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拼杀,老一代黑手党人无可奈何花落去,新一代黑手党取而代之。但是,“内讧”并未至此结束。
20世纪50年代初期,随着意大利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意大利已走出了二战深渊,现代化的工业生产正在同西欧其他国家一样,高速向前发展。于是,像米兰、佛罗伦萨这样的工业重镇和现代化城市正在兴起。这种现代文明的进程,为意大利黑手党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新的环境和空间,因此,一股新的黑手党势力正在应运而生。
新黑手党势力的形成,导致意大利黑手党内部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场内讧,这就是意大利黑手党历史上的新旧两党的权力之争。
当意大利的黑手党“教父”唐·维齐尼还健在时,这种两党之争还只是一条地下的暗河或潜流,在看不见的地方蠢蠢欲动。但是,待到维齐尼去世之后,这股潜流便形成了一种公开的冲撞,浪花飞溅,白浪滔天。维齐尼的葬礼正式拉开了这场新旧之争的帷幕。
当时,维齐尼的葬礼是按照“荣誉社团”的传统礼仪进行的。按照意大利黑手党的惯例,在葬礼上,谁手执死者棺材左侧的那根绳子,谁就被认为是死者事业和权力的继袭人。这根绳子被称为“灵柩带”,它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为了维齐尼的这根“灵柩带”由谁来执掌,新旧黑手党内部进行了一场非常微妙的交易。交易的结果是由因科·鲁索来执掌。
因科·鲁索是穆索梅利镇的黑手党头子,很早以前就是维齐尼的亲密战友。长期以来,他忠实地执行“荣誉社团”的职责,追随“维齐尼大叔”,实际上,他早就是黑手党的二号人物。在二战期间,他协助维齐尼拿下了穆索梅利这一军事重镇,活捉了卡马拉塔山口要塞的军事指挥官,为盟军收复西西里立下了汗马功劳,为此,进一步得到维齐尼的赏识,并由此声誉日隆,威震西西里。所以,他是继维齐尼之后的领袖人物,是旧派黑手党的代表。
但是,在新派黑手党日益发展的上升时期,为什么还能容得这么一个旧派黑手党头目来执掌江山呢?原因是在新派黑手党刚刚起步时,西西里岛各城市的新派黑手党头子们,都不允许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捷足先登,首先登上“荣誉社团”的最高宝座,成为意大利新派黑手党的“教父”。因此,他们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便一致推举因科·鲁索执掌维齐尼的“灵柩带”,这样,因科·鲁索就成了意大利继维齐尼之后的黑手党领袖。
但是,他们的这种做法,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权宜之计。一是因为在当时,还找不到任何一位威信和功劳在因科·鲁索之上的人;二是因为在所有的新派黑手党之中,任何一位执掌“灵柩带”,都会在他们中间引起混乱,造成心理上的不平衡。然而,尽管如此,新派黑手党又不愿完全放弃自己的权力,于是,他们在因科·鲁索的身边,又安排了一位代表他们权力的人物,来表明新派黑手党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权力。这位代表新派黑手党权力的人物,就是来自巴勒莫市的新派黑手党代表保罗·邦塔。
保罗·邦塔是一位完全有别于旧派黑手党的新派人物。在西西里岛这个正在崛起的首府巴勒莫市,保罗·邦塔的黑手党党徒也在从旧派黑手党的胞胎中脱颖而出。他们同意大利各地其他的新派黑手党人一样,脱下了旧日黑手党人的长袍,换上了西装革履和领结领带,手中传统的鲁巴拉猎枪,开始换成了杀伤力极大的冲锋枪、苏式卡宾枪和先进的自动化武器。这些人,大多数再也不是农民或农民的后代,他们是二战以后成长起来的城市市民或产业工人的儿子,有的是中产阶级的后代。他们自称为“年轻的一代”,他们不再戴那传统的鸭舌帽,喜欢时髦的发式并抹上光可照人的发蜡,穿上色彩鲜艳的方格衬衫或意大利皮夹克,打上漂亮的领带。意大利产的尖头火箭式皮鞋更是他们脚下的宠物。他们喜欢驾驶着昂贵的赛车四处兜风,不再是驾着四轮马车和老式的汽车。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同旧派黑手党人区别开来,并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们的陈腐、保守和落后。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保罗·邦塔的新派黑手党人,已经在巴勒莫市的经济领域站住了脚,他们的渗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凡是赚钱的行当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如建筑、机器制造、汽车运输和夜总会,娱乐业、赌场及游泳业都是他们发财的行当,贩毒更是他们牟取暴利的生意。
在20世纪50年代,意大利黑手党渗透的主要目标不是政界而是经济领域,这是新派黑手党同旧派黑手党的本质区别。因为时代进化到资本主义时代,金钱就成了指挥和主宰一切的魔棒,所以他们一切都以牟利为目的,然后动用手中的金钱去同政府官员和政客进行钱权交易。除了敲诈勒索之外,讹诈和贿赂成了他们生财的主要手段,当然,并不排除暗杀和打黑枪。
