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黑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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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接着说:“等肯来自首时,你就结案了。那时候,你的人生就走到了尽头,你根本没有机会去找真凶。”

    “你说‘人生的尽头’,难道到时候,我会死吗?”密尔顿揶揄地问。他全身触电般战栗,每向前“思考”一步,身体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呵呵,”老头和气地笑了笑,“我所说的走到尽头,并不是比喻,而是字面上真正的‘走到尽头’。到时候,你会发现,你的一切,你的现在,你的未来,都会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像你刚才在走廊里一样,被四面墙壁包裹住,你不会有出口。然后,你会坠落,会重新出现在街口,把嘴里的烟头扔到地上,当你看着烟头在雪中熄灭的时候,你会注意到手腕上腐叶形状的瘀血,接着,你会去调查鲍勃·史密斯被杀的凶案,和你的搭档艾伦一起,去58号小巷里找肯。”

    “你的意思是……”密尔顿看了看手腕上瘀血,“这一切,我已经经历过一遍了?”

    这时,又一个打牌的人插话说:“不止是一遍了,而是几千遍了。”

    密尔顿震惊了!震惊的原因一半是因为老头的话,老头说得那么准确,那么逼真;另一半原因是他觉得如果要对这一切有个解释,唯一的解释是:这群人真是疯子!他们还使用了某种方法,让他感到全身难受,思维迟钝混乱。他恐惧地往来时路退去,一边退一边对老头说:“你刚才说的烟头腐叶都对,不过,你遗漏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老头问。

    密尔顿刚想张口,另一个打牌的人却代替他做出了回答,回答的话和他想说的一字不差。那人扬手高高地甩出一张A说:“你忽略了报童弗兰克,他告诉密尔顿,他看见了左撇杀手吉姆·伍德在打电话。”

    另外三个打牌的人呵呵笑着应和了一下。

    太诡异了!这太诡异了!密尔顿难受地想。

    “如果不是报童告诉你吉姆·伍德重新出现,你会跟踪他来这个照相馆吗?”老头问。

    “可我的的确确看见了吉姆·伍德。”米尔顿说。

    老头拍了拍手,牌桌下爬了出了一个人,是弗兰克。原来他一直就躲在那里。接着,从走廊上密尔顿的身后又走来了一个人,正是吉姆·伍德。他得意地站在密尔顿面前,密尔顿立刻将枪口对准了他。

    吉姆·伍德嚼着口香糖,无所畏惧地说:“在这个世界里,我早已不存在了。你现在打死我,我还会再回来。不信的话,你可以开枪试试。”

    密尔顿迟疑了。他在想,这到底是怎回事?可是,他感到体内血液流动得太慢,吃力地说:“你必须跟我回警局。”

    吉姆·伍德往前走一步,抓住密尔顿持枪的手,抵住自己的前胸。就在密尔顿莫名其妙的时候,吉姆·伍德微笑着扣响了扳机。他夸张地“啊”了一声倒下了,胸口一片血迹。几秒之后,他的尸体全身痉挛一般抖动起来,接着,他的伤口快速愈合。他站了起来,嘴里仍旧嚼着口香糖。

    吉姆·伍德看着惊讶的密尔顿说:“你打死我一百次,我还会复活一百次。”

    “得了!”老头打断了吉姆·伍德的话,“密尔顿,是吉姆·伍德发现了黑区。他是在死后发现的。”

    “黑区让他死而复生?黑区到底是什么?”密尔顿问。

    “是地狱。”吉姆·伍德说。

    “是有光明的地狱,”老头说,“通过黑区,我们可以得到来自华盛顿之外的信息,来自未来的信息。通过那些信息,我们才知道我们是谁,你是谁。”

    “你们是一群疯子!”密尔顿向着吉姆·伍德扑了过去。他要抓住他,将他再次绳之于法。但是,就在他冲向吉姆·伍德的那一秒,一直站在旁边的小报童弗兰克抓起桌上的烟灰缸跳起来,砸向了密尔顿的后脑勺。密尔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老头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喃喃地说:“这,这是个意外,以前可从没有发生过。”

    吉姆·伍德嚼着口香糖说:“在黑区,我们都有机会碰上‘意外’。”

    也许弗兰克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出手,暴力让他眼睛发红,他扔掉烟灰缸,踢了密尔顿一脚,不解地问老头:“你给他随便看点来自‘未来’的证据就行了,何必还给他看珍珠港事件的照片呢?他要是把这事传出去怎么办?多没必要。”

