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啊?”莫伊跺跺脚,痛的越发直不起身,“我说丢掉就丢掉!”
“这是聿少特意养的。”
“尊他会同意的,何姨,你老实告诉我,这狗是不是陌笙箫的?”莫伊眼底暗藏阴兀,她不信聿尊会无缘无故养条狗。
“真是聿少买回来,好像是他朋友送的。”何姨可不敢说实话,要不然海贝非被整死。
莫伊在何姨的搀扶下走进客厅,她可不信这套话,只要是之前接触过陌笙箫的,她都看不顺眼。
“何姨,你怎么又做这些菜,我都说过我不爱吃。”莫伊拿起筷子,在盘内乱戳,“你看看这颜色,坏了我的食欲,哪还吃得下啊?”
何姨暗自咬牙切齿,可拿人薪水的,也不好发作,“莫小姐,这都是聿少爱吃的。”
“聿少,聿少,你别老拿尊压我,”莫伊将筷子重重砸在桌上,“现在在家吃饭的就我们两个,我看,你是净挑自己喜欢吃的做吧?”
“莫小姐,”何姨哪里受过这种气,“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如果看我不满意,我可以走……”
尽管这工资高,可做的不开心也留不住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莫伊扬起眉角,“还有,走的时候把那条死狗也牵走。”
何姨转身回到卧室收拾,出来时海贝跟在脚边,聿尊刚进门就看见她拎着行李。
“何姨,你去哪?”
莫伊暗自咬牙,没想到聿尊会提前回来,她抢先一步道,“尊,何姨说不干了。”
“好好的,是不是对工资不满?”聿尊将车钥匙丢在茶几上,“何姨,你在这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了。”
“不是,”何姨放下行李,忙摆摆手,“聿少给的钱够多了,我出去在哪家做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即然这样,怎么还要走?”
何姨望向埋下头的莫伊,一语将她戳穿,“是莫小姐嫌弃我做的饭不合胃口,还让我把海贝丢掉。”
莫伊眼角含恨,没想到何姨毫不客气就将她给出卖。
聿尊揉下太阳穴,拿起手机起身欲要上楼。
莫伊见机,想来这是个好机会,她走过去挽住聿尊的手臂,“尊,我没说何姨不好,只是她做的饭,我真的不爱吃。”
聿尊冷峻的脸侧过去睨着她,他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透露出贵族特有的王者气质,疏离而漠然,“莫伊,才几天你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别忘记我好吃好住供着你,不是让你成天找事的,没跟我之前,你不白饭烂菜都能下咽吗?”他拨开莫伊的手,“何姨,半小时后叫我吃饭,我先上去歇会。”
“好咧。”何姨忙提着行李,将海贝拉回自己房间。
莫伊杵在原地,一张小脸气的一阵青一阵白,她不敢对聿尊发火,只得狠狠在客厅跺几下脚。
何姨换好衣服出来,继续回厨房干活。
她才不傻,聿尊让她留下她自然留,这么好的工作上哪去找。
笙箫离开白沙市已经半个月,她在这租了一个小单间,房子很老,所以房租很便宜,一个月只要500。
临水镇的生活节奏很慢,每天出去上班,都能看见老爷爷老太在不大的广场上打太极拳。
她这辈子,已经不能再碰钢琴,陌笙箫找了个文职,一个月2000,也能过活。
今天是星期四,下午庆祝完年会,公司就提前放人。
笙箫不喜欢凑热闹,婉拒了同事们一同去k歌的要求,她从公交车下来后,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家。
小区内,有个民办幼儿园,她今天下班的早,经过的时候,还能听到园内孩子们的嬉戏声。笙箫在外面站了会,刚要提脚,里头就传来了钢琴的声音。
她禁不住走进去,钢琴曲很简单,就是欢快的《两只老虎》。笙箫走过操场,她听着,只觉得曲调似乎有些高低,弹奏者双手的力好像并不一致。
来到教室门口,幼儿园老师是名男子,背对着她,正专注地弹着琴。
她只觉那背影有些熟悉,对方身材挺拔,黑色的短发显得很有精神,乖乖坐着的孩子们见到笙箫站在门口,一个个都笑了出来,“咯咯……”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转身离去,那老师便停下手里动作,扭过头来
“笙箫……”
她只觉恍如隔世,细碎的阳光蒙住了眼睛,她穿透那双黑亮的眸子,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在华尔意气风发的陶宸。
陌笙箫鼻子一酸,抬腿就要跑开。
“笙箫,”陶宸急忙起身,由于动作过急,身后的椅子发出与地板摩擦的尖锐声,他追她出了教室,“陌笙箫。”
她还是跑,陶宸几步追上,大掌毫不犹豫扣上她的手腕,掌心内,触及的却不是细腻的肌肤,而是凹凸不平的痕迹。他急忙将笙箫的袖子拉上去,腕部,两条错综复杂的疤痕,像是狰狞的蜈蚣,贯穿整个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他问的急切,嗓音不由拔高。
“废了。”笙箫将手抽回,把袖子拉回去。
她说的很轻,很淡,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废了?”陶宸嗓子哽下,满面难以置信,“你不是和聿尊结婚了吗?他怎么会让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们离婚了。”笙箫故作轻松,满以为云淡风轻,可提起的时候,还是将那未来得及长好的伤疤,又一次狠狠撕开,“陶宸,你一直就在这吗?当初,我找了你好久。”
“我先后去过很多地方,后来就打算在这定居,不止是因为这儿环境好……”更因为,这儿离她很近。
他一直都有关注陌笙箫,知道她和聿尊结了婚,只是他们离婚的消息,还没有散布出来。
他知道,笙箫过的并不好。
陶宸视线落在她右手上,“再也不能弹钢琴了,真可惜。”
笙箫左手环住右手手腕,轻轻揉了几下,“当初要不是我,你本该有大好的前途。”他也用不着沦落到这般地步,受伤的手,再也奏不响肖邦的协奏曲,只能窝在这个小地方,教着这些孩子。
她眼眶酸楚,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只是将身子别向一边,不让陶宸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其实,到了这儿我才知道,这儿很适合我,真的……”很多孩子见老师不回来,一个个溜到门口,睁着一双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二人,“我最最可惜的,就是你。”
笙箫垂着头,“我对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没有钢琴,我还是要活着的。”
陶宸没有说话,他回到教室,笙箫见状,也就自己离开了。
刚走出学校,陶宸又再度追上,“笙箫,你住在哪?我送你。”
“不用,我走过去就一小段路。”
“没事,我让他们放学了。”
“你真自由。”陌笙箫浅笑了下,眼角拉得又细又长,很是好看。
陶宸推着电瓶车,笙箫拗不过,只得坐在后面,他开得很慢,小区内,到处都是寻常不过的人,笙箫戴着头盔,凉风拂面,发丝蹭在脸上有些痒意。跟了聿尊后,住着豪宅,出入有豪车,心里却从没有这般惬意过。
陌笙箫无奈地扬下嘴角,因为她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不肯对她掏出真心的男人。
“陶老师,下课了吗?”买菜回来的老奶奶挎着菜篮打招呼。
“李奶奶,今天下课早。”
“哎,陶老师,我孙子在学校乖吗?你不知道他在家皮的跟猴子一样,屁股都坐不热板凳,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爱弹琴,每次回来在窗户上乱敲,昨天还把一块玻璃给敲下来了。”
陶宸停住电瓶车,“李奶奶放心,小宝在学校很乖,我喜欢弹琴是好事。”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李奶奶一个劲点头,可想起买钢琴的昂贵费用,不由轻叹口气,再转念一想,反正孩子还小,不用操心这么多,“陶老师,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吗?长得真漂亮。”
“她……”
“姑娘,有空和陶老师过来玩,巧了,我们都住一个小区。”
面对李奶奶的热情,笙箫只得同陶宸一道点点头。
待她走远后,陌笙箫才开口,“你也住这个小区吗?”
