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绯红-羊脂龙纹玉佩(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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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沉河不顾伤口疼痛,笑道:“我回到桑门第一件事,便着神隐去取那《异情录》,有此一书,什么名门正派,谁敢不唯我是从?”廖暮仁怒道:“我原道你并非这等卑鄙小人……”桑沉河笑道:“卑鄙?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何来卑鄙?我已在石林左近埋好炸药,待过片刻,铲平石林,后续队伍上得后山,我看你廖大侠如何突围。”

    他话音未落,一锦衣探子已远远奔来,伏在他耳边一阵低语。桑沉河脸色大变:“孟忘川是何人,竟然敢与我作对?”施寂岸沉吟片刻,看向虞九止:“怕是故人来。”

    虞九止一脸诧异,慕如月惨白的脸上露出笑意,一丝鲜血从她唇边涌出。

    “桑门主,我慕如月岂能由你宰割侮辱,在你来以前,我早已服下毒药。从今往后……灵渺千千万万的冤魂,誓缠绕你左右,我灵渺不会善罢甘休。”

    在她闭上眼的瞬间。

    远远的,两人一前一后,一人蓝布衣衫,一人黑衣斗篷,飘然而至。

    纵使再见亦不识 爱恨纠结却是空

    待那两人走近了,众人才看得真切,那黑衣人虽身着宽大斗篷,但身材娇小,明显是个女子,脚步踉跄,武功不高。前一人步如疾风,武功不凡,拉着身后的女子,转眼间便来到众人面前。

    那黑衣女子看不清面孔,但身型看上去却十分眼熟。

    桑沉河脸色突变:“镜月!”

    廖暮仁看了看慕如月的尸体,突然明白过来:“孟忘川,人至忘川河,终究难忘生前事。”

    孟忘川自从上得山来,眼睛始终不离慕如月的尸体,他左手扣着左镜月的脉门,右手提一柄长剑,仍然滴血。他的眼,也似乎要滴出鲜血。直至听的廖暮仁唤他,始缓缓答道:“廖兄好眼力。我隐姓埋名多年,与如月一内一外,暗中保我灵渺。”一个一个扫过众人,最后落到虞九止身上。

    “九师妹,我可有对不住到如此地步,非要灭我灵渺不可?”

    虞九止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孟忘川说话虽然缓慢平和,但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他迸发出的怒意和杀气。然而这个称呼,又叫她心神荡漾,九师妹……

    当年只有一个人叫她九师妹。

    多年后,有人叫她女魔头,有人叫她女妖,有人说他心黑手辣,有人说他妖娆万千,却不再有人叫她九师妹。

    “你是何人。九师妹这个词,也是你配叫的?”孟忘川的脸色蜡黄,两眼无神,嘴角下垂,说不出的凄苦。然而他的身法,却是灵渺派高深步法无疑,举手投足之间像煞了……那个人。在他上山的一刹那,她险些以为,是墨轻云回来了。

    只是看真切些,却又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墨轻云潇洒豪迈,长眉入鬓。眼前这个人却是颓废慵懒,眉毛稀少清淡。墨轻云一双眼如桃花,不说话的时候,也在笑。这人却是两眼无神,不知望向何处。

    孟忘川下垂的嘴角扯出一个笑:“我不配叫。很好,很好。以前我还念及我多少对你不住。从此时起,再无师兄妹之情,只有杀妻之恨。”

    他身形忽动,向虞九止抛去一物,人却将慕如月抱在怀里。虞九止看不清是何物,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却是一块晶莹透亮的羊脂玉。孟忘川看也不看虞九止:“此物,还与你。”

    虞九止一脸不置信:“此物,此物你何处得来。”

    廖暮仁和独孤三哭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本心中还有三分怀疑在看到玉佩之后也完全确定。独孤三哭缓缓道:“九止,他便是墨轻云。”

    虞九止声嘶力竭:“不可能!他不是,他不是!”她转过头,求助似地看着桑沉河和施寂岸。桑沉河一心牵挂在站在孟忘川身边的女子,对她恍如无睹。施寂岸无奈地看着她,点点头,表示默认。虞九止双手发抖,险些握不住手中玉佩,她看向廖暮仁:“廖暮仁……你是江湖上的大侠,一言九鼎,从来不说谎的……”

    廖暮仁叹口气:“你哥哥不会骗你。”

    虞九止一脸茫然:“什么哥哥?谁不会骗我?这个人……到底是谁?”廖暮仁一愣:“独孤三哭,施寂岸都知道了,怎么...你没告诉她?”独孤三哭一脸无奈:“我一直不知如何开口。”

    一直久未开口的施寂岸道:“九止,独孤三哭,是你的亲生哥哥。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跟我们上山来。”

    虞九止双手捂住耳朵,,看了看独孤三哭,又看了看孟忘川,大笑道:“你们都骗我,都是骗子!!”她手一抬,将那玉佩向地上摔去:“这玉佩是假的!假的!!”

