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草很茂盛,女人在寻找什么。“沃克上哪去了?”她问道。“刚才还在这跑呢!”怀特·尤耳四处看看。“我才看见它去追一只兔子了。”“回来,沃克——”
两人在灌木丛中的小路上行走,两边是黄色透明的风铃草,这条小径通往乡间。
尤耳把手弯在嘴里,打了个口哨,口哨声与叫喊声飞向树端。
她吓得一下子捂住了耳朵。“哎呀,你这个文弱书生,竟然比那些调皮鬼还会吹,难听死了,把我的耳朵都要震聋了。”玛丽不高兴地说道。“沃克,看,是它。”山坡上灌木丛里一阵响动。在头上方四十英尺以外的岩石上,突然出现了沃克的脑袋,随后身体也露出来了。它用爪子有劲地扒着石头,一块碰掉了滚下来,骨碌到夫妇俩的脚边。沃克警觉地盯着飞动的石块,马上看见了自己的主人,沃克张开了嘴表示出亲热。
“沃克!宝贝!沃克!”两人大叫起来。
听到叫喊,头往前伸着,仿佛要接近主人。眨眼间,它又消失在树丛中不见了。
两人往前走着,不一会儿,在拐弯处,沃克跑了过来。这只健壮的狗跑到主人跟前,低首俯耳,男人摸了摸它的头,女人也温和地抚着它,它很有温驯地跟主人亲热了一会儿,随后向远处跑了去。
沃克看上去很像一只狼。但它的毛皮和花色说明了确实是条狗,狼是不会有这种颜色的——棕色,或跟棕色相关的砖红色、褐色、黄色,从头部往脚下去颜色递深,但到了肚子那里却出现黄色来。正面上去,一双棕色宝石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眼眶、爪子和前胸又点缀着耀眼的白花,这棕色的外表仿佛证明它去过很多的地方似的。
两位主人非常喜欢这只不平凡的狗!但养着它却又费了不少的工夫。
这只狗不知从哪里来到了尤耳夫妇的山庄,它的爪子淌着鲜血,饥饿的样子。它跑到他们的窗下咬住了一只兔子,然后费劲儿地把它叼到树丛下的水边。怀特·尤耳去溪边看它,玛丽用牛奶泡上面包也给它端过去,朝他们吼起来。
他们试着友好地对待它,去抚摸它,给它吃食,但它似乎不理会这一套,要么毛发抖动上前咬人,要么等人走后才吃东西。它不离开小溪边,夜晚就睡在溪边,养着自己的伤。它固执、认真地过了一段日子,伤势好一点后,就跑走了。
幸亏尤耳后来去北方了一趟。要不然,也许再也不会见它一面了。
尤耳乘着列车走到加利福尼亚州和俄勒冈州的交界处时,突然在窗外看见了这只棕色的“狼”。它在沿途飞跑着,浑身上下十分肮脏,它已离开尤耳夫妇的山庄二百英里了,看上去十分疲惫。
他把沃克带上列车,领回了自己的家里,夫妇两人更加关心爱护它,小心地照顾它,并且给它戴上了链锁。这条公狗,性格孤僻,不与人打交道,总向友好的主人吠叫。
与它相处可不容易,但尤耳挺喜欢这工作。他为沃克做了一块认领的牌子,上面写着:“请把它还给加利福尼亚州索若马区的怀特·尤耳夫妇!”把挂着牌子的脖圈,戴在沃克头上,然后打开了链锁。一会儿功夫,沃克便没影了。第二天,有人从一百英里以外的蒙多西诺给尤耳夫妇打了个电报,原来沃克用了二十个小时向北跑了一百英里!
