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选出由谁指挥援军,朝日山上逃下来的尾张兵们就已经跑到家了,他们告诉山县有朋,别去了,山头被占了。
山县有朋当场气的是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破口大骂了半个钟头,然后将尾张兵重新组织起来,于11日渡河发起了攻击,苦战了老半天才又夺回了榎垰。但是朝日山的山头依然在同盟军手里,于是山县有朋叫过手下大将时山直八,说:“这座山就交给你了,你负责将其攻下。”
直八领命。
当天,山县有朋自己回到了小千谷,开始征集各种物资,以应即将到来的冈山城攻城战。
再说这时山直八,也是吉田塾毕业的,后来跟了高杉晋作,参加了奇兵队,从八一八政变到长州征伐战,几乎每次都有他出场的身影,可谓作战经验极其丰富。也正因为此,山县有朋才敢放心的回小千谷搞他的采购工作。
5月13日,朝日山上突然就起了浓雾,三四米开外就看不清人影了,时山直八心中暗喜,觉得若是借着这大雾的掩护,便是一个突袭上山的绝好机会,于是带了奇兵队的两百人,就发起了进攻。
打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时山直八虽说没了地利,但好歹似乎得了天时,接下来,就要看人和了。
非常不巧的是,这人和,时山直八是一点都没能沾上。因为守山头的同盟军指挥,是拥有着“东洋第一用兵家”、“日本常胜将军”等荣誉称号的立见尚文。
话说在日俄战争期间,因为当时的俄国对于日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强敌,所以每次作战之前大家都得多次开会反复商讨战术策略,说是商讨,其实会场上骂娘吵架样样都有,而立见尚文每当看不顺眼或者是话不投机的时候,都会一拍桌子,指着眼前的人说:“某年某月某日,要不是你大爷我发了善心,放了你个混蛋一马,现在你还有命在这里胡说八道?”
被说者往往就此安静了下来,态度好的甚至还会忙不迭的表示您是爷你说了算,千万别跟咱一般见识。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且说明治政府的海军高官,多出自萨摩,陆军高官则多来自长州,而这两藩的人马,在戊辰战争和西南战争中,但凡跟立见尚文交过手的,无不被他打的丢盔弃甲哭爹叫娘。所以他自然也有资本说这种话了。就连活土匪山县有朋,对于立见尚文也始终保持三不原则:有他在的地方尽量不露面,万一露面了尽量不发言,一旦发言了视线绝对不跟他发生碰撞。
立见尚文,桑名藩出身。曾任藩主松平定敬的小姓,也就是侍童。自幼便精通风传流枪术和柳生新阴流的剑术,之后,松平定敬出任京都所司代,他也跟着一起去了,在京都担任桑名藩的周旋役,也就是四处打点交好各藩以及朝廷的工作。伏见鸟羽会战之后,桑名藩孤悬在京都附近,成了新政府军的首要打击目标,又因为没有援军,所以藩内的许多家臣都倾向于恭顺投降,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新政府有着诸多不满的立见尚文于庆应四年(1868)三月拉起了一支队伍离开了桑名,一直走到了越后,同时一起去的,还有松平定敬本人,因为他也是个死扛派。到了越后,他把带来的人重新编组了一番,并取名为雷神队。这支队伍后来先随大鸟圭介,配合土方岁三的新选组攻打了宇都宫城,后又辗转关东北部四处作战,最后因实在是孤立无援了,只得又重新回到了越后,并于当年的5月代表桑名藩加入了奥羽越列藩同盟。
再说这朝日山上,因为雾实在太大,以至于时山直八的奇兵队只能摸着石头手脚并用的向上爬,爬到半山腰,一排子弹迎面打来,先头部队纷纷滚下山去,接着又是一阵呐喊声,雷神队的队员们举着大刀长矛就杀下了山。
在这一团白茫茫之中,奇兵队终究没能抵挡住,被如数赶下了朝日山。时山直八没辙,只能重新整队,继续爬山。
原本他是想靠着大雾做掩护攻占山头的,却没想到这天时对双方都特公平:敌人看不到自己,自己也看不到敌人,就这样,奇兵队冲上去一次,就被赶下来一次,再冲上去,还是被赶下来,每每都是还没看清对方在哪儿就是一排子弹一阵拳脚,时山直八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拔出了腰刀,大喝一声:“今天我带头,弟兄们跟着我上啊!”
