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的妻子及子女八人,全部下狱,与王章住在隔了一间屋子的监牢里。王章有一个女儿年仅十二岁,夜里突然痛哭说:“前几夜狱吏检点人数,我听他数到九,今夜只数到八,我父亲性情刚烈,很可能已经去世了!”第二天去问狱吏,王章果然死了。廷尉将此事禀报成帝,成帝命人将王章的家属发配到岭南合浦,家产全部充公。
合浦出产明珠,王章的妻子就以采珠为业,积蓄了许多钱财,后来遇赦回家,得以安享晚年。冯野王在琅玡任职,听说王章因举荐自己犯罪,怕受到连累,立即上疏称病,成帝准许他告假三个月。三个月后,冯野王仍旧请假,又被批准,他就带着妻子回家医治。王凤令御史中丞弹劾冯野王擅自归家,冯野王于是被免官。不久御史大夫张忠病逝,王凤又举荐堂弟王音为御史大夫,王氏势力更大。王凤兄弟只有王崇早死,此外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五侯门第显赫,门人甚多。光禄大夫刘向上疏劝谏。
成帝知道刘向为人忠诚,看完他的奏章后,立即召他觐见,对刘向长叹道:“你先不要说,容我深思一番吧!”刘向于是退出,成帝始终迟疑不决。过了一年,王凤忽然得病,卧床不起,成帝亲自前去探视,哭着说:“你若有个不测,朕会让平阿侯继位。”王凤在床上叩头说:“弟弟王谭虽然是我的至亲,但非常奢侈,比不上御史大夫王音。”王凤保举堂弟而不推荐亲弟,是因为王谭平时骄慢无礼,不尊重王凤,但王音却对王凤百依百顺,与王凤名为弟兄却情同父子。
不久王凤去世,成帝依照王凤的遗言,命王音接任王凤的职位,加封安阳侯。王谭没有得到大权,就与王音有了过节。王音为人小心谨慎,与王凤不同。成帝得以自由用人,于是提升少府王骏为京兆尹。王骏是前谏大夫王吉的儿子,很有才能。做京兆尹时,因他治理的地方安定繁荣,所以与赵广汉、张敞、王尊、王章齐名。都中人称王尊、王章、王骏为三王,并且赞誉道:“前有赵张,后有三王。”
成帝看到国泰民安,便开始赏花醉酒,安享太平。起初是许皇后受到专宠,成帝只在中宫取乐,群臣多指责许皇后。许皇后当时正值大好年华,色艺俱佳,所以受到皇上宠爱。成帝即位十年后,许后年近三十,花容渐渐衰损,云鬓渐渐稀落,成帝生性好色,见她今非昔比,自然心生厌倦。于是移情妃妾,另宠幸一个班婕妤。
班婕妤是越骑校尉班况的女儿,聪明伶俐,秀色可餐。成帝常到后庭游览,有一次想与她同车前去,班婕妤推让道:“妾听说圣帝贤王都有忠臣在旁边,没听说过有与妇人一同出游的,传到三代末主,才有姬妾相随。现在陛下想与妾同车游览,几乎与三代末主相似,妾不敢奉命!”成帝听她这样说,不禁拍手叫好。王太后听了班婕妤的话,心里很是欢喜,开口称赞道:“古有樊姬[樊姬:是楚庄王夫人,上谏阻止庄王游玩,见刘向《列女传》。],今有班婕妤!”
