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奸人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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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敬业死后,有人密奏武氏,说羽林将军程务挺曾经与徐敬业私通,武氏也没细问,就派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去程务挺军中,将他处斩。程务挺一向勇猛过人,突厥最怕他的威名,听说他被斩,突厥大摆酒宴庆贺。夏州都督王方翼与程务挺关系密切,又是被废的王皇后的近亲,这次也被逮捕下狱,然后发配崖州,不久就毕命了。

    武氏虽然年近六十,但姿色不减当年。高宗病重时,已经不能与她在枕席间亲近。高宗一死,她更加耐不住寂寞,猛然想起当年的冯小宝,床上功夫过人,于是便设法叫他进宫。从此二人翻雨覆云,重温旧梦。武氏想出一个掩人耳目的法子,让他当白马寺住持,好借着超度祖宗的名义,方便往来。因为冯小宝家世卑微,武氏特别赐他改姓为薛,与驸马薛绍同姓,让薛绍称他为伯父,还赐名怀义,格外恩宠。宫廷内外明知道他是武氏的情夫,但迫于武氏的淫威,根本没人敢提出非议。有几个不顾廉耻的狗官,反而巴结起薛怀义来。薛怀义渐渐骄横起来,出入竟然骑着御马,还用几名宦官在前开道,威风无比。有一次,薛怀义对左丞相温国公苏良嗣无礼,惹恼了苏良嗣,让手下人把薛怀义一顿痛打,才算稍稍收敛。武氏担心他再出去闯祸,就借口说薛怀义心灵手巧,干脆让他进宫建造维修,常住宫中。有个叫王永礼的补阙没明白武氏的用意,反而上表请求阉了薛怀义,免得他乱了后宫,你说武氏能同意吗?

    武氏知道自己品行不正,也怕大臣心生怨恨,以致谋反,竟然想出了一个鼓励告密的主意。她在金銮殿外设立了一个大铜箱,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告密,把告密的奏折投进铜箱子里,武氏派心腹随时取阅。如果有外地人告密,则规定当地官员要给准备去东都的车马和饮食。如果密奏属实,就给告密人升官,否则也不问罪。这制度创行后,不但那些有私仇的人可以趁机报复,就是没有仇的,也捕风捉影,没准能弄个官当。胡人索元礼就因为告密有功,被升为游击将军,让他审问罪犯。

    索元礼生性残忍,武氏反而说他精明,多次赏赐。尚书都事周兴、来俊臣等纷纷效仿,两人都养了几百个无赖,专门让他们告密,想要陷害谁,立即安排多人同时告密,状词相同,接着马上逮捕人犯并严刑拷打,直到屈打成招。所用的刑具也是特别制造的,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等种种酷刑,不胜枚举。每次审讯囚犯,一声梆响,刑具一丢,犯人早吓得魂飞天外了,反正是死路一条,还不如随口招供,反而死得快些,省得熬受酷刑。所以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一提起索元礼、周兴和来俊臣这三个人,简直比虎狼还害怕。大家人人自危,不敢乱说一句话。麟台正字陈子昂看到这种状况很不忍心,就上奏谏阻,强烈反对诬告和酷刑,但奏折上去之后也没见什么回音。

    武氏依旧独断专行,施行暴政。同三品刘袆之、太子文学周思钧私下里说了几句反对武氏的话,经人告密后被武氏杀害。将军李孝逸因为平乱有功,声望越来越高,话语中不免有点傲慢。武承嗣等人就诬告他要谋反,很快李孝逸就被贬为施州刺史,后来又发配儋州,不久也病死了。太子舍人郝象贤是已故中书侍郎郝处俊的孙子。高宗时候,郝处俊曾经谏阻武氏摄政,得罪了武氏,如今郝处俊已经死掉,有人诬告郝象贤,说他图谋不轨,武氏便让周兴审判。周兴是个喜好杀人的魔头,他随意诬陷,胡乱判死了郝象贤。郝象贤临刑时,破口大骂武氏,把她在宫中的淫秽情景一股脑儿地端了出来,又从路人手里夺过一根棍子,痛打行刑官。后来被行刑官活活打死。武氏竟然下令把他的遗骸肢解,扒了祖坟,满门抄斩。随后就定了一条法令,凡是执行死刑的,先用木块塞住犯人的嘴,以免乱说话。

