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值班民警见我们这副模样,尤其黑老五只穿着裤衩,眼睛都直了。等到桑佳慧说明身份后,他们才忙不迭找来干爽衣服,又给我们泡冲了三碗方便康师傅方便面。桑佳慧一面狼吞虎咽,一面给司马厅长打了电话。
大概二十分钟后,司马厅长、陈唐匆匆赶到。见我们好端端回来,他们狠狠击掌,显得异常激动。司马厅长更是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又向黑老五连声道谢,还说已经和监狱管理局打好招呼,他的刑期提前结束了。黑老五哈哈一笑,说这趟算是够本了。
听说没有找到爷爷,司马厅长叹口气,安慰我别上火,说不定楚老爷子已经出来了。随后,让我们跟他赶紧回去,上面想听此行的汇报。
司马厅长和陈唐这次是开着一辆普通警车来的,也没有任何随行护卫的警察,完全不见以前的大排场。陈唐说这是吸取过去教训,尽量减小目标,不能太过张扬。
车子并没有回公安厅,而是始终向郊区驶去,最后来到苏家屯一个别墅区。陈唐带我们进入到一个二层小别墅,我看到里面一应家具齐备,但是能闻到很重的装修味道。陈唐说这是他亲戚新买的一个房子,才装修还没入住,他借了过来,我们住在这里绝对安全。
等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孙玉阳和罗焕文也来了。孙玉阳一把搂住我,一个劲儿说万幸,要是连我也整丢了,他就是键门的罪人了。
众人感慨了很久,司马厅长招呼大家坐下,让我们将整个故宫地下之行好好讲一遍。其实主要是桑佳慧在叙述,我和黑老五予以补充。听到双龙壁锁下面竟然真的隐藏着一个极端巨大的空间,而且里面充满了各种奇妙的锁具和机关,司马厅长等人都感到万分震惊,努尔哈赤修建出这么一个地宫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说到最后,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那只青花瓷盘身上,对这个最不该出现的东西表示出极度地难以置信。司马厅长深深叹口气,说:“这简直就是历史和我们开的玩笑。”
罗焕文沉着脸,捧起瓷盘仔细看了很久,慢慢地说:“好,好,非常好的青花山水花口盘。看品相,确实是康熙年间的,而且是景德镇官窑烧制。”翻过盘身,他望着那个“墨文堂造”的落款,表情又有些困惑。
司马厅长问他落款是否有问题?罗焕文想了一会儿,慢慢告诉我们,中国瓷器在宋朝开始出现落款,但是很少,从明朝初中期开始才大规模出现。明瓷款字多为“某某年造”、“某某堂造”,用“制”字极少。到了清朝,因“造”与“肇”相通,清人避讳清帝之名讳,其瓷器落款都用“制”字了,绝少有用“造”字的。眼下这个瓷盘既为官窑烧制,怎么可能犯了这个天大的错误?
孙玉阳很好奇,问他“制”字到底犯了哪个清帝的名讳。
罗焕文摇摇头,眼神逐一掠过我们的脸,语气十分怪异地说:“努尔哈赤!”
这些人中就属我学问低,可是罗焕文的话却让我都愣住了,因为我知道,哪怕不考虑青花瓷盘的年代问题,但努尔哈赤修建地宫,竟然为了保藏一个犯了自己名讳的东西,这简直太离谱儿了吧。
孙玉阳愣了半天,还是有些不信,他立即用手机上网查阅,资料显示:努尔哈赤庙号“太祖”,谥号先叫“武皇帝”,后叫“高皇帝”,年号“天命”,全称“承天广运神功圣德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果然是有个肇字,看来这只青花瓷盘还真是邪门儿。
罗焕文又告诉我们,在他的印象中,景德镇官窑也没有墨文堂这一说法,而且都是以干支纪年,属于纪年款,就算是有堂名款,也是与纪年并用,比如康熙辛亥中和堂制,倒是民间常用堂名款。可要说是民窑所制,这品相又的的确确是官窑手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里面的玄机。
大家七嘴八舌,猜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一致结论,反而越讨论越觉得诡异,七巧天集门完好无缺,六八绝户锁也不可能被开启两次,但偏偏里面却出现了康熙青花瓷,那这只瓷盘简直就成了魔盘。
大家聊着聊着,眼见已经到了后半夜,司马厅长让孙玉阳住在这里,负责保护我和黑老五的安全,他和桑佳慧等人需要回去向上级做汇报,并对那个瓷盘做技术检验。
临走时,司马厅长要走了我手里的阴山海澜石、游沙、和田玉精和那个刻有恨字的三角形铁板。
黑老五十分不情愿,一个劲儿说这趟白去了,好宝贝都给充了公。
司马厅长笑笑,说:“老前辈,等我们检测完,这些东西就是您的了。”黑老五这才转忧为喜,不停地说有点意思。
司马厅长等人走后,我和黑老五立即倒头大睡。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被孙玉阳叫醒吃饭。起床后,我就觉得身子甭提多舒坦了,先前的疲劳一扫而光。
在别墅内一连住了四天,司马厅长和桑佳慧始终没有与我们联系,也不知道汇报得如何、那只瓷盘是否检验出眉目。孙玉阳一直陪着我们,不许我们走出房间一步。
虽然每天好吃好喝好住,但我仍是等得十分心焦,眼下爷爷生死还不知道呢,我哪有心思在这里待下去。
看我成天念叨爷爷,黑老五叹口气,有些失落地说:“还是老楚福分大,有孙女养老送终。我这辈子也就拉倒了,估计到死那天,连个埋土的人都寻不见。”
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黑老五如此伤感,不过也觉得他真是够可怜,这么大岁数无儿无女,以后一个人生活可咋办呢。我拉住他的手,说:“五爷爷,您别伤心呀,不是还有我嘛。等找到我爷爷,我一起伺候你们俩人。”
黑老五似乎很受感动,不住地抚摸我的头发,连声说“好丫头、好丫头”。他那种老怀大慰的神态,让我再次想到爷爷,心里忍不住酸了起来。
第五天晚上十点多钟种,桑佳慧突然急匆匆地赶来。我十分高兴,抓住她的手问检验得咋样了,我啥时候可以出去找爷爷?