班婕妤受宠多年,生下一个男孩,但不久就夭折了。恰好侍女李平已经成人,丰姿绰约,也为成帝所喜爱,班婕妤于是让她侍寝。得蒙宠幸,李平也被封为婕妤,赐姓为卫。此外还有王凤推荐的张美人,成帝普施雨露,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生下儿子。成帝渐渐觉得她们索然无味。
侍中张放,是已故富平侯张安世的后代,承袭侯爵,曾娶许皇后的妹妹为妻,他貌似女子,媚态动人。成帝常与他同寝,爱他胜过嫔妃,于是提升张放为中郎将。张放知道成帝喜欢游玩,乘机怂恿,劝他微服出行。成帝决定试一试,先嘱咐期门郎在外面等候,自己身穿便装与张放一同出宫,乘小车、骑快马,带着期门郎等人在集市逍遥自在。以前成帝由王凤管着,不便轻举妄动。此时王凤已经去世,王音只求无过,哪会管天子微服出行之事。成帝第一次出去,感觉非常畅快,当然不肯罢休。每遇闲暇之时,必与张放在都市游玩,斗鸡走狗,随意寻欢。
那一年又改换年号,称鸿嘉元年。丞相张禹年老多病,乞求休假,让出相位。成帝允许他朔望入朝拜见,并赏赐他很多东西,另用御史大夫薛宣为相,封薛宣为高阳侯。薛宣字君,东海郯人,曾做过守令,后来升为左冯翊。光禄大夫谷永说他能断国事,成帝就召他做少府,接着提拔为御史大夫,后来又让他做了丞相。
第二年三月,有野鸡聚集在庭中,绕着未央宫承明殿飞行,然后又飞到将军、丞相、御史府中。车骑将军王音上疏劝阻成帝微服出行。成帝游兴正浓,怎肯停止,依然我行我素。一天经过一座花园,见园中耸出高台,台下有山,好像与宫中的白虎殿相似,不禁诧异起来。他指着这座花园问从吏:“这是谁家的花园?”从吏答称曲阳侯王根家的。成帝非常生气,立即下令回宫,召来车骑将军王音,严厉斥责道:“我以前见到成都侯的府第,已觉得十分奢侈,不合臣礼。现在曲阳侯竟仿建白虎殿,更加不近情理了。如此下去,成何体统!”王音哑口无言,只好免冠谢罪。
王音出来后,将此话告知王商、王根,王商、王根非常害怕。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说尚书传诏,指责司隶校尉及京兆尹放纵五侯、不知揭发,现在他们都入宫谢罪去了。王商与王根更加着急,随后有人交给王音一封信。王音展开一看,里面最重要的几句是:“外家越来越强,宫廷越来越弱,不得不按律施行。”王音大惊失色,详细询问朝使,才知是成帝下给尚书的诏令。王商与王根抖个不停,还是王音比较有主见,先派人入宫请太后想办法,然后和王商、王立、王根一同进宫请罪,听候发落。过了一两个时辰,内廷传出旨意,赦免他们的罪过。四人才叩头谢恩,欢喜离去。
成帝将舅舅们惩戒一番后,照常微服出行。一次到阳阿公主家宴饮,公主召来几个歌女助兴。其中有一个女子,歌声娇脆、舞态轻盈,成帝用一双色眼仔细端详,果真是妖艳绝伦,见所未见。宴饮完毕,成帝便向公主要这个歌伎一同入宫,公主自然答应。成帝非常欢喜,就把她带回宫中。芙蓉帐里,款摆柔腰,腾挪玉体,直令成帝喜极欲狂,惊为奇遇。清晨起来,露出美人本色,弱不胜娇,眉目传情。成帝越看越喜欢,立即下旨封她为婕妤。这个女子就是古今闻名的赵飞燕!
相传赵飞燕原本姓冯,母亲是江都王的孙女姑苏郡主,曾嫁给中尉赵曼,暗地里却与舍人冯大力的儿子冯万金私通,生下两个女儿。分娩后不便留养,就将她们放在郊外。两个女婴放在外面三天竟没有死,只好又把她们领回去抚养。长女名叫宜主,次女名叫合德。
过了几年,赵曼病死,这两个女孩都被送回冯家。又过了好几年,冯万金也死了。冯氏家道中落,二人无家可归,流落长安,投到阳阿公主家里,学习歌舞。宜主身材婀娜,体态蹁跹,当时人们见她像一只燕子,因此称她为飞燕。合德肌肤莹泽,遇水不湿,与她的姐姐体态不同,但也是个绝世娇娃。
赵飞燕入宫受宠,赵合德还在阳阿公主家里。当时后宫有一个女官叫樊嫕,与赵飞燕是表姐妹,成帝因她是赵飞燕的亲戚,对她另眼相看。樊嫕于是大献殷勤,将赵合德的美貌告诉皇上。成帝忙命舍人吕延福用百宝凤舆前去迎接赵合德。赵合德却装腔作势,说必须有姐姐的命令,才敢入宫。
