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仪身为大将军,手握重兵。尽管程元振、鱼朝恩等人百般诽谤,但每当国家有难,圣旨一下,无不当即出发,诽谤不起任何作用。鱼朝恩曾经偷偷毁了郭子仪父亲的坟墓,郭子仪进朝时,朝中都认为会有大变故发生,代宗也再三安慰悼唁,郭子仪哭着说:“臣带兵多年,手下军兵常常侵犯别人的坟墓,我多有失察。如今先人坟墓被毁,恐怕是报应吧。”从此满朝大臣深深佩服郭子仪的雅量。郭子仪被封为汾阳王,他曾派使者东赴魏州,魏州统帅田承嗣向西下拜,并对派去的使者道:“我不向人屈膝已经好多年了,今天就当为汾阳王下拜。”李灵曜占据汴州时,不问公私财物一概截留,唯独郭子仪的物品不敢接近,并且派兵护送出境。郭子仪一人关系天下安危,差不多有二十年。校中书令考证二十四次,确认郭子仪的家人多达三千,八个儿子七个女婿都封为高官,孙子数十个,早晚问安时,郭子仪已经不能认全,只是略略点头罢了。相传某年七夕,曾有仙女俯视郭子仪,笑容可掬,说此人必有大富贵,看了许久才离去,消失在烟雾迷离的天边,果然后来应验。史官称郭子仪权倾天下,朝中大臣却不妒忌;功高盖世,皇上却不加怀疑;待遇奢侈,议官却不加贬损。真是福德兼备,荣华终始。手下部将也多为名臣,子孙多半高官厚禄。这更是郭氏特色,历史所罕见。
田悦、李纳、李惟岳联兵叛乱,和马燧等人相持不下。李纳派部将王温等人,会同魏博兵马攻打徐州。徐州刺史李洧是李纳的伯父,一向和李纳父子串通一气。彭城令白季庚劝李洧服从朝廷,李洧这才归顺。李纳因此怀恨,出兵攻打李洧。李洧派牙将王智兴告急,德宗命朔方大将唐朝臣和宣武节度使刘洽、神策兵马使曲环等人去救徐州。唐朝臣奉诏当即出兵,军装都来不及置办,旗帜、服装都已经破旧。宣武军瞧着,不禁嘲笑。唐朝臣对将士道:“我们出兵讨逆,靠的是智勇,不靠服饰,只要能先破贼营,何愁物资军械不足?愿各位努力向前,博取功名,不要让别人笑话我们。”唐朝臣挥师前进,正巧碰上李纳的部将石隐金,率众一万人来援助王温,在七里沟和唐朝臣相遇。唐朝臣采用军师杨朝晟的计策,派杨朝晟带着骑兵潜伏山谷,自己率步兵依山列阵,静待李纳大军。王温听说援兵到来,立即率兵和魏博部将崇庆会师,打算夹攻官军。哪知到了山谷,被杨朝晟带兵杀出,冲作两段。唐朝臣也带大兵赶到,杀得王温等人溃不成军。石隐金正要来接应,宣武军乘势杀到,石隐金败下阵来。王温和崇庆狼狈逃窜,被大河拦住,又被唐朝臣等人一阵追杀,淹死大半。剩下的四散逃去,徐州解围。朔方军得到大批敌人的军械,旗帜、军服焕然一新,就对宣武军道:“贵军的功劳能赶得上我们这些穿破衣服的吗?”宣武军羞愧难当,无话可说。宣武节度使刘洽听到这话后,颇为不满,移师攻打濮州去了。
马燧等人在漳河岸边屯兵,河阳节度使李芃随后赶到。马燧命令各路大军准备十天的军粮,打算速战速决。他和叛将田悦隔河扎营,然后命令军兵造成三座木桥,每天派兵过桥前往敌营挑战,但田悦不为所动,坚守不出。马燧于是派各路大军半夜里出兵,沿着洹水逆流而上,前去攻打魏州;只留一百名骑兵在营中击鼓诱敌,并秘密吩咐他们于第二天毁坏桥梁。黎明时,田悦果然前来偷袭,扑了个空,一路追往魏州。马燧命令河阳军为左翼,神策军为右翼,自己率河东兵为中军,和田悦接仗。马燧指挥河东大军,拼死冲进田悦阵中,部下一拥而上,田悦抵挡不住,大败而逃,跑到河边时桥梁已经被毁掉。眼看着马燧等人追杀过来,只好“扑通扑通”地跳进水中。有一半不会水的,都做了水鬼。后队没来得及渡河的,全被马燧等人杀光。田悦收拾败军一千余人,连夜逃进魏州城,杀了那里的守将,并和将士断发立誓,约为兄弟。之后,打开府库,又到富贵人家强征军费,得到钱财一百多万贯,用以犒赏士兵,并召来贝州刺史邢曹俊整顿队伍,修缮守备,稳定军心。
当时,李纳被刘洽击败,退守濮州,走投无路,只好到田悦那里借兵。田悦派军使符璘率领三百骑兵送给李纳。符璘的父亲符令奇告诫符璘道:“我已经老了,但纵观安、史等人叛乱,无一不被镇压。田氏效仿,不久也必然灭亡。你如果能归顺朝廷,使我们家族流芳千古,我死也甘心了。”符璘出城后,就和副使李瑶投降了马燧。李瑶的父亲李再春带领博州投降官军,田悦的堂兄田昂也在洺州归降了官兵。
马燧计划进攻魏州,向李抱真营中借取攻城器械。李抱真因为先前临洺一战中缴获的军粮大多被马燧占有,心里早已不满,现在马燧又要借取他的军械,就拒绝了,并且提出自己要独当一面,和马燧分兵,河阳等军也因此观望起来。所以等马燧督促官军到达魏州城下时,田悦已经拥兵固守,不能立即攻克了。