桑佳慧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只说让我们现在就跟她回省公安厅,一些检验结果非常有意思。黑老五问她是不是盘子有古怪,难不成真出鬼了?
桑佳慧点点头,说不单是那个盘子,还有更有意思的发现呢。看她老是学黑老五说有意思,我心里好奇极了,立刻与黑老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她和孙玉阳坐车来了省厅。
由于是深夜,省厅主楼大门紧锁,也没开灯,看着黑沉沉怪怕人的。我们将车子停在外面,从旁边小门进入。走楼梯上到五楼,司马厅长正在办公室门口站着,应该是在等我们。
他把我们领进屋,我看到陈唐、罗焕文都在,神情好像还挺兴奋。他们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散放着许多文件,还有十多张照片。我扫了一眼,竟然是地下看到的那具干尸,还有那柄细长的腰刀,应该是桑佳慧当时拍下来的。
司马厅长起身将房门关好,走到我和黑老五面前,说:“黑老前辈,兰兰,这几天休息得还好吧?今天请二位过来,一是想跟你们说说关于瓷盘等物证的检测结论,二是希望能够再次得到你们的帮助。”
一听这话,黑老五立刻跺脚,老大不情愿地说:“我就说不能信当官的,没完没了地折腾人,是不是我不答应,就还得继续蹲号子?”
我听得十分糊涂,不是都完事了吗,东西也取出来了,还要我们帮什么呢?我忍不住问他:“要是我不答应,是不是你们就不帮我找爷爷,也……也不叫我当……当警察了?”
司马厅长笑笑,说:“黑老前辈误会了,兰兰你也别着急,我是在恳请两位帮助,而不是下达命令。如果你们听完,觉得不想继续参与,随时可以走人,警方也会妥善安排你们以后的生活。至于兰兰,我早就答应过楚老爷子和你,省厅会与人事部门沟通,特批你加入公安队伍,成为我们的战友。”
我和黑老五对望一眼,觉得这还算不错,那就干脆坐下来听他说说里面到底有啥有意思的事吧。
原来那天回去后,司马厅长和桑佳慧立即运用技术手段对瓷盘进行年代检测,也找来相关文物专家鉴赏,一致断定确为康熙早期景德镇官窑制品。但是对于墨文堂造的落款,那些专家也给不出合理解释,倒是有一位专家的话比较贴边。当时满清立朝虽然已久,但民间帮会和前明后裔一直不消停,始终在酝酿反清复明,这个墨文堂或许是某个帮会的名号,尤其是又特意用造字落款,其目的不言而喻。另外,沈阳故宫始建于一六二五年,建成于一六三六年,而努尔哈赤死于一六二六年,虽然说是他决定修建故宫,但大部分的工作是由第八子皇太极完成的。所以说,这只瓷盘未必是努尔哈赤放进去的,而是皇太极所为。
虽然我对历史比较白痴,但还是觉得不对,听桑佳慧说过,努尔哈赤和康熙中间隔着皇太极、顺治,就算年代提前了十几年,不是努尔哈赤的行为,可时间还是差得太远了。
司马局长微微一笑,问我是否还记得干尸脖子上的驴胶丝和地下溶洞的那条窃珍渠?也许当年皇太极在六八绝户锁里藏着另外一件东西,只不过到了康熙初年,一位键门高人深入故宫地下,用瓷盘偷换了宝贝。既然键门有神奇的天境手段,那个所谓的绝户锁在天境高人手中未必就解不开。
我一听就急了,站起身问他:“司马叔叔,你怀疑我们键门有人是杀人犯?”话一出口,我马上又想到键门分派和盗门自相残杀,看来坏人总是有的,心里也就慢慢认同了司马厅长的说法。
黑老五慢慢揪着胡子,突然说:“妈拉巴子的,看来我没猜错,肯定是有人提前下手了,好东西咱们没捞着。对了,那个死鬼又是谁,你们查出没?”