然后一边高呼口号一边挥着刀就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头,一口气向朝日山头杀了过去。手下人一看老大如此拼命,也士气大振,纷纷操起家伙紧跟在后头。
立见尚文虽说看不到,但听着这声儿就知道下面那伙人又上来了,便不多话,一挥手,雷神队的铁炮一阵响,一排子弹又射了出去。
接着大家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本来奇兵队的士兵们都叫的是:“冲啊”“杀啊”之类的,可这一排枪打完,口号声就变了,变成了“时山大人,您没事儿吧?”“时山大人!”之类的呼唤声,立见尚文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大将中头彩了。
他的判断一点也没错,冲在队伍第一个的时山直八被一颗飞来的子弹打中了脸,当场就扑街了。等到后面跟上来的奇兵队手下将他扶起在自己怀里作大声呼唤状的时候,这位奇兵队的元老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立见尚文没可能放过这种好机会,当即下令发动总攻,奇兵队只得且战且退,而时山直八虽说还剩一口气,可自然是走不动道儿了,得要人背着才能动,这枪林弹雨的活脱脱就成了一累赘。
就在这个时候,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对身边的手下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给我介错吧,把我的首级带回去就行。”
手下含泪一刀将其刺杀,然后割下了头颅。奇兵队就此溃败,两百人里被打死的就有五十人。
朝日山攻防战,是奇兵队自组建以来头一回尝到了大败的滋味,也是自伏见鸟羽会战以来,新政府军经历的第一次战败,而时山直八的战死,也成了山县有朋乃至广大长州藩藩士心头永远的痛。
据说后来有一次明治政府开会的时候,同为吉田塾毕业的日本内阁大臣,内务少辅品川弥二郎突然就冲着山县有朋大喝道:“你是杀了直八!你杀了直八!”
活土匪山县有朋没有作丝毫的辩驳,面容痛苦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会战结束,双方各占了信浓川的一边,互相对峙大眼瞪小眼地好几天,都拼着命在想怎么出奇招把对岸的敌人给干掉。
结果河井继之助想出了一招:“我们在20日凌晨的时候,悄悄渡过信浓川,抄萨长军的后路,这样一来,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而山县有朋的脑子也不坏:“贼军的主力都在榎垰,后方大本营长冈城必然空虚,我等悄悄渡河,直取长冈,如此一来则必能胜利。”
要真按这么个打法,到了决战当天肯定就是新政府军占了长冈,同盟军占了小千谷,大家的大本营对调个个儿,除此之外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变化。
但问题就在于,山县有朋制订的攻击计划,时间比河井继之助的早了一天,是19日的凌晨。
正所谓兵贵神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因为这一天,使得新政府军非常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地开到了长冈城的北面,原本在那里防守的是越后松村藩,他们本来就没几个人,突然之间尘烟滚滚平地一声惊雷地冒出了那么多新政府军,当场就吓得四散而逃,向长冈城奔命而去,而长冈城的守军并不知道敌人来了,一看松村藩的人朝自己这里跑来,以为是他们倒戈了,当时就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操起家伙杀了出去。
这种自相残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大家才反应过来是杀错了,但此时为时已晚,因为新政府军也紧跟着赶到了。就这样,仅半天,长冈城被攻落,而此刻河井继之助他们还在榎垰盘算着怎么偷袭小千谷。
最终就是河井继之助被迫率军撤离榎垰,与从长冈逃出的残军汇合一处,退到了一个长冈城东北一个叫加茂的地方,也不再算计着攻小千谷了,而是开始琢磨着怎么把长冈城给夺回来。
且说新政府军在攻克长冈城之后,便设下了一道防线,该防线北起长冈城前的今町,一直向东南延伸至森立垰,以防备朝着城东北方向退走的同盟军的逆袭。而河井继之助的首要目标,就是这今町。在占据了今町之后,再图长冈城,接着,以此为据点,跟新政府打持久战,在河井继之助的心里,始终都存在着这样的一个信念:夏天来了,冬天还会远么?
