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宗入殓,普王李俨在灵前继位,称为僖宗。僖宗母亲王氏已经去世,追尊为皇太后,加谥惠安。加封韦保衡为司徒,不到两个月,韦保衡被谏官弹劾,因罪免职,贬为贺州刺史。不久又被人告发,说他和郭淑妃有暧昧情事,再贬为澄迈令,继而赐死。路岩的罪行同时被揭发,降为新州刺史,随后流放儋州,转年也赐他自尽。边咸、郭筹也相继被处死。另任兵部尚书萧仿为同平章事。
转年元旦,改元乾符。关东水旱相连,民不聊生。翰林学士卢携建议遭灾的州县一概免税,并开义仓赈济贫民。僖宗依照提议下诏,谁知地方官吏竟然没人执行。
不久,朝廷召回老丞相刘瞻,将他官复原职。刘瞻字几之,祖籍彭城,后来迁到桂阳,生平清正廉洁。当年被贬,文武百官无不替他喊冤。僖宗将他召回,封为刑部尚书,再封同平章事。长安百姓听说刘瞻回京,纷纷出钱请人演戏表示欢迎。刘瞻上任三个月,去除弊政,风气一新。同事刘邺以前曾在韦保衡、路岩面前诋毁刘瞻,现在担心刘瞻报复,不免心虚,就邀请刘瞻一起喝酒。哪知刘瞻喝完酒回家后竟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人们都说是刘邺毒死了刘瞻。兵部侍郎崔彦昭继刘瞻后任,崔彦昭颇有才干,与萧仿和谐共事,很能抓住要领。因为刘邺毒死刘瞻的嫌疑太大,被贬为淮南节度使。翰林学士卢携和吏部侍郎郑畋相继升任宰相。
四个宰相的才干和谋略并不差,可惜僖宗年纪太小,又被奸臣迷惑,因此朝政日益荒废。僖宗闲暇时只知道和皇宫里的一帮小孩子追逐游戏,对大臣们的奏议往往搁置不理,或者交给枢密使田令孜处理。田令孜是一个宦官,本来是个小小的马坊使,却很有些诡计,僖宗在普王府时就和田令孜朝夕相处,称他为阿父。继位后提升他为枢密使,当做左膀右臂。田令孜专会哄僖宗欢心,所有僖宗爱吃的水果食品,他都亲自去采购,然后拿到御榻前,和僖宗对坐分食畅饮,还经常带领一帮小孩子进宫陪僖宗玩耍,赏赐数以万计。僖宗担心国库空虚,田令孜就替他出主意,命各司增加赋税,有不服上告的,一律交给京兆尹处死。僖宗根本不懂民生艰难,只知道国库取用不尽,于是任意挥霍,从此更加宠幸田令孜,加封他为中尉。田令孜独揽大权,趁机索要贿赂,根据贿赂的多少封官,一切任免,无不例外,满朝文武也不敢过问。
当时内乱迭起,盗贼到处横行。其中有两大强盗最为猖獗:一个是濮州盗贼王仙芝,一个是冤句盗贼黄巢。王仙芝是贩卖私盐出身,长年行走江湖。黄巢善于骑射,结交很广,屡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没有考中,灰心丧气之余同王仙芝一起贩起了私盐。王仙芝于乾符元年聚众数千人,在长垣起兵造反,转年就招集到几万人马,攻陷了濮州、曹州。天平节度使薛崇出兵围剿,却被打败。黄巢听说王仙芝得利,马上起兵响应,抢掠州县。此外各处盗贼也都遥相呼应,四处侵扰,从山东至淮南几乎没有安宁的地方。
朝廷命令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五军节度使,分别征讨强盗;加封左散骑常侍曾元裕为招讨副使,出守东都;调邠宁节度使李侃、凤翔节度使令狐绹,选步兵一千、骑兵五百防守陕州潼关。虽然朝廷兴师动众,各道将士却各自观望。王仙芝连续攻陷汝、郢、复三州,捉住刺史王镣。王镣是宰相王铎的堂弟,王铎急忙上奏僖宗,请求招抚王仙芝。朝廷只封王仙芝为左神策军牙将,而没封黄巢。王仙芝非常不满,无视朝廷的招抚,和黄巢继续造反,并攻占蕲州,大肆烧杀抢掠。王镣仍然在贼兵手中。不久之后贼兵三千人归王仙芝,两千人归黄巢,分道扬镳。
乾符四年,王仙芝攻陷鄂州,黄巢攻陷郓州、沂州,然后合兵攻打宋州。平卢节度使宋威带兵去援助宋州,反被贼兵包围。幸亏左威卫上将军张自勉率领七千名忠武军前去救援,杀死贼兵两千余人,贼人才解围逃去。宰相王铎和卢携想让张自勉归宋威统领,宰相郑畋却认为张自勉不会服从宋威,坚决反对。
宋威因为朝中有人撑腰,有恃无恐,专门欺骗朝廷冒称立功。招讨副都监杨复光派人招抚王仙芝,王仙芝派尚君长等人请降,宋威却在半路上捉住尚君长等人,献入京师,说是临阵活擒。后来杨复光上奏说尚君长等人是来投降的,并非宋威所捉。僖宗派侍御史归仁绍审问,始终不能审明。结果尚君长等人被拉到狗脊岭,一刀一个,斩首了事。王仙芝听说朝廷诱降后竟然施暴杀人,气得暴跳如雷,派黄巢大肆抢掠蕲、黄二州,自己去攻打荆南。黄巢被曾元裕击败,逃到濮州。
乾符五年元旦,王仙芝带兵围攻荆南城。荆南节度使杨知温只懂得风花雪月,对用兵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元旦那天,天降大雪,杨知温还在摇头晃脑地作诗,并且向属下夸耀。部将知道他没用,连忙派人到山南东道告急。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率兵援助,恰巧有五百名沙陀骑兵留守襄阳,于是带上同行。到了荆门和贼兵相遇,沙陀骑兵奋勇出击,大破贼党。王仙芝闻风而逃,逃到申州,又被曾元裕大杀一阵,击毙上万人,招降近万人。王仙芝自从蕲州出兵侵略以来,沿途胁从百姓加入贼兵,人马已经达到七八万,这次一下子丧失两万名,吓得仓皇逃窜,荆南重新安定下来。