我也很想知道那个死人到底是谁,难道还是当年盗宝的人,被同伙灭口贪了白货,怪不得墙壁上有好多刀印儿。
司马厅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从茶几上拣出一份文件递过来。我看到题目是:《关于在沈阳故宫地下提取到的人类表皮及毛发的法医学检验结论》,旁边还印着“绝密”的红色小字。我接过随手翻了几页,里面都是一些我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桑佳慧在一旁解释着:在现场我们都看见的干尸,喉部软骨断裂,确是被驴胶丝勒死的,而且体表无其他外力作用伤,死亡原因自不必说。根据对那些提取到的表皮和毛发检测,推断死亡时间距今三百二十至三百三十年之间,刚好处于康熙在位的期间,也就在侧面印证了当年有人盗宝的种种推测。同时也通过骨龄检测得出结论,该人遇害时是四十一岁。至于他到底是谁,可就有些来头了。
说到这里,桑佳慧扭脸看了看罗焕文。罗焕文立即点点头,起身拿过一张干尸的正面照片,让我们仔细看袍子开襟处缝制的几条金色小龙。
我低头瞅了半天,也看不出那些小龙有啥古怪,黑老五却突然说:“五趾金龙,妈拉巴子的,那会儿走眼了,这事儿确实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罗焕文笑了笑,赞许地说:“黑老哥好眼力,就是五趾龙。”我忙仔细瞧瞧,那些小龙确实都是五根脚趾,其中四趾在前,一趾在后,可这些脚趾又能代表啥呢?
罗焕文告诉我,中国龙并非一开始就有五趾,而是从三趾、四趾发展而来。自元代起,只有皇家可使用五趾龙造型,民间只能用三趾或四趾龙图案。开襟上这几条小龙均为五趾,就只能说明那具干尸是满清皇族,尤其发辫梳成金钱鼠尾式,也正是清早期的标准发式,直到清末才慢慢出现在电视里常见的那种阴阳头,就是头发的前半部分剃掉,后半部分编成发辫。
我越听越觉得神秘好玩,看来那具干尸还是皇亲国戚,可他怎么会下到地宫,又被键门高人用驴胶丝勒死呢?
罗焕文又取出两张照片,分别是两把模样差不多的细长腰刀,其中一把是干尸身边的,另一把背后布景是红绒布,还是放在玻璃罩子下面的。
罗焕文告诉我,这第二把为沈阳故宫博物院藏品,是清太宗皇太极的御用雁翎腰刀,属于国家一级文物,而干尸身边这把款式相同,肯定也是皇族佩刀。他又取出那块黄色的和田玉精照片,说:“干尸佩戴黄玉,黄色是皇家独占颜色,又是这么名贵的玉精,普通皇亲国戚都不许拥有,这人恐怕是个皇帝了。”
听他这么说,我吓了一大跳,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天哪,皇帝,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那个死人就是当年的康熙,带着青花瓷盘下到地宫,又被偷东西的键门高人给勒死了?
听我发问,罗焕文等人都是一笑,桑佳慧拉住我的手,说:“兰兰,肯定不是康熙了,我们都猜这人是康熙的父亲,也就是顺治皇帝。”她告诉我,根据清史记载,顺治帝生于一六三八年, 二十三岁时染上天花病故,正好是一六六一年。历史上关于他的死亡有很多说法,其中一种是说顺治因爱妃董鄂妃病逝,喜欢宗教的他看破红尘,出家当了和尚,从此失去了一切消息。
我忽然想起看过的那部电视剧《鹿鼎记》,好像也是这样讲的,忍不住叫出来:“我知道啦,顺治没有出家,其实是下到了地宫,后来被人害死了。”
罗焕文等人都是慢慢点头,桑佳慧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半天没有吭声的黑老五突然“呸”了一声,“这他妈的也太扯淡了吧,老顺治没死,也没出家,却溜进地宫被人勒脖子,打死我都没法儿信。”
桑佳慧微微一笑,说:“五爷,刚开始我们也不信,但是种种证据显示,这个人只能是顺治。”说着,她指了指那份法医学结论,“干尸形成的时间距今约三百二十至三百三十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七五到一六八五年,而且死亡时的年纪是四十一岁。顺治皇帝生于一六三八年,死于一六六一年,死亡时候的年纪是二十三岁。假设他真的没死,而是又活了十八年,那刚好就是一六七九年,与干尸的年纪和死亡时间相当吻合。您好好想想,他的装束打扮摆明是皇帝,又不可能是康熙,那除了顺治还能有别人吗?”
虽然桑佳慧说的那些数字让我直迷糊,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差不多,看来死人肯定是顺治了。想到自己曾经和一个死皇帝近距离接触过,还摸过他的身体,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要是和别人说出,都会骂我发神经的。
身边黑老五张着嘴巴,合计了半天,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突然说:“妈拉巴子的,敢情我还踢了皇帝老子一脚,这事有点意思,有点意思。”看来他也是彻底相信了。
见众人对这句话不解,桑佳慧便将当时黑老五踢翻顺治遗体的事情讲了,每个人表情都有些不对劲,忍了半天,终于哈哈笑了出来。
黑老五却还在不停念地叨:“奶奶的,踹翻了死皇帝,说出去也算是个争光露脸的事了。”
等大家笑过之后,罗焕文又说:“不光这个是重大发现,足以改写历史,还有一点更是有价值,甚至能破解某些历史悬案。”
说着,他打开脚边的皮箱,从里面小心地捧出那块七巧天集门上的三角形铁板,轻轻放在茶几上,指着那个蓝色的恨字,“听桑佳慧说,你们曾经破了七巧天集门,七块铁板分别写着七个恨字,当时一看到我就猜,这是不是努尔哈赤的七大恨呢?”
此时我早就听入迷了,赶紧催他快些说,什么又是七大恨?