新派黑手党的崛起,对传统的旧派黑手党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他们当然不能容忍这些乳臭未干的花花公子,抛弃“荣誉社团”几代人的传统。于是,冲突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流血事件时有发生,而且愈演愈烈。到后来,双方都采取极端野蛮的手段,常常用冲锋枪把对方打得血肉横飞,或者用猎狼枪把对方打得浑身是流血的大窟窿。据不完全统计,从1951年到1959年这几年间,由于新老黑手党相互仇杀而丧命的,仅在巴勒莫市就不下三百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年,在巴勒莫市的大街小巷,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总会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许多来不及躲避的无辜者,也往往难于幸免,成了殉葬品。这些无辜者中,大多数竟是老人和孩子,结果弄得城中居民终日惶惶不安,说不定什么时候祸从天降。
意大利新旧黑手党之间的这种内战,最典型的地区莫过于科莱奥内镇。那些年代,这个小镇上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战后西西里黑手党内所发生的各种变化的典型表现”。
科莱奥内是距巴勒莫市不到60公里的一个小镇,原来的居民还不到二百人。从20世纪初开始,这里就是西西里黑手党的老巢,现在又成了巴勒莫地区新旧黑手党的必争之地。
二战以后,维齐尼恢复了黑手党在西西里失去的一切,科莱奥内也成了维齐尼的势力范围。在他的举荐下,黑手党头目维塔洛罗成了科莱奥内的镇长。在维塔洛罗的治理下,科莱奥内成了西西里又一犯罪的场所。
科莱奥内土地肥沃,水草丰茂,是一个天然的大牧场。贝利切河静静地从小镇边流过,给人一种安详宁静的感觉。绿色的河滩和远近的草地上,到处都是成群的骡马,低矮的山坡上和浅浅的山谷中是一片片羊群。然而,正是这成群的牲畜,勾起了黑手党人发财的梦想,他们几乎是一夜之间,把这里变成了一座屠宰场。成群的骡马和牛羊凌晨被屠杀,到处都是黑手党的地下屠宰场。黑手党人从此开始了偷窃、贩运、屠宰牲畜的罪恶勾当,他们把抢劫或者是偷窃来的牲畜,藏在菲古察和其他一些地方的大树林里,分期分批地宰杀。这里离巴勒莫市很近,为他们提供了销赃的场所。到后来,科莱奥内的黑手党不仅操纵了这里的牧场和农村的养殖业,而且还牢牢地控制着官方的畜牧局、屠宰场、各级兽医站和巴勒莫市的肉食管理局。他们把这些官方机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为安全销赃、偷税漏税而获得最大的利润提供了保证。在收买这些组织时,黑手党运用的是他们惯用的手段,那就是恫吓和暗杀。
牲畜贩运是西西里黑手党一种传统的赚钱行当,也是科莱奥内黑手党一桩得天独厚的买卖。科莱奥内的这块肥肉,当然不可能由维塔洛罗一个人独享。面对他那豪华的别墅和数不清的家产,自然有人妒忌和垂涎。于是,为争夺科莱奥内地区的牧场和牲畜,黑手党人在这里多次拼杀。加上当地农民与黑手党之间持续不断的斗争,科莱奥内的犯罪活动连绵不断。从1944年到1948年短短的几年内,这里先后发生了一百五十三起凶杀案,平均每十二天就有一起,是世界凶杀案发生率最高的地方。这里虽然就在巴勒莫的眼皮底下,但巴勒莫省督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这种“黑吃黑”的游戏,官方的政策是多多益善。那些惨遭杀害的人有黑手党人,但也有当地的小地主、农民运动的积极分子,而更多的则是当地的贫苦农民。血雨腥风再次弥漫在这荒凉的小镇。
在黑手党人火拼残杀的过程中,老派黑手党的势力日见衰微,镇长维塔洛罗也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这时,科莱奥内地区各派黑手党新的龙头老大正在脱颖而出,此人就是科莱奥内镇上的一位医生,他的名字叫米凯莱·纳瓦拉。他的出现对维塔洛罗构成了威胁。
新出道的纳瓦拉医生是西西里黑手党新派领导人的代表,他的出道,预示着意大利黑手党新旧两党之争的正式开始。
纳瓦拉医生与老黑手党头目有着根本的区别。他既不是“二领主”出身,也不是大字不识的西西里农民或市井无赖,更不是那种靠杀人放火起家的恶棍,他几乎生来就是一个“体面人”。他是一位受过医学教育的医生,尽管在医学上没有什么真正的建树和辉煌的成就,但他的确在缺医少药的西西里农村挂牌行医,在科莱奥内镇开诊所,为人打过针、开过处方。二战结束以后,他除了继续行医之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与各种政治势力的周旋之间。在几年的周旋之中,他的权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成了科莱奥内真正的实权人物。当年维齐尼忽视了他的存在,没有推荐他为科莱奥内镇的镇长,实在是一种有眼无珠的失误。