    老头看着地上的密尔顿,摇摇头说:“他不会说出去的。他现在说,人们只会认为他是个疯子。密尔顿是个警探,怀疑是他的职业习惯。如果我用一般的事件来说服他,他绝对不会相信。珍珠港事件在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在偷袭发生之前,整个世界对此一点预见都没有。珍珠港事件改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进程,要不是这场偷袭,美国不会参战,德国和日本就很有可能打赢‘二战’。这个事件又刚好发生在鲍勃被杀几天后,用它来说服密尔顿是最恰当不过的了。而且……”

    “而且什么?”弗兰克问。

    “以他刚才的表现看,我估计他就要准备好了。”老头说。

    一个打牌的人抛出手里的最后一张牌,踢了踢密尔顿,问老头:“为什么我们非找密尔顿不可呢?找其他人帮我们也行啊。”

    报童弗兰克抹了一把鼻涕,露出成年人的笑容,狠狠地拍了那人的后脑勺一掌,得意地说:“难道你忘了,要想达到我们的目的,密尔顿是唯一的核心。”

    吉姆·伍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对着弗兰克嘿嘿一笑。弗兰克伸出右手,和他击掌。老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弗兰克,弗兰克是被吉姆第一个带入黑区的人,就仗着这一点,弗兰克在众人面前越来越有恃无恐。老头叹了口气,望着地上的密尔顿,在心里说:还差一点点,你就准备好了……还差一点点……

    2012年12月7日,纽约

    办公室的一面墙上,挂着一部电视机。现在,电视是开着的,但是调到了静音。

    今天在纽约,很多人群都自动聚集,纪念发生在1941年的珍珠港偷袭事件。警方为了保证安全,全力戒备,警局此时也打开了电视,以便随时追踪现场情况。

    杰森看到电视屏幕里时而出现聚集的人群,时而插入1941年珍珠港被偷袭轰炸的场景,还有些近景镜头,比如人员被炸伤,或者手臂被炸得飞上了天,则在右下角标明了来自电影作品。

    杰森盯着屏幕,脑子里想的全是鲍勃的案子。在密尔顿的提醒下,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侦破点。那就是凯瑟琳·梅尔的丈夫——理查·梅尔。

    密尔顿告诉他,理查·梅尔是石玫瑰区救火队的头儿。救火队在这个区不止是负责救援,他们的责任已经本地化了,比警察的威信还高。救火队员人高马大,不少案子都牵涉到他们,如果是“小社会”与“小社会”之间闹了矛盾,需要找个中间人调和,通常情况下,都去找理查·梅尔。密尔顿估计,理查·梅尔介入了这个案子,替真凶找了肯来当替死鬼。

    密尔顿的分析不无道理。

    在石玫瑰区,鲍勃和肯是来讨生活的外来人,不属于任何小社会,两人都没有靠山。鲍勃被某个小社会里的人杀死了,用肯来抵罪,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现在要弄清的是,那节项链到底是怎么被遗落在现场的,只要解开了这一环,整个案子便能迎刃而解。

    杰森拿起了珠宝商的电话,一番询问之后,杰森了解到,珠宝店一共为梅尔夫妇设计了一条项链和一条手链。项链给凯瑟琳,手链理查·梅尔自己戴。珠宝店还有一条2008年12月10日的维修记录,那天,理查·梅尔拿着断了的手链来维修过,手链上少了三个环。

    理查·梅尔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手腕上还戴着那条手链。他很含蓄地告诉密尔顿和杰森,肯是自首的,这个案子没什么嚼头。密尔顿也很客气地告诉他,既然肯是自首的,那他理查·梅尔就更应该没有顾忌让警方取几个指纹核对核对。理查·梅尔被密尔顿软软地将了一军,只好伸出了手。

    经过比对后,警方证实,链环上的指纹和理查·梅尔的指纹一样。

    在事实面前,理查·梅尔说出了真话。

    原来,在石玫瑰区,大家都不喜欢鲍勃·史密斯。他仗着自己上过伊拉克战场,四处炫耀不说,还经常喝醉了酒惹是生非。最让理查·梅尔不满的是,鲍勃不服他,经常当众挑衅他的威信。

    2008年12月3号的晚上,凯瑟琳去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理查·梅尔自己在家喝酒,想起鲍勃·史密斯来,越喝越生气。快到十点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去找鲍勃算账,打算教训教训他。争吵中,他拿起桌上的刀,杀死了鲍勃。鲍勃在死前抓住了他的手链。手链断了。事后,理查·梅尔捡起断了的手链,却没有注意到手链遗落了三个环扣。

    “那么肯·派克呢?他怎么同意当你的替罪羊?”密尔顿问。

    理查·梅尔说:“肯·派克在鲍勃被杀前三年离开监狱后,没法找到好工作,没法融入这个社会,他在监狱里待得太久了。那天晚上,我刚杀死鲍勃,他就推门进来了。他说忘了拿帽子。原来,那天晚上,在我来找鲍勃之前,他一直在和鲍勃喝酒。”

    密尔顿问:“于是你说服他替你抵罪?”

