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绯红-羊脂龙纹玉佩(19)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血陀螺一脸无辜,看向虞九止:“虞姐姐,你恨这个女子不恨?”虞九止见灵渺灭门在即,也不知是欢喜还是伤悲,见那墓上写着墨轻云之墓的字样,忍不住悲从中来,回想起以前墨轻云与她在灵渺派的日子,禁不住失了魂魄,被血陀螺一叫,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答了一句:“恨。”

    可是回答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恨这个人不恨。

    血陀螺欢喜道:“这样就好啦,虞姐姐,这个女子本领好的很,待我们擒住了她,我将她的皮生扒下来做个拨浪鼓玩。你说好不好?”虞九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狠毒。”

    一直不说话的铁狮冷言道:“要上便上,老子手痒。”他是三人中话最少的,却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行事也最为干练。血陀螺和屠人手一向为他马首是瞻,此时他一开口,血陀螺从怀里取出长鞭 —— 她外号的由来,便是喜欢将人当陀螺一样抽打。屠人手伸出钢爪。

    慕如月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两个江湖败类就想杀我,桑沉河,你也将我慕如月看的太小了。”

    桑沉河摇摇头:“桑沉河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嘴角上扬,冷笑道:“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出手。”话音未落,人已向慕如月扑去。慕如月分神牵挂着身后密道中的武惕若,又不妨他说打便打,一时手足无措。她半身残废,难以躲避,只能拼着一口气,硬接他这一掌。

    说是迟,那是快,一道人影隔在慕如月与桑沉河只见,代慕如月接了桑沉河一掌。桑沉河只觉呼吸一窒,掌风扑面而来,急忙连退三步,缓解掌力,冷笑道:“廖兄功力又增进了。”

    廖暮仁挡在慕如月面前,血已经将他的衣服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桑门主,差不多就收手吧。”廖暮仁一字一顿,缓缓道。只有独孤三哭知道,他这个时候,已经非常生气。刚刚才气喘吁吁赶到的程萱一见慕如月,愣了片刻,再看看她身下的轮椅,顿时明白过来,扑倒慕如月身上,号啕大哭。慕如月爱怜地抚着她的发,满眼热泪:“廖大侠,慕如月多谢你出手相助,这是灵渺派的私人恩怨,廖大侠不必淌这趟浑水。”

    廖暮仁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一声不吭。桑沉河冷然道:“不愧是廖兄,能避开我在禁地外安插的众多耳目。可惜,现在的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劝你还是别逞英雄,带着独孤三哭,下山去吧。”

    廖暮仁伸出了右手。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姿势,表示着迎战。

    他的手臂不知被谁砍了一道血口,鲜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程萱在他身后看的真切,撕下一片衣襟,欲上前包扎,被慕如月拉住。“你现在上去,会被他的真气震伤。”她昂起头,喃喃道:“希望,他能赶得及来。”

    桑沉河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手中不知几时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剑尖抖动,闪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花。屠人手,血陀螺,铁狮三人也不含糊,纷纷亮出兵器,将廖暮仁团团围住。虞九止咬咬牙,也加入战圈。

    慕如月推开程萱:“我慕如月,又岂是靠别人庇护才能生存的弱质女流。”程萱也挺剑而立:“程萱与灵渺同生共死!”慕如月颔首道:“很好,很好……”最后一个好字话音未落,一掌拍出,将程萱震开。“你慕师姐与几位前辈讨教,不要来添麻烦。”

    血陀螺娇笑道:“哟,白得一个前辈虚称,小妹真是不敢当了。”长鞭抖动,向慕如月轮椅卷去,好不阴毒。与此同时,屠人手大喝一声,钢爪疾出。虞九止袖中红绸翻滚,直取慕如月左眼眼珠。慕如月不敢怠慢,轮椅腾空而起,避开血陀螺的长鞭,左手握住虞九止的红绸,内力急吐。虞九止被她内力所迫,竟被她拉的向屠人手撞去。屠人手钢爪变换不及,反而将虞九止的肩膀划出一道血痕。

    “廖兄,讨教。”铁狮惜字如金,亦不肯轻易与人动手,但江湖人都知道,铁狮那把鬼头刀,是正儿八经将人变成鬼的刀。廖暮仁丝毫不敢大意,桑沉河说得没错,这一路上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然而他却不能坐视不理。

    桑沉河剑舞如云,身法诡异。廖暮仁暗暗心惊,难怪虞九止如此忌惮此人,难怪铁狮,血陀螺等甘愿效忠于他。原来,桑沉河真正的功夫,是如此可怕。一柄长剑,如龙蛇翻滚,又如闪电霹雳,忽而虚,忽而实,让人摸不着头脑。铁狮一声怒喝,震得不会武功的独孤三哭和施寂岸吐出一口鲜血,连武功稍弱的程萱也感到胸口一阵疼痛。鬼头刀破空而起,大开大合,犹如大浪汹涌,直冲天庭。一刀一剑,将廖暮仁卷在战局,不得动弹。