当时的日本,每逢冬天,北方地区就会普降大雪,平均的积雪能够达到2米以上,在这样一没有直升机,没有铲雪车,也没有电话电报和互联网的个时代,这种大雪与其说是兆丰年的瑞雪,更不如说是一场可怕的天灾,山口路口被雪全部封死,人进不去也出不来,地里头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除非提前储藏,不然只能活活饿死,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打仗,那是绝对没得可能的。之前提到过米泽藩的老祖宗上杉谦信,就是因为大雪封山错过了攻打织田信长的最好机会,然后突发脑溢血死在了这白茫茫的冬季中。
所以,一旦入冬,新政府若还是不能奈长冈如何的话,那就只能乖乖退回去,等来年再说,搞不好那西乡隆盛山县有朋的也跟上杉谦信一样,来个突发性的脑溢血脑膜炎什么的,岂不是大功告成了?
5月21日,米泽藩派了四百五十人作为援军抵达,此时长冈方面的同盟军总数已经达到了两千八百余人。
6月1日,河井继之助将全军分成三队,从左中右三路开赴今町,作战计划是,中路军从正面佯攻,吸引对方兵力,左右两翼再从两侧包抄上去,一举拿下今町。
中路军的指挥是长冈藩另一个家老,叫山本带刀。虽说这哥们儿是家老,但是在河井继之助搞藩政改革,也就是扣工资运动的时候,他却是大力支持的,还把自己1000多石的年薪主动降低到400石,深受河井继之助以及广大长冈藩中下级武士的好评。
6月2日凌晨,山本带刀队开始炮轰今町的新政府阵地,紧接着河井继之助亲自率领右军配合米泽藩的左军迂回包抄,就用了一个上午便成功的完成了包饺子工作,占领了今町,不仅如此,山本带刀还顺便把今町西侧的中之岛给一并拿了下来。
顺道一说,在战斗中,河井继之助还把那两门加特林机关炮给抬了出来,结果给对面的新政府军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压力。
至于实质性的破坏,倒也没什么。因为这两门机关炮压根就没怎么发射,原因很简单,没人会操作。
据一些文献上说,是河井继之助亲自上阵,架起机枪对着敌人阵地一阵乱射,造成新政府阵地上伤亡一片,惨叫不绝。这是比较扯淡的。首先,对于同盟军来说,河井继之助算是总指挥,战场上总指挥亲自冲在前面鼓舞士气的事情倒是常见,可亲自开着枪参加作战的,除非是被逼的山穷水尽了,不然只要不是吃拧了那就绝对不可能,举个例子来说,你见过毛主席开机关枪么?其次,河井继之助本身,就不太可能会操作这新式武器。加特林机关炮一分钟的发射子弹数为150到200,那个时候尽管属于最高尖端武器,但不管是瞄准,还是连续射击,都是靠纯手动的,一个普通专业的士兵都要训练个把月才能成才,这挺加特林机关炮买回来不过才四五个月,你觉得整天日理万机忙着扣人工资的河井继之助会有空去好好学么?
真实的情况是,虽说两门机关炮被抬上了战场,但至始至终不过是摆个样子用的,而河井总指挥本人,也是一直骑在一匹白马上,挥动着扇子当指挥棍指挥个不停,根本就没空下马打炮。
不管怎么说,同盟军在河井继之助的领导下,又取得了一个胜利。大家伙都很高兴。自然,新政府军很不高兴,不但山县有朋他们不高兴,京都方面的朝廷也很不高兴,不高兴之余,他们还有点急了。因为自伏见鸟羽会战以来,新政府就从未有尝到过这样接二连三的失败,这使得他们有了深深的危机感:万一被幕府余孽反攻倒算了咋办?
情急之下,当年的6月,新政府派了三万大军驰援越后,并任命嘉彰亲王为总督,参谋叫西园寺公望。此外,原本剿灭了彰义队,想在江户给自己放个暑假的西乡隆盛和大村益次郎听闻北方有变,也打算亲自率队前去救援。
另一边,在眼看着新政府三万大军投入到长冈城外各防线之后,河井继之助知道情况不太对了,如果再这么拖下去,那不久之后西乡隆盛也会来,西乡隆盛之后还有大村益次郎,大村益次郎之后还有其他的新政府将领,如此一来这敌人就会越来越多,仗也越来越难打,到了最后就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了。
所以,必须要尽快拿下长冈城才行。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