“对,我离开华尔后就在这教书,后来我爸妈凑些钱,就在这贷款买了套二手房。”
“陶宸,”陌笙箫望着男子耳廓处细碎的黑发,“你的手,是不是也不能弹琴了?”
那种行云流水,发自灵魂深处的演绎,恐怕她和陶宸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
“笙箫,你看到的时候,我不正在弹琴吗?”
“可是……”那种力不从心,她能听出来。
“笙箫,你别这么想,总有一天,你也会再次坐在钢琴前,又能回到在巴黎音乐节上的那种傲气。”
陌笙箫抚着右手腕处那道狰狞的伤疤,她微抬起头,眸光透出晶润的坚韧,刚离开白沙市的时候,她谁都没告诉,就连舒恬也是瞒着的。她并没有回医院挂水,来到临水镇时人生地不熟,她当晚就住在80块一晚的小旅馆里面。她拿着盒饭坐在窗口,雪在窗棱上积起挺厚的一层,陌笙箫手腕痛的像是被割掉一般,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旅馆内的空调不知死撑了多少年,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笙箫伤口感染,发烧发到第二天爬不起来,直到过了退房时间,服务员在外敲半天的门,只以为她自行离开了,打开门一看,陌笙箫直挺挺躺在床上,差点没被吓死。
她坚持不肯去医院,后来服务员去楼下药店买来退烧和消炎的药,陌笙萧这才挺过去。
一般的房子月租都要千元左右,笙箫形单影只,索性就租了个400块的单间,还有合用的厨房及客厅,同室的又都是女孩子,这样算下来一年能省去不少。
陌笙箫还记得,刚开始的每个晚上,她没有一晚是能睡到大天亮的,要不,就是被噩梦惊醒,要不,就是被活生生痛醒。
她尽量不去想聿尊这两个字,即使不经意听到,看到,她也忍着痛,她想,终有一天,她能将他彻彻底底忘记。哪怕是在某一天不期然而遇,她的心都不会再痛一下,看他的一眼,也像是盯着个完全陌生的人。
“笙箫?”陶宸见她不说话,扭过头来,“你是住在这吗?”
陌笙箫收回神,小心翼翼从电瓶车上下来,“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么客气。”
笙箫并未让他上楼,她忽略陶宸眼底的失落,转过身来到楼梯口。
这个小区很旧,每家门口的墙壁上都被印刷着种类不同的广告,陌笙箫顺着楼梯上去,这才是最平常的生活,朝九晚五上下班,出门坐公交,每天为那些工资忙碌,不像之前,好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她打开门走进去,里面两个女孩肩并肩靠着正在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均回过头来,“笙箫,你回来了。”
“嗯,今天下班早。”
她走到房间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哎,你知道吗?我这两天不是随老板去白沙市出差吗?我看到一超级美男。”
“真的假的?”边上的朋友状似不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女孩放下手里的瓜子,“是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而且很年轻,长的那叫一个迷人啊,名字也挺特殊的,叫聿尊。”
“那……你有没有发展发展?”
“肤浅了吧?美男是用来看的,那种男人,一看就是常在外玩的,我可玩不起。”
陌笙箫试了几次,总算将钥匙插入,她反手将门合上,后背抵住门板。
共奏笙箫 93 遇见,错过
卧室有个21寸的电视机,是房东给配的,笙箫工作才十来天,先前的5000块钱付完房祖押金,再加上置办些东西,早就寥察无几。
她离开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没有。
床头柜边摆着一箱康师傅方便面,笙箫为省钱,买的也是袋装的,她本来食量就小,一包就能抵顿晚饭。
陌笙箫看时间还早,就将电视机打开,12平米的房间摆满东西,但都是井井有条,并不显得凌乱。桌上有个空矿泉水瓶,陌笙箫将它截去一半,天天往里面放一块钱,表示她开始的新生活又多一天。
笙箫回来后忙着烧水,房间有空调,她从来不开,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和现在一样,泡个热水袋。
陌笙箫脱下衣服,里面的毛衣袖子很长,足够能遮住右手手腕的伤疤,她躺在床上看了会书,一觉醒来已经晚上7点,怪不得肚子饿得慌。
起来泡包面,笙箫坐在床头,客厅内时不时传来热闹的笑声,陌笙箫很少出去,她看着晚间7点档新闻,吃完泡面后待外面安静些,这才出去洗漱。
笙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将电视和灯都关掉,又将窗帘拉上,翻来覆去到11点,还是睡不着。
这似乎已成习惯。
陌笙箫打开电视,她每晚都这样,非要累到睁不开眼才能睡着。
时钟晃过12点,笙箫头侧着,肩膀露在被子外,人却睡着了。
不知不觉,她好像又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那晚的天气很怪,外面下着雨,还电闪雷鸣,聿尊的神情狰狞如撒旦,陌笙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按在玻璃碎渣内,溢出的鲜血仿佛被打翻的调料盒,弄得到处都是。
她哭喊着让他放开,可聿尊却像是嗜血的恶魔,他掐住她的脖子,食指的苍龙随时都能穿过陌笙箫的脖颈,令她一朝毙命。笙箫脑袋不安地摆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大口大口喘气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两只手死死揪住被子,猛地一个激灵,她咻然睁开双眼。
陌笙箫咬住嘴角,她撑起上半身,整个背部陷入阴寒。
与人合租,就算想随心所欲地恸哭都是件极为奢侈的事,笙箫用力咬住手背,一颗心几乎就要冲出嗓子眼,她抬起右手,伤口还是会感觉痛,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痛觉会越发复苏,痛的更深更用力。
笙箫将杯子内的冷水倒在掌心,她拍了拍脸,这才缩肩躺回去。
早上醒来时,她头痛欲裂,好像又有些感冒。
对着镜子梳头,就连眼睛都肿起来了。
陌笙箫急忙穿好衣服下楼,刚走出楼道,就看见陶宸的电瓶车停在那,“笙箫。”
陌笙箫停住脚步,“陶宸,你怎么会在这?”