吕延福回宫复命,成帝料知赵合德是怕遭来姐姐的嫉妒,于是与樊嫕商议。先赏赐给赵飞燕许多奇珍异宝,又腾出一所宫殿,装饰得非常华丽,取名为远条馆,让赵飞燕居住,以买动赵飞燕的欢心。然后让樊嫕乘机进言,借口说至今还没有皇子降世,正好将赵合德迎进宫中,为日后打算。赵飞燕依从了樊嫕的话,便派宫人召来赵合德。赵合德打扮得齐齐整整,朝见皇上。成帝睁开龙目,见她鬓若层云,眉若远山,脸若朝霞,肌若晚雪,宛如仙女一般,成帝的魂魄早被勾了去。就是左右侍卫,也不禁目荡心迷,失声称赞。只有披香博士淖方成站在成帝背后轻轻地说:“这是祸水,将来定要有事了!”成帝勉强定了定神,低声叫她起来。随后让宫人把她带入后宫,自己也随后跟进去。
好容易等到天晚,成帝迫不及待地将赵合德拥入绣帏。比与她姐姐欢会时,更有一番风味,因此赐号为温柔乡。
赵合德入宫数日,也被封为婕妤,二姐妹轮流侍寝,连夜承欢。此外的后宫粉黛,成帝不屑一顾,她们也只好自悲命薄,暗地伤心。正位中宫的许皇后从前与成帝何等亲昵,此时遭到冷落,心有不甘。她有一个姐姐名叫许谒,曾为平安侯王章的妻子,闲暇之时入宫拜见许皇后,许皇后与她谈起心事,许谒也替她忧愁,暗中请巫师诅咒赵飞燕姐妹。不幸被内侍听说,报知赵家姐妹。赵婕妤飞燕正想恃宠夺位,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告发,竟把诅咒宫廷的罪名加在许皇后身上,并牵连到班婕妤。成帝十分恼怒,王太后也主张严办,于是立即将许谒拿下,定成死罪,并下诏废后,然后传讯班婕妤。班婕妤从容说道:“妾听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为何还要做这些邪恶之事?若鬼神有知,岂肯听信谗言?万一他们不知,诅咒又有何用,妾不但不敢做,也不屑于做!”成帝听她这样说,颇为感动,于是命班婕妤退出后宫,不再追究。班婕妤虽然得以免罪,心想有赵氏姐妹在,将来难免被诬告,就想了一个保全自己的方法,请命到长信宫伺奉太后。成帝准她所请,班婕妤于是移居长信宫,无事时就吟诗作赋,借此消磨光阴。
许皇后被废,当然轮到赵飞燕入主中宫。成帝想择日册立,可王太后嫌她出身微贱,不肯答应。成帝不便擅自做主,只好找一个说客先到太后那里说情。卫尉淳于长是太后姐姐的儿子,天生一张利嘴,说动太后答应。成帝于是改鸿嘉五年为永始元年,先封赵飞燕的义父赵临为成阳侯,然后册立皇后。赵临是阳阿公主的家令,赵飞燕进入公主家,因为与赵临同姓,就拜他为义父。
谏大夫刘辅上疏抗议,被成帝下令打入狱中,判处死罪,多亏大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师丹、大中大夫谷永联名保救,才将刘辅从狱中救出,但还是受鬼薪[鬼薪:秦汉时的一种刑罚。为宗庙砍柴,刑期为三年。]之刑。从此无人敢再上谏,赵飞燕被封为皇后,赵合德被封为昭仪。一对姐妹花同时受宠,风流天子尝尽温柔滋味,快乐无比!
成帝特命人在太液池中造一大船,带着赵飞燕登舟游玩,让她唱歌跳舞。又命侍郎冯无方吹笙,自己拿着簪子敲击玉杯伴奏。船走到中间时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赵飞燕裙带飘扬,险些将她刮飞。成帝急忙让冯无方救护赵飞燕,冯无方将笙放下,两手握住赵飞燕的双脚。赵飞燕本来就喜欢冯无方,见他紧握自己的双脚,索性临风狂舞,边跳边唱。不一会儿,风渐渐小了,舞也渐渐停了,后人称赵飞燕能在掌上跳舞,便是由此而来。成帝与赵飞燕携手入宫,厚赐冯无方,并准许他自由出入中宫。
赵飞燕生性淫荡,难免会有暧昧情事,成帝置若罔闻,任由她胡作非为。赵飞燕得陇望蜀,又见侍郎庆安世年轻貌美,擅长弹琴,便借学习弹琴为名,请成帝准许他自由出入宫中,成帝也答应了。赵飞燕与庆安世眉挑目逗,趁成帝留宿在妹妹那里时,留住庆安世,共享鱼水之欢。赵飞燕因连年不育,便想借种,查到多子的侍郎宫奴,往往诱使他们共寝,逐日更换人选。赵飞燕恐被成帝知道,于是另置一间密室,说是供神,祈祷降生儿子,无论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其实是密藏少年,恣意淫乱,好好一朵娇花,勾引狂蜂浪蝶,哪里还能生下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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