运输队把沃克送了回来。尤耳给它上了锁。第四天的时候给放开了,沃克就又跑走了。沃克这次游到了俄勒冈州南部地区。但又被捉了回来。每一次只要放开了绳锁,它就无影无踪了。并且每次都朝着北方跑,仿佛北方有巨大的吸引力。当它再一次被从北俄勒冈送回来的时候,尤耳说这狗“归心似箭”。
这一次这棕色的狗跑得更远了,人们又逮着它的时候,它已经快跑出加利福尼亚了,它从俄勒冈州穿过去,到了华盛顿。它跑得太快了,当尤耳把它锁起来的时候,它就休养精神,一旦有了自由就朝着北方拼命跑。有资料统计,逃出时第一天跑一百五十英里,后来就每天持续一百英里。剧烈的运动使它变得野性十足,被逮回主人家养精蓄锐之后,它仍旧是眷恋北方。没有人懂得它的心。
这样过了一年的时间。沃克不再跑了,住在了小房子旁边,它第一天咬死兔子的地方睡觉。这样持续了好长时间,沃克终于开始接受男女主人,这已经相当不错了,但它决不让第三个人碰它。主人家的客人如果走近它,得到的总是狂吠,它张着嘴巴,露出獠牙狂野地嚎着,让那些勇敢的人也畏惧三分。附近的狗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狗叫声,都很怕它。
没有人知道沃克的经历,大家从这时才开始认识它。沃克的老主人无疑是北方的人了,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邻居买牛奶的约翰逊太太说,沃克肯定是卡兰戴卡那地方的狗。约翰逊有个兄弟就在那里的金矿干活,所以她很清楚这种事情。
没有人怀疑她的看法,沃克身上就有被冻伤的痕迹,它的耳朵还没有完全恢复。尤耳和玛丽经常在杂志上看到阿拉斯加狗的照片,沃克很像它们。
两个人常常根据自己对北方的理解,设想沃克以前的经历,他们能够感觉到,荒凉的北方总在呼唤着这只“狼”一样的公犬。
傍晚的时候,沃克用低沉的哀叫,思念故乡。而当北风乍起,寒意袭来之时,沃克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发出绝望的狂嚎。像一匹北方的狼一样狂野,没有人听到过它发出狗叫声,没有人能够驯服它。
这样持续了好长时间,沃克对男女主人有了亲近感,两个人争着做沃克的主人,沃克对谁的态度稍微温和一些,就招来了谁的炫耀。开始的时候,尤耳总能讨得沃克更多的欢心,因为他是男人,而沃克似乎对女人天生陌生,它没有接触过女人,对玛丽的裙子的沙沙声很警惕,风起的时候,玛丽就不能靠近沃克了,它总是朝着玛丽狂叫。
但是玛丽是厨师,负责喂养沃克,她可以指挥沃克进厨房吃东西。所以玛丽相信沃克可以消除对她的陌生感,渐渐熟悉起来。
怀特呢?却用了最为巧妙的方法,每当他写作的时候,他就让沃克趴在他的脚边,温柔地抚摸它。怀特终于占了上峰,玛丽以为如果尤耳集中精力的话,沃克也会安静地陪伴他的,并且他挣来的钱会再多些。
两个人一直往山下走,几分钟没有说话。怀特·尤耳说:“我的新诗该有消息了,他们该给我汇钱了。我们用这笔稿费可以买优质的荞麦面粉,一加仑槭树果酱和你的胶鞋。”
“还有约翰逊太太的牛奶,这可是明天最重要的一件事。”玛丽说。
怀特·尤耳有点发愁,但他马上就愉快地拍着衣服口袋,说:“全加利福尼亚最好的牛奶我都能买得起。”“你又有新稿子了?我怎么不知道?也不让我看一看。”玛丽有些怪他。“我把新稿子一直收藏起来,就为了现在去邮局的时候在路上读给你听,在这儿吧?”他用手指着一个干树墩,就坐了上去。
怀特·尤耳静静地朗诵着诗。溪水从他们身边流到远方,黄色的蝴蝶在阳光里起舞,在树荫下躲闪。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丛林中传出来,笨重的步伐踩滑了石子。
怀特·尤耳读完了自己的作品,抬起头想听一听玛丽的赞赏。这个人从小路的弯道处出现了。
他没有戴帽子,而是把帽子拿在手上,并且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敞着怀,汗水浸满全身。他身材匀称、健壮,健美的肌肉一块块从上衣中显现出来。衣服看来是新买的。
“多热的天啊!”怀特对他讲。怀特比较喜欢与四周的农民往来,有一个好的人际关系。
这个人停了下来,点点头。“我受不了这样的大热天,我习惯了在零下三十度的冷天生活。”他替自己解释。“可我们这儿可不会那么冷!”怀特·尤耳笑了。“可能吧。我来这儿是找我的姐姐的,您知道约翰逊太太住在哪儿吗?是威廉·约翰逊太太。”“您是她弟弟了,从卡兰戴卡来吗?”玛丽急忙地问,“我们早就听说你了。”“就是我,太太。”他谦虚地回答。“我叫凯富·缪勒,这是我送她的礼物。”“一直往前走,穿过林子,不要拐到大路上去。”玛丽站起来指向四英里外的峡谷说:
“那里不是有一棵松树吗?顺这条小路朝那个方向走,再往右一拐就到约翰逊太太的家了,不会错的。”
“谢谢您,太太。”“有时间给我们讲一讲卡兰戴卡的故事吧。”玛丽说,“您是不是欢迎我们去您姐姐家拜访您呢?或者您陪姐姐一道来我们家吃顿午饭呢?”