当1945年意大利政府拨巨额经费,扶持意大利农村进行土地改革时,纳瓦拉利用手中的关系,立即成了科莱奥内地区这笔改革经费的管理人。政府拨给科莱奥内地区的这笔为数不少的经费,事实上就成了纳瓦拉自己的钱,他有权决定贷款给谁和不贷款给谁,任何人都拿他没有办法。他利用这种机会和权力,敲诈勒索,横征暴敛,为自己聚敛了大量的钱财。他当时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了科莱奥内镇最大的地主,拥有几千公顷耕地和成片的牧场、森林和庄园。他把这大片的土地转租给当地那些无地耕种的农民,他的转租户和农民多达三万五千人左右。在这个贫困而荒凉的小镇里,任何事情如果没有他的参与,那将永远办不成。当时,意大利政府在科莱奥内镇新建了一家大型现代化医院,仅仅是因为这位纳瓦拉医生没有当上院长,便让这家医院闲置了整整六年之久,一直没有开张营业。直到他死去之后,这家医院才得以开张。在常人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纳瓦拉却把这无法想象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纳瓦拉当时几乎囊括了科莱奥内镇所有的大小头衔,如自耕农协会主席、三镇天民党党部监察长、天民党党选委员会主任、三镇互助医疗基金会监察员、意大利疾病保险学会成员等。据有人统计,这些大大小小的头衔,总共有三十多个,而每一个头衔,都是他赚钱的门道。同时,他同大主教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同罗马执政党又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并且是西西里岛为数不多的金融巨头之一。在科莱奥内,他是一位说一不二的人物。而到后来,他又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罗马政界,不仅自己钻进了意大利执政党和参议院,成为执政党的核心成员,而且利用手中的金钱开路,广泛地结交权贵和上层人物。他这种结交是有选择性的,他一方面选择那些将在选举中必定能获胜而又能与他携手合作的政客结为至交好友,同时又将许多黑手党集团的年轻党徒,不失时机地安插进专门培养国家领导人的天主教行动会当中,以此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党羽。如曾多次担任意大利政府内务部长的马里奥·谢尔巴和天民党政治家阿莱西、沃尔佩、阿尔迪西奥等都是他的政界亲信和至交。
纳瓦拉的这种做法,完全是向维齐尼学的,把他那培养亲信的一套拿了出来。因此,他也获得了维齐尼当年同样的好处。最明显的一次是1951年夏天,由纳瓦拉亲自策划的一次抢劫五十头牲畜的行动失利后,他被警方传讯并被拘留,因为在这次抢劫中,对方有三名农民死于非命。但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位主谋便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庄园,从此再也没有人去追查。其原因是当时的内务部长马里奥·谢尔巴的秘书给巴勒莫警方打了个电话。这位秘书在电话中很机智地说:“巴勒莫市警长先生,听说纳瓦拉医生成了你的客人,而我的长官内务部长命令我向你表示感谢……”
——这个电话,就成了纳瓦拉平安地回到科莱奥内镇的通行证。
纳瓦拉在当时被科莱奥内镇人称为“我们的父亲”,对他顶礼膜拜,恭敬而又虔诚。在他的手下有一位对他非常忠诚的头目,名叫卢恰诺·利焦,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被人称为“地狱里的恶魔”,他是纳瓦拉手中最得力的头目。
卢恰诺·利焦是科莱奥内镇的一位贵族的私生子。随着这个家庭的没落,他便从小流落街头,混迹于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队伍之中。12岁时,他打枪的技术就已经超过了职业杀手。19岁时,他就被科莱奥内黑手党的地下屠宰场雇佣为保镖,专门负责往菲古察大树林中送货,成为当地有名的绿林大盗。在屠宰场中整天与血和屠刀打交道,使他变得更加残忍,嗜血如命。与人只要稍有不和,便会在刀枪上见高低。20岁时,利焦已是西西里岛上负有盛名的最年轻的“二领主”。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枪口之下,也不知他砍断了多少马腿,烧毁了多少庄稼和果园。
由于其特殊的身世,利焦极端仇视意大利的农民运动,对当地西西里农村进行的土地改革非常反感,对那些鼓吹社会主义的社会党人视若仇人。这种政治倾向深得纳瓦拉赏识。
1948年3月的一天傍晚,几个蒙面大盗将一个人绑架后,塞入一辆吉普车,朝贝利切河上游的山谷开去,最后将这个人在山沟里杀害了。这位被绑架的人就是当时科莱奥内镇农工会的秘书长、社会党人利佐托。由于利佐托多次在公开场合抨击纳瓦拉的黑手党的暴行,被他视为眼中钉。在几次警告无效之后,纳瓦拉便命令他手下的黑手党头目利焦采取最后的行动了。
当利焦等人正在山沟里对利佐托进行残暴折磨时,不幸被一位放羊的小孩发现了。这位仅仅只有11岁的牧童,从来不知道刀子割开皮肉时那种惨象是那么可怕。他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冒汗,战战兢兢地一边往家里跑,一边见人就说他看见了杀人。他的父母见这小孩已在发高烧,便连夜将他送进了医院。到了医院里,这个神志不清的孩子还在断断续续地说:“我看见杀人了,在山沟里……”
这时,纳瓦拉正在医院里,他一见这情景,心中当然什么都明白。于是,他一边装着热心地为孩子看病,并安慰那对焦急的父母,一边在心里做好了杀人灭口的打算。他给孩子测量一下体温之后,便开始给孩子打针。这位道貌岸然的穿白大褂的医生,竟灭绝人性地对这位11岁的孩子下了毒手,将满满一注射器的白开水,悄悄地输进了这个孩子的静脉血管,就这样,这位唯一的证人再也无法出庭作证了。
