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因为心有余悸而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幸亏他们赶得及。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们就救不了王爷了。
长平王出事，他们没有办法跟皇上交代。
“你们快放手啊……”
悬崖边上，赫连昊羽红着眼眶对面前抓着他的易欣跟夜寒月开口道。
“王爷，您先上来再说吧。”
易欣试图想拉赫连昊羽上来，却见他的身子在半空中挣扎着。
“放手……听到没有……放手啊……”
泛红的眼眶在这时候痛苦地涌出了泪水。
他的声音无力中透着沙哑。
还有那随着时间的推迟而逐渐绝望的眼神。
“王爷，让臣先拉你上来再说好吗？”
“易将军，我求你放手，放手好不好？我要救小偌……放手啊……”
赫连昊羽的声音近乎请求。
在易欣看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第一次看到赫连昊羽如此尊贵的一个亲王在这生死关头这样求他。
如此绝望地乞求着他。
他要怎么做？
难道真的松手让他陪着王妃一起去了吗？
易欣的双眼也有些泛红了起来。
“对不起，王爷，臣做不到。”
随着这话落下，他暗暗一使劲，将赫连昊羽给拉了上来。
“王爷……”
“走……走开，我要救小偌……走开……”
他还在悬崖边上痛苦地挣扎着。
“噗……”
血，从他的口中再一次难以控制地吐了出来。
“王爷……”
“你……你们全部给我滚……”
他有些无力地再一次往悬崖边上过去。
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色在这时候更是多了一分濒临死亡的气息。
“赫连昊羽……”
就在这时候，站在他身后早已经红了眼眶的夜寒月在这时候一把将他的身子从悬崖边上拽了回来。
“我哥为了救你的女人死了……他死了……”
夜寒月的眼眶热了。
他唯一的亲大哥，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他的眼前掉落悬崖，却没能抓住。
他心里的内疚跟自责谁都不能理解。
“你还想再赔上一条命吗？”
他揪着他的衣领，气得咬牙切齿。
“这么多将士都因为这一场战役牺牲了，你为了一个女人去寻死？”
他心里其实很明白赫连昊羽的痛苦。
他眼中的歉意，对肖偌致的歉意，他不是看不到。
可是……
“你是亲王，你的身上，担负的不仅仅是儿女私情，你还要肩负着整个天下百姓的重任。赫连昊羽……不要让我哥跟你的王妃都白死……”
说到最后，他一把推开了已经摇摇欲坠的赫连昊羽。
只见他的脸色在这时候染上更多的疼痛。
捂着那几乎要被撕裂的胸口，他抬眼，看着夜寒月。
好一会儿之后，痛苦地狂笑了起来。
那笑声，夹着谁都无法忽视的痛，响彻着无边的辽源。
“哈哈……天下百姓？”
眼泪湿了他一脸，“为何我总是要为了天下而负她？为什么一定要我这么做……为什么不让我自私一次……让我为小偌自私一次……”
泪，顺着他刚毅的下巴落下再一次落下。
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襟映衬着掉落的泪珠，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痛苦不堪。
“因为你是长平王，所以你自私不了……”
夜寒月直视着他那双痛苦的眼眸，残忍地回答道。
因为你是长平王，所以你自私不了……
赫连昊羽因为这句话，笑了。
痛苦地笑了……
自私不了，不能自私……
因为他是长平王。因为这个身份，所以他不能自私。
哈哈……哈哈……
他的脸上布满的痛苦。
捂着那逐渐断开的心脉，像个行尸走肉般地离开那让他痛到心底的断魂崖。
一步步朝前走去。
断魂崖，情难断……
烟花灿烂，笑谁青丝乱。剑折几段，黄泉上相聚难。血光弥漫，心碎成几瓣。魂魄散，惊梦漪澜……
断魂崖边，易欣跟夜寒月面色凝重地看着赫连昊羽那有些凄凉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沉重。
其实，他们很同情赫连昊羽。
身为亲王，他只能为这个天下放弃很多事，包括心爱的女人。
因为他这样的身份，他只能这样做。
他比任何人都痛。
爱到深处，终须散。
最后，连救心爱之人的资格都没有。
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亲王的身份。
眼看着赫连昊羽在他们的面前缓缓倒下，易欣二人在这时候缓过神，快步冲了上去。
“王爷……”
来不及多做思考，易欣随手抓起赫连昊羽的手腕，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那凝重的表情比先前更加浓烈了些。
“易将军，王爷他怎么样了？”
“他的心脉已经严重受损，现在，别说是内力了，就是稍用拳脚，都会让他的心脉随时断掉。”
易欣的眉头锁得很紧。
他这样的回答，说得更加直接一点，就是。
只要赫连昊羽有太大的动作，就会随时死掉。
“易将军，先带王爷回夜王府再说吧。”
“嗯。”
赫连澈的所有残余兵力都被解决了。
同时，赫连澈被押解进京，由皇帝亲自发落。
赫连昊羽从那天昏迷了之后就没有醒来过。
这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夜王府。
