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卦卦体:震为雷,离为火,雷火丰,盛大,雷电交作,象征威,盛大之势,丰之象。
离下震上,明而动,盛大之由,可见明的重要。一般人则昧而动。
《序卦》:“得其所归者必大,故受之以丰。丰者,大也。”
女子来归,成为夫妇,有生生之功,故能成其大,故归妹之后接着丰。
《杂卦》:“丰,多故也。”
处丰,可是不易,满而必溢,丰大多忧,物极必反,反成羁旅,月盈则亏,戒之。国不常丰,人也不常丰,天命不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大学》),在乎自己,自求多福。不要巧取豪夺,必自求多福。
终而复始,天道好还,终而必始,始而必终,若环之无端。终始如无弄清就乱,利弊、是非、好坏、善恶不必看得太死,是自己体得与认识的,对面则不同于你,你说是利,对他而言却是弊,不悬踵间,你弊他利了。
一般人皆是非、利害系于心,因此不能海阔天空。遇事,应往宽处想,不要将事看得太拘泥,时间能够冲淡一切。
丰,亨,王假(gé,至也)之,勿忧,宜日中。
丰(豐),《说文》释“豆之丰满也”,豆,古食肉器,谓豆之大者也。引申之,凡大皆曰丰,《玉篇》:“大也。”《广韵》:“多也,茂也,盛也。”盛大、茂盛、丰盛,丰饶,丰衣足食,丰功伟业。
“丰,亨”,丰本身即有亨之道,并不是丰之后才亨。
“王假之”,王至之,“王者,往也,天下所归往”(《白虎通·号》)。
“勿忧,宜日中”,丰之时,尚光大,宜如日中,普照天下,乃可勿忧。
《彖》曰:丰,大也;明以动,故丰。
“丰,大也”,盛大。“明以动”,明,知贤不肖,分别黑白;不明,则动无所往,主宰出乎动,不动则明无所用。
明动相资,故能成其盛大。为天子者得以明动天下,才能成就盛大之业。
王假之,尚大也。勿忧,宜日中,宜照天下也。
“王至之”,王者,为天下所归往。
“尚大”,所尚盛大,自然盛大。
“宜日中”,宜如日中之盛明,“宜照天下”,遍照天下,不能有所偏私,则无所忧其不均矣。
至大无外,“天下一家,中国一人”,中国是天下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入中国则中国之”,夷狄进至于爵,远近大小若一,华夏,大同。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日中则昃”,日正当中后,太阳将西下,昃则不能照天下。“月盈则食”,月无长圆,圆则亏,盈则蚀。用无常道,事无常轨,屈伸随时,唯变所适。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易经·乾卦·文言》),万物从始生,而逐渐成长,以至于盛大,生生不息,“生生之谓易”。
“天地盈虚,与时消息”,万物皆不守故常,方生方灭,方灭方生,灭故谓之消。消息盈虚,终则又始。
日正当中,过了,接着即夕阳西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消息盈虚,天行也”(《易经·剥卦》),此为自然法则,必然之理数也。“夫丰,明而动,故能大,苟大则亏矣,吾戒之,故曰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是以圣人不敢当盛。”(《说苑·敬慎》)。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欧阳修《新五代史·伶官传序》)人事影响一个人至大,即今天的环境,必时时注意,要自求多福,“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
旧社会,人自小涵育于中国文化当中,长大就知中国文化是什么,懂得怎么用中国文化。
《象》曰: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
“雷电皆至”,丰之象,明动相资,“雷电合而章”(《易经·噬嗑》),章明天下。
有电之明、雷之威,明察、威断才足以任事,以成其盛大。文明以动,丰天下,使每个人皆丰,不是自家丰而已。