利佐托案件发生后,科莱奥内镇的社会党人举行集会进行集体抗议,利焦等几位凶手作为该案的嫌疑人,由警方关押收审,但关了十几天之后就宣布无罪释放了。法庭既找不到证人,又找不到利佐托的尸体,根本无法开庭审理此案。再加上纳瓦拉用重金行贿,这一案件就这样不了了之。直到两年之后,杀害利佐托的凶手之一的克里梭内,在又一次命案中被警方现场抓获。在审理中,克里梭内为了得到宽大处理,便如实地交代了他所犯的一系列罪行,其中包括同利焦合伙谋杀利佐托的案件。
警方根据克里梭内的供词,由他带路,向两年前杀害利佐托的现场走去。在贝利切河的上游,离科莱奥内约20英里的罗卡布桑拉山上,在克里梭内的指认下,警方终于发现了一条平时谁也不会注意的深谷。这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夹在两座山崖之间,最上面的宽度也不过5米,下面更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陡峭的绝岸怪石嶙峋,只见一股股的雾往上蒸腾。原来这就是利焦一伙人经常杀人的地方。他们经常把抓的人在这里杀害后,就把尸体扔进这条深谷。有时干脆将那些被杀的人捆住手脚,拉到这悬崖边往下一推,随着一声惨叫就完事了,还免得他们多费手脚。
找到了这条山谷后,警方立即调来几名消防队员,系着钢索慢慢地摸索下去。直到上面的钢索下垂到70多米的时候,下面才发出到了底的信号。这些消防队员在大堆的骡马骨骸和已经散了架子的白骨堆里,终于找到了一具较完整的人骨架。吊上来后经过多方鉴定,才证实了这就是两年前被杀害的利佐托的尸骨。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仅克里梭内和利焦难逃法网,连纳瓦拉也难脱干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便采取“丢卒保车”的策略,先由利焦干掉了那位乱掐乱咬的克里梭内,然后由利焦老老实实地坐上几年牢,不至于把纳瓦拉拉下水去。就这样,利焦被送进了巴勒莫那座戒备森严的大牢,而纳瓦拉则依然在科莱奥内做他的“医生”。
这时,随着维齐尼的死去,科莱奥内以至西西里岛老黑手党的势力正在江河日下。新的领袖人物因科·鲁索虽然继承了维齐尼的权杖,但到底无力回天。新派黑手党人正以难遏之势迅速崛起。在埋葬维齐尼的同时,旧派黑手党也被当作意大利封建时代的产物,成了这位“教父”的殉葬品。在巴勒莫保罗·邦塔家族上升的同时,科莱奥内的纳瓦拉家族也迅速地羽翼渐丰,成为当地的一代霸主,与巴勒莫的保罗·邦塔家族遥相呼应。在维齐尼死去两年之后的1956年秋天,由他一手扶植上台的科莱奥内镇镇长、该地区的旧派黑手党头目维塔洛罗,终于在一天夜里,被人炸死在他那豪华的花园别墅里。与他同时归天的还有他那位24岁的情妇,一位风姿绰约的意大利女郎。从此,纳瓦拉正式接管了科莱奥内地区黑手党的领导权。
到1957年为止,意大利的新派黑手党已成了大气候,从西西里岛到北方大陆,到处都是他们的天下。旧派黑手党已随着意大利现代工业化的进程而成为一种历史的陈迹和昨天的故事。但是,旧派黑手党并不会自动地退出历史舞台,交出自己苦心经营了几代的地盘。于是,意大利黑手党之间的新旧两党之争,成了这个国度20世纪50年代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除了新旧两党之争之外,新兴的新派黑手党也开始了争权夺利、重新界分传统势力范围的争夺战。意大利,从此国无宁日,民不安生。
1958年4月28日,在纳瓦拉的周旋和重金贿赂下,他的得力干将利焦终于结束了牢狱之苦,又回到了久违的科莱奥内镇。
几年的牢狱生活,让这位杀人魔王更加疯狂了。出狱之后,利焦立即纠集了昔日的一伙死党,另立山头,他决定不再替纳瓦拉卖命了。因为据他所知,在他坐牢的几年里,纳瓦拉又赚得无数的钱。于是,他立即在维塔洛罗被炸死的花园别墅旁边,建起了一家畜牧公司,专搞偷窃和宰杀牲口的买卖。他执意要打破纳瓦拉在这一行当的一统天下,和他分一杯羹,直到最后把他挤垮。
然而,此时的纳瓦拉医生再也不需要披上医生的白大褂装斯文了,他已经是科莱奥内地区呼风唤雨的人物。对于自己当年的“马前卒”利焦这种所作所为,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为了保住自己,利焦坐了几年牢,当然有向自己讨价还价的本钱。但是,一个人的功劳再大,也不能这样目中无人,自不量力,再说,利佐托毕竟是利焦亲手杀害的。即使抛开利佐托这条人命不说,就是凭利焦平时的任何一桩案子,任何一条罪状,都可以判他个十年八年的。
纳瓦拉本来准备派人将利焦新建的畜牧公司送上天去,就像维塔洛罗的花园别墅一样,但是,他回头一想,还是认为有必要约他谈一谈,他毕竟还年轻,而自己现在又在科莱奥内主坛掌权,也需要这么一杆枪。于是,纳瓦拉就在利焦的畜牧公司刚开张的当天,约他到自己家里坐坐,两个人好好地叙叙旧情。
当天晚上,利焦还算是给了纳瓦拉的面子,如期而至。在纳瓦拉豪华的客厅里,当年这一主一仆心照不宣地坐在一起。纳瓦拉叼着一支硕大的雪茄,问了一些利焦公司开张的情况后,就对他说:“利焦,如今你能白手起家,创起这份家业,我当然表示高兴,今天上午也已经向你祝贺了。但是,在科莱奥内什么生意不好做,你偏偏看上了这桩生意。难道你就不知道我已经在这条道上摔打了近十年,投进了自己所有的血本?利焦,你这不是从我的盘子里切去一块仅有的面包吗?”