他将手里的放心一百早餐递给她,袋子里面是一杯南瓜粥和一个手抓饼,笙箫见状,忙摆摆手,“不用,我待会在公交站台可以买。”
“拿着吧,”陶宸将早餐塞进陌笙箫手心,“走,我送你去站台。”
“我……”笙箫捏紧袋子,“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你快去上课吧。”
“我还早,不着急,”陶宸推着电瓶车跟在陌笙箫身边,“走过去也要15分钟,天这么冷,还是我送你的好。”
笙箫拗不过,“那,谢谢,”她将早餐放进包内,“以后你不用送我,真的,我走走也算锻炼身体嘛。”
陶宸打开后备箱,将手套和护膝拿出来,陌笙箫没想到他准备的这么周全,她坐在电瓶车后座,尽管带着头盔,但还是有冷风从脖子那里钻进来,“笙箫,你低下头,这样我就能挡住风了。”
陌笙箫照做,果然觉得风没有先前那般大了,她嘴角浅弯,“陶宸,我能问你件事吗?”
“什么事?”
“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我找过别的老师,他们说,你当时给校长递了辞职的邮件,后来,就谁都找不到你……”
“笙箫,你该懂的,一双手对于弹钢琴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问过医生,知道那样的结果后,我就不打算再回华尔。我不可能再成为一名导师,既然这样,就更没了告别的必要。”陌笙箫并未从陶宸的语气中听出丝毫抱怨,他好像已从那种痛苦中走出来,“陶宸,对不起。”
他当初不告而别还有个原因,他倘若那样回去,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不能再任教,那么,那些谴责都会落在同样无辜的陌笙箫身上。
“那你该补偿才是。”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会做。”
陶宸不由扬笑,陌笙箫还是老样子,固执认真的时候就连神情都拧着。
“笙箫,我载你的时候你不许再客气,还有,我们反正住一个小区,周末你有空就帮我做做饭好吗?我父母不在身边,想吃顿好的都不行,你给我当免费的保姆怎么样?”
陌笙箫没有多想,她点头应允,“好,没问题。”
陶宸开车很慢,笙箫全身‘武装’,也不觉得多冷,“陶宸,幼儿园快放假了吧?”
“对,就这两天,你呢?”
“估计要到过年前三天。”
“我记得你还有个姐姐吧?她会过来和你一起过年吗?”
陌笙箫双手放在嘴巴前轻呵气,湘思的案子还没有判决,她过年前必定要回白沙市去探望,笙箫细致的眉头不由蹙起,“不会,我姐她有事。”
“那,她的腿……”
“痊愈了。”
“真好。”陶宸不由替她开心。
陌笙箫神情略带苦涩,她掩饰的极好,若湘思真一辈子坐着轮椅,说不定,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失去一双腿,总比失去自由来的好。
陶宸将笙箫送到公车站前,恰逢125路到站,陌笙箫急急忙忙摘下帽子,陶宸见状,蹲下身将她腿上的护膝拉开,笙箫有些尴尬,却见他面色如常,她将帽子递给他,“谢谢。”
陶宸眼见笙箫上车,他收拾好东西,这才回去。
第二天就是周末,陌笙箫想在过年前去探望湘思,她买好车票,一早就回到白沙市。
好说歹说,才准许她和湘思见面。
陌湘思并不知道笙箫离婚的事,她初见笙箫,只是吃了一惊,“笙箫,你怎么瘦成这样?”
陌笙箫右手捂住脸,“是吗?可能是最近减肥的缘故。”
“看你,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是不是有演出?”
笙箫眼帘微垂,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不由缩回去,她含糊其辞,“嗯,姐,你在这有没有吃苦?”
“没有,你放心吧,笙箫,我自从进来后到现在,心情由当初的歇斯底里到如今的安于平静,我其实很多事都看开了,看守的人告诉我,不出意料的话,我应该是判无期。”陌湘思眼见笙箫潭底晦暗,“没事的,我到时候好好表现,肯定能减刑,等我出来的时候,你的孩子估计都结婚了,笙箫,其实一眨眼,时间会过得很快。”
对呵,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咬咬牙,她不信有什么事是挺不过去的,“姐,我带了些吃的和用的过来,你可别省啊。”
“笙箫,下次别准备东西……”
“姐,我就要。”陌笙箫扬眉浅笑,带给湘思的每件东西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如今她能为湘思做的,也只有这些微薄小事。
“笙箫,聿尊对你好吗?”
陌笙箫下意识摸向右手腕,掌心只要碰触,那种痛就会记忆犹新,“挺好的啊。”
“好,那就好。”湘思面露欣慰,陌笙箫仿佛也能察觉出湘思的变化,她脸色恬静,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比之前慢出不少。
笙箫离开时尚早,她不打算在白沙市作丝毫逗留,她站在公交车站台前,手里捏着个手机,是冲话费送的,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给舒恬打电话。等她彻底安顿好,她再告诉舒恬吧。
陌笙箫上车,习惯地坐到最后一排。
马上就要过新年,白沙市最繁华的步行街早就呈现出一派热闹,巨大的充气球高高挂在进出口,来置办年货的人将路堵个水泄不通,聿尊食指敲打几下方向盘,将茶色墨镜摘去丢在边上。
陌笙箫也和所有人一样,她先前很喜欢过年,爸妈在的时候,每逢年前,一家子都要去逛街,买些烟花炮竹和对联,将个小家装扮的喜庆热闹。
可如今只剩下她自己,她不知道这个年还怎么去过。
合租的两个女孩都回家去过年了,笙箫望向窗外熙攘的人群,她仿佛只是被遗忘的一个,孤零零也没有人陪。
“尊。”莫伊坐在边上,神色小心翼翼,她讨好地挽住男人的手,“这个年,我是留下来陪你,还是回家?”
“随你。”
莫伊上半身挨过去,“我爸妈知道我放假,早就催我回去,我若过年都不回家,他们肯定会起疑心的……”
“我不是说随你吗?”男人放下些车窗,外面空气尽管冷冽,可雪后的感觉很是清爽。
笙箫视线轻落,很偶然的便看到莫伊挽住聿尊的那只手。
白沙市那么大,竟然偏偏就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让她遇见聿尊。
“谢谢你,尊。”莫伊难掩笑意,凑过去在聿尊脸上轻吻下。
笙箫心底骤然紧抽,她别开视线,眼圈不争气的会泛红,她控制不了,只能咬着牙将双眼睁大,其实,痛一下也就那样,疼痛散去后,她反而觉得内心更能平静下一些,她说过,终有一天,她的心会不再知道什么是疼痛,也终有一天,她会将聿尊完全从心里面剔除。
她目前还做不到面对的时候不痛,但至少,她已能做到转身时,让自己尽快的不痛。
公交车等过红绿灯提速,聿尊视线不经意瞥过,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由握起,那个侧脸,同陌笙箫很像。他想要细看时,公车已起步。
聿尊继而轻摇下头,不可能,笙箫有一头齐腰长发,可他方才见到的女子,却是短发。
陌笙箫将脸靠在车窗上,窗明几净,能从里面倒映出一张下巴尖细的小脸,她发质很好,适合留长发,可工作后为节省那么点赶公车的时间,她剪了个波波头。
聿尊发动引擎,印象中,笙箫该是很爱惜她的头发,不可能会剪成这么短。
他只是不知,如今的陌笙箫,正窝在一个小城镇内,过着比平常人还平常的日子,一日三餐尚且要考虑,又何来的余力去打理那头头发?
莫伊满载而归,不止帮爸妈买了不少新衣服,还有彩电冰箱都让人送上门,家里的早该换了。
小小的房间几乎被摆满,床上也都是名牌衣物,莫妈妈开心的在镜子前试,“小伊,你哪来那么多钱买衣服啊?”