罗焕文告诉我,公元一六一八年,努尔哈赤发布讨明檄文,以七大恨告天,决意起兵反明。这七大恨历数明朝对他建州女真部落的种种迫害,虽然也都属实,但后世学者认为只是努尔哈赤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免得师出无名。此后,努尔哈赤的军队节节胜利,先是在一六二一年攻入并迁都辽宁辽阳,又在一六二二年夺取辽西重镇广宁,也就是今天锦州市下辖的北镇市。努尔哈赤以北镇为依托,继续向关内攻去,却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对手——袁崇焕,从此便止步在北镇不得前进。在北镇期间,努尔哈赤做了一件大事,就是迁都沈阳,历史便在此刻出现了极大分歧。
努尔哈赤将都城迁至辽阳后,曾大兴土木,修筑宫室。可出人意料的是,一六二五年,他突然召集众臣和贝勒议事,提出要迁都盛京(就是如今的沈阳),当时很多亲王和臣子都表示强烈反对,但努尔哈赤坚持自己的主张。关于努尔哈赤为何仓促迁都,历史学界一致认为:努尔哈赤深信“传统风水”,觉得沈阳在浑河之阳,上通辽河,辽河又通大海,可谓是一块“风水宝地”,而且放眼历朝历代,修建都城,风水都是放首位的。可努尔哈赤是上午决定出发,下午就开始起程,到了沈阳立刻着手修建故宫,似乎很是迫不及待,这就显得更是奇怪了,一直都是历史学界公认的不解之谜。如今看来,努尔哈赤的迁都之举,似乎有另外一层含义,就是以故宫为幌子,在下面修建密室,并将一件东西放入七巧天集门后面的六八绝户锁内。至于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虽然被人换走,但是天集门写有七个恨字,六八绝户锁又是一拆即毁,足以说明那个东西非同小可,隐隐与努尔哈赤反明有着极大关联。努尔哈赤在定都沈阳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一六二六年,因为宁远一战失败,据说是中了袁崇焕的红衣大炮,身受重伤而医治不当,最终郁郁而终。当时有人建议皇太极停止修建故宫,理由是现在正与明朝交兵,这种事情劳民伤财,但皇太极坚持故我,此后一面继续征战,一面加紧修建,可见是严格遵照父亲遗嘱行事,更说明那个东西关系到满清政权的根本,甚至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虽然目前还是难以猜出,顺治皇帝是独自在故宫地下遇害,还是与他人一同进入才被杀害。不过他当年诈死,却深入故宫地下,一定也是为了探寻或者保护祖先的这个秘密。既然里面的真正宝贝被人用瓷盘替换,如果以这个瓷盘为突破口,一点点地探索下去……
说到这里,罗焕文突然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声音剧烈颤抖着,“同志们,历史悬案的谜底就在我们眼前。我搞了一辈子清史研究,还有幸担任故宫博物院院长,如果能为国家破解这个大秘密,不光是我……还有你们,都是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啊。”
他呼呼喘着气,使劲搓着手,站起来不停绕圈子,又满怀希望地看着我,眼睛一个劲儿放光,好像我就是当年勒死顺治皇帝的凶手,那个惊天秘密就掌握在我手里。
虽然对那些历史压根儿就不了解,也被他瞧得很不自在,但我还是非常兴奋,感到身子一阵阵地发热,想到自己可以为国家探索历史秘密,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荣誉感,估计还是年轻爱冲动的缘故。
黑老五更是抓耳挠腮,呼的一下就站起来,说:“妈拉巴子的,这事干得过,我老头子豁出去了,和你们整到底。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他竟然一连声说了七八个有点意思,可见当时内心情绪是多么激动。
司马厅长、桑佳慧和陈唐显然不是刚刚才知道,但仍是十分振奋,孙玉阳则握紧拳头,满脸通红。他们每个人都盯着我,看样子就只等我表态了。
我想也不想,站起来就说:“我……我愿意,我是团员,又要当警察了,我要为国家贡献力量。”我后来想想当时的场面,真是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不过身处那样的环境气氛中,估计换成谁都无法控制情绪吧。
说完那句傻乎乎的话,我又猛地想到爷爷,赶紧加了一句,“可……可我还得找我爷爷啊。”
罗焕文压根儿就没听我后面说些什么,只是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劲摇着,“孩子,谢谢你,我向你保证,历史不会忘记你的。”
桑佳慧轻轻揽住我的腰,说:“兰兰,你放心,这两件事不耽误,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爷爷。”
大家激动了好半天,才慢慢缓过神来,坐下来又研究下步的打算。虽然之前分析得热血沸腾,可眼下连瓷盘的出处都找不到,又该往哪里使劲呢?