    武承嗣为了讨好武氏,派人找了一块石头,刻上“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字,涂上红色,然后让雍州人唐同泰进献武氏,说是从洛河里发现的。武氏大喜,亲自来到南郊拜谢上天,又下诏书说应举行大典拜谢洛河,接受天赐的祥瑞。武氏把那块石头称为“天授圣图”,改洛河为永昌河,封洛水神为显圣侯。自己则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加封自己为“圣母神皇”。武氏又封唐同泰为游击将军,召集各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等大臣,于洛河拜谢大典前十天赶到东都洛阳。

    当时传出一种谣言,说是武氏想要借拜谢大典的机会改朝换代,召集各路外省的大臣,是想把他们全都杀光。于是绛州刺史韩王李元嘉、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邢州刺史鲁王李灵夔、豫州刺史越王李贞,以及李元轨的儿子全州刺史江都王李绪、李灵夔的儿子范阳王李蔼等人全都害怕起来,没敢马上出发。黄公撰想先发制人,便伪造了一封废帝李哲的书信,交给琅琊王李冲,其中说“朕遭到幽禁,诸王应该发兵救朕”,李冲立即假传李哲密令,通告其他王公,说是武氏要夺李氏的江山。当即招集五千兵马,要举兵起义。李家军先攻击武水县,用草车塞住县城南门,放火焚烧,打算乘大火杀进城中。不料火刚着起来,风向突变,大火反而往回扑来,李冲只好撤兵。部将董玄寂私下对军兵道:“李冲与官军交战,就是叛逆,得不到上天保佑,所以才刮起逆风。”大家听了,更觉得丧气,纷纷逃散,只剩下李冲和几十个家人跟随。李冲见大势已去,只好败走博州。守兵看见他狼狈逃回,先假意放进城里,然后又将他杀害。守兵正准备献上首级报功,谁知左金吾大将军邱神绩奉旨前来平乱。博州官吏全部出去迎接,哪知邱神绩起了歹心,竟然把守城的官吏全都杀光,又进城屠杀、抢夺了上千家百姓。原来他是在制造假象,既然得到了李冲的人头,干脆把这些官吏都杀了,然后说贼寇是由自己剿平的,好在武氏面前报功。

    越王李贞听说儿子李冲起兵,自然响应,也发兵攻打上蔡县。武氏派左豹韬大将军麹崇裕为中军总管,内史岑长倩为后军总管,张光辅为诸军节度,统领十万大军前去讨伐越王李贞。李贞听说李冲败死,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派使者找寿州刺史赵瓖,同他商量对策。赵瓖也是个没主意的人,倒是赵瓖的妻子常乐长公主对来使道:“请你转告越王,从前隋朝杨氏篡夺周朝的天下,尉迟回是周王的外甥,还能举兵起义,虽然没有成功,但名传四海,如今各位王公都是先帝的儿子,怎么能不为社稷效忠呢?李家的江山已经危在旦夕,各位王公怎能不舍生取义呢!”来使回去转告越王李贞,李贞这才决定进兵。可巧新察令傅延庆招集了两千多人马,与李贞兵合为一处。李贞又对手下道:“琅琊王虽然兵败,但魏、相几个州还有大兵二十多万,很快就会到,你们不必忧虑!”随后点兵出发,一共只有五千人马。李贞封汝南县丞裴守德为副将,其实裴守德的士兵大多出自胁迫,根本没有斗志。只因为裴守德是李贞的女婿,跟他一条心,所以每有大事都会一起商量。李贞让和尚、道士一起诵经,祷告成功,然后又发给战士避兵符,说是有神效。忽然探马来报,说麹崇裕等人已经快到豫州,距城只有四十里了。李贞吓得面如土色,只好硬着头皮派爱婿裴守德和小儿子李规领兵出战。不到半天,两个人被杀得大败而回,兵马死伤过半。李贞吓破了胆,闭门自守,不敢出战。猛然听见鼓声震天,知道敌军杀进城了,万般无奈,全家一起自尽身亡。城中没了主帅,自然不战自破。麹崇裕等人找到李贞一家的尸首,一并砍下人头,送到东都洛阳。