“妈,我平时在学校做兼职能赚钱,”莫伊走过去端详莫妈妈身上的羽绒服,“再说,我谈了个男朋友,很多东西都是他给买的。”
“男朋友?”莫妈妈脸色微垮,“什么人啊?靠得住吗,再说你还这么小。”
“妈,放心吧。”莫伊不想妈妈深究,她推着莫妈妈走到镜子前,“看,这衣服真衬你的肤色,一下年轻好多呢。”
“小伊,”莫妈妈仍是不放心,“你可要好好读书啊,爸妈供你上华尔不容易,可别像有些女孩子那样……”
“哎呀妈,大过年的,你说什么呢?”
“妈是为你好。”
“我有分寸啦!”莫伊转身坐在床沿,“你别瞎操心。”
她将床上的衣服收拾好,“妈,我哥呢?”
“他啊,整天游手好闲……”
莫妈妈刚说完,卧室的门就被推开,莫健抽着烟走进来,“妈,你又说我。”
莫伊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她走过去扯住莫健的手将他往外拖,两人一道走进莫健的小房间,莫伊反手将门紧锁,“哥,东西呢?”
莫健打开抽屉,从一个香烟盒里面将卷起的支票递给莫伊,“想不到那女人走的时候带那么多钱。”
莫伊接过去,眼角瞥过上面的金额,她眼睛一凝,不由咋舌,“我也没料到。”
“喂,现在怎么办?这么多钱我们几辈子都花不完。”
“哥,你有点常识行不行?这支票我们取不出来,再说如此大的金额,肯定要惊动聿尊。”莫伊捏着手里的支票,神色不甘。
“什么?那不等于是张废纸?”莫健眼见一座金山打水漂,恨得直咬牙。
莫伊没有作答,对她来说是废纸,可却能让陌笙箫今后的生活陷入困境,她不是很神气吗?她倒要看看,陌笙箫连弹钢琴的手都失去了,还能怎么得意,“哥,你找的人能靠得住吗?”
“那当然,都是我平时玩的好的哥们。”其实,就是赌桌上认识的三两个混混。
“都照我吩咐做了吗?”
“哎,小伊,你做什么要废她的手?”
“哥,有些事你别问。”莫伊将手伸到莫健眼前。
“什么意思?”莫健装傻充愣。
“什么什么意思,人鱼眼泪呢?”
“我不知道。”
莫伊眉头皱起,“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她出门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她戴在脖子里的,难道你就没有找到吗?”
“没有啊,除了一个行李箱和支票以外,没有看到你说的项链。”莫健背过身,拿起根烟点上,视线也尽量躲开莫伊。
“不可能的……”莫伊坐在床沿,菁菁和她无意间说起过人鱼眼泪,说那条项链是在拍卖会上被不知什么人给买走的,她在电脑上查过资料,所以陌笙箫离开皇裔印象时,她一眼就认出来,笙箫戴在里面的项链正是人鱼眼泪。
“喂,小伊,那项链是不是很值钱啊?”
“废话,都能够买几套房子了。”莫伊气鼓鼓的瞪他一眼。
“说不定……说不定你自己看错了。”莫健心里一阵窃喜,没想到那条项链那么值钱,当初在陌笙箫身上除了那张巨额支票,并未发现有多少现金,幸亏有条项链,也不知道卖了,究竟能换多少钱?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
“好了好了,”莫健走过去拍着妹妹的肩膀,“你现在跟着有钱人,还能差一条项链吗?我和你说件正经事,上次我找朋友做事,这好处费可还欠着呢。”
莫伊白了个眼,起身欲要走出卧室。“他们下手知道轻重吗?”
“哎呀你放心吧,那手肯定保不住。”
莫伊打开房门,“等下我把钱给你。”
“好嘞!”莫健躺回床上,这下,他又能找朋友去赌上几把,说不定能把上次的本翻回来。
笙箫从长途车上下来,她有点晕车,休息了会这才坐公车回到家。
共奏笙箫 94 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
陌笙箫刚走到楼道前,就看见陶宸穿着件宝蓝色羽绒服站在门口。
“笙箫,你去哪了?”
陌笙箫微垂下脸,“我出去办些事。”
“我可还等着你给我做饭呢。”
笙箫几乎就忘记这件事,她只当陶宸是在开玩笑,“你不会吗?”
“简单的蛋汤炒青菜还将就,可大鱼大肉的滋味我多久没尝了。”陌笙萧知道他说的夸张,她不由轻扬嘴角,“那我和你去买菜。”
“不用,都买好了。”陶宸自然地拉住笙箫的手腕向前走,陌笙箫惊蛰般顿住,忙缩回手。
陶宸怔了下,“我是不是弄到你的伤口了?笙箫,对不起。”
“没。”陌笙箫只是不习惯和人如此近地接触,她跟在陶宸后面,他的家原来就和她隔过几幢,走着去也不过七八分钟,笙箫进屋,房子是90平米的户型,两室两厅,里面应该是重新装修过,湖绿色的壁纸令人心情大好。
陶宸知道在笙箫的身上定然发生过什么,不然陌笙箫不可能会逃到临水镇来,可他至今没问,笙箫放下包,“厨房在哪?”
“现在还早,不急。”陶宸给笙箫泡杯热奶茶,两人坐着聊会天,大致就说说各自的近况,时钟滑过四点,这才开始准备晚饭。
厨房的洗手台放着很多生菜,鱼肉果蔬尽有,陌笙箫望向站在身边的陶宸,“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你给我当免费劳动力的第一天,我得试试你的手艺。”陶宸在边上打下手,笙箫厨艺熟捻,在皇裔印象时跟着何姨学到不少菜式。
不出一小时,餐桌上便摆着几道家常菜。
糖醋小排、辣子鸡丁、麻婆豆腐、番茄炒蛋、鲫鱼山药汤,还有个新奥尔良烤翅,直接在微波炉加热就行。
“大功告成。”陌笙箫摘掉围兜,陶宸将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
“我就不吃了,回去还有事。”笙箫婉拒。
“这么晚还能有何事?我这个东家给小保姆管饭。”他按住笙箫的肩膀,让她落座。陌笙箫望向陶宸,“陶老师,你还挺能开玩笑。”
她话语刚落,就见男人面色似是僵了下,陌笙箫赶忙噤声,她每次遇见都直呼他名字,就是不想陶宸陷入那段在华尔度过的记忆内,“对不起。”
“你这样称呼也对,我现在还是老师,只不过,是教幼儿园的,”陶宸将排骨夹到笙箫碗内,口气中露出少有的失落,他见陌笙箫神情跟着黯淡,忙扬起笑意,“不过,以后你还是喊我名字吧,我觉得自己这名字挺好听的。”
“嗯。”笙箫重重点下头。
陌笙箫差点都快忘记她有多久没好好吃顿晚饭,自从湘思出事后,她寝食难安,离开白沙市到临水镇,每晚都是靠一包泡面度日,她难得的食欲大好,吃下整整一碗米饭。
晚饭后,她将厨房收拾干净,没吃完的饭菜用台罩罩起来,陶宸让笙箫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笙箫,你过年会回白沙市吗?”
