之妻。夏老爷曾经说过,若然的母亲在她两岁生日那天过世,也就是...今日...

    那美妇人将廖暮仁抱入内室,嘱咐下人服侍其梳妆,便行了出去。廖暮仁手足无力,想出声叫喊却只能发出只言片语,语意不明。夏家的仆人训练有素,很快就将小姐打扮一新,廖暮仁被人如同玩具般左右,却出不得声,委实难受。半晌,只见镜内出现一名幼女,皮肤粉嫩,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占了一大半,唇红红嫩嫩,身着一件收腰小裙,两条发带落到腰,眼神清冽如水,却又有种不可言说的妩媚。虽然是幼女之身却已有不可抵挡的绝世风貌。

    廖暮仁暗自一惊,人家多说女大十八变,怎么夏若然长大后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不禁暗自庆幸一番,却转手被几个丫环抱着走出内庭。

    “小姐这般可爱,我都有点爱上她了...”

    “隔壁家的小少爷,每天都扔一只双足被捆的鸟进来,送情书。”

    “那个叫鸽子...”

    “话说那鸽子味道真好。”

    说话闲,廖暮仁已被抱到大堂,只见大堂装点得富丽堂皇。那美妇人真和夏老爷说话,言语闲看了廖暮仁一眼,展颜一笑,却不知为何,笑得廖暮仁有些毛骨悚然。

    夏老爷十分高兴,接过下人手中的廖暮仁又抱又亲,廖暮仁只觉得一阵恶心,却又不好拒绝。

    此时,突然门外传来宣昭之声,竟然是当今圣上皇甫仲驾到。夏家众人下跪相迎,暂且不表。廖暮仁细看那皇帝,心中一惊,只见那皇帝俨然就是独孤三哭的模样。却比独孤三哭多了几分威严之气。

    皇甫仲见到廖暮仁,显然十分高兴,接过廖暮仁,放在膝上细细察看,手在廖暮仁的小脸上又拉又掐。

    廖暮仁吃痛,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却愕然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些。

    皇甫仲却也不生气,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粉妆玉砌的小女娃,又伸手掐了掐她圆润的小胖腿。廖暮仁大怒,想他一界七尺男儿如何受得这般侮辱,当即也不管内力恢复多少,一掌向皇甫仲劈去。谁料他究竟年小力弱,轻易地被皇甫仲捏住小手。

    “真是个俏皮的小东西……”

    那美妇人双目含情,柔声道:“小女顽劣,请圣上千万别见怪。”皇甫仲丝毫不怪,笑道:“朕如何会见怪?从来没有人敢咬朕。如此倒是新鲜”说话闲,廖暮仁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煞是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因皇甫仲突然驾到,夏老爷不敢大肆声张,推了所有宾客,是夜晚宴,只有夏家夫妇三人(加上廖暮仁)以及皇甫仲。

    用餐闲,皇甫中一直抱着廖暮仁,时不时上下其手一番,廖暮仁甚是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眼看夜越来越深,廖暮仁眼丝毫不离开那美妇,心中暗道:“莫不是突发疾病,便是有人来袭。否则夏若然的娘亲如何会突然丧命?”

    但转瞬一想,夏老爷武功不低,应该能保护夏夫人周全。此时,皇甫仲又捏了一下廖暮仁,这次捏的是屁股。廖暮仁大喝一声,拼命挣扎,一掌向皇甫仲打去,岂料这掌力度不小,竟然把皇甫仲推倒在地。廖暮仁一个翻身,站在地上,惊喜地发现自己内力正在以一种出人意料的速度恢复着。

    夏老爷夫妇一惊,皇甫仲已从地上坐起,笑道:“朕当真无用。”,这句话说来奇怪,竟然尖细柔和,似一个女子的声音。廖暮仁侧耳细聼,只觉得熟悉异常。

    只见皇甫仲又站起身来扯廖暮仁衣袖,廖暮仁忍不住大喝:“你身为九五至尊,如何这般失体同。”此言一出,方觉惊讶,只觉得自己声音竟然变囘原来男子之声。

    蓦然转身,只见的夏夫人脸色惨无血色,已然摔倒在地。夏老爷大惊,却也出不来声。

    皇甫仲娇笑一声,笑道:“这没良心的不认识我,爹爹妈妈也不认识了么?”

    廖暮仁这才聼出,这声音,不是夏若然是谁。当下抢上一步,一摸夏夫人鼻息,却愕然发现……

    名震天下夏老爷的夫人……竟然是被自己女儿和未来女婿……活活吓死的……

    夏府……夫人,不愧是吓唬夫人是也!

    6.月色映映石林深 江湖渺渺心难测

    云深雾锁,深不可见,峰峦迭翠,渺渺不知。灵渺山,居于南部,临江而拔起,直入天际。南方之地多潮湿,瘴气之重也令人望而却步。然唯灵渺一带一尘不染,清冽于污秽之中。传言百余年前,有慕姓仙人居住,创灵渺派,代代相传。周围居住的一些愚夫愚妇,常常以为灵渺有神灵庇护,又见灵渺众人形神不俗,举止出众,皆以之为神,是以时常在山下香火不断,祈求山神保佑。

    武惕若刚入山门,便见到一名紫衫少女从山道上急奔而落。那少女年纪尚且稚嫩,虽称不上美人胚子,但乌黑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嘴微翘,倒是十分可爱。那少女一见武惕若,当即欢欢喜喜地扯住武惕若的衣袖不放。

    “武师哥回来啦,武师哥回来了。”她笑起来如夏花璀璨,一点梨涡浅浅地在唇角下,异常俏皮,“我要礼物。这次下山有没有礼物?”

    武惕若无奈地摇摇头,道:“老大不小了,要什么礼物。萱儿,你总是长不大。这些日子,派内总相安无事吧”那名紫衫少女名叫程萱,是灵渺派年龄最小的师妹,平日里崇拜的却是这不苟言笑的武师兄,此是听他一说,当下一拍脑袋,道:“你不提醒我,我真的忘啦!掌门师叔叫你立即去一趟,却也不知道什么事情。”

    武惕若心中忐忑不安,自慕如玥去世后,灵渺内长老非死即伤,武惕若等年轻一辈的弟子尚未有出类拔萃之辈,唯一支撑大局只有门中师叔黄念平。那黄念平原本在灵渺派中,是个懒散之人,平时里贪杯好色,虽然一手“雁归”剑名震江湖,但名声却不怎么好。岂料山门之役后,此人代理掌门,性情大变,赏罚有道,有条不紊。短短五年时间,竟把濒临树倒猢狲散的灵渺派重整旗鼓,虽不及往日风光无限,倒不至于一蹶不振。

    如今武惕若不光请不到独孤三哭,反而损了两名师弟。心中不免不安,不知将会有怎样惩罚。武惕若心中虽有事,但脚下不停,转眼已到了大殿。

    黄念平坐于殿内,只见他两鬓已然斑白,但神情间浪迹于世,玩世不恭的神态,却依然不改。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