    武氏打算趁机杀尽韩王、鲁王等李氏王公,于是让周兴审理。周兴将他们定了谋反罪,然后搜捕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黄公撰及常乐长公主等人,全部押赴东都,逼令自杀。江都王李绪、东莞公李融,也都因为与越王有来往,被接连逮捕,斩首示众。霍王李元轨因为防御突厥有功,特意赦免死罪,流放黔州,走到陈仓时,暴病身亡。纪王李慎向来胆小,琅琊王起兵时,曾发檄文通告各位李姓王公,只有李慎拒绝。周兴不肯放过一个,说李慎明知有叛乱,却不告发,于是把李慎发配巴州,李慎也在半路上死掉。

    武氏又派右丞狄仁杰为豫州刺史,办理叛乱的善后事宜。狄仁杰是唐朝有名的清官,字怀英,太原人,从小博览群书。狄仁杰进京应试的时候,中途投宿旅店,有个寡妇深夜闯进他的房间,要以身相许,被狄仁杰坚决拒绝。狄仁杰考中科举,历任京内和外省官职,都有美名流传。狄仁杰曾经做过江南巡抚大使,烧毁宣扬歪风邪气的庙宇一千七百多所,只留下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座,从此肃清了吴楚地区的巫术歪风。

    狄仁杰到豫州后,越王余党已经全都被张光辅拿住,差不多有三千人。狄仁杰不禁心生同情:“人命关天,怎么能这样滥捕呢!”于是下令给犯人除去枷锁,又写了封奏折密报武氏。大意是说:“张光辅抓捕的囚犯太多,其中多数是误判。臣想为他们讲情,又怕担上串通反贼的罪名,但如果不说话,又怕违背陛下体恤下情的旨意。所以上表陛下,请陛下定夺。”不久接到武氏旨意,全部免死戍边。狄仁杰担任宁州刺史时,留有德政碑。这些流放的犯人经过宁州,当地的父老都对他们讲,是狄仁杰在圣上面前讲情才让大家活命的。于是这些犯人全都来到德政碑下,边哭边下拜,三天之后才继续上路,到了流放地又为狄仁杰立碑纪念。当时张光辅还在豫州驻扎,部将多仗着有功向狄仁杰索要财物,狄仁杰一概不给。张光辅听了部将的谗言,就责问狄仁杰:“你怎么敢轻视我这个元帅呢?”狄仁杰道:“作乱河南的,只有越王李贞,难道一个李贞死掉,就会有一万个李贞复活吗?”张光辅没听明白,又刨根问底。狄仁杰道:“您率将士十万前来平乱,如今叛乱已经剿平,您却纵兵抢夺百姓,还要杀掉投降的贼人作为自己的功劳,这不是一个李贞已经死掉,一万个李贞又复活了吗?狄仁杰奉命来此为民除害,恨不得用尚方宝剑杀了你,我怎么会怕你?”张光辅哑口无言,等回到东都,上奏说狄仁杰出言不逊,于是武氏贬狄仁杰为复州刺史,后来又贬为洛州司马。张光辅被治罪后,才又升任狄仁杰为地官侍郎。

    平定了李氏诸王,武氏安然出巡,继续举行洛河拜谢大典。当时,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节护驾直奔洛河,沿途的护卫仪仗一望无际,各种礼乐与所有珍宝一股脑儿地陈列出来。到了洛水岸上,设起祭坛,万众拥着那个妖淫凶险的武太后,亲临主祭。这次巡幸比当年高宗泰山封禅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空前奢侈。武氏又命令薛怀义监造明堂万象神宫,又在明堂北面筑了一座天堂,中间供奉巨大的神像。竣工后加封薛怀义为右威卫大将军,兼梁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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