“父王，您找我？”
夜寒月有些疲惫地站在夜继城身后，声音中也透着小小的无力。
因为夜云洛的死，夜继城整个人都变得苍老了许多。
头发也在一夜之间苍白了不少。
转过身，他看着夜寒月，眼眶有些微肿。
双手反剪在身后，他抬眼看着夜寒月，眼里透着一丝沧桑。
“寒月，你大哥走了，你有没有怪父王？”
夜寒月因为夜继城的话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曾经，他是有些怪过夜继城。
就是因为他逼着大哥娶紫言公主，所以才会逼得他离开王府。
从而遇到了长平王妃……
前几天，他还想过，如果大哥没有遇到长平王妃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他就不会死了。
只是，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的，不是么？
该爱的，他不爱，不该爱的，却爱得锥心刺骨……
想到夜云洛为了肖偌致那样把命都送上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了赫连紫言的影子。
心，莫名地抽了一下。
甩甩头，他试图将自己心里那让他排斥的想法给甩开。
他抬眼，对夜继承开口道：“父王，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怪不怪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将视线投向别处。
只听夜继城在他的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是啊，云洛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夜继城的眼帘在这时候垂了下来。
跟着，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明天，易将军要护送王爷回京让御医诊治，至于你跟紫言公主的婚事……”
说到这，夜继城的表情顿了一下。
抬眼有些为难地看着夜寒月。
与此同时，夜继城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刚好赫连紫言在这时候经过他们身后。
脚步在这时候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小偌的死，羽皇兄的重伤，根本让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跟夜王府的这桩婚事。
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变成现在连她自己都无法言明的情愫在慢慢滋长……
视线，有些小小期待地看着夜寒月，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了起来。
只听夜继城继续道：“经过这件事，皇上那边应该不急着让公主嫁过来了，至于你愿不愿意娶公主，父王不逼你……”
夜继城抬眼看着夜寒月，眼里带着浓浓的歉疚。
他已经逼死了一个儿子了，他不想把另外一个也逼死了。
他心里，当然不知道夜寒月对赫连紫言已经产生了一些微妙却又一直不肯承认的情愫。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除了是一个藩王之外，还是一个父亲。
云洛的死，就是他间接造成的。
他心里，已经很愧对北庭倾城。
所以，对于夜寒月，他已经不想，也不敢再逼迫他了。
夜寒月因为夜继城这句话，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站在夜继城面前，他沉默着好久没有开口。
眼里，闪过好几道复杂又难以言明的情绪。
紫言，原本就是大哥的。
就算大哥心里装得不是紫言，他也没有理由在这时候娶她。
再加上，他已经冒充了夜云洛，如果继续娶紫言，皇帝迟早会知道的。
他也不想让紫言为难。
同时，他也已经不想跟朝廷打什么交道了。
就在这时候，只听夜继城继续道：“其实，皇上之所以让紫言公主嫁过来，只不过是担心我这个藩王会造反罢了，我跟皇上请辞，我想，他也没有理由再让紫言公主嫁过来了。”
夜继城的话中带着沧桑。
正欲转身，只听夜寒月开口道：“父王，我不会娶紫言公主的。”
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
却让他身后的赫连紫言心里被狠狠地刺中了一刀似的。
疼得有些难受。
脚下，有些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小小的动静引得夜继城跟夜寒月一同将视线投了过去。
只见赫连紫言面色有些难看地站在他们身后。
“公主？”
“紫言？”
父子俩一同出声，眼里带着一抹惊讶。
此时，夜寒月的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安。
看着赫连紫言那有些微红的眼眶，他的心，莫名地心疼了起来。
“紫言……”
正要开口，却被赫连紫言那故作随意的声音给打断了。
“夜王爷，我……我是过来跟你辞行的。”
她强迫着自己微笑着面对夜继城开口。
将眼眶中的泪水给隐藏了起来。