利焦当然明白纳瓦拉今天请他来的目的。但是,他已经不再把自己看成是纳瓦拉手中的一颗棋子了。他的目的正是要把科莱奥内的这块面包切成两片,和纳瓦拉平分秋色,一人一份。因此,他毫不客气地对纳瓦拉说:“这几年你也赚得够多了,现在该轮到我了。我只是要回上帝赐给我的一份,我不能让你再一个人独吞,否则,上帝会惩罚我的。”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纳瓦拉没有想到,利焦坐了几年牢,竟坐出了点名堂。这几句不硬不软的话,差一点儿呛得他无话可说。但是,纳瓦拉到底是纳瓦拉,他叼着雪茄看着利焦,好像不认识利焦似的沉吟了半晌,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说:“哈哈哈哈哈,利焦啊利焦,你什么时候也居然相信上帝了!你知道上帝是什么东西?上帝的家门朝哪开?我告诉你,科莱奥内是我的,我就是这里的上帝!这里本来就没有你的一份,科莱奥内的一切都是我纳瓦拉的,明白吗?”
利焦一听,霍地站起来,指着纳瓦拉说:“纳瓦拉,我明白了。但是我也要你明白,如今的利焦再也不是当年的利焦,不信,你走着瞧!”
利焦说完,拎起丢在沙发上的那件昂贵的巴黎西装,就要往外走。这时纳瓦拉走过来一把按住他说:“坐下,利焦,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利焦被纳瓦拉这一举动制服了。因为这是他非常熟悉的一种动作。多年来,无论是自己捅了娄子惹了祸,还是顺利地完成了纳瓦拉交办的某项差事,这位上司总是用这种动作安慰或褒奖自己。今天,利焦又见到纳瓦拉这种姿态,也许是一种习惯使然,他竟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时,他听到纳瓦拉在说:
“利焦,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应该知道,如今我在科莱奥内的地位和身份。如果你今天敢冒出来和我对着干,也许明天或者是后天,就会冒出第二个利焦甚至是第三个利焦出来学你的样子,到那时候,吃亏的就不是我纳瓦拉一个人了,我看你也同样捞不到什么好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利焦说:“我当然明白,但是凭我手中的冲锋枪,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抢我的地盘……”
纳瓦拉打断他的话说:“你不要太自信了,想吃这块面包的大有人在。在你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敢抢这块面包呢?就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我们再成为一家人,那么,新的威胁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你是让我把畜牧公司交给你?”利焦说。
“不,不是交给我,而是联合。”纳瓦拉连忙纠正利焦的话说,“我们重新联合起来,过从前一样的日子,这样,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
利焦一听“过从前一样的日子”,当然明白了纳瓦拉的心中所图,不过还是叫自己做他的仆人,为他去抢、去杀、去坐牢、去卖命。绕了半天的弯子,又回到原来的老路上来了。利焦感到受到了侮辱,受到了欺骗,他大叫起来:“不,我不要过从前的日子,我要做老板,做科莱奥内的老板!”
“你敢!”纳瓦拉这时凶相毕露了,“如果你不把畜牧公司交出来,我就让它飞上天!”
利焦又呼啦一声站起来对纳瓦拉说:“我要你先上天,还有你这客厅!”