“折狱”,法电之明以判狱事,是非曲直必以明得其情,“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论语·子张》)。子路“无宿诺”,信在言前,可以“片言折狱”(《论语·颜渊》)。
“致刑”,法雷之威以定其刑,刑必当其罪。“喜怒当寒暑,威德当冬夏。冬夏者,威德之合也;寒暑者,喜怒之偶也”,“喜怒之发,威德之处,无不皆中其应,可以参寒暑冬夏之不失其时已”(《春秋繁露·威德所生》),既有《春秋》,也当有《冬夏》。
教,政之本也;狱,政之末也。舜命皋陶:“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对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尚书·大禹谟》)《春秋》“原心定罪”,特别重德。“刑繁而邪不胜”(《荀子·富国》),并不能解决问题。“必也使无讼乎”(《大学》),无讼乃大本之所在,必自本入手,正本清源。
读书,应什么都接触,面对现实,不应唱高调,实事求是,针对实际。练习发表有建设性的言论,养成正知正见。留心时事,不要放弃责任。路是人走出来的,就要有计划、有抱负,人愈学愈进步,有计划、有主张,合在一起,日久天长,就走出路来。旁观者清,在乎自己真能,专重视一个问题,无不走出路子来。
初九。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遇者,逢也。凡《易》中言“遇”者,皆雷与火也:雷火丰,“初六”“遇其配主”;火雷噬嗑,“六三”“遇毒”。
“初九”居明之初,“九四”居动之始,宜明动相资,以成其用。
自下匹上,谓之“配”,配偶,匹配,妃;在上而交下,曰“夷”,同列、同德。在初为配主,在四为夷主,二者虽不相与,但相应相成,相资成用。
“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济而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孙子·九地》),就是仇敌,处危难之时,同舟共济,亦足以以济患难。成就事业要找同志,相应相成,明动相资,一起往前干,足以有所作为。
在丰之初,明动相资,“遇其配主”,初与四相配,足以济其丰,往则有尚。
旬,十日。丰之初,以一月论,已经一旬,正丰之时,“勿忧,宜日中”,“虽旬无咎,往有尚”。
《象》曰:虽旬无咎,过旬灾也。
初与四遇,两刚相得,相资以成日中之治。
“过旬灾也”,日中则昃,宜善处丰之时,“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过时,则不能照天下,戒之。
六二。丰其蔀(bù,草名),日中见斗(北斗星),往得疑疾。
“蔀”,草名,障光明之物,“丰其蔀”,丰被遮蔽;“日中见斗”,斗以昏见,日中见斗,日食,明丧而暗。
“六二”中正,处丰之时,为离之主,至明者也,然独明不足以成丰,上应“六五”柔君,方枘圆凿,彼此意见扞格不入,反得猜忌,“往得疑疾”。
有孚发(感发开导)若(语气词),吉。
孚,诚也。“贞”字、“孚”字,为六十四卦之枢纽。
发,感发开导,至诚可以感人,有孚可发其志,而不困于黑暗,“有孚发若,吉”。
遇有疑难时,要走正路,表诚信,才能渡过难关。
《象》曰:有孚发若,信以发志也。
“有孚发若”,唯有积诚信以感发之;“信以发志”,志,心之所主,要以诚信发己之志。
不要处处想钻尖取巧,占人便宜,处世应吃小亏,但绝不吃大亏。聪明绝顶者,净耍术,最后都失败了。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沬(同“昧”)。折其右肱(gōng),无咎。
沛,王弼注:“幡幔,所以御光也。”“丰其沛”,明有所蔽,小暗。“沬”,微明。“日中见沬”,日食既(尽),白昼如夜,不见日光,只见微明。
肱,手臂,由肘到肩部分。“右肱”,生活便用不可少者。“折其右肱”,右肱折,则不能有为,但“无咎”。
祸福皆自取,别人莫我奈何。
《象》曰:丰其沛,不可大事也;
“九三”刚正,居明之终,为明之极,但所应之“上六”为阴柔之士,明有所蔽,不可以成大事,如以刚自守则无咎,祸咎皆自取也。
“丰其沛”,明有所蔽,虽动但不明;“不可大事”,不可以成就大事。
折其右肱,终不可用也。
“折其右肱”,不可以济丰;“终不可用也”,终为时所废,不能用世。