曾元裕接连报捷,朝廷才把招讨使的职务交给曾元裕。令宋威回到青州,封张自勉为副使,贬杨知温为郴州司马。曾元裕掌握兵权后,和张自勉分头追杀贼兵,追到黄梅,又合兵四面围剿,歼灭贼兵五万多人。王仙芝走投无路,被官军追上,乱刀砍死。余党头目尚让是尚君长的弟弟,他招集残兵投奔了黄巢。黄巢正在攻打亳州,见尚让到来,当然欢迎。尚让又推举黄巢为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设立官署官吏,先攻陷沂州、濮州,然后分兵攻陷朗州、岳州。朝廷派曾元裕移守荆襄,再任命张自勉为东南行营招讨使,调河南兵一千人到东都,和宣昭、武义军两千人共同剿匪。黄巢攻打中州等地,都被击败,于是派人给天平军送信,表示愿意投降。天平节度使张裼上奏朝廷,朝廷封黄巢为右卫将军,命令立即解散部众。哪知黄巢使的是缓兵计,等官军稍稍松懈,他立即带兵渡江,接连攻陷虔、饶、信等州,顺道进入浙江。朝廷决定调高骈为镇海节度使,专门防御黄巢,并计划与南诏和亲,以求得边境安宁。
谁知,偷安不安,防乱生乱,大同军又起变故。叛军杀死防御使段文楚,推举李克用为留后。李克用是李国昌的儿子,任沙陀副兵马使,出兵防守蔚州。李国昌由大同调任振武军节度使,正赶上荒年,粮饷运输跟不上,防御使段文楚竟然克扣军兵的衣服、粮饷,导致士兵怨声四起。沙陀兵马使李尽忠和牙将康君立、薛志勤、程怀信、李存璋等人私下商议道:“现在天下大乱,朝廷的号令失去了权威,正是英雄建功立业的时候。段军使苛毒残暴,成不了大事。李公功大官高,闻名天下,儿子李克用勇冠三军,如果我们推戴他,北方唾手可定,我们就可以大富大贵了。”康君立等人立即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然后康君立偷偷来到蔚州,劝李克用起兵,除掉段文楚。李克用道:“等我禀明父亲再起兵也不迟。”康君立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恐怕夜长梦多呀。”李克用听了,立即招募军兵一万多人,直奔云州。李尽忠听说李克用要到了,就在半夜率领军兵攻进牙城,捉住段文楚以及判官柳汉璋等人,押进狱中,并派人移交给李克用,然后推举李克用为防御留后。
李克用来到斗鸡台下,李尽忠把段文楚等人赶到李克用营前,李克用命人剐死段文楚,然后进城善后,并吩咐将士上表,请朝廷封赏。朝廷不同意,正要责问李国昌,李国昌却辞去大同防御使的职务,并表示如果李克用反叛,自己一定率领本道兵马去征讨,决不会溺爱儿子,背叛国家。僖宗任命太仆卿卢简方为大同防御使,李克用拒不接纳。朝廷又调任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恢复李国昌的大同节度使之职。哪知李国昌忽然变卦,竟然撕去圣旨,杀死监军,和李克用合谋叛逆,派兵攻打宁武及岢岚军。
当时,幽州节度使张公素被部将李茂勋驱逐,李茂勋代理军务。他听说大同军叛乱,就上表推荐儿子李可举,说李可举雄才大略,愿意征讨大同;李茂勋还请求朝廷封李可举为节度使,自己隐退。僖宗本来打算让李茂勋出兵平乱,封他为幽州节度使,后来见到他上表申请,就让李可举代替父亲统领大军,会同昭义节度使李钧合兵讨伐李国昌父子。李可举又约同吐谷浑酋长赫连铎、白义诚、沙陀酋长安庆、萨葛酋长米海万,联兵夹攻。赫连铎有勇有谋,日夜进兵,直达振武。李国昌猝不及防,被赫连铎攻入,慌忙带领五百骑兵,逃奔云州。云州紧闭城门不让他们进,李国昌转奔蔚州。赫连铎缴获振武军的物资器械,追击李国昌到云州,并乘势进城。赫连铎听说李克用在新城驻扎,就带一万人马去攻击,三天没能攻下。李国昌从蔚州去援助儿子,赫连铎这才撤退。朝廷任命河东宣慰使崔季康为河东节度使,兼任代北行营招讨使,和李可举、赫连铎共同讨伐反叛的沙陀军。李可举和赫连铎合兵攻打蔚州,李国昌率兵抵挡,双方相持不下。李克用另带一队人马来到虏城,攻击李钧。李钧和崔季康的官军刚到洪谷,就遇上天降大雪,士兵相继冻伤,冷不防李克用盛气而来,一举冲进官营。沙陀的骑兵本来就凶悍,再加上长年生长在沙漠,天性耐寒,越是大雪飘飘,越是精神旺盛,可怜那些河东、昭义两镇的兵士又冻又怕,怎么能招架得住?只好拼命乱逃,崔季康押着后队侥幸逃生,李钧在前军,竟然战死在乱军之中。李克用乘势杀入雁门关,进犯忻、代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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