可是，她不敢看夜寒月。
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害怕对上他那双之前已经让她熟悉甚至是有些沉沦的眼眸。
夜云洛……
他原来根本就不想娶她。
之所以之前对她那么好，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公主而已。
她这个公主的头衔逼着他对她那么好。
心里，有些难受，她泪光闪烁地咬着下唇。
强迫着将泪水倒流进去。
扬起嘴角，她站在原地，看着夜继城继续道：“王爷，我刚才听到你跟世子的话了，其实……其实你没必要辞官的……”
她对着夜继城摇了摇头。
“等我回去了之后，我叫父皇收回成命，到时候……世子也不用为难着要不要娶我了……”
眼眶越来越红。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
没走几步，眼泪便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本公主真的有这么差吗？该死的夜云洛……”
她伸手，赌气地擦掉了眼里涌出来的泪水，难过地骂道。
在她离开没有多久，夜寒月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眉头紧缩着看着赫连紫言离去的背影，他的拳头也紧握了起来。
紫言……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赫连紫言的名字，心里有些微疼。
想到这段时间跟她的相处，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根本无法从她的身上完全移开……
他的心根本……根本就是在她的身上……
可是，他却胆怯到没有追上去。
第二天，易欣护送赫连昊羽回京的队伍从夜王府出发了。
一路上，算是顺利。
因为赫连昊羽的伤势比较严重，一路上他们都走得很忙。
回到京城的时候，也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一回宫，御医便立即开始给赫连昊羽诊治了起来。
御医诊断出来的结过跟易欣一样。
赫连昊羽的心脉已经完全受损。
只要少有什么大动作，便会随时毙命。
好在，这里是皇宫，所有的药材都是最好最名贵的。
这对赫连昊羽的伤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只是，原本易欣说需要一年才能恢复的心脉现在却成了遥遥无期。
谁都不能保证他的心脉什么时候能痊愈。
只希望他以后能好生调养，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皇宫内，赫连境跟皇后的面色都异常的凝重。
小偌死了……
羽又是生死未卜……
澈王造反，亲兄弟反目……
更重要的一点，也是谁都不敢提的一点就是。
梅贵妃的儿子根本就不是皇帝的，这对皇帝来说才是打击最大的。
只是，谁都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这件事。
“皇上，卑职已经将王爷的药开好了，需要等他醒来服下后才能看到结果……”
御医有些胆颤心惊地看着赫连境那阴沉的脸色，开口道。
“嗯，你们下去吧。”
赫连境有些无力地对御医扬了扬手。
跟着，便转头朝床上的赫连昊羽投去一眼。
“皇后……”
“臣妾在。”
“好生看着羽，这孩子醒来怕是接受不了小偌的事……”
赫连境的眼帘垂了下来。
有些心疼一向心高气傲的侄子如今却成了这摸样。
皇后因为赫连境这样的吩咐而有些微怔。
她知道羽一直以来就很恨她，让她来看着羽……
似乎有些不好。
只是，这时候也不好多言。
只好点头应承道：“是，皇上。”
颔首的瞬间，她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赫连境似乎有些看出了她的想法，便对她开口道：“我想这时候，羽连恨你的心都没有了吧……”
落下这话，赫连境提起脚离开了。
接下去，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等着他去处理。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觉得他这个皇帝做事不够狠。
那好，这一次，他就狠一次给所有人看看。
接下去几天，朝中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皇子赫连云跟梅贵妃被一同打入天牢，刻日处斩。
对于朝中大臣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他们被打下天牢的原因，只知道是梅贵妃惹恼了皇上。
从而连带着连小皇子也被牵连了。
真正的原因，皇帝自然不会让所有人知道。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奇耻大辱。
对皇家来说，是一个大笑话。
可是，他们很多人都在猜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皇上将他唯一的儿子处斩。
所有人都猜测着这个理由肯定跟澈王爷有关。
只是猜测归猜测，谁都不敢妄断。