望着利焦怒冲冲往外走去,纳瓦拉再也不敢犹豫了。他想:“应该狠狠地教训一下这臭小子,趁他的翅膀还没有长硬,然后把他赶出这科莱奥内,否则,将后患无穷。”于是,纳瓦拉便谋划了一场刺杀卡鲁拉的阴谋。
卡鲁拉外号“红衣主教”,是一位典型的意大利汉子。他长着一头极显眼的红头发,平时又喜欢穿红上衣。他既是利焦的好朋友,又是他手下的一员干将。利焦所干的一切,都有他的份。纳瓦拉知道,如果干掉了卡鲁拉,就等于斩断了利焦的一只手,于是他便把打击的目标对准了卡鲁拉,既可以削减利焦的实力,又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1958年秋天的一个夜晚,卡鲁拉横挎着一支冲锋枪,摇摇晃晃地从科莱奥内镇东头的酒店出来,发动停在门外的摩托车,准备到离镇不远的情妇家过夜。最近他又在镇郊的梅利尔村,勾搭上了一位年轻的寡妇。当卡鲁拉骑着摩托车,亮着雪白的灯光沿着公路朝梅利尔村冲去时,纳瓦拉布置的杀手已埋伏在村头的树林里。这天晚上的下半夜,卡鲁拉将要带一伙人去附近的村里,抢劫三十头牲畜,运往巴勒莫地下市场。所以他今天晚上,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小时离开酒店。他的这一切行踪,早就被纳瓦拉的人侦察得一清二楚。但是,当他刚来到村头的树林边时,一梭子子弹迎面射来,在打灭了他的车灯的同时,也将他的身体穿了几个流血的洞。摩托车倒在公路上,他那沉重的身子像面粉袋一样翻了下来,压在还在呼呼转动的摩托车上。这时,又是一阵暴风雨般的子弹倾泻过来,摩托车的油箱被击穿了,顿时燃起一片熊熊的大火。利焦的这位得力助手便在大火之中,同这辆不再转动的摩托车一道烧成了一团灰烬。
利焦在当天晚上下半夜时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除了带着几个人开着一辆车子,赶到这个地方凭吊了一番之后,再也没有表示什么。到第二天清早,他才派人弄来一辆卡车,将摩托车的残骸和卡鲁拉的骨灰一起运走了。他在畜牧公司举行了一个规模不大的追悼会。追悼会之后,他亲自抬着装有卡鲁拉骨灰和那辆破摩托车支架、钢圈的大棺材,走上了罗卡布桑布拉山,把这具棺材推进了那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就像当年把利佐托的尸体扔下去一样。这一切结束之后,利焦又派人去了梅利尔,给卡鲁拉的那位情妇送去了一大笔钱。因为他听那天晚上同卡鲁拉在一起喝酒的人说,卡鲁拉那天晚上去梅利尔村,主要不是去寻找快活,而是送一笔钱去给他的情妇。现在,利焦代替他的朋友,完成了他一生中最后的遗愿,他觉得这样才对得起他。
从听到噩耗到把卡鲁拉的棺材推下深谷的整个过程中,利焦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对人说,卡鲁拉在生前一直对他说,西西里的男人不应该有眼泪,眼泪是女人的装饰品。西西里的男人,有的应该是仇恨。利焦很欣赏卡鲁拉的这句话,因此他们成了好朋友。
卡鲁拉死后,利焦知道自己暂时还不是纳瓦拉的对手,尤其是在科莱奥内镇这个鬼地方。于是,他便带着他的一班弟兄,在这年秋天的晚些日子里,悄悄地去了巴勒莫市,投靠了当时巴勒莫的黑手党头目保罗·邦塔。从此,科莱奥内这地方真正成了纳瓦拉的天下。
利焦从科莱奥内来到了巴勒莫之后,开了一家运输公司。两年以后,他的运输公司由当时的两辆汽车发展到一百八十三辆卡车,几乎垄断了巴勒莫市的汽车运输业。他的公司之所以发展这么快,并不是他的公司装备特别好,也不是靠公司的信誉和服务质量,他靠的还是他和他的弟兄们手中的卡宾枪和苏式冲锋枪。
当年,随着工业的发展,巴勒莫市的汽车运输业是一个相当热闹的行当,从原材料到生产出来的成品,所有的运输大部分是由公路运输来完成。因此,这给利焦公司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一个得天独厚的基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别的汽车运输公司的汽车,经常在路上发生事故,即使是在白天,也往往不是司机被打死,就是货物或汽车被抢劫,更不要说夜晚出门。而利焦公司的汽车,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能畅行无阻,从没有发生抢劫或车毁人亡的现象。所以,货主都愿意找他们,尤其是大宗的生意和长途的货物,几乎由他们公司承包了。这些货主都知道,找了利焦的运输公司,所运的货物就进了保险柜,否则,就得提心吊胆。
两年来,利焦在巴勒莫不仅站住了脚,而且赚得无数钱财,手下的兄弟更是人强马壮,忠心耿耿,大家都认为利焦是个人物,能干大事。因此,利焦便当上了老板。他除了按规矩不时地孝敬一下大头目保罗·邦塔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担忧的了。
不过,发达起来的利焦并没有忘记科莱奥内,并没有忘记他原来的主子纳瓦拉,因为他们之间的账还没有了结。因此,他总想找个机会,打回科莱奥内,报当年的仇。