陌笙箫摇头,“不会。”
“那正好,等你放假我们去买年货怎样?我爸妈也会过来,要不你就在这过吧,大家玩玩热闹热闹。”
笙箫想也不想拒绝,“不了。”
“为什么?既然你不回白沙市,大过年的一个人多冷清。”
“我……”陌笙箫并不想麻烦陶宸,再说,她现在还是不能适应太热闹的环境,她随口编个谎,“我姐姐会过来,我们说好的。”
陶宸轻哦了声,面色不由失落,“那好吧,不过等你有空能和我一起去商场吗?我爸妈要除夕才过来,有些该准备的东西,我担心手忙脚乱。”
陌笙箫点着头,“好,我和你一道去买。”
两人坐了会,笙箫站起身要离开。
陶宸一路将她送到楼梯口,陌笙箫轻抬起小脸,“晚安。”
“笙箫。”陶宸唤住她欲要上楼的脚步,他从兜内掏出样东西,拉起陌笙箫的手,趁着她未反应之时,将手里的东西套进她手腕。她只觉腕部微凉,袖子被陶宸捋起,笙箫一抬手就看见是只手表,腕带很宽,足能遮住她手腕上的伤疤。
“送给你的,”陶宸收回手,“这样,你就不用再刻意买袖子长的衣服来遮住它。”
陌笙箫心头蓦地涌起热源,那种暖暖的温度小心呵护着她冰冷彻底的心脏,她出神地凝望那只手表,而且颜色是她喜欢的白色,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她藏起来的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陶宸,谢谢你。”笙箫嗓音有些发颤,她抬起手背,抵住发酸的鼻尖。
“出去一天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陌笙箫站在楼道口,昏黄的灯光很暗,陶宸同她挥下手离开,笙箫左手抚向手表,五指紧紧拢起。
陶宸原来已经看出来,她每件衣服的袖子都很长,是为了遮住伤口。
周一上班,陌笙箫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2000元,以及一张300块的家乐福超市购物券。
临近年关,同事们空闲之余总会商量着春节怎么过,有些是老员工,领到的年终奖准备和家人出去旅游,笙箫安静的将桌面整理干净,她从来不参与她们的讨论,因为她们都有温馨的家等着回去,而她,没有。
放假第一天,笙箫醒的很早,却躲在被窝不想起来。
她每天睡眠都很少,12点之后睡着,都是6点就会醒来。
陌笙箫答应陶宸去买东西,她躺了会起来洗教,下楼时就看见他站在楼道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也刚到。”陶宸冻得双手发麻,脸部笑容有些僵,笙箫两手插入兜内,“我把电话号码给你,下次有事,你直接打我电话就成。”
“好。”陶宸忙不迭掏出手机,将笙箫的号码输入。
这几天正是置办年货的高峰期,上班族开始放假,商场的打折力度十分给力,来购物的人群就像是不用付钱般挤进来,笙箫逛没多久,就觉胸闷气短,稀薄的空气超负荷,怪不得难受。
陶宸想给父母买羽绒服,陌笙箫帮他挑选,“这件怎么样?颜色不会很暗,而且老年人一般腰不好,这件是中长款,能遮住腰部。”
“是不错。”陶宸走过去细看,在货架上选了件165的号。“笙箫,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不用,”陌笙箫放眼望去,就算打完折衣服还是要好几百,她的工资要留着家用,再说陌湘思那,她多少也是要花钱的,“我上班时买过几套。”
陶宸付完款回来,和笙箫经过only,他不由顿足,陌笙箫顺着他的视线,就见摆在门口的模特身上穿着件驼色长款大衣,明码标价,打完折1600,陶宸欲要上前。
“是想买给女朋友吗?”
“不是,我哪来的女朋友?”陶宸浅笑。
陌笙箫避开他的视线,敏感地察觉到陶宸可能又想给她买东西,“其实一件衣服这么贵并不值,近两千的穿身上,估计时刻都想怎么不去弄脏它,多累呢。”
里头的服务员正好听到,面色不善地望向笙箫。
她忙拉住陶宸的袖口离开,其实他真想给她买件好点的衣服,尽管他工资并不高,又要还房贷,但一件衣服还是能买下。最主要的,他觉得依笙箫的气质,就该穿这种衣服。
曾经的陌笙箫,聿尊在最宠她的时候,家里的衣服多到摆不下,许多衣服还未来得及穿就过时,聿尊会让人将最新款按照陌笙箫的尺码送到皇裔印象。
其实,穿在身上,哪怕是几万的价格,只要心里开心,地摊货都乐意。
两人来到底楼,陶宸去coco买热饮。
陌笙箫坐下来休息,42寸大彩电正播放着新年歌,经过的人群大致都是携家带口,笙箫觉得有些热,她扬起右手往脸上扇风。
电视画面突然切播,聿尊的脸陡然撞入陌笙箫眼中,她心脏猛地抽搐,一时间气喘不上来。
这应该是聿尊公司新招标的某个项目,是个剪彩仪式,男人照例意气风发,冷冽的嘴角抿成一线,在几个人中鹤立鸡群,纯黑色西装将他的面部表情拉得越发阴鸷。
“笙箫?”陶宸将奶茶递给她。
陌笙箫惊怔回神,她望了眼身侧的男人,目光迷离,陶宸将奶茶塞到她手里,笙箫捧住杯子,捂得掌心发烫,她起身欲离开。陶宸见状,右手落在笙箫肩上,让她坐回去,“你已经和他离婚,就没有逃避的必要。”
“我没有。”她嗓音很低,又带着沙哑,显然像底气不足。
“没有就更好,”陶宸靠进椅子,“笙箫,你知道我当时从医院出来,第一件事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想,我的手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我六岁开始学琴,到出事那天,没有一天不碰钢琴的,我在想,我的手要是不在钢琴上活跃,它会不会从此就真的废了?”