“谢谢了,好的。”凯富·缪勒生硬地回答。随后又说道:“今天晚上我就得回去了,坐夜里朝北的列车,在这儿待不了多大一会儿。我是有要务在身的。”
玛丽听了十分遗憾。像狼一样,沃克这时突然出现了。凯富·缪勒正准备走,看到沃克,他惊呆了,他死死地盯着这条狗,不再随随便便了。“天啊!”他硬邦邦地扔出一句话来,一屁股坐在了树墩子上,专心地看这条狗。沃克听到他的声音,耳朵往下耷拉着,嘴咧开,兴奋起来,慢慢走近缪勒闻闻他的手便舔起来了。凯富·缪勒抚摸着它的头。“嘿,见鬼,天啊!”他反复地说着!“对不起,太太,我很奇怪事情为什么是这样!”“我们也感到奇怪呢!”她半开玩笑地说,“沃克从不靠近生人!”“啊,您叫它沃克!”
玛丽点了点头。“我弄不明白,它对您为什么这样亲热,可能是因为你来自他的故乡!”“对,太太,”他随口答道。
他抬起沃克的前爪,细细地看掌底,又用手按了按爪子,说:“掌底变软了,很久没有拉雪橇了。”
“不,这太奇怪了,它让你接近它。”凯富·缪勒站起身很沉稳地问:“你们养着它很久了吧!”话里却冷冷的!沃克不停地亲近缪勒,围着他团团转,突然,它张开了嘴巴,狂叫起来。这是从它身体里头发出的吼声,兴奋的,断断续续的,怪怪的叫声,狗的叫声。“真新鲜!”凯富·缪勒说。怀特和玛丽感到非常奇怪,这可是奇迹,沃克汪汪地叫了。
“我第一次听到它的狗叫声!”玛丽嘟囔着。“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凯富·缪勒说。玛丽听了笑着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您五分钟前才认识的它,自然首次听它这样叫了。”凯富·缪勒疑惑地看着她,想弄明白她的想法。他沉着地讲:“我以为,您应该明白了,并且早就该猜到,它为什么对我如此亲热,因为它本是属于我的狗。它是我的贝瑞,而不叫什么沃克。”
“啊哈,怀特!”玛丽有点生气地随即叫了一声,看着自己的丈夫。
怀特马上挡住她。“您怎样知道这狗是您的呢?”他问。“就是我的。”凯富·缪勒指了指玛丽对怀特说:
“就像这是您的妻子一样,您无须怀疑,您可以干脆地说:‘这是我的妻子。’我也一样:这是我的狗。还用解释吗?是我把它养大的,我还能不知道它!看着吧,我给你们示范。”
凯富·缪勒转向狗。“喂,贝瑞!”
他大声叫了一声,贝瑞听了严厉的叫声耷拉下了耳朵,乖乖地听着。
“喂!”狗立即往右看去。“向前去!”
这只叫贝瑞的狗马上向前扑了过去,听着命令,时动时静。
“我用口哨能让它行动。”缪勒说,“要知道,它可是我的头狗啊!”
玛丽声音发颤地问:“你要领它走吗?”
陌生人点点头。“领它到哪里去?到卡兰戴卡去受罪吗?那是个可怕的地方!”
他又点头称是。
随即解释道:“那儿其实并不糟糕,您看我不是身体很好吗?”