黑老五突然说,当年他走江湖的时候没少过手瓷器,曾认识一个江西景德镇的老瓷匠,叫许连增,他烧制瓷器的本领出神入化,而且善于鉴赏瓷器,如果可以找到他看看这个瓷盘,没准儿能有所发现。可就不知道此人现在是死是活,还住不住在景德镇。
司马厅长说这好办,利用全国人口查询系统马上就能查出。桑佳慧立刻用他的电脑登录公安网,又根据黑老五口中许连增的年纪,调取了江西景德镇市全部叫这个名字的男性。当时网页显示一共有三个人,刚打开第一个人的资料,黑老五瞧瞧照片,立刻一拍大腿,“甭费劲了,这老臭虫没死。”
我凑过去一看,发现照片是彩色的,那个许连增快七十岁的年纪,一头白发,红光满面,浓眉大眼,长得很是粗豪,此时他正咧嘴微笑地看着我们,好像在说:“来吧,来吧,找我就找对人了……”
又商量一些细节,眼瞅着天都快亮了,因为激动,我们谁也不困,只是都觉得肚子很饿。由于眼下没有饭店营业,大家就开车去附近的肯德基吃早餐。
那会儿肯德基根本就没有顾客,服务生看到我们老老少少一帮人走进来,而且人人都精神饱满,显得很是好奇,尤其是看到罗焕文时不时发出笑声,更是偷偷指指点点,估计认为我们都是神经病吧。
吃过早餐,大家互相道别,孙玉阳送我和黑老五回苏家屯别墅。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都睡不着,脑子里始终思考着那个秘密。我又想到爷爷,他到底能去哪儿呢,是不是早就跑出来了,可为啥又不跟我联系呢?迷迷糊糊地,我睡了过去。
当天晚上,桑佳慧再次将我们接到公安厅。司马厅长告诉我们,为了避免那些幕后势力得知真相,接下来的探索工作还是由桑佳慧带着我和黑老五进行,省厅、国安部门会尽量制造便利条件。由于沈阳到景德镇没有直飞航线,需要在南昌转机,飞机上又不能携带枪支,他已经跟江西省公安厅做好了沟通,我们抵达南昌后,那边会提供大力协助。
在沈阳一连筹备三天,那日一大早,司马厅长、罗焕文、陈唐和孙玉阳等人悄悄将我们送到沈阳桃仙机场,反复叮嘱,又目送我们进入安检通道。
那次是我头回坐飞机,看到窗外都是翻滚的白云,我心里老觉得没谱儿,生怕会掉下去。我一开始坐在椅上不敢动弹,后来见一切好好的,胆子才大起来,不住地东摸西摸,四下踅摸。
黑老五也很好奇,盯着不断巡视服务的空姐,一个劲儿说:“这么多俊俏的大闺女,敢情都飞上天了。飞天,飞天,就是这么来的吧。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他又看看桑佳慧,点点头说,“桑丫头这身条儿模样,也不赖。”
我十分憧憬地问他:“五爷爷,那我呢?”
黑老五摇头说:“拉倒吧,你个子太矮,脸又太圆。”
看我不乐意了,桑佳慧搂住我的肩膀说:“兰兰过几年长大些,肯定是个美女。”
我这才开心起来。
不到三个小时,飞机就降落在南昌昌北机场,我们乘坐出租车来到位于阳明路133号的江西省公安厅。就像桑佳慧说过的,天下警察是一家,那边的警察还真是很热情,不但给桑佳慧提供了77式手枪和一台吉普车,还安排我们住进公安厅下属的酒店。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刚蒙蒙亮,我们就起床退房,开车驶向景德镇。
景德镇这个城市不大,按照许连增的地址信息,我们很快来到郊区一处气派的四合院前。下车后,黑老五几步走过去,将铁栅门踹得山响,扯着嗓子大喊:“老臭虫,给我滚出来。”
不一会儿,屋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白发老头,正是绰号老臭虫的许连增,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介谁他娘的擎搬头?”他抬头一眼瞧见黑老五,愣了愣,加快脚步打开铁栅门,大声说,“娘契的,恩被死啊?”满嘴难懂的江西方言,而且嗓门大得吓人,好像在敲鼓,震得我耳朵都疼了。
黑老五立刻上前,杵了他一拳,“放你姥姥个罗圈儿屁,你完犊子我都不带死的。”说完,两人双手互握,同时哈哈大笑,很是开心欢畅。
许连增说,他听见外面喊老臭虫就知道是熟人,没想到是你这个黑小子,又问怎么这么久没动静,是不是偷东西被人逮了,没剁掉一只手啊?