陌笙箫闻言,心里酸楚难耐。
“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想看见钢琴,但是人活着,什么事都不能预见,当我继续要面对生存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克服疼痛克服心理障碍,你看,我现在总算也在弹琴,这样我就很开心了。”陶宸凝向笙箫的侧脸,“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逃避的,越会在你眼皮子底下频繁出现,那倒还不如去面对。”
“陶宸,你抱怨过吗?”毕竟,当初他纯粹是为她。
“笙箫,我告诉你件事,你可不许笑。”男人模样一本正经。
“何事?”笙箫跟着有些紧张。
“其实,我信佛,我总认为,有些事是注定好的,我努力过就算得不到应有的结果,但我总是相信,我的某个方面,或许某件事能得到意外地补偿。”
陌笙箫并没有发笑,她神色认真,“陶宸,我也相信。”
二人坐了会,笙箫喝完手里的奶茶,热乎乎的全身都暖起来,她跟在陶宸身后站起,目光瞥过电视画面,她只是看了眼,很快便别开。
商场外就是家乐福,笙箫打算将带着的购物券去用掉。
她买的东西都很简单,一应均是牙膏毛巾等必用品,好像每分钱用的都很紧,她又在生菜区买些菜,置办的年货也不多,至少在陶宸看来,并不像是要和陌湘思好好过年的样子。
他没有多问,在她后面推着购物车。
这次回去,笙箫并未拒绝陶宸将她送上楼的要求,她打开门进去,“今晚我再露一手,请你吃饭。”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给你打下手。”陶宸将买来的菜送进厨房。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何姨收拾好东西正从卧室出来。马上就要过年,何姨将每个房间角落打扫干净,聿尊记起,她今天就要回家去过年。
他将工资结算给何姨,再和往年那般给了她一个大红包。何姨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聿尊坐在沙发内,望着何姨走出去的背影,就连何姨也要走了,偌大的皇裔印象,真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懂,为什么别人的快乐都能用钱换得到,唯独他就不行。
笙箫唯一的过年气氛,就是在卧室窗户上挂两个拳头大小的灯笼,以及大门上贴着幅对联。
除夕当天,小区内热闹非凡,有大爷大妈自行组成的活动团,在活动场内敲锣打鼓地庆祝。陌笙箫经过时,会远远避开,好像接触的氛围越热闹,就越会灼烧她躲在胸口内的那颗心。
她除夕夜的晚饭也很简单,一个菜一个汤,没有别人,做再多都是浪费。
一到傍晚,烟花炮竹的声音响彻天际,透过窗户,瑰丽的烟火反射到陌笙箫冷清孤寂的侧脸上,她走过去拉起窗帘,从电饭煲内盛了碗饭。
“叩叩——”门铃坏了,有人来找只得敲门。
笙箫起身开门,见陶宸戴着个黑色绒线帽站在外面,脖子内围着同款围巾,他身材挺拔,自然衬得俊朗非凡,“陶宸,有事吗?”
陌笙箫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去。
“你姐姐来了吗?我来给你们拜年。”
笙箫握紧门把,“她……”
陶宸一双黑亮的眸子睨着她。
“她临时有事不过来,你先回去吧,我吃完晚饭给叔叔阿姨去拜年,他们来了吗?”
“中午就到了,”陶宸透过敞开的缝隙,望见餐桌上两道简单的菜,他心里蓦然一紧,“笙箫,我爸妈让我喊你过去,吃完饭,我们还能打牌。”
“陶宸,我饭都吃一半了。”
笙箫被他拉住手腕向外走,陌笙箫犹在拒绝,“我真的不去。”
“那你想一个人留在这过吗?”陶宸回过头,“今天不是你姐姐临时有事,那天在家乐福我就察觉到你买的东西很少,不可能像会有人来的样子,笙箫,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的话吗?你若一直这样封闭,谁也帮不了你,陌笙箫,你再听着,我一定要将你从那些伤痛中带出来,我不相信,难道是我从认识你开始就看错了?你真有那么不堪一击吗?”
陌笙箫被他扣紧手腕,抿着唇没有说话。
“钥匙在身上吗?”
笙箫抬起头,“在。”
陶宸折身将门带上,笙箫也被他拉着走。
相比她,陶宸家里就热闹多了,进屋抬头,还能望见天花板上挂着的几十个彩色气球,陶妈妈在厨房忙碌,满桌子的菜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陶爸爸戴着眼镜坐在沙发内看电视。茶几上摆满各色的小吃,客厅内空调开着,她体内的寒冷被驱尽,笙箫有些晃眼,杵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曾经,她也有这么个家。
“这就是笙箫吧?”陶妈妈从厨房出来,将炖好的整鸡摆上桌,她走过去拉住陌笙箫的手,“我听陶宸经常说起你,那小子太懒,要不是你帮忙,说不定他早给馋死了。”
“阿姨,您客气了。”
“陶宸,还不让笙箫快坐。”陶爸爸站起身,面色和蔼。
“阿姨,我来帮您吧。”陌笙箫将棉袄脱下挂在衣架上,陶妈妈赶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和陶宸看会电视,我这一会就好。”
“妈,你可别小看笙箫,就让她给你帮帮忙吧。”陶宸知道,陌笙箫要是什么都不做,这顿饭她吃的肯定拘谨。
笙箫和陶妈妈在厨房忙活,陶妈妈很爱讲话,等吃晚饭时,陌笙箫已然毫无约束,她帮忙摆碗筷,陶宸爸妈在饭桌上决口未提笙箫家里的情况,仿佛她就是他们一家人,很自然的能融入进去。
客厅内的电视正播放着春节晚会,陶妈妈将一只鸡翅膀夹到笙箫碗里,“女孩子多吃点好。”
“谢谢阿姨。”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刘谦,我就爱看他表演魔术。”
“妈,我爸可还在边上呢。”陶宸不由揶揄。
“那小伙子长得还挺帅的,你说我要是去春晚现场,他有没有可能让我上去做表演嘉宾?那样我就能近距离看看,他皮肤怎么那么好?”陶妈妈满面认真的样子。
陌笙箫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噎到,她小脸憋得通红,又不好意思咳出来。
“妈,看你……”陶宸忙倒杯水放到笙箫手边,“多大年纪还追星。”
陌笙箫忙喝口水,陶妈妈将视线从电视上收回,“笙箫,可别见怪啊,你说我经常对着老伴那张脸,不厌倦才怪呢。”
笙箫不由展颜,“阿姨,我也挺喜欢刘谦的,我一直猜不透,他当初是怎么把董卿的戒指放到鸡蛋中去的呢。”
“对啊,我也是,看那鸡蛋也没破。”
陌笙箫笑着和她聊天,陶爸爸和陶宸时不时插上几句,一顿饭就在安详温馨的气氛中度过,饭后,笙箫又陪他们打牌,她别的不会,只会跑得快。
由于考虑到陶宸爸妈,牌就打了一个小时,笙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看看手表,“陶宸,我该回去了。”
“等放完烟火,我再送你回去吧。”
“好。”笙箫靠着沙发椅背,不知不觉,竟沉沉睡过去。这是离开白沙市后,她头一晚睡得这么早。
陶妈妈和陶爸爸回到卧室,经过衣架时,陶妈妈偷偷将一个东西塞进笙萧的口袋内。
陶宸取过毯子给她小心翼翼披上,陌笙箫睡眠很浅,毯子刚盖到她肩膀,她就睁开了双眼。
“我们去楼下放烟花。”
笙箫点头起身,“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陶宸取了烟花下楼,笙箫站在她身侧,望着一簇簇绚烂升空的烟火,她不由眯起眸子。
当初,在华尔门口,严湛青为她放过一场夺目的烟花,可惜,他和她注定有缘无分。
而聿尊……
陌笙箫想起这个名字,心口仍避免不了痛的抽搐,她面色一拧,弯下了腰。
“笙箫,你怎么了?”
笙箫勉强拉开笑意,“可能是阿姨手艺太好,我吃撑了。”
而聿尊,他给她的美好,竟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
陶宸将她送回家,陌笙箫关上门,满室的冷清挥之不去,原来,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她双手插入兜内,不经意摸到个东西。
掏出一看,竟是个红包。
笙箫伪装而起的坚强在这刻豁然坍塌,她垂着头坐在床沿,手指紧紧捏住那个留有余温的红包。
南夜爵打过电话给聿尊,本想让他去御景园过年,可聿尊还是婉拒了。
他在国际饭店定了个包厢。
去的时候,饭店内的大厅早就挤满了人,大多是一大家子出来吃年夜饭,纵观整个酒店,也找不到另一个像聿尊那般只身前来的人。
他要的是包厢,待菜上齐,门一关,大厅内的热闹就被挡在外面。
聿尊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个白沙市,都沉浸在很浓的年味中,桌上摆着的是国际酒店最昂贵的年夜饭,他却食欲全无,手指间夹着跟点燃的烟,上半身侧靠着透明的窗子。
“聿少,还需要什么吩咐吗?”
