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孙右渠听说汉兵大举东来,连忙调集人马,堵住险要的地方。杨仆从齐地出发,渡过渤海,进入朝鲜边境,前驱有七千人,直抵王险城下。孙右渠只防辽东陆路,未防水路,忽然听说汉兵攻城,心惊不已。幸亏城中也有预备,才能据城守御。后来探知汉兵人数不多,于是率军出战。两军争斗多时,毕竟众寡悬殊,汉兵溃败。
杨仆逃到山里,十多天才敢出头,他将剩余的士兵召集起来,等待荀彘。荀彘走到■水,渡过西岸,与朝鲜兵戎相见,连战数次,均未获胜。这个消息传到了京城,武帝听说两将都没有取胜,又派遣使臣卫山劝降孙右渠。孙右渠也担心不能久持,于是叩头投降,令太子随同卫山到朝廷谢罪,并献上五千匹马,还派去不下一万的随行人员。
卫山见朝鲜兵很多,担心发生变故,与荀彘想出一个办法,转告朝鲜太子不得带兵。太子也担心汉兵有诈,于是率众赶回。卫山不便再去朝鲜,只好入朝复命。武帝问明原委,恨卫山失计,立即下令将他处斩,仍遣人催促两将进攻。荀彘于是率军挺进,连破数城,直抵王险城,围攻西、北两面,却屡次战败。杨仆招集后队,来到城南。荀彘的部下都是燕、代二地的壮士,骁勇善战。杨仆的部下多是齐人,听说前军战败,锐气已衰,因此不敢再斗。
荀彘日夜攻城,杨仆却按兵不动。孙右渠与荀彘决战,同时与杨仆讲和。相持几个月,王险城还是安然无恙。荀彘多次约杨仆夹攻,杨仆只是含糊答应,始终没有动手,致使二将不和。此事被武帝听说,急忙派遣前济南太守公孙遂前去督战,并让他见机行事。
公孙遂来到荀彘的军营,荀彘把责任归咎于杨仆,并与公孙遂定下一计,召杨仆前来议事。杨仆听说有朝使到来,不得不去。公孙遂一见到杨仆,竟喝令士兵将他拿下,并传谕杨仆的手下听从荀彘的指挥,然后匆匆回去复命。
荀彘合并二军,气势大增,将全城团团围住,四面猛扑。城中危急万分,朝鲜大臣路人韩阴与尼溪相参、将军王吷等,决定投降汉朝。偏偏孙右渠不肯同意,路人韩阴与王吷擅自开城投降。尼溪相参号召党羽刺杀了孙右渠,拿着他的头颅到汉营投降。荀彘正准备率军进城,不料城门再次关上,朝鲜将军成己据城严守。荀彘派投降的人告诉守兵,如再抵抗,全体屠戮。守兵惊惶不已,杀死成己,一齐出来投降,朝鲜被平定。
捷报传到京城,武帝下令将朝鲜分为四郡,分别叫做乐浪、临屯、玄菟、真蕃,召荀彘班师回朝。荀彘将杨仆囚入槛车,押回长安。荀彘一路非常得意,认为此次凯旋,定会受到重赏,哪知刚入都门,就得到公孙遂被诛杀的消息,不禁转喜为忧。等到入朝见驾,武帝不等他详细禀报,就说他与公孙遂同罪,擅自拘禁大臣,立即推出斩首。杨仆贻误军机,也应当伏法,武帝念他平越有功,准许将他贬为平民。
同时将军赵破奴与副将王恢[ 此王恢与前王恢同名异人。]等人领兵西征,攻击楼兰、车师。楼兰、车师二国同为西域小国,暗地里受匈奴招诱,拦阻西行的汉使,武帝因此派将前去讨伐。赵破奴表面上称攻击车师,暗中却率轻骑七百人进入楼兰,将楼兰王抓住,然后才攻打车师。车师闻风丧胆,不战而败,被赵破奴攻破,于是两国认罪,情愿内附。赵破奴请旨定夺,武帝封赵破奴为浞野侯,王恢为浩侯,让他们暂且在那里镇抚,向乌孙、大宛各国示威。
乌孙以前曾派遣使臣向汉廷献马,随中郎将张骞一起入朝。不久,使臣回国,报称汉朝强大,乌孙王昆莫很后悔以前没听张骞的话。现在又听说汉兵连破楼兰、车师二国,急忙派遣使臣到汉朝,愿意遵从旧约。武帝封江都王刘建的女儿为公主,出嫁乌孙国。
江都王刘建是武帝的兄长刘非的儿子,刘非死后,刘建承袭王位。刘建荒淫无道,上奸下淫,甚至迫令宫女与犬羊共处。后来有人上疏告发,武帝派人前去问罪,刘建惶恐自尽,家破国除,子女居住在皇宫中。