黑老五哈哈大笑,也不解释,只说一言难尽。
刚进屋,我就觉得里面十分闷热,好像生着火炉,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黑老五给大家彼此做了介绍,又说出此行目的。听说是瓷器,许连增很感兴趣,忙让我们赶快拿出来。
桑佳慧从背包中小心地取出瓷盘,打开外面包裹的棉布,轻轻放在桌上。
许连增只瞥了一眼,就有些失望地说:“介不是康熙老皇皇的青花嘛,有啥个毛怪的。”可一拿在手里,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不停抚摸盘中山水风景,看到后面“墨文堂造”那四个字,他两手不住哆嗦,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把瓷盘粘在脸上,一个劲儿咽唾沫,最后抬起头,激动地说:“好来势,好来势。恩们知道介支个啥,碟中碟哟。抠了一辈子瓷活活,头离进棺板儿,还真又叫俺瞧到介支个宝贝嘹。”
我愣了愣,《谍中谍》,那不是大帅哥汤姆?克鲁斯演的电影吗,还是我的偶像呢!不过看许连增的模样,他肯定是认识这个瓷盘了。
许连增告诉我们,碟中碟是瓷中瓷的一种,属于套嵌类型的瓷器,也就是内外双层瓷具,出现于明清时期,制作工艺复杂,极为罕见,而且后来又断了手艺延承,是存世瓷器中的极品。像他这样搞了一辈子瓷器活的人,可以说是阅尽天下名瓷,但见到的瓷中瓷也不超过三具。其中一具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瓶中瓶,一具是崇祯年间的壶中壶,另外一具则是康熙年间的三彩人像。
听他说个没完,黑老五骂道:“妈拉巴子的,越老越磨叽,净扯用不着的,到底有啥名堂,你就痛快说得了。”
许连增哈哈一笑,说:“恩介老猴子甭耍急,俺先给恩眯瞧个宝贝。”说着,他猫下腰,从火炕侧面抽出几块砖,伸手进去,捧出一个方方正正、鞋盒大小的暗黄色木块。
我这才发现,原来炕洞里面还生着火,难怪屋子里如此闷热,这老头子大夏天生火炕,不会是不正常吧。不过再想想我的那个红木箱,当年也是被爷爷藏在火炕中,看来这些老手艺人都有一个习惯,啥好玩意儿总愿意压在身子底下。一念至此,我不由得有些想念红木箱,估计以我现在的本事可以打开了,回去后一定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许连增将木块放在桌上,伸手将上半截提了起来,居然是一个木盒,只不过没有任何雕琢装饰,是两块木头中间挖空拼起来的。木盒里面铺着厚厚的红锦,垫放着一只小巧的瓷盘,转圈是金色,好像菊花瓣形状。底子是白色,盘心画着四个古代美女,都是彩色的,姿态各异,眼神灵动,看着好像活人,其中左上侧那个女子的眉目,和桑佳慧有些相似。
许连增小心地捧出瓷盘,轻轻抚摸着,说这叫阳暗平拼花口五彩美女盘。名字又长又拗口,除了美女盘能听明白,前面那堆唆根本不知道代表啥意思。
桑佳慧好奇地问,为何要将瓷盘放进火炕里保存?许连增告诉她,瓷器属土性,又是烧出来的,按照火生土的五行相生原理,上好的瓷器必须在一定高温中润养,才可以保持釉质长久如新。至于外面这个木块则是油松木,瓷器都是松木烧出来的,取一个添火加薪的意思。我暗暗吸口气,感觉很神奇,看来瓷器也是有很多讲究啊。
许连增捧着那只阳暗平拼花口五彩美女盘,慢慢告诉我们:明清时期烧造瓷器的手艺突飞猛进,有高明瓷工便做出拼瓷和套瓷。他这只盘子就是典型的拼瓷,先是利用四种技法烧出四个单独的美女,然后重新加釉点彩,煅烧拼接成一个完整的盘子。其中绘图手艺分阴、阳、明、暗,烧拼技法分平、立、杂、串等,所以才叫阳暗平拼。那四个美女则是古代四大美人,从右往左依次是:西施、貂蝉、王昭君、杨玉环。
我心里暗暗合计,原来桑姐姐长得像貂蝉,那可真是大美女啊。
许连增又说,我们拿来的那只不应该叫盘,而应该叫碟,凡是盘中上品统称为碟,而且是典型的套瓷品,先烧好一个内芯瓷碟,绘制山水后,再套烧进外面的瓷壳。因为外层瓷壳透亮,可以看到里面内芯的山水图案,又属于间套手艺,所以应该叫做阳明间套青花山水花口碟。
提到这个套瓷手艺,许连增告诉我们,因为瓷器成型后彼此烧制套嵌非常困难,可一旦结合又极为结实牢固,所以在明清时期,北京方言中,将不太熟悉而套近乎拉交情的称为套瓷儿,就是取自这层含义。至于形容两人关系好,又叫做瓷实,也是来源于此。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中国古代还真有这么神奇的烧造瓷器的手艺吗,为啥以前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
听我们发问,许连增哈哈大笑,说:“介均个是行里秘头,外嘎人没得知晓。”他轻轻翻过盘身,摸着那墨文堂造四字,连连点头,很是感慨地说,“要不得俺吵叫好来势呢,竟个是墨文的活活儿,娘个熊皮儿的,值大喽钱嘹!”
听他说出这话,显然是知道墨文堂造四字含义,我们都是异常振奋,桑佳慧更是加紧追问。
许连增也不隐瞒,和我们一一说明其中缘故。万万没想到,这墨文堂竟然隐藏着另一门神秘的民间古老手艺,也正因为如此,在不久的将来,我将会遇到一个与我同样身怀奇术的年轻女孩,而且彼此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共同结伴探索那个越来越惊人的秘密。
许连增用手指头慢慢磨蹭瓷碟,眨着眼睛说:“恩们是知不道,介里嘎藏了个文身喽!”
文身?!我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扭头去看桑佳慧和黑老五,他们也是满脸茫然。
许连增又在身上比画一下,加重语气说:“文身,文身,恩们知道嘎?”
瞅他神头鬼脑的样子,我立即意识到,小小瓷碟中,肯定藏着一张人皮,要不又怎么称得上文身呢。我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太可怕了,是谁把人皮放到了里面?
黑老五晃晃脑袋,骂了句放屁,“老臭虫,你他妈的热迷糊了吧?”
桑佳慧也皱着眉说:“老前辈,我还是不太懂,瓷器怎么和文身扯到了一块儿?”