    廖暮仁眼明手快,一把接在手里,冷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现实便是如此。”他一路上来所见惨况,令他对独孤三哭这个妹妹并无太大好感。

    虞九止披头散发,转身就向山下跑去。

    她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自己却不认得。

    孟忘川身形闪动,挡住她的去路:“灵渺血债,难道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虞九止两眼无神,手足无措。

    孟忘川厉声道:“墨轻云早已死去。如今杀妻之恨,灭派之仇,由我孟忘川来讨还。今日,我便替灵渺,清理门户。”

    独孤三哭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挡在虞九止前面:“墨兄,万万不可!”

    孟忘川双目欲裂:“你有何资格向我求情。若不是你带他们上来,如月不会死。我灵渺禁地,也不会任人践踏!你独孤兄妹,乃我灵渺血仇!不可不报。”

    廖暮仁上前拉过独孤三哭,道:“请孟兄看在我的份上,放她一次。”

    孟忘川一路上来,也听了生还的灵渺弟子讲述廖暮仁之事,适才上来,眼看廖暮仁浑身是血挡在慕如月面前,心里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当下握拳道:“这次就给廖大侠一个面子。滚吧。”

    桑沉河待他不注意,抽身上前,讲那黑衣女子夺回。左静月只是被点了穴道,脸色如故,倒没什么不妥,稍微松了口气。他见虞九止大哭离去,孟忘川怒意横生,杀气凛凛。廖暮仁即使不受重伤,也不可能站在自己一边。施寂岸丝毫不会武功,自己内伤不轻,还要带着左镜月,若真战起来,断然不是上策。

    当下微微冷笑,也不搭话,带着左镜月飘然而去。

    孟忘川冷声道:“桑门主,从今日起,孟某将带领江湖各派人士,绞杀你这江湖败类。”

    桑沉河笑声远远传来:“江湖名门,不过是随波奉承之辈。墨掌门,且看你今日有否福气,下不下的了你这灵渺山!”

    孟忘川不去理他,将慕如月的尸体抱在怀里,喃喃自语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是他亦心知肚明,无论多少句对不起,他这一辈子,在决定与慕如月成婚时,在多年虞九止怒闯婚堂时,已经同时亏欠了两个女子。怀中的慕如月嘴角带笑,一脸安详。

    慕如月曾经问过他,究竟爱虞九止还是她。如果不爱虞九止,为什么面对虞九止三番四次挑衅,还要一步一步退让。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

    他不记得当时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对这两个女子,都深深的不舍。然而他从未想过,这两个女子,总有一日,会争得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怀中人的身体已经冰冷。

    她一直是个好女子,跟在他身后,他说什么她便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提出要诈死,她亦心知肚明是不愿与虞九止正面冲突,却也不说什么。

    她的腿为虞九止所断,她的心也为他的连连退让所伤。

    然而她什么也没说。

    不说,不怨。

    因为爱,所以理解。

    虽然无法认同,但能理解。

    她不比虞九止的性烈如火,她能做的,唯有跟随。

    即使伤透了心,即使满心难过,亦无怨无悔地跟随。

    只因为,慕如月此生,深爱这个叫墨轻云的男子。

    廖暮仁往下山去:“桑沉河放火烧山。”

    墨轻云默不作声,无论他是孟忘川也好,墨轻云也好,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女子会不离不弃地跟着他,恋着他,相信他,陪伴他。然而这个女子,却再不在了。

    直到她生命的最后,她依然在守护,守护她父亲抛给他重担,守护丈夫的理想与希望。

    墨轻云轻轻抱起慕如月,一步一步向墓室走去。

    “如月是灵渺的人,这里是她的家。”

    他缓缓合上墓门。

    “如月,我会来陪你的。待我杀了桑沉河,虞九止,施寂岸,我一定会来陪你的。”

    独孤三哭道:“这里必然有些下山的密道,机关。墨掌门,大火已经烧至。”

    火势越来越大,转眼间已经烧上了后山。墨轻云打开密门,看见了满脸眼泪,穴道被点的武惕若。

    墨轻云轻轻叹了口气:“独孤兄,多谢你保了惕若一命。”倘若独孤三哭点破此处有密门,武惕若穴道被点,恐怕难逃大劫。

    武惕若穴道被解,冲门而出,扑向程萱的尸体。

    他手足不能动弹,耳目却依然灵敏,适才的一举一动,在密道内听的清清楚楚。墨轻云也不阻拦他,只是淡淡道:“此处是下山密道,我先行一步。”

    他先走一步,自然是要打消廖暮仁心中疑惑。廖暮仁了然一笑:“自然相信墨兄。”

    武惕若横抱程萱尸身,慢慢走在最后,一路上只字不言。待出了密道,四人已到灵渺山下。四周一片狼藉,焦臭之味冲鼻而来,如仙山一样的灵渺派,已成人间炼狱。

    墨轻云闭了眼:“希望以后,不要成为廖兄的敌人。”