1960年,意大利政府准备拨给科莱奥内镇450亿里拉,治理贝利切河。因为在此之前,纳瓦拉家族一直控制着科莱奥内地区的水源,仅这一桩买卖就为他带来了无数的财富。现在政府决定在贝利切河上游修筑拦河坝,并开辟几条灌溉渠道。这项工程一旦完成,贝利切河中上游的大片农田、牧场和村庄就水旱无忧了。但是,这项工程是由政府直接管理,一切收入都属于政府水利委员会,这样,就断了纳瓦拉家族的财路。于是,纳瓦拉家族就极力反对这项工程的实施。他们既不理睬政府治理贝利切河的苦心,也不顾当地老百姓的利益,更不管当地十几万包工等在工地找碗饭吃的可怜相,纳瓦拉利用自己的权势,从上到下极力阻挠,想把这项工程搞黄。
当地的政府官员和老百姓,慑于纳瓦拉家族的权势,都认为不是他的对手。眼见这项工程真的要黄了,如果科莱奥内镇再不拿出实施方案,政府将把这450亿里拉另作他用。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一位聪明人突然想到了如今在巴勒莫市的利焦,认为如今只有利焦才是纳瓦拉的对手,才可以迫使这位狠心的医生改变主意。于是这位聪明人便串通几十号人,联名给利焦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请求他出面,为家乡人办点好事。科莱奥内人并不是忘记了利焦当年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和他那杀人成性的德行,他们用的是以毒攻毒的办法。只要能促成利焦与纳瓦拉再次相斗,那么相斗的结果将是两败俱伤。
利焦收到这封信后,觉得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既可以趁机打回老家,重新恢复当年的威风,又可以从这项浩大的工程中赚上一大笔钱,另外,还可以同纳瓦拉瓜分一下在科莱奥内镇的权力。这样一桩“一箭三雕”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利焦考虑好之后,立即去找现在的老板保罗·邦塔商量。保罗立即赞成利焦的做法,他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要利焦全力以赴。他愿尽最大努力,支持利焦与纳瓦拉大战一场,夺回在科莱奥内失去的一切。
利焦一听,非常感激保罗。当然,他心中也明白,保罗如此慷慨的目的,无非是要把他的势力扩展到科莱奥内,吞并科莱奥内牲畜市场的那桩生意。但是,利焦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心想,只要击败了纳瓦拉,到时候,科莱奥内的事谁说了算还不是一样。
于是,在保罗的支持下,利焦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回到了科莱奥内镇同纳瓦拉摊牌了。利焦这种为当地农民着想的做法,一下子赢得了各方面的支持,在同纳瓦拉的公开决斗中,他首先赢得了第一局。
当利焦卷土重来时,老谋深算的纳瓦拉当然知道利焦是来者不善。利焦不仅再也不是自己当年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更主要的是,在他的背后,还有个财大气粗的黑手党头目保罗·邦塔。因此,纳瓦拉对利焦再不敢掉以轻心了,更不敢轻易地派杀手拦路劫杀,只能同利焦进行“合法”的斗争。
这时,利焦提出了三条强硬的建议:
一、治理贝利切河的工程立即开工,由各方面的代表和专门人才组成工程领导小组,立即拿出施工方案。
二、整个工程的一切运输业务,全部由利焦的运输公司承担,任何人不得插手。
三、贝利切河联营公司的董事长,继续由加尔迪内里亲王担任,治理期间,由他全权指挥,治理后的一切营运等事务,也由他及他的董事会全权处理,外人不得干预。
纳瓦拉认真考虑了利焦的三条建议,对于前两条他不置可否。因为工程开工是大势所趋,他已经无力阻挠了。至于运输业务,他知道也只有利焦的运输公司才可以独揽,任何人想插手都不会有结果,看来也没有人敢于插手。而第三条,纳瓦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贝利切河治理以后,纳瓦拉家族的利益完全被剥夺了,这是一笔巨大的损失。纳瓦拉之所以同意治理这条河,也是准备在治理之后,继续控制这条河的运营和中、上游地区的水源,他打算由他的表弟、科莱奥内地区黑手党的二号人物贞萨尔迪担任该公司的董事长。这样,这条河又可以控制在他们的家族之手。现在,利焦的目的很明显,他无非是要把纳瓦拉家族在这方面的权益全部剥夺,不给自己一点补救的余地。纳瓦拉认为利焦欺人太甚了,他自己可以利用运输业务在整个工程中捞到巨额的好处,而不给自己一点好处。于是二人对这第三条一直相持不下。最后,纳瓦拉提出采取投票选举的办法,双方各提出五名候选人,由当地群众投票公决。
利焦见纳瓦拉接受了他的前两条建议,便认为纳瓦拉已经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再也不是一位无足轻重的小头目,而是一个说话很有分量的人。于是,他便同意了纳瓦拉提出的由群众选举董事长的办法。他自信地认为,这一回如果真的由群众选举决定,他一定能如愿以偿,因为这件事一开始,他就得到了群众的支持。在选举问题上,他也自信地认为,这些群众同样会支持自己,投加尔迪内里亲王的票。