“出去。”
聿尊头也不回,抽完根烟后回到座位,他令人在他身边的位子多摆了副碗筷,就好像他吃饭的时候,也算有人陪着。
整桌饭菜,直到他离开时,仿若都没动过。
他甚至心想,为什么要有过年?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迎接他的只有海贝,陌笙箫走后,海贝一直精神不振,大多时候都躲在阳台。
聿尊走到钢琴前,他只开了盏壁灯,他脱下西装,挽起袖口落座。
双手落在黑白键上,钢琴发出一道音节。
他脑中突然想起他曾说过的一句话,若等陌笙箫某天不能弹琴的时候,他会做她的另一只手。
聿尊不由拉起冷笑,她现在定然过的极好。
当初右手被刺伤,但聿尊知道,那伤并不算重,恢复后弹钢琴是不成问题的。
陌笙箫这会,应该是在某个舒服的观景别墅内,弹着钢琴过年吧?
共奏笙箫95生不如死,也要坚强的生
聿尊指尖轻落,琴音飘荡在皇裔印象每个角落,除夕夜的月色被天空的焰火染得无限嫣红,投在聿尊挺直地背上,更添寂寥。
海贝安静地窝在他脚边,无精打采。
整个皇裔印象沉浸在忽明忽暗的黑夜里,只有那阵琴音,像是正在拨动着人的心弦,乍寒乍暖,犹如人心。
大门外的门铃忽然响个不停,像是在催魂似的。
聿尊起身走出去,打开门,就看见舒恬握着双拳站在外面。见到聿尊的第一眼,话就跟着吼出来,“笙箫呢,笙箫在哪?”
“我不知道。”男人口气很淡,也很冷。
舒恬又气又急,站在阴寒地晚风里,小脸冻得煞白,她来皇裔印象找过几次,可都没同聿尊打上照面,“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
“我们离婚了。”
男人身着白色阿玛尼衬衣,舒恬抬起头,能望见他一张魅惑精致的脸,这副皮相,怕是所有女人看了都会着迷。她掩饰不住眼里的吃惊,眼泪不争气淌出来,“你们离婚了?”
“我以为你会知道。”虽然对外无人知晓,但陌笙箫动这心思的时候,不可能不告诉舒恬。
“真好!”舒恬擦拭下眼泪,嘴角抿出冷笑的弧度,“她和你离婚就是最大地解脱。”
聿尊蹙起两道好看的剑眉,眼角骤然冷冽,“你还有什么事吗?”
舒恬冷地将手插入兜内,“笙箫在哪?”
“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还用来找你吗?”舒恬气结,视线穿过聿尊的脸侧,想看看莫小三在不在里面,“你把笙箫弄哪去了?”
“我为什么要藏着她?”
舒恬想说他那么变态,有何事做不出来,“依照笙箫的性子,她不可能走了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无理取闹!”聿尊折身,欲要关门。
舒恬伸出双手抵住大门,“你们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当初答应过她的,要一辈子对她好,笙箫没有别的亲人,她离开后会去哪你也不关心吗?”
聿尊想,她有足够的钱,走到哪都会过的很好。
“总之,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那,”舒恬面色急切,“她走的时候好吗?”她担心陌笙箫性子倔,一个想不开会不会做傻事。
“挺好的。”他想起笙箫腕上的那道伤疤以及走时的最后一个回头,神情不由恍惚。
“什么叫挺好的,她心里流血也叫好吗?她自己的丈夫在外包养小三,还叫好吗?”
聿尊面部神情冷凝,他面对舒恬地质问,脸上的不耐及阴骘昭然若揭,他玩惯了,女人在他手里向来是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除了陌笙箫,还未有人敢如此和他说话。
舒恬眼见男人这般神色,心里也有点小怵,没想到聿尊变脸时眼神比桑炎还冷。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小声嘟囔句。“你真的不知道笙箫在哪吗?”
“不知道!”
聿尊甩手将门关上。
舒恬刚要说她找的私家侦探凭什么被他揍,明明理亏的该是聿尊,她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忍气转身,她才不信聿尊的话,笙箫离开时要是真是好好的,她为什么连她都不告诉?
男人心情烦躁地上楼,陌笙箫没有联系舒恬,兴许她只是刚离婚出外散心,女人间的友谊他也捉摸不透,被舒恬一番质问,男人心情变得越发差。
转眼间,春暖花开。
陌笙箫下班后回到小区,她听到幼儿园内照例传来的琴音,她不由慢下脚步,走了进去。
小朋友们早已放学回家,陶宸习惯在这,边练琴边等笙箫下班。
陌笙箫放柔脚步站在教室门口,她将东西放在地上,没有去打扰他。
如果不是出了那次的意外,陶宸现在仍是华尔的一名优秀导师,聿尊不光毁了她和陶宸的手,更毁去了他们最大的梦想。陌笙箫专注地盯着那架旧钢琴,她怔怔出神,仿佛看见自己坐在施坦威前,两手犹如灵动跳跃的精灵在黑白键上翩翩起舞。
笙箫左手不由握住右手腕,掌心触及到的,却是只手表。
她陡然回神,脸色懊恼,什么时候,能改掉这种做梦的习惯呢。
陌笙箫垂下眼帘,这辈子,除非不再相见,如若对面相识,她到死都不会原谅聿尊。
陶宸下意识朝门口望去,却见笙箫站在那。
他顿住动作站起身,“下班了。”
“嗯。”
陶宸简单收拾,他走出教室,将门锁起来。
他先笙箫一步将门口的菜拎在手里,“我来。”
先前,他总是以不会做饭为由让笙箫过去帮忙,一来二去,陌笙箫也明白过来,陶宸是想照顾她,这样既能让她晚上吃得好,还能省下饭钱。
自此,笙箫下班经过菜市场,时不时会买菜回来,用她的话说,就是和陶宸搭伙,这样每晚三个菜,既能承担也不浪费。
开始,陶宸自是不允,可拗不过笙箫,只得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走出学校,三月的天很暖,微风拂面,陌笙箫穿着件湖绿色的针织衫,下身则是白搭的黑色牛仔裤。走在路上,任谁见了,都道她年纪尚轻,绝不会想到她已离过一次婚。
“笙箫,最近工作顺利吗?”