赫连昊羽也终于在几天后醒来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的反应竟然平静到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这几天，他非常听话地配合御医治疗。
还是像以前那个长平王一样，做事一言不发。
处置人的手段还是像以前那么狠，从不留情。
在外人看来，长平王还是长平王。
那个嗜血狂傲的长平王。
只是，只有赫连昊羽自己心里明白，他的心随着小偌的死，已经死的很干净了。
现在的赫连昊羽，只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人。
百姓需要什么，他便做什么。
他的脑子里，永远存着一个让他又痛又讽刺的想法。
因为他是亲王，所以他不能自私……
因为他是亲王，所以他连救心爱之人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是亲王，所以他连陪着心爱之人死都是一种奢侈……
所以，他活着，他为天下百姓活着……
他闭口不提小偌，只是怕一提到他，他便会连这个仅剩的躯壳都会碎掉……
他的脸，总是阴沉着。
他身边的人都不敢跟他说太多的话。
知道他情况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多提一些不该提的。
或者是会挑起他痛苦的话题。
一年后。
长平王府。
“羽，恭喜啊。”
赫连云霄站在赫连昊羽面前，开口笑道。
一年前的赫连昊羽让他吓到了。
好在，他没事了，他的心里也放宽了。
只是，他心里明白，羽的心里永远会藏着一个不能磨灭的痛。
那种痛不能说，不能回忆。
却又不能去忘记。
因为越是努力去忘，就越发现，不但忘不掉，甚至越来越痛。
因为当你试图去忘记那些痛的时候，首先要先记起它们……
那种痛是说不出来的，只能强忍，忍到你痛到完全麻木为止。
他看着赫连昊羽那淡漠的表情，心里有些沉重了。
一年前的小偌，有时候还会在他面前耍耍小聪明。
偶尔跟他说些猥琐的笑话，或者在他面前大骂羽的不是……
这好像才不久前的事，一转眼都已经一年多了。
眼眶有些热了。
他将视线转向别处，没有让赫连昊羽看到。
正在顺着烈火身上皮毛的赫连昊羽在听到赫连云霄这句话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抬眼看向赫连云霄那故作轻松的面容，他淡漠着开口道：“恭喜我什么？”
他的脸消瘦了许多。
也有些沧桑了。
即便跟以前一样冰冷，他的眼神却没有了以前那种意气风发时的光亮。
垂下眼帘的瞬间，都有些掩藏在心里的一闪即逝的痛如光速般划过。
他的声音很淡，有些波澜不惊的味道。
“你的内伤已经比预期中恢复得要好，皇叔还立你为王储，这不值得恭喜么？”
赫连云霄开口，心里明白，没有了小偌，这些对羽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
只是，羽从来不敢提起这些。
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赫连昊羽在他面前笑了起来。
那笑，却苦涩得让人痛到哭。
“赢了天下输了她，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眼泪，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涌出了眼眶。
“羽……”
赫连云霄被赫连昊羽这样的反应给惊吓到了。
一年来，他从未流过泪，也从未在人前提到肖偌致。
可是今天，他却开口了。
一旦提到她，他的泪便如泉涌般，无法止住。
泛红的眼眶转向别处，他在这时候有些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
“小偌，如果让我赢了天下，却输了你的话，那对我来说，赢跟输没有差别……”
咬着拳头，他想将自己的痛给掩盖起来。
可是，越忍，那痛就越浓。
他强迫了自己一年不去想她，不去提她，可是……
小偌，你知道吗？真的好难啊……
他的身子，因为强忍着痛苦而有些颤抖。
泪，湿了他的手臂。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拿江山换她一个……
他真的累了，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可惜……现在，他连自私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
“羽，你别这样，小偌不想看到你这样。”
赫连云霄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表情也有些沉重。
在羽的心里，天下也不及小偌一个，确实没有什么好恭喜的。
想了想，他咬咬牙，对赫连昊羽开口道：“羽，去风流馆看看吧。”
赫连昊羽因为赫连云霄这样的提议而僵住了身子。
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去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总之，他发现不管他逃避小偌的死，还是面对小偌的死，总之。
永远都躲不开。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