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南面招讨使戴可师冒险进兵,带领三万人马,连破淮河一带的贼兵,直达都梁城。守贼弃城离去,戴可师以为贼人害怕自己,于是骄傲起来,毫不防备。当天下起大雾,濠州贼将王弘立率兵数万趁机杀到。官军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死伤两万多人,器械粮草损失殆尽,戴可师也被贼将杀害。庞勋自以为天下无敌,开始纵情声色,他抢到几十个美女,整天寻欢作乐。叛贼军师周重屡次进谏,庞勋仍然执迷不悟,每天纵酒淫乐。
第二年为咸通十年,唐朝廷任命右威卫大将军马举继任徐州南面招讨使,又因为王宴权畏缩不敢前进,把他撤回,改由泰宁节度使曹翔代任徐州北面招讨使,然后命令河北诸镇发兵协助剿匪。魏博节度使何弘敬当时已经去世,儿子何全皞继任为留后,奉旨出征,派部将薛尤率兵一万三千人进驻丰、萧,和曹翔驻扎在滕、沛的官军形成掎角之势。康承训召集各道兵马,总共七万多人,大营从宋州扎到柳子镇,连营三十余里。庞勋的贼兵四面出击,徐州城中只剩下几千人,庞勋开始害怕了。庞勋每天征百姓当兵,百姓不愿应征,大多挖地道藏身,以免被胁迫。庞勋焦灼万分,调回各处贼兵退守徐州。此时魏博军已经攻克丰县,贼将王敬文败走,想要投降,却被庞勋诱回杀死。海州、寿州各路贼寇也多被官兵杀败。
辛谠借到浙西的官军,回到楚州。贼兵在半路上水陆布兵伏击辛谠,辛谠选拔敢死队数十人作为先锋,后面跟着米船三艘、盐船一艘,乘风前进,拼死奋斗,任凭敌人箭石如雨,只是有进无退。辛谠带领敢死队用大斧砍断拦江铁锁,终于渡过淮河,抵达泗州城。城上守军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念头了,忽然看见辛谠到来,好像绝处逢生一般,欢声如雷。
泗州得到军粮,重新巩固起来。庞勋也知道泗州地处江淮要塞,于是多次增兵助攻,偏偏久攻不下。徐州又被康承训围攻,连续交锋,却接连被官军杀得大败。康承训本是个庸帅,没什么能耐,可他手下的朱邪赤心却骁勇善战,部下三千骑兵冲锋陷阵,无坚不摧,所以屡败贼兵。贼将王弘立从淮口撤回,主动请战,愿意率部众出击康承训。庞勋大喜,当即派他出兵渡过潍水,去捣鹿头寨。王弘立连夜进兵袭击,偷偷摸到寨边,一声喝令把大寨围住。那时候天刚蒙蒙亮,王弘立刚要指挥人马大举攻城。不料寨门一开,冲出沙陀的铁骑兵,纵横驰骋,无人敢挡,贼兵望风披靡。寨中官军争相出击,杀得贼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有王弘立一人逃脱。官军追到潍水,大批贼兵走投无路,投水身亡。此战总共杀贼两万多人。庞勋继续胁迫百姓,纵兵搜刮富家钱财以及商人的货物作为军饷。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康承训大破王弘立,继而进兵攻打柳子寨,和贼将姚周打了大小数十战,姚周支持不住,弃寨逃到宿州。宿州守将梁丕和姚周有矛盾,开城骗进姚周,把他杀死。庞勋听到报告大惊,准备亲自出战。可巧有个贼兵从城中逃到康承训大营,报告了贼人的袭击计划,康承训设下埋伏等候。庞勋的前队刚到柳子寨,就陷入埋伏,等庞勋率领后队到来时,正遇前队败回。庞勋惊慌失措,部下又都是乌合之众,立刻溃不成军。康承训乘胜追击,贼兵自相踩踏,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庞勋仓皇逃回徐州,正惊魂未定时,围攻泗州的吴迥也狼狈跑了回来,报称被招讨使马举击败,王弘立阵亡,自己难以支撑,只好退保徐城。庞勋叫苦不迭,忽然又接到濠州急报,说马举从泗州出兵围攻濠州,濠州的大寨被官军烧毁,请求火速救援。庞勋急忙派吴迥去救濠州。
庞勋见孤城难守,只好带领剩余的两万贼兵转移。贼人从石山向西逃窜,沿途烧杀抢掠,鸡犬不留。康承训带领八万大军向西追击,派朱邪赤心为先锋,一直追到亳州。庞勋正在大肆掠夺,突然遇到沙陀的骑兵,吓得不战而退,逃到蕲水。官兵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一见贼兵,立即冲杀上去,贼兵大多淹死,庞勋也死于乱军之中。庞勋的尸体几天之后才被人找到,接着被斩首示众。继而远近叛贼纷纷投降,一场叛乱到此荡平。