“还行。”陌笙箫向来不在回家后讨论工作的事,她伤的比陶宸重,要想再碰钢琴已是不可能,她更清楚的知道,她的专业如果放弃钢琴,那只能从头再来。做文员一辈子就拿着两三千的工资,她将来还要想办法买房,还要考虑陌湘思的后路,笙箫确定目标后开始振作起来,她不可能成天为了过去的事而郁郁寡欢。最近,她跟着办公室的王姐在学工程造价,陌笙箫从未接触过建筑方面的知识,光是那些精细的图纸,就看得她眼花缭乱。所幸她平日也算乖巧,再加上王姐人好,肯手把手教她,笙箫相信,她只要比平常人付出双倍的努力,迟早有一天会得偿所愿。
王姐同她说过,看图纸只是第一步,要想将图纸的内容刻进脑子里,必须去工地实践。因为每一道工序,每样建材,甚至一道砖墙的遗漏,都有可能令她们预算时出错,招标的时候错过机会。
二人刚上楼,陶宸拿出钥匙,旁边邻居正好买菜回来,“陶老师,又等女朋友下班呢。”
“不是的,您误会了。”陌笙箫忙摆手。
“姑娘,可别害羞,你们郎才女貌多般配呢。”邻居的视线落到陶宸手里拎着的购物袋上,都一同回来做饭了,肯定没错。
陌笙箫换好拖鞋走进去,“她们就爱瞎误会。”
陶宸将菜拎进厨房,“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什么?”笙箫跟着走进去。
陶宸像往常一样拿了篮子在旁边择菜:“笙箫,你可曾考虑过重新开始?”
“我早就选择重新活过了。”
“我说的,是感情。”
陌笙箫手里动作停顿,陶宸见她不说话,憋在心里的话却不吐不快,“笙箫,你能接受我吗?”
陌笙箫不想有所隐瞒,“陶宸,我离过婚的,而且右手现在等同于废了,最重要的,我不想再谈感情,我现在只想好好上班赚钱。”
“笙箫,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我不在乎你是否离过婚,更不在乎你的过去。”
相同的话,严湛青也曾说过。
陌笙箫再无力去验证他们究竟是真不在乎,还是满心放不下,“陶宸,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
“笙箫,没有关系,我可以等。”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陌笙箫在聿尊身上摔得这一跤太重,能爬起来已经算幸运。
“笙箫,你知道我当初第一眼看见你,是在哪里吗?”
“教室?”
陶宸摇头,他嘴角含笑,目光温润,“是在华尔校园门口,当时,是报道的第一天,我看见你背着个帆布包,不像别人那样有专车接送,而且穿的也很普通,你用手遮在眉前眺望,我经过你身边,我心想,你这样的,才是最适合弹琴。”
陌笙箫仿佛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第一次进华尔校园,在外就忐忑站了老半天,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那时候想法很简单,我要做华尔弹琴最好的那个学生。”笙箫说到这,不由苦笑,好像是觉得那时的自己想法太过幼稚。
“笙箫,你走出来还需要时间,我能等。”
陌笙箫心不在焉地择菜,面对陶宸的突然表白,一顿晚饭也变得食之无味。
陌笙箫回到家,同屋的两个女孩不在家,应该是出去逛街了。
她洗过澡走进卧室,将窗帘打开后,从包里取出带回家的图纸,她现在存的钱只够在周末报工程制图与cad课程,她想再坚持两个月,就能买台便宜的电脑。
陌笙箫用的每分钱都是按着计划来,从不乱花,她学东西很拼,经常忙得废寝忘食,她始终坚信,别人能办到的,她也一样行。
图纸内容复杂,标注尺寸往往要细算,笙箫手边摆着几本书,都是王姐介绍她买的。她一边查阅一边拿着计算机计算,等她端起水杯喝水时才发现,已经12点。
她揉揉酸胀的双眼。合上书,准备歇息。
躺在床上刚闭起双眼,竟熟睡过去。
这是陌笙箫许久不曾有过的。
莫伊好不容易等到聿尊的车,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她心有不安,最近,聿尊似是对她疏远不少,“尊,我们去哪?”
“先吃饭吧。”
“嗯好,吃完饭逛街吧。”
“不去。”男人说的极爽快。
“尊……”莫伊明显感觉到聿尊同以往的不一样,难道她的保鲜期只有这几个月吗?莫伊不由紧张,她可不甘心。
“你不是有卡吗?”
“我想你陪我。”
聿尊并未说话,他表情冷淡时莫伊从不敢去撩拨,只得靠回椅背闷闷不乐。
两人来到吃饭的地方,聿尊先下车,莫伊忙追过去挽住他的手臂。
在经过门口时,聿尊被匆忙出来的人影给撞到,他下意识伸出手揽住对方的腰,女子带着茶色蛤蟆镜,身材纤瘦,似是被高跟鞋给崴了下。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莫伊不由紧挽聿尊的手臂,“尊,快进去吃饭吧,一看她就是故意撞的。”
女子摘下墨镜,模样艳丽,“你怎么说话的?我凭什么故意撞啊?”
“还用明说吗?每天像你这种搭讪的女人多了去,要不然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就撞在他身上,一撞还撞进别人怀里,”莫伊毫不示弱,她面露嘲讽,小声道了句,“不要脸。”
“你再说一遍?”女子气的面色煞白,嘴唇哆嗦。
“尊,我们进去,别管她。”
女子闻言,心里越发窝火,她伸手拉住莫伊,“你把话说清楚,谁不要脸?”
“就你。”
“我看你才不要脸,一看就不像正经人,倒像个小三!”
莫伊气的差点炸肺,她最忌讳人家喊她小三,偏偏这女人爱捅马蜂窝,“你才是小三,阿姨小三!”
两个人在饭店门口吵起来,来往的人都聚拢过来,聿尊面色铁青,甩开莫伊的手转身就走。
“尊,你去哪?”莫伊见状,忙追上前。
“你还要脸吗?”男人头也不回,莫伊委屈地憋红了脸,她顾不得争吵,“尊,对不起,我们去吃饭吧。”
“你自己去吧!”聿尊打开车门坐进去,莫伊见状,忙跟着挨进副驾驶座。
“对不起,我不和她吵还不行吗?尊,你别这样……”莫伊低声下气去拉男人的手,“我也是在乎你,才会生气的。”
“你在乎我什么?”聿尊别过脸睨着她,眼里的阴冷及漠然令莫伊说不出任何煽情的话,她紧握住聿尊的手,在他手背上亲吻,他手上有个很明显的齿痕,莫伊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被谁咬的。她吻了几下,不由张开嘴巴想将男人手背上的痕迹遮过去,齿尖刚碰触到皮肉,就被聿尊陡的扬手挥开。
他力道很大,一半力气打在莫伊的脸上。
“尊?”莫伊捂住脸,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宠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尊,我没想怎样。”莫伊眼眸噙泪,眼看泪水就要掉出来。
“给我把你的眼泪忍回去!”聿尊俊脸冷冽,莫伊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她忙擦拭眼角,神色也变得战战兢兢。
“莫伊,我养着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还分不清吗?”
“尊,”莫伊带着哭腔,楚楚可怜,“我爱你,我才会跟她吵起来的。”
“爱?”男人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般,他食指在方向盘上敲打几下,“再说这种话,我让你现在就滚!”
莫伊眼眸圆睁,赶忙噤声。
回到皇裔印象,聿尊进屋后径自上楼。
莫伊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她又不敢跟上楼,望着何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想起那次的教训,她也不敢太过招惹。
海贝每次见到她都会大叫,这次也不例外。
莫伊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起身抬脚在海贝身上踢踹,“我让你叫,你这只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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