许连增嘿嘿一笑,说:“莫得急,莫得急,刻形,是刻形嘎!”他告诉我们,如窃贼尽属盗门、开锁人统归键门一样,江湖中搞文身的手艺人也有着自己的门派——墨门,又叫文门。其中最高明的文身术,不但可在人类身体上纹出种种花案不但可在人类身体上文出种种花案,也可在各类器物表面施展刻出图形。前者叫做文身,后者称为刻形,取一个“纹刻身形,遍体着墨”的解释。以他眼力判断,瓷碟中的山水风景,正是墨门的顶尖手艺——刻形术。尤其是后面还落着“墨文堂造”的款,肯定是错不了的。
我听得晕晕乎乎,文身倒是总能看见,但实在是不敢相信,世界上还会有刻形这种手艺,尤其还是刻在了瓷盘上。
黑老五揪揪胡子,疑惑地说:“妈拉巴子的,墨门!我闯了半辈子江湖,咋没听说过?这事儿不对,你老小子别跟我扯犊子。”
许连增慢慢告诉我们,墨门分成南北两大派系,分别是南徐北唐,因为手艺特点,据说都是当世大画家、大书法家的后人,因此比寻常的手艺人要高出几个档次,而且派系门众行事诡秘,尤其是对刻形手艺更是讳莫如深,所以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清末那一辈儿北系的传人叫唐雨林,据说手艺超高,刻啥都跟活物似的。当年他祖师公掌管景德镇官窑,为恭祝咸丰皇帝寿诞,曾亲下关东,求唐雨林刻了具“龙穿花纹高足杯”,暗蓝色双龙盘绕洁白杯身,放在十五当晚月光下,远望之时,似乎缓缓游动,是极品中的极品,一直珍藏在圆明园。后来英法联军进北京火烧圆明园,那具龙穿花纹高足杯被带到了法国葫芦宫。
听到这里,桑佳慧扑哧一笑,“是卢浮宫吧。”
许连增摸摸下巴,点点头,说:“反个正被法国人抢跑嘎,现在是眯不见喽。”
虽然我搞不清葫芦宫和卢浮宫有什么区别,但已大概明白,瓷盘中的花纹必是刻形之作。不过还真是奇怪,瓷盘表面光润平滑,根本没有任何破损,难道这些花纹是刻在瓷盘内部?还有就是,墨门分南北两大派系,和我的键门好像也差不多。
许连增又说,既然是套瓷品,外瓷壳和内瓷芯必是分别烧制,山水风景应该刻在内瓷芯中,如果可以解开外瓷壳,或许能够知道里面的秘密。桑佳慧忙问他要如何才能开解。
许连增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白扁平的物件儿,非常像一柄小刀。他告诉我们,这叫瓷刀,由陶土混杂白银,用椴木淬火反复烧制而成,是瓷匠的必备工具。因为上品瓷器金贵娇嫩,必须采用同属性工具修饰打磨、判断属性或探伤,取意“以瓷修瓷,以瓷探瓷”。这根瓷刀是他祖辈传下来的,价值连城,比得上传世的任何一件名瓷。
我好奇地摸摸,觉得凉丝丝的,非常光润,刀刃极薄,却一点都不割手。
许连增托起瓷碟,用瓷刀刀刃轻轻刮摩。随着吱吱的响声,盘心、盘底,甚至转圈花瓣都统统刮了一个遍。突然,他嘿嘿一笑,小指轻点其中两片花瓣中间的凹陷处,说:“妙的,妙的,气眼嘎。”
原来,套瓷工艺虽然精细,但两层瓷体嵌合时,难免会掺杂少量气泡,所以必须预留气眼,用火力逼出后再行封闭,才能达到完美无瑕的境界。
许连增将瓷碟竖起,用瓷刀刀尖飞快戳点那处凹陷部位,细碎的瓷粉不断掉落。约莫三五十下后,就听咯的一响,凹陷处被瓷刀敲出一个小孔,也就芝麻粒那么粗细。他哈哈大笑,将瓷碟递向我们,“俺这活活儿搞得嘎,内里的道道儿,就看恩们的了。”
黑老五伸手接过,眯着眼睛,往里瞄了瞄,说:“太他妈黑,啥都瞧不见。兰丫头,你瞅瞅。”
瓷碟气眼细小,釉质又不透明,里面黑漆漆的,我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我想了想,快步走到窗边,取用窥芯镜顶住气眼,将贴近探头的一小块银质折光片掰好角度,引导阳光射入,然后使劲向里瞧去。
才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叫起来,敢情这竟然是一具瓷碟锁。
阳光将瓷碟内部照得通透无比,我清楚地看到,里面布满各种环扣、暗齿、螺旋撞针……却不是常见的金属,而是由瓷器制成,彼此穿插契合,排布极端巧妙,简直就是一个迷宫格局。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将瓷碟做成一具异常复杂的锁,这种手艺还真是闻所未闻。
桑佳慧等人挨个儿瞧了瞧,都是兴奋异常,黑老五更是猛揪胡子,一个劲儿说:“整开,整开,赶紧整开……里面肯定藏着好宝贝。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我捧着瓷碟,却有些犯难。听爷爷讲过,如果全部采用同属材质,学名叫做通体一气锁,联想到五行锁具,那瓷碟就应该是一个标准的土质锁,需要用五行生克原理进行开解。地宫下,我曾用贵妃簪解了霸王锁,可眼下气眼过于细小,贵妃簪根本无法深入,要如何是好呢?