刘建的女儿嫁给昆莫,昆莫立她为右夫人。匈奴也想招降乌孙国,也把女儿嫁给昆莫,昆莫一并收纳,立匈奴女为左夫人。江都公主远嫁乌孙国,丈夫年纪较大,自己又与他语言不通,穿的、吃的与从前大不相同,不得已自治一庐,孑身居住。有时愁闷至极,就作歌表达自己的悲伤之情。因为歌的末尾有“黄鹄”一词,于是给歌取名为《黄鹄歌》。歌词传到长安,武帝也颇可怜她,多次派人前去慰问,赐给锦绣帷帐之类的东西。昆莫自知精力不继,离死不远,就将公主让给岑陬。岑陬是昆莫的孙子,巴不得与公主结婚。只是公主自觉羞惭,不愿下嫁,就上疏武帝,恳求将自己召回。武帝想结好乌孙,共灭匈奴,竟回书劝她从俗下嫁。公主无奈之下,转嫁岑陬。昆莫病死后,岑陬继位,改王号为昆弥,与汉朝常通音讯。
武帝又出巡东岳,再次派遣方士入海求仙,仍然杳无音信,于是返入长安。这时柏梁台上突然起火,武帝惊慌不已。越人方士勇之,说越地有风俗,凡有火灾的地方,须赶快改造,比以前还要高大许多,才能除去灾难。武帝立即下令在未央宫的西边建造一座绝大的宫殿,里面说不尽的繁华靡丽。宫殿建成后,武帝求迎神仙,可仙人始终不来。于是采选良家女子进入宫中,相传有一万八千人,有几个得蒙召幸,总算列入妃嫱。
当时已是元封七年,依照旧例,每六年必须改元一次,大中大夫公孙卿联合太史令司马迁等人,上疏奏请废除旧历,武帝于是改元封七年为太初元年,诏令公孙卿等制造太初历。
正好有西使回来,报称大宛国有宝马,在贰师城。武帝以前就听说宛马有名,于是特意用金子铸成一匹马,另加千金,让车令等人拿着前往大宛,交换贰师城的宝马。可宛王不肯,车令等人一再恳求,终被拒绝。车令很恼怒,砸碎金马,拿着碎片回去。
谁知路过郁成时,竟被一千多个匈奴人拦住去路。车令等人与匈奴人拼死搏斗,所携带的金币全被夺去。武帝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生气,立即命将出征。汉将首推卫青、霍去病,霍去病早死,卫青也已病亡。卫青的儿子卫伉等虽然袭爵,却不是将才,只选出了一个贵戚李广利,封他为贰师将军。
王夫人死后,后宫虽然有很多妃妾,却无一能及王夫人。中山伶人李延年入宫侍奉,颇得武帝欢心。李延年有一个妹妹,能歌善舞,又生得姿容秀媚,体态轻盈,平阳公主见她美丽,特意引荐。武帝立即下令召见,见她果真是天生尤物,与众不同。即刻同入阳台,畅施雨露,仗着几番化育,暗结珠胎。十个月之后,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刘髆,后来封为昌邑王。李延年因妹妹入宫,被封为律都尉,妹妹也被加封为李夫人。这李夫人成了后宫专宠,几乎与王夫人一样。可她的命中寿数也与王夫人相同,儿子还很小,她就已经病危。武帝遍召天下名医,仍旧诊治无效。李夫人渐渐地容消骨瘦,一病不起,以致香消玉殒。武帝大为悲伤,以皇后之礼将她下葬,并下令在甘泉宫悬挂她的遗像。俗语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武帝时常思念李夫人,在梦中就恍惚见到了李夫人,醒后还有李夫人的余香,历久不散,因此给卧室取名为遗芳梦室。
李夫人有两个兄长,除李延年外,还有一个叫李广利,他精通弓马,在宫廷做侍卫。武帝不能无故加封,于是趁大宛抗命的时机,让李广利为将军,称为贰师将军,发骑兵六千、步兵几万,都归贰师将军带领,且命浩侯王恢为向导。于是出玉门、经盐泽,沿途都是沙碛,无粮可食、无水可饮,所过小国都固守边界,不肯接济食物。汉兵忍不住饥渴,死了很多。等抵达郁成时,部下只剩几千人,随身携带的干粮又都吃完,只好冒险先攻郁成。郁成王杀死汉使,担心汉兵前来报复,早已严兵把守,等汉兵一进攻,立即出战。汉兵虽拼死战斗,毕竟食少势孤,又损伤了一半人马。李广利料想难以再坚持,只好收军,退到敦煌,奏请罢兵。武帝曾听姚定汉说大宛兵弱,三千人就可以荡平,因此特派李广利前去平定。谁知李广利不仅战败,而且请求罢兵,武帝十分恼怒,派人把住玉门关,并传令李广利的军队,如有一人敢入此关,立即斩首!李广利接到命令,只好留驻敦煌,静待后命。