纳瓦拉见利焦同意了投票办法,心里非常高兴。因为他在科莱奥内已经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已延伸到当地的每一个角落,他根本不相信科莱奥内的群众会买利焦的账。利焦昔日那种杀人魔王的形象,科莱奥内人并没有淡忘,人们并不会由于他促成了贝利切河的工程,就这么快改变了对他的印象。纳瓦拉希望的就是利焦能接受投票选举这种方法,他知道科莱奥内镇的人对他这位土生土长的体面人信任的程度,和利焦相比,无论是形象、语言还是行动,他都会占上风,都会有分量。利焦这种过分自信仅仅是自己的一种错觉。现在利焦接受了他的要求,等于无形中钻进了他事先设计好的圈套,他的失利已成定局了。于是在投票之前,纳瓦拉立即开始行动。他命令他的部下,到处游说拉票,许愿恫吓,文的武的全用上了。通过几天来的努力,纳瓦拉已稳操胜券,科莱奥内人宁可相信纳瓦拉,也不会轻易相信利焦这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家伙。
果然,在第一天的投票中,利焦的五位候选人一个个都败下来了,连那位加尔迪内里亲王也不例外。纳瓦拉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重新成为贝利切河的真正主人。
这时,过分自信的利焦才如梦初醒,他发现自己在这里毕竟不是纳瓦拉的对手。选举的结果令利焦恼羞成怒,他不得不撕下那种装出来的假面孔,原形毕露地大打出手。在选举结果公布的当天夜里,利焦立即派出他的两员大将科多内和科卢拉,各自带领一队冲锋枪手,分别行动。
科多内带领一队冲锋枪手,闯进了即将上任的贝利切河联营公司董事长贞萨尔迪的家中,一阵疯狂的子弹,将在客厅里的贞萨尔迪打成了马蜂窝,并将他的一家老小斩尽杀绝。
在科多内得手的同时,科卢拉带领的冲锋枪手也来到了纳瓦拉的别墅前。刚好这天夜里纳瓦拉正在医院里没有回来,科卢拉就和他的手下几位黑手党党徒,潜入纳瓦拉的家中,将他地窖里成排的酒桶打得稀巴烂。地窖里顿时成了游泳池,香喷喷的酒在地窖里流动。整整两个星期,周围的居民都被这浓烈的酒香熏得不能入睡。
过了几天,纳瓦拉家的水井又被炸得一塌糊涂,羊群突然遭到冲锋枪疯狂的扫射,成片的羊群倒在地上。地里成熟的麦子找不到人收割,因为农民们都受到了利焦的警告:谁为纳瓦拉收割了麦子,就杀光谁的全家。几个月来,利焦带着他的黑手党党徒,在科莱奥内制造一次又一次的恶性事件,将纳瓦拉家族打得措手不及,防不胜防,许多人成了枪下之鬼,科莱奥内镇又沉浸在恐怖之中。
1960年10月24日,纳瓦拉和他的五位保镖分乘两部劳斯莱斯轿车,从一个“农村互助医疗基金会”的医生家里回来,在离科莱奥内镇13公里的一个急转弯处,撞上了利焦事先布置在那里的一辆大卡车。还没有等他们明白过来,那辆卡车就爆炸了,走在前面的那辆劳斯莱斯便连人带车被卡车上的汽车炸弹送上了天。坐在后面那辆车上的纳瓦拉和另外两个保镖,急忙从猛刹住的车门里滚了出来,正准备向公路边的树林里逃去,但已经晚了。从后面风驰电掣地冲来了摩托车,车上的枪手同时开火,将纳瓦拉和他的两位保镖打成了一堆肉泥。
纳瓦拉死后,利焦取代了他的地位,成了科莱奥内地区的黑手党头目。两年以后,利焦的势力迅速膨胀,扩张到米兰、都灵一带,他的科莱奥内匪帮成了意大利最具实力的黑手党家族之一。他们控制了这些工业重镇和港口,除了继续从事运输业和建筑业之外,还利用这些港口走私和贩毒。同时,狡猾的利焦这时也同所有的黑手党大头目一样深居简出,跻身于上流社会,由他的妻子和亲属出面挂牌注册开办各种公司,实际上由他在幕后操纵,大发其财。因此他到底有多少钱,恐怕连他本人也说不清楚。没出几年,利焦已由一位从小偷鸡摸狗的私生子,一个流落街头的弃儿,变成了一位亿万富翁,光他手上的一枚钻戒就价值9000万里拉。
到20世纪60年代初期,意大利黑手党完成了新旧交替的过渡。老一代黑手党人已渐渐地销声匿迹,他们的“事业”和地盘已由新一代黑手党人取而代之。而新一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的界分也至此逐步完成,一个个“后起之秀”已脱颖而出,各霸一方,成为新一代的领主。
到了20世纪的70、80年代,科莱奥内帮的黑手党首领,已不知不觉地爬上了意大利黑手党的最高领袖位置,科莱奥内帮成了黑手党中的黑手党——不过,这时利焦本人却在米兰的铁窗之中,只有他手下的另外两员大将萨尔瓦托莱·里纳和贝尔纳多·普罗文扎诺钻进了黑手党最高委员会。他原来手下的两位杀手科多内和科卢拉早已死在纳瓦拉家族的枪口下。
利焦是1974年5月16日在米兰被捕的,他被指控从事贩毒和杀人抢劫。利焦真是生不逢时,他虽然“英雄”一世,但到死都没有成为意大利黑手党的“唐”。
在他死后,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势力,逐渐被那不勒斯的另一派系“卡莫拉”取代,意大利黑手党的新一代“教父”正在崛起,此人就是拉法埃莱·库托洛。
几年之后,库托洛就成了意大利赫赫有名的黑手党新卡莫拉组织的头目。他同维托和维齐尼一样,成为在意大利叱咤风云十几年,甚至蜚声全球的新一代“唐”。
然而,他的崛起却是那样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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