    廖暮仁几次反击都不得其法,桑沉河的剑法太过诡异,铁狮的鬼头刀又霸道非常,反而右臂被桑沉河长剑划了一道,火辣辣地疼。他额上渗出汗,如此下去,不但救不了灵渺,自己很可能还搭上一条姓名。倘若以前,他并不怕死,死反而是一种解脱。而今,他又重新生出了牵挂,为了那个等着他回来的夏若然。他一心急,掌上出招章法更乱,一不留神,被铁狮的鬼头大刀横胸划过。铁狮内力汹涌,虽不至于开膛破肚,但将廖暮仁生生劈将出去,摔在了树上。

    独孤三哭看的心急非常,偏生自己一点武功都不懂,虽然他常常戏称自己是个废人,但他从未真正这样觉得过。直到此时此刻,他确确实实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和没用。

    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他的机关害死了司空情。

    他眼睁睁着看着夏若然去送死。

    事到如今,他又要看着廖暮仁一刀一刀,活生生被人砍死在他眼前。

    而他,除了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

    废人。

    他的的确确,感到自己是个废物。

    廖暮仁手捂着胸口,鲜血和疼痛让他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他缓缓比上眼睛,深深吐纳。

    这一仗,如果输了,他和独孤三哭,都走不了。

    夏若然也会一直沉睡下去。

    他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君子。

    他不过是,有着与常人一样的怜悯之心,所以才出手阻止桑沉河滥杀无辜。他不过是,想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而已。

    廖暮仁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心境一片澄明。

    铁狮大笑:“好小子,中了老夫一刀,还能站起来。再接一刀。”

    桑沉河默不作声,他知道,与廖暮仁真正的战役,现在才开始。

    21.空明心中求生路 明媚春花竟早凋

    她说过,他笑起来最好看。

    生死之间,廖暮仁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事,风吹荷花,荷叶田田连天,荷花池边的那个女子,言笑晏晏地转过头,告诉他他笑起来很可爱,像个傻瓜。

    心境澄空之时,可容万物。

    桑沉河的剑法慢了下来,廖暮仁嘴角噙了笑意。没有完美的剑法,只有发现不了的破绽。铁狮只觉刀法阻滞,适才还奄奄一息的男人,身法突然轻盈起来,一双肉掌行云流水,破无可破。

    数十招已过,桑沉河只守不攻,铁狮却越发烦躁。他的刀法一向以泼辣狠劲为主,如今却被廖暮仁缠得束手束脚,桑沉河的剑法虽精妙,走的却是飘渺虚无的路子,与他不合。铁狮怒吼一声,气沉丹田,大刀虎虎生风。

    他搞不懂,眼前已经半死不活的年轻人凭什么带着笑意。那笑意,像一条毒蛇缠在他的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廖暮仁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铁狮越冲动,破绽就会越多。大开大合的刀法易守难攻,然而一旦突破,就会漏洞百出,远远比上桑沉河的剑法那般难缠。

    廖暮仁如同鬼魅,在铁狮鬼头大刀劈下的一刻,身形急转,那要人命的大刀擦过他的衣角,却不伤分毫。铁狮一刀劈空,已知不妙,廖暮仁眼里笑意渐浓。桑沉河眼里的笑容也越来越深,深不见底,深不可测。电光火石之间,廖暮仁一记手刀劈出,内力冲荡带起一层青气,青气如刀割从铁狮左肋穿过,破心裂肺。

    铁狮双目吐出,一声“好”字说了一半,就再也接不下去了。桑沉河笑意越发地深,看准廖暮仁招数已老,剑如闪电,向廖暮仁击去。廖暮仁抬眼,深深看了一眼桑沉河,不避不守,反而向长剑应了上去。“嗤”长剑刺穿廖暮仁左肩,血流如注。廖暮仁“哈”地呵了口气,反手握住剑刃,用力一拉,桑沉河不及反应,人已被拉近跟前。廖暮仁右手成爪,指贯内力,向桑沉河心口掏去。桑沉河大惊失色,也算他反应迅速,左手弃剑,右手疾出,往廖暮仁右肩拍了一掌,借力打力,人斜飞开来。饶是如此,胸口还是被撕下一大片皮肉。廖暮仁内力随指法打入体内,桑沉河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一阵翻滚,跪在地上连吐数口鲜血。若不是他躲避及时,反应迅速,那一爪印中心口,截断心脉,非步铁狮后尘不可。

    好一个桑沉河,勉力站起,笑道:“在下,佩服,佩服!”廖暮仁惨白着脸,仿若没事一样反手将肩膀长剑拔出,点穴止血。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廖暮仁,全凭一股劲撑着,再不能动手。