朝廷封赏功臣。懿宗加封康承训为同平章事,兼任河东节度使,杜慆为义成节度使,张玄稔为右骁卫大将军,辛谠为亳州刺史;特别召见朱邪赤心,赐姓名为李国昌,加封左金吾上将军,随即在云州设置大同军,封他为节度使,并处理徐州后事;在徐州设观察使,统领徐、濠、宿三州;在泗州设置团练使,划归淮南,不久又在徐州设置感化军,特设节度使以防叛乱。康承训后来被大臣弹劾,说他讨伐庞勋时一再逗留,虚报战功,贬至恩州司马。
懿宗在位十年,没有册立皇后,唯独宠幸淑妃郭氏。郭氏生下一个女儿,好几年不会说话,一天却忽然开口说道:“今天终于活了。”懿宗大为惊异。长大成人后,相貌平平,却深得懿宗喜爱,被封为同昌公主。右拾遗韦保衡俊美文雅,被郭淑妃赏识,就和懿宗商量,想把同昌公主嫁给他为妻。出嫁时,懿宗拿出宫中的大量珍宝古玩作为嫁妆,并在皇宫附近赐给一座宅院,窗户都用珠宝装饰,一切器皿非金即银,耗费约五百万贯铜钱。婚礼仪式极其奢华,就是从前的太平和安乐两个公主跟她相比也稍逊一筹。韦保衡娶到这个贵妇,当然奉若天神,不敢得罪,除了上朝办事以外,每天待在内宅和公主厮守。
咸通十一年间,曹确被罢免宰相。韦保衡竟然和兵部侍郎于悰、户部侍郎刘瞻同时升任宰相。老宰相路岩见韦保衡是皇亲国戚,就和他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一帮蝇营狗苟的大臣,乐得巴结奉承,遇到反对的人物就群起攻击,当时人们把韦保衡和路岩称做“牛头马面”,无非说他们阴险可怕。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公主成婚才一年多,就得了绝症,卧床不起,二十多个医官同时诊治,也没想出什么起死回生的方法,勉强写了一两张药方,死马当做活马医没过几天,公主竟然香消玉殒,一命呜呼。郭淑妃突然失去爱女,当然痛悼,就连懿宗也悲伤落泪,亲自作了一首挽歌,命令群臣一起唱,还命令文武百官全部去祭祀公主,并追封公主为卫国公主,谥号文懿。然后抓捕二十多个医官,说他们用错了药,竟然不容分说,一并处斩,而且把医官的亲戚一共三百余人全部下狱。宰相刘瞻召集言官,让他们劝阻皇上,言官却说皇上喜怒无常,都不敢上谏。刘瞻只好自己起草奏折,劝懿宗不要滥杀无辜,大兴冤狱。懿宗非常生气,置之不理。刘瞻又和京兆尹温璋等人极力上谏,顿时触怒懿宗,立即贬刘瞻为荆南节度使,贬温璋为振州司马。温璋叹道:“生不逢时,不如一死了之。”随后服毒自杀。
转年正月,懿宗安葬同昌公主,葬礼办得极尽奢华。护丧的仪仗队长达数十里,用金子做成童男童女,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服饰玩物多达一百二十车,锦绣珠玉更不用说。乐工李可及作哀乐,并率领数百人跳地衣舞,起舞者都用珠宝作为首饰,跳完后珍珠散落一地,任凭百姓拾取。最后,所有服装玩物,全都被葬进坟墓中,与泥土做伴了。
韦保衡的老师王铎是王播的侄子,以前在礼部任校文。韦保衡发达后,举荐王铎继刘瞻后任。王铎却轻视韦保衡,议政时常有争议。路岩本来和韦保衡勾结,后来却因为彼此争权而产生矛盾,韦保衡于是在皇上面前进谗,贬路岩为西川节度使。路岩出城时,京城百姓争着拿瓦块、板砖去砸他。
此前,南诏主酋龙从安南败退,转而侵略成都,接连攻陷嘉、黎、雅三州,成都告急。幸亏当时的西川节度使卢耽和东川节度使颜庆复联兵出击,才打败蛮兵。将军宋威又奉命支援,杀死蛮兵无数,残兵连夜逃出境外。成都过去没有战壕,颜庆复开始修筑城门,挖掘战壕,设置营寨,守备渐渐坚固,此后蛮人不敢进犯。
朝廷要处置路岩,于是把卢耽调走,任命路岩接任。路岩沉迷酒色,一切政务全部委任亲将边咸、郭筹。二人狼狈为奸,独断专行。路岩曾经到校场阅兵,边、郭站在旁边,如果有什么话要说,就写个纸条传递,看完就烧掉,军中纷纷猜疑。这件事被朝廷知道了,就改任路岩为荆南节度使。路岩走后,礼部尚书刘邺继任。后来,于悰也被韦保衡陷害,贬为韶州刺史。于悰的妻子广德公主是懿宗的亲妹妹,跟着于悰来到韶州,和于悰形影不离,于悰才保住这个官位。
于悰被贬后,朝廷改用刑部侍郎赵隐为宰相,一切政务按部就班。咸通十四年正月,懿宗派人到法门寺奉迎佛骨,言官多半上谏阻止,甚至说宪宗正因为迎入佛骨才导致驾崩。懿宗道:“朕如果能见到佛骨,死而无恨。”一直拖到夏天,佛骨才被迎进京师,懿宗顶礼膜拜,极度虔诚,宰相和文武百官纷纷献上金银财宝。佛骨被迎进皇宫供奉,懿宗传旨大赦天下。
两个月后,懿宗患病,医药无效,弥留时匆匆册立了太子。不久驾崩,享年四十一岁,共计在位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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