范阳节度使朱滔奉旨征讨李惟岳。他先派判官蔡雄去找易州刺史张孝忠,劝他归降大唐,共讨李惟岳。张孝忠见田悦日益危险,乐得依从蔡雄,上表投降朝廷。朱滔替他举荐,被封为检校工部尚书,兼成德节度使。张孝忠的儿子又娶了朱滔的女儿,二人结成姻亲,然后合兵围攻束鹿。束鹿守将孟祐急忙向李惟岳求救,李惟岳派兵马使王武俊为先锋,自己带兵断后,去救束鹿。王武俊一向被李惟岳怀疑,因此不愿尽力作战。李惟岳打算除掉他,却被王武俊察觉,趁着值宿的机会发动兵变,把软弱无能的李惟岳勒死了。王武俊搜捕李惟岳同党,将他们一并斩首,然后把李惟岳的首级传送到京师。至此,李宝臣占据成德军,历经两代,共十九年灭亡。之后,深州刺史杨荣国、定州刺史杨正义也陆续归降,河北稍稍安定,只有魏州还没攻下。
唐朝廷论功行赏,把成德分成三块,封张孝忠为易、定、沧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还有德、棣二州,都划归给朱滔,命令朱滔回到边镇。
朱滔本想求得深州却没能如愿,因此非常失望,仍然在深州驻兵。王武俊认为自己亲手诛杀李惟岳,功劳在张孝忠、康日知之上,却和康日知封得一样的官职,并失去了赵、定二州,心中也很不满。田悦趁机引诱朱滔谋反,彼此定下密约,互相联络,反抗朝廷。
刘洽围困李纳,外城很快就被攻破。李纳惊慌失措,登城求见刘洽,哭着请求改过自新。正好李勉派人进城劝降,李纳就派判官房说上朝请降。宦官宋凤朝却说李纳只是穷途末路,不是真心投降,德宗被他迷惑,把房说扣留下来。李纳只得突围出逃,投奔郓州,后来又和田悦会合。
唐朝廷派宦官调集卢龙、恒冀、易定等州官军征讨田悦。王武俊捉住传旨的宦官,押送给朱滔。朱滔对众将道:“各位将士为国立功,出生入死。我曾经为大家奏请官职,却没有回音。如今我要和大家出兵魏州,击破马燧,大家看怎么样?”众将都不回答。第二天,朱滔暗中察访反对自己的将领,抓了二百多人,一律处斩,其余人迫于他的淫威,只好跟随。朱滔带兵南行,进兵宁晋,等待王武俊发兵配合。王武俊率领五万大军和朱滔相会,一同救援田悦。田悦听说援军要到了,就命令康愔带兵出城,和马燧打了一仗,谁知大败而回。
德宗加封李怀光为朔方节度使,命令他率领朔方军征讨田悦,兼攻朱滔;升任马燧为同平章事,晋爵北平郡王。然后大肆搜刮长安富商,接济军费。大小官僚趁机敲诈,百姓苦不堪言,有的甚至上吊而死,长安城如同被强盗洗劫一般。德宗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把那些民脂民膏运到前线,盼望能剿灭叛逆。偏偏叛军气焰嚣张,官兵又不肯同心,互相推诿,因此久攻不下。马燧和李抱真此时又闹起矛盾,朝廷多次派使调解也不见效。李晟得知情况后,忙找马燧劝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马燧这才翻然悔悟。于是只身来到李抱真大营道歉,二人重归于好。
马燧整理军队,再攻魏州。敌将朱滔、王武俊合兵救援,在惬山列阵。这时李怀光的官军也来援助马燧。李怀光有勇无谋,中了王武俊的埋伏,被杀得大败,连马燧的兵马也被他牵动,向后败退下去。马燧只好撤兵固守,不料又中了朱滔的水攻计。半夜里,大水淹没官兵大营,官兵东拦西挡,勉强支持到天亮,出营一看,只见周围一片汪洋,营门内外水有三尺多深。马燧只好准备钱财向朱滔求和,派了一个口才好的说客前往朱滔大营。朱滔正在放水淹马燧的大营,忽然接到马燧的书信,上面说河北的事情以后尽归朱滔处置,马燧情愿率兵回朝,求朱滔网开一面,今后一定不再进犯一类的话。朱滔看完,不禁狞笑道:“马燧啊马燧,你才知道老夫的厉害吗?”马燧的使者趁势阿谀,说得朱滔心里越发得意,当即命令把渠水堵住,打发回了来使。很快马燧的大营里就干燥了,马燧连忙带兵退保魏州。王武俊得知朱滔放走马燧,深感遗憾,于是劝说朱滔和自己合兵进攻魏州,同马燧等人隔水相持。朱滔又派兵马使承庆等人去救李纳,击败了刘洽,刘洽被迫退守濮阳。
田悦见局势有转机,就提出四镇联合反叛,推举朱滔为盟主。四个叛贼效仿春秋列国的样子,表面上仍然奉大唐朝为正统,各自加封王号。朱滔自称冀王,田悦称为魏王,王武俊称赵王,李纳为齐王。又各自以所管辖的州为官府,设置一帮官吏,俨然成了诸侯国。
唐朝廷于是加封李希烈、马燧、李怀光、李晟等人官职,然后派他们分别征讨四个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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