听我这么说,黑老五一把扯住许连增,“老臭虫,再用刀给我凿开。”
我忙说不行,因为我已看出,瓷碟背面密布四十五条盘旋拉丝瓷线,每九条各串联一个瓷锤,共有五个,取“九宫纵横、五雷轰顶”之意。一旦强行破拆,瓷线迅猛回缩,必然会牵动瓷锤捣毁内瓷芯。
正在一筹莫展间,我一眼瞥见许连增放在桌上的那把瓷刀,心头猛地一跳,我忽然想到他刚才说过,以瓷修瓷,以瓷探瓷,要是照这个原理推下来……
游沙!我再次想起了宝贝游沙。游沙与瓷碟同属土质,而且体积微小,可以自由移动,完全可以深入瓷碟内部,假如再配合驴胶丝,或许真的可以解开了。
和黑老五他们说明后,我立即撕开掌心创可贴,将游沙倒出,轻轻塞进气眼。我取出一根较短极细的驴胶丝,一头插入月骨洞眼,一头顶住游沙。然后我使劲屈伸手指,用骨头催动驴胶丝将游沙推到碟心正中。
凭借月骨触感,我发现里面扣着一个圆形瓷质镂空锁芯,四十五条拉丝瓷线经此汇聚,组成一个球状网络,需要逐一挑脱才行。我轻轻揉动驴胶丝,带动游沙发生滑旋转动,开始逐根研磨拉丝瓷线。
游沙左冲右突,滴溜溜飞速运动着,也不知道转了几千几百个圈子,里面传来阵阵稀稀疏疏的响动。突然,我觉得手头微微一颤,碟心里传来一阵嘎啦嘎啦的剧烈声响,应该是那些构件正在发生改变。
我心里有些没底,也不敢继续用手拿,忙将瓷碟放在桌上。就听响声不断,瓷碟竟像活物,慢慢震颤起来,虽然起伏不大,但依旧敲击桌面当当乱响。
“妈拉巴子的,不是要爆炸吧?”黑老五嘟囔一句,拽着我和桑佳慧往后退开几步。我们都是面带紧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瓷碟。
大概几十秒后,瓷碟终于慢慢停止颤动,紧接着,外瓷壳突然无声地出现大量纵横交错的细密纹理,好像蒙上了一层蜘蛛网。随后,瓷碟延纹理走向裂成一个个小瓷片,都是圆溜溜的,类似风挡玻璃被打碎的那种状态。
黑老五走过去,伸手将碎瓷片扒拉开,从中抓起一个平扁圆润的小瓷饼,刻形山水果然刻在内瓷芯上。他举到眼前瞅了瞅,又摸了几下,慢慢地说:“妈拉巴子的,这个熊玩意儿也没啥啊?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我们摆弄半天,都没看出什么古怪,许连增也瞧不出所以然。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估计就只能找真正的墨门传人来验看了。
桑佳慧瞧了一会儿,突然说:“瓷碟落款用造,很明显犯了努尔哈赤的名讳,又是一幅刻形山水,溶洞内留有盗门窃珍渠,顺治又是被驴胶丝勒死,或许……”
黑老五猛地一拍大腿,接口说:“甭说了,我明白了。飞贼打通窃珍渠,开锁的勒死老皇帝,文身的偷换六八绝户锁里的宝贝,看来这帮人真是要造反啊……”顿了顿,他突然站起身,朝桑佳慧拱拱手,笑嘻嘻地说,“桑丫头,我们盗门、键门、墨门的人,合伙干掉了你老祖宗,还偷了你家的宝贝,我老头子先在这儿跟你赔个礼。哈哈哈,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黑老五这句话明显是在逗乐,桑佳慧淡淡一笑,没有搭腔,目光却定定落在那个瓷芯上,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着什么。
此次景德镇之行,虽然没有找出瓷碟的真正秘密,但好歹是有了初步线索。我们在许连增家中吃过晚饭,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乘车回到南昌。桑佳慧将汽车和手枪还给那边的公安同行,也没多耽误,下午就带我们坐飞机赶回沈阳。
司马厅长等人早就在候机大厅等候,他简单问了几句,便将桑佳慧拉到一边耳语起来。我看见桑佳慧的面色阴沉,表情很是凝重,还在不住点头。我心里有些好奇,但也不好发问。随后,孙玉阳将我和黑老五送到苏家屯别墅,司马厅长则带着桑佳慧匆匆离开。
第二天下午,桑佳慧找到我们,说根据厅领导决定,要安排我去鞍山警校读书。
我愣了愣,我不是被特招的吗,为啥还要上学?心里一急,我立刻就问:“我要不去上学,你们就不要我了,对吗?”
黑老五也说:“妈拉巴子的,又不是考秀才,搞那么唆干啥?”
桑佳慧一笑,让我别着急,说因为现行的公务员制度是逢录必考,我虽属于专业人才被特招,但也要去警校接受基础培训,多学点业务知识,以后才能做个合格的警察。而且昨天司马厅长告诉她,最近铁岭出了一起非常大的案子,总队那边已经成立专案组,上级紧急抽调她赶赴调查。至于故宫事件,现在只能延后,也顺便利用这段时间寻找墨门传人,搞清那个内瓷芯的秘密。
铁岭我不熟,只知道是赵本山的老家,一个“比较大”的城市,搞不懂那里会出什么大案子。后来我才知道,铁岭那起大案,和整个事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牵扯进更多的人和事,甚至还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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