    然而他绝不能让桑沉河看出分毫。

    慕如月那边更是凶险连连,慕如月武功虽好,然终是身体残疾。加上多年不与人交手,一上来便是面对三名劲敌。开始尚可,时间一久,渐感吃力。

    血陀螺的鞭法之精妙,屠人手招数之阴毒,是她没有预料得到的。而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还是虞九止的进步。几年前交手,她功力尚差得多,如今交手却发现,虽不及自己,却也相差不远。

    血陀螺适才大意,被慕如月的袖中剑割伤了脸,气的哇哇乱叫。长鞭如环,如丝,缠向慕如月的左臂,慕如月反手为攻,一把扯住,却一不小心,被屠人手钢爪霹雳,狠狠撕下了一大片皮肉。慕如月吃痛,手上功夫却不敢丝毫停顿,全力应付。

    虞九止脸色阴沉,假如没有眼前这个女子,也许她早就和她的墨师兄双宿双栖,也许……早就有了可爱的孩子 。

    她虞九止,原本可以像普通的女子一样,享受家人的天伦之乐。不用去给那种女魔头为奴为婢,委曲求全。不用练这种阴毒下贱的媚术,更不用在午夜梦回之际,哭泣不停。

    她无路可退。

    她已众叛亲离。

    虞九止深吸一口气,双目如矩,将全身内力注入红绸内,内力翻滚之际,全身毛孔仿若胀开,长发飞扬,衣带翻滚,仿若厉鬼。两条红绸被内力所注,更如两把利刃一般,劈金碎玉。

    慕如月全力应付血陀螺和屠人手,虞九止从身后缓缓迫近。血陀螺与屠人手将慕如月缠得更紧,慕如月心知不妙,然而毫无办法。红光闪动,两道红绸如同两道利剑,刺向慕如月后心……

    廖暮仁与桑沉河僵持着,两人都脸含笑意,怕对方看出自己力有不逮。

    慕如月闭上了眼睛。

    云哥哥,我尽力了,真的。

    人影掠过,程萱飞身上前抱住了慕如月。虞九止的两道红绸,刺入她体内,程萱喷出一口鲜血,伏在慕如月背上。

    慕如月感到颈部一阵温热。

    程萱的血,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滑落。

    慕如月怒喝一声,顺手拾起程萱手中落下的剑,横空劈下,将闪避不及的血陀螺,活活劈成两半。

    虞九止没料到程萱会突然冒出来,她适才一全力击,内力所剩无几,要想再度进攻,也是力有不逮。屠人手被眼前变故吓得一窒,退开几步,不敢再攻。

    局面一度僵持。

    慕如月反手抱住程萱,像个母亲一样用手轻轻擦掉她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

    她一直觉得程萱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活泼,爱笑。是以在盟主大会上,程萱误打误撞撞入武惕若房内,发现她时,她没有出手伤她。反而私下教她武功,甚至破天荒地教她去后山的路。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没有笑过?

    也许……就是从父亲手上,接过灵渺掌门那一霎起,抑或,从她爱上墨轻云,结怨虞九止开始?时间过了太久,太久,她好像……已经忘记了。

    程萱红着脸问她,武惕若到底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她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看着当年的自己,红着脸揣摩着,墨师兄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她没有儿女,倘若正常家庭,稍微有些底蕴的,这个年纪,儿女都会读书识字了吧。下意识地,她把程萱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更甚于她将灵渺托付给的武惕若。

    “先生……”程萱气若游丝,“先生……武师兄……还活着吗?”

    慕如月点点头,竭力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

    程萱绽开一个笑容,如同灵渺最美的春花:“那就太好了……”她转向廖暮仁,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已经吐不出声音。那双灵动的大眼,缓缓闭上。她的脸上,不会再有疾风暴雨一样的哭泣,那朵得知武惕若安然后,如释重负,灿如春花的微笑,却留在她脸上,再不会消失。

    慕如月抬起头,缓缓向廖暮仁道:“萱儿说,谢谢你。”她的声音嘶哑,一时竟像老了十岁。

    独孤三哭忍不住别过头去,廖暮仁回想起这一路上山,时而银铃般的笑语,时而着急的哭泣,亦长叹一口气。他与程萱素未平生,相识也不过近几个时辰,然而看着这如蜻蜓一样活泼的少女,突然逝去,心仍宛如刀割一样难受。

    廖暮仁深深吐出一口气:“桑门主,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以为你凭着几个邪魔外道,就能称霸武林,血洗江湖吗?”

    桑沉河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他一笑,牵动内伤,唇边又渗出些鲜血。“我原道廖暮仁是何等神仙样的人物,原来竟是这般婆婆妈妈,悲天悯人的家伙。你以为虞羡仙的地图就只有出路而已,你可听过《异情录》一册?”廖暮仁一愣,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异情录》,那是早些年的某位魔女,记载着与她欢好的江湖人士。据传其中有不少名门子弟,然而传说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