“然而对于狗,生活却太苦了!一年到头的繁重的劳动,严寒和饥饿的折磨,我读过许多这方面的东西,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是的,是这样的生活,一回在美克配拉河上,我差一点宰杀了它,要不是捉到一只驼鹿,它就成了食物了。”
“吓死我了!”玛丽叫了起来。“自然,我们的日子同这里的完全不同。您是不必吃狗的。可是当谁陷入绝境的时候,良心就没有什么用了,想问题的方法也不同了。如果您处于危险的环境,您就明白我了。”
“既然这样说,那么关键问题就是狗在加利福尼亚所受的待遇。您为什么不把沃克留在这儿呢?这儿对它很好,既饿不着,也不会受苦。人们关心、爱护它,没有人会鞭打它,也没有恶劣的气候环境的折磨,加利福尼亚从不下雪的。”
“但是夏天呢?”缪勒笑了。“对不起,这儿却热得厉害,使人难以忍受。”“看来您不愿把它留下来,在大北方您能给它什么呢?”玛丽着急地说。“只要我有吃的,它就挨不了饿。”“什么时候没有呢?”“就是没吃的东西可以吃的时候。”“还能活吗?……”
缪勒说:“活当然得干很多,不停地干活,还寒冷和饥饿。但令人高兴的是,我们在一起相互不分离。它明白这都应该做的,并习惯于承受它,熟练地掌握它。主人驯养狗就是为了让它干活嘛。在北方,那儿才是它真正的家,那儿才有它真正的生活。”
“狗得留下!”怀特斩钉截铁地说,“别再争了。”“什么——?”凯富·缪勒拖着声调说。神情凝重。
一种顽强的品性暴露出来。
“狗必须留下来,我说的,所以不要再谈下去了。谁能证明这是你的狗。也许您在哪儿见过它,甚至借用过它,或许它能明白北方养狗主人的一般口令,但这都不能说明狗是您的。阿拉斯加的狗都知道这种口令的。另外,这是一条优秀的狗。它是阿拉斯加的宝贝,所以您就想霸占它。无论怎样,您必须证明这狗是您的才行。”
凯富·缪勒冷静地听完怀特的辩解。额头阴沉起来,裹在黑衬衣里面发达的肌肉跳动着。他望了望这个文弱书生,猜度着他能有多大的气力。脸上出现轻蔑的神情,威胁地说:
“我对您讲,我能马上带走它。”怀特·尤耳涨红着脸,向缪勒逼过去。玛丽怕他们打架,连忙说:“也许缪勒先生说的是对的,你没瞧见沃克是认出来他了。见到缪勒他就高兴起来,叫它‘贝瑞’就有反应。沃克以前还没有对谁这样温驯呢!并且它竟然发出一种真正的狗叫声,看来它的确是看到了主人了。”
怀特放轻松下下说:“玛丽,你讲的有道理。这条公犬可能真叫贝瑞,也许是人家的。”
“你能把它卖给我们吗?”玛丽询问,“我们给你钱。”缪勒感动地摇了摇头,不再生刚才的气了。说:“我从前有五条狗,贝瑞是头狗。他们在阿拉斯加最为优秀,拉起雪橇,谁也赶不上。一八九五年,狗非常值钱,有人出五千元,我不舍得卖出去。要知道这是一大笔钱了,但我的狗也是最好的狗。贝瑞是其中最佳的一只,有人在冬季里曾用一千二百元换它,我没有换。现在当然也不会卖的,因为我太爱它了。三年前有人偷走了它,我四处寻找,伤心极了,是对它有最深的感情而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值钱。”
“现在我终于又见到了它,请原谅,我几乎不相信这一切,像梦幻一样,幸运从天而降。要知道,我从小把它带大,像抚养孩子一样,给它穿戴,安排它睡觉,老母狗死了,我买两美元一罐的最好的牛奶喂养它。而我除了黑咖啡是喝不上这些东西的。它把我当母亲看待,吮着我的手指头,对,就是这只指头。”
凯富·缪勒结结巴巴地讲述着,手挥舞着,情绪激昂,他一直在强调他的手指头。用以证明他是狗真正的主子。
他盯着那只独特的手指,不再说话。“您为什么不替狗着想呢?”玛丽说。凯富·缪勒疑惑地望着她。“我的意思是,您想到了它自己了吗?”“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呢?”“我认为这条狗,它应该有自己的权利的。您没有给它选择的自由。也许,在阿拉斯加和加利福尼亚之间它更喜欢后者呢!您似乎没有想到这些,把它当成什么东西了,比如说一堆土豆或干草。它是活生生的生灵啊!”