    “我只是威胁了他,如果他敢把看到的一切说出去,我就杀了他。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要让他抵罪。不过,当时我倒是戏弄戏弄了他。”

    密尔顿问:“怎么个戏弄法?”

    理查·梅尔说:“肯进屋的时候,我正在擦水果刀上的指纹。为了保证他不把我捅出去,我先给了他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趁他被打得晕乎乎的,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摁在了刀把上。那小子吓得一塌糊涂,从刀把上抽回手,跑了。我当时对他说,我会保留这把刀,如果他敢把我捅出去,我就把这刀交给警方。我本来想,等他走后,就擦掉他的指纹,谁知道,远处居然传来警笛声,我就急忙走了。后来才知道,那警笛是冲着其他事情去的。不过,那时,我已经离开了鲍勃的家,我不想再返回去。出事后,你们在刀把上找到了指纹,认为肯就是嫌疑人,还到处张贴了他的通缉令。7号早上,他来找我,说他愿意为我抵罪,他要去自首。”

    杰森很奇怪:“肯为什么要这样做?”

    理查·梅尔笑了笑:“肯说监狱外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找不到工作,没有钱,没有固定的居所,没有家庭,现在他又成了嫌疑人,四处逃窜,还不如重返监狱。他算好了,只要他投案自首,就可以和检察官讲条件,判个无期,永远待在监狱里。”

    1941年12月5日凌晨,华盛顿

    一片很小的雪花像一簇四处游荡的蒲公英,降落在密尔顿的鼻尖上。接着,又是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在寒冷中,密尔顿苏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大街上,就在玛丽照相馆前面。

    密尔顿艰难地爬起来,后脑勺阵阵疼痛。照相馆关着门,里面黑着灯。密尔顿去拍照相馆的门,怎么也拍不开。现在已是深夜,他的拍门声引得远处阵阵狗吠,对面街道亮起了几盏灯,并传来人们睡眼惺忪的咒骂。

    密尔顿放弃了。他无法向其他人解释他刚才经历的一切。他若说了,大家都会认为他是个疯子。雪花下得密集起来,密尔顿孤零零地、失落地向着回家的路走去。

    他在等待12月7号。那一天,将成为他判断这一切是否真实的标准。

    1941年12月7号,华盛顿

    很平静的早晨。密尔顿很早就起了床,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他打开收音机,没有任何关于夏威夷海军基地被日军偷袭的新闻。密尔顿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又去敲姐姐家的门了。那扇门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找了一截铁丝,打算撬门。密尔顿是个撬门好手,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撬不开姐姐家的门。最后,他只好悻悻放弃。这,似乎是被老头说中了。

    一早,密尔顿准时来到警局。大约十点,警局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邋里邋遢满身臭气地出现在门口。他是肯·派克,是来自首的。这又被老头说中了。

    在审讯中,肯·派克对杀害鲍勃·史密斯供认不讳。案子了结。密尔顿拿出那段银链,问肯这是不是他的,肯摇了摇头。密尔顿又问,项链是不是鲍勃的,肯还是摇了摇了头。密尔顿从肯的目光里得知,他认识这段银链。

    搭档艾伦呼呼地喘着气,小声对密尔顿说:“这小子都招了,你还管那么多干吗?”

    密尔顿无话可说。几经犹豫,他还是决定再信老头一次。

    他离开警局,上了街,一家一家珠宝店挨着询问,然而,他怎么也敲不开那些珠宝店的门。密尔顿心里开始敲起了小鼓。老头不是说,即使他想调查这段银链的来历,他也查不到吗?看来,这又被老头说中了。

    如果一切都像老头说的那样,那他的生命是不是就要走到尽头了?为什么?密尔顿想着,在照相馆里曾经有过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他感到全身发热,头昏脑涨。

    他硬撑着,走过所有能想到的珠宝店。可是没有一家开门。调查无果,带着失望,密尔顿·基尔决定再返回警局好好问问肯。当时已是深夜,当他经过警局大门的时候,守门的警官拦住了他:“嘿,基尔警官,你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密尔顿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珍珠港被日本人偷袭了,就在今天早上。我小舅子就住在夏威夷,是他打电话告诉我的。我看呐,总统罗斯福立刻就要宣战了。”

    “啊!真的?”听了这话,密尔顿感到身体一阵透心凉后又立刻涌上一阵燥热。又被老头说中了。那么,他的人生呢?

    密尔顿顾不上和门卫多说,迈着沉重的脚步,急匆匆走进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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