    廖暮仁勉强笑笑:“墨兄手持《异情录》,何人敢不听墨兄号令。所幸小弟与那虞羡仙并无瓜葛。否则……哈哈。”

    墨轻云挑眉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廖暮仁道:“号令天下群雄,这等事纵使武林盟主也不敢妄言。除非是以某种特别手段。江湖上的人,要么求财,要么求名。灵渺派一向清高,以财赂人倒不太可能。如今《异情录》重出江湖,倒成了唯一可能。只是不知墨掌门如何得知取得之法。”

    墨轻云冷冷一笑:“有些事情廖大侠还是别问的好。”

    廖暮仁看了一眼武惕若,若有所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是正式邪,只有凭着自己,才能断定。廖某不过闲问一句,就此别过。”

    武惕若愣愣地看着廖暮仁,又看看墨轻云,像个傻子一样不置信拍打着怀里的程萱,不肯相信她不会活转过来。

    廖暮仁心中一痛,想起彼时自己也是这样将夏若然抱在怀里的情景。

    多少情,多少恨,总以为天长地久的,往往稍纵即逝。

    他不忍再开,与独孤三哭并肩走开。待走出一段距离,确定墨轻云与武惕若与自己相距甚远,方才站定。

    独孤三哭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廖暮仁吐出大口鲜血,一头栽在地上,面如死灰,不省人事。

    灵兽神药放异彩,兄弟同心齐断金。

    繁星点点,不见朗月。一道银带划过天际,迷迷茫茫不知有多少秘密。

    独孤三哭负着廖暮仁,一步一步向夜深处走去。廖暮仁内伤不重,外伤却不轻,之所以撑到现在,全拼着一口真气相依。他摸不准墨轻云是敌是友,是以不敢轻易示弱。

    独孤三哭苦笑,这个人,恐怕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敢真正显示出所谓的脆弱吧。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繁星一颗一颗也悄悄的,悄悄的躲了起来。天上的那一颗银河,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不见了。天气闷热,独孤三哭只觉得胸口发闷得难受。独孤三哭背着廖暮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不知道要挪去哪里,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他只是越走心越寒,不背着不知道,一背上身才发觉,廖暮仁已经瘦得剩一把骨头。

    前方黑洞洞的,看不清路。独孤三哭身上所有的金疮药已经全给廖暮仁敷上,然而无济于事。他能明显的感到,廖暮仁的体温开始逐渐升高。

    一道白练划过天际,大地一瞬间亮如白昼。远方闷闷地响起一串滚雷,轰隆隆地压了过来。独孤三哭咬了咬牙,这样下去,廖暮仁会死,会死在他的面前。

    独孤三哭不知哪里来得力气,足下生风,疾步前行。他不能看着廖暮仁死在自己眼前。

    废人吗……自己原来,真的是个废人。

    他保不住自己的爱人,让司空情死在自己的机关之下。夏若然在他的眼皮子下去送死。

    而今,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他面前,因他而重伤,甚至,马上就要因他而死。死吗……独孤三哭不敢再想,倘若廖暮仁死去,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留恋和美好,于独孤三哭而言,也将随之而去。

    又一道白练破空,独孤三哭惊喜地发现,不远处竟有一处黑魆魆的山洞!这山洞隐藏在一片藤蔓中,若不是这一道闪电,这么黑的天,凭独孤三哭这种丝毫不懂武功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

    独孤三哭大喜,打起精神,将廖暮仁背入洞内。一进洞,独孤三哭心下一颤,即使再愚鲁的山野村夫,也知道此洞内凶险莫名。刚进洞,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独孤三哭毛骨悚然,他明显的感到,深不可见的洞底,有一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洞外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独孤三哭浑身紧绷,从身上诸多暗器中摸出一把匕首。银光忽闪,雷霆万钧,电光火石间,独孤三哭将洞内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一头山一样的巨熊,卧在洞深处。地上鲜血淋漓,兽骨满地,一片狼藉。独孤三哭紧紧地握着匕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靠在洞壁上,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只要有那么一丝的轻举妄动。这小山一样的怪物就会扑上来,将自己撕个粉碎。

    如果能够,他即使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廖暮仁。

    然而,这个前提是,如果能够。

    他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假如换了桑沉河,抑或武惕若就算能和这怪兽拼上一拼,至少能靠着轻功赌上那么一丝生机。而独孤三哭,无能为力。

    独孤三哭咬住牙,他已经打定决心,即使没可能,终究要拼一拼!

    风声一动,独孤三哭一惊,本能地抬手抵挡。却听“哐啷”一声,有什么物事落在了地上。独孤三哭慢慢蹲下,用手一摸,心头一动。

    火石。

    那破空而来的,竟然是两块火石。

    洞内巨兽低吼一声,像是催促一般。独孤三哭手指何等灵巧,轻轻一动,就点燃了一段枯枝。

    待看个真切些,独孤三哭才发现,那庞然巨熊的后脚铐着一个捕兽夹,锋利的钢刺刺入熊腿,刺得鲜血淋漓,有些地方早已化脓,甚至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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