凯富·缪勒对这话认真地听完,陷入了沉思。玛丽看出他的犹豫,赶紧认真地说:
“如果您真的爱它,就该为它的幸福着想。”凯富·缪勒没有说话,在想这个问题。玛丽很得意地望着丈夫,怀特赞许地看着她。“您想要怎么样?”缪勒猛然发问。玛丽赶紧又说:
“您的意思是?”“您难道以为贝瑞想留在这儿,留在加利福尼亚?”玛丽说:“我很相信这一点。”凯富·缪勒望着心爱的公犬,考虑了一下,喃喃而言:“它给我出过多少力啊!辛劳吃苦,从不偷懒,是一条罕见的好狗,它还会驯练新狗,咱们在这儿讲的话,它都能听懂,它聪明得很,只不过不说话而已。”
贝瑞趴在凯富·缪勒眼前,低着头,耳朵却竖起来,谁说话,它就望着谁。
“它还能为我继续工作,干许多年,我是那样的爱它,真是难以自禁。”
然后,他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但两次都咽了回去。最后,终于说:
“咱们这样决定吧,因为您刚才的话也有道理。这是一条好狗,很能干的好狗,它应该有好的回报,让它自己作出决定吧,它有这个权利。如果它想继续留在您这儿,那我就走了,像没有什么事儿似的走开,如果它想跟我走,我就把它带走了。咱们都不要叫它。”
说完他又考虑了很久,然后又盯着玛丽,补充道:“必须公正,这一点很重要,我走了您不能对它说什么。”
“我很坦诚。”然而凯富·缪勒还不放心。
“我知道女人的心眼,她们容易动感情,只要动了心机,她们简直能有魔法,说谎或者真计……对不起,太太,我说的是女人,没有指您。”
“我该感谢您……”玛丽有些发抖。“感谢我什么呢?贝瑞还没有选择,我慢慢地走开,你们没有意见吧,再有几百步,就见不着人影了。”玛丽同意了:“我一定要照说的去做,我们不会对它有小动作。”“那么就这样吧,我走了。”凯富·缪勒告别了夫妇俩。沃克听出缪勒的声调的变化,慌张地看着他,望着他与玛丽握手再见。它站起来,前腿趴在女主人身上,头伸向缪勒不住地舔他的手。当缪勒与怀特握手时,它又扑向怀特,也同夫妇两人亲热着。
“唉,让我有这样的经历。”凯富·缪勒把步子挪到路上,他要走了。
二十步了,沃克呆呆地看着旧主人的背影,没有动弹。它好像在期待着旧主人回来。
突然,沃克低低地哀嚎了一声。朝凯富·缪勒追过去,用前爪够着他的手,急切地想留住他。但没有用。沃克奔跑回来,咬住树墩上坐着的怀特·尤耳的衣服,想让他拦住缪勒。但主人毫无表情。沃克慌了神!
它想跟着缪勒走,又想留在这儿,两种选择对它都有吸引力。两位主人它都难以割舍。然而新旧主人相距越来越远。
它急切地奔驰起来,往来于两者之间。一会儿奔向旧主人,一会儿奔向新主人,它痛苦地选择着。
沃克终于吼起来,气都喘不匀了。它躺在地上,朝天伸出獠牙,时张时闭,嘴巴抽动着,越来越厉害,喉管也跟着抽搐,发不出一点响声。只是在它的胸部还能听到一丝的呜咽,仿佛预示着一场嗥叫的来临。
然而它却并没有嚎叫,它收起了疯狂的一副嘴脸,出神地凝望着远去的背影。随即又谨慎地回望怀特,他在痛苦抉择。周围没有人搭理它,没有谁说话,更没有暗示和命令。
旧主人快要转弯了,沃克望着前方,又紧张起来。它猛然跃起,扑向女人,它的最后的希望全放在玛丽身上,它不能依靠男人了。它把头埋在玛丽膝上,像平时恳求什么时用的小计谋,用鼻子撞碰着她的手。随后又退回去,蹦蹦跳跳地讨女主人欢心,用爪子趴着地可怜地摇着尾巴,一副讨好的神情。它用尽了办法,表达着它的想法。
没有人理它,这使它非常失落。从前大家对它十分亲热,今天毫无反应了。沃克不再恳求了。
它转身看远方的旧主人,他已经快消失了,再有一分钟,就看不见了。他沉默地走着,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专心地走他的路,态度镇静,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凯富·缪勒走到了拐弯处。沃克看着这一切,一分钟过去了。它像一块石头,激情涌动却急切的石头。它慢慢挪向怀特·尤耳,嗅了嗅他的手。望了望已经没有人影的路。玛丽高兴地望着丈夫。几分钟后,沃克起身了。沉静地盯着小路,不理睬旁边的夫妇。大家都知道,决定的时刻到来了,沃克有了自己的主意。
它飞奔起来。玛丽动了动嘴,想亲热地叫它一声,她太想叫它了,却并没有。怀特严厉地用眼神警告她,玛丽只好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沃克是在飞奔,不是在小跑。它跨出的步子越来越大。尾巴拉直了,没有回头,在弯道处它插过小路,径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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