武帝又想添兵征宛,偏偏来了匈奴密使,说由左大都尉所派,愿杀死单于,举国降汉,请汉廷发兵相助。原来匈奴乌维单于自从逃到漠北后,就用赵信的计策,暗地里准备军用物品,表面上请求与汉朝和亲。汉朝的使臣王乌、杨信相继到匈奴订立和约,乌维单于反复无常,不肯听命。武帝还以为二人威望太小,特派路充国前去议和,路充国反被匈奴抓住。武帝这才知道匈奴多诈,命将军郭昌领兵防边。此后又派遣郭昌出击昆明,斩杀了很多敌人,但一时不能回去镇守边疆,于是调浞野侯赵破奴代任。不久乌维单于病死,儿子詹师继位。詹师还是一个少年,人称儿单于。儿单于任性好杀,国人都不安心,匈奴左大都尉这才派遣使臣到汉朝请降。武帝得此机缘,当然欢喜,立即将来使遣回,命将军公孙敖带领士兵,到塞外修筑受降城。然后封赵破奴为浚稽将军,命令他赶赴浚稽山,迎接匈奴左大都尉。
赵破奴率兵二万,到了浚稽山下,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到来,便派人探听虚实,才知匈奴左大都尉因事情败露被诛,于是率军南还。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呐喊声,料是胡兵追来,连忙转身迎敌,杀死胡虏多人。此战过后,赵破奴以为匈奴没有后援部队,就放心南归。距受降城只有四百多里时,见天色已晚,便安营扎寨,想等待天明再行。才扎定营盘,匈奴兵就漫山遍野地杀过来,汉营大乱,汉军一半战死,一半投降,赵破奴也被胡人虏去。儿单于喜出望外,继续进兵攻打受降城,幸亏公孙敖听到消息,做好防备,据城固守。胡兵见攻打不下,只好退去。
公孙敖上奏,武帝转喜为忧,不得不聚众商议。群臣多数主张把攻打宛国的兵力撤回来,全力攻打胡人。武帝认为宛是一个小国,尚且不能攻下,怎么能征服匈奴?而且西域各国,也将因此轻视汉朝,于是决定向宛添兵,共发骑兵六万,步兵七万,接济贰师将军李广利。李广利得到这些士兵后,再次前往宛国。沿途小国,见汉兵这次比以前更为威猛,不免有些惊慌,纷纷拿出食物献给军队。只有轮台一城闭门拒绝,李广利挥兵屠城,乘势杀入宛国边境。宛王毋寡很惊慌,急忙派人向康居国求救。李广利打了四十多天,才将外城攻破,抓住宛国的将领煎靡。宛人失去外城,更加焦急,康居兵又没有到来,官员们于是杀死国王,向汉朝讲和。李广利与部将商议,部将也都主张修和,于是依从宛使,与他订立和约。宛使返入城中,将马匹一齐献出,令汉兵自行择取,并送来很多粮食。李广利令两个都尉物色良马几十匹,中等以下的马三千多匹。李广利又立昧察为宛王,然后退师回朝。
当时康居听说汉兵强盛,不敢支援宛。郁成王却很倔犟,不但不肯服从汉朝,反而截杀汉校尉王申生。李广利正想攻击郁成王,听了这个消息,怒不可遏,便令搜粟都尉上官桀率兵前去攻打。上官桀攻破城池后,郁成王乘乱逃出,投奔康居。上官桀追入康居境内,向康居国王要人,康居王听说汉军已攻破宛国,不敢违命,便将郁成王绑送汉军军前。上官桀担心途中发生意外,便砍下郁成王的首级,去禀报李广利。李广利这才班师东归。
这次出兵,虽然士兵不免阵亡,毕竟不到一半。因将吏贪取财物,虐待部下,才导致死亡人数增多。入玉门关时,人数不满两万,马不过一千多匹。武帝也不加以责备,良马到手,便已如愿,就封李广利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赵弟被封为新畤侯,上官桀等人也均有封赏。
武帝见宛马雄壮,比乌孙马更好,于是改称乌孙马为西极马,称宛马为天马。总计李广利出征大宛,先后劳兵十多万,历时四年,结果只不过得了几十匹良马而已。
大宛平定以后,西域各国不免震慑,多半派子进京。于是武帝想乘此军威,再伐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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