人常因为私心作祟,而把有用之人置于无用之地,举枉错诸直,邪枉盛,则正士消。一个时代之所以失败,原因包括很多,故难以复兴。
九四。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平也)主,吉。
“九四”与“初九”,同德相应,妃主当国,夷主持世,共济其丰,明以动,动以明,以公号召天下,吉。
中华民族精神终始都得有王,王,天下所归往。“天子失道,则诸侯尊矣;诸侯失政,则大夫起矣;大夫失官,则庶人兴矣”(《说苑·君道》),不合乎王,百姓有权命去之。时代到了末路,必要易主,荀子谓“夺然后义,杀然后仁。上下易位,然后贞”(《荀子·臣道》)。民主时代还以“上下易位”为不对?上下易位然后贞,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
《象》曰:丰其蔀,位不当也;日中见斗,幽不明也;
“九四”居动之始,为震之主,处下卦明已尽之时,近柔君,“丰其蔀”;以刚居柔,“位不当也”。
虽与“六五”相比,但“日中见斗”;“幽不明”,明不足以烛幽。
遇其夷主吉,行也。
上卦震,四为震之始,震为雷,万物出乎震,“震,动也”,主宰出乎动。四为退爻,不自恃其刚,退而与初相遇,以共济其丰。
“遇其夷主”,“九四”与“初九”,两刚相得,“初九”为明之始,明动相资,吉。得以行其济丰之道。“行也”,动也,时代不好,不可以坐以待毙,要有所行动,“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吕氏春秋·尽数》)。
《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要适时,变得恰到好处,时为要。
六五。来章有庆(善),誉,吉。
“六五”为丰之主,“六二”为其正应,又为明之主,居中得正,有章明之才,明动相资,“来章有庆”,“庆”,善也。
“明以动”,明动相资,为公而动,助你的人必多,“誉,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庆也。
“六五”虽是柔君,但变得恰到好处,能起用贤才,“权势之柄,其以移风易俗矣”(《淮南子·主术训》),可以福及天下,“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尚书·吕刑》)。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
“丰其屋”,“富润屋”(《大学》),富润屋,处高位,处丰之极,自处之泰。
“德润身”,必大德之人,处世无愧于心,别人亦未必了解,“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蔀其家”,居不明,自绝于人,孤高自赏。“上六”才柔,居动之终,处丰大之极,高亢昏暗,绝迹深藏。
“管仲知礼乎?”“管仲之器小哉!”“管仲俭乎?”享受,就一天比一天坠落!有一点成就,即溺于所安,乃坠落!人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社会变迁大,要留得清白在人间,不容易!要做事又把持得住,太难!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皆咎由自取。
窥其户,阒(qù,静)其无人,三岁不觌(dí,见也),凶。
“窥其户,阒其无人”,有而无益于治曰无,实无人可用。“三岁不觌,凶”,三年不见人,能不凶?“履霜,阴始凝也;顺至其道,至坚冰也”(《易经·坤卦》)。
处承平,岂易哉?“入则无法家拂(同‘弼’,辅佐)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孟子·告子下》)。
祸生于得意,开国之君易患此病:左右逢迎,宫室美轮美奂,歌功颂德者众,而危亡即至,“初登于天,照四国也;后入于地,失则也”(《易经·明夷卦》),终致时代危亡。为政不在多方,但失败则是多方面的。
《象》曰:丰其屋,天际翔也;
“上六”处丰之极,势、位皆炙手可热,穷奢极欲,人不敢近。把自己造就得高得不得了,“贵而无位,高而无民”,高高在上,就成一夫,“闻诛一夫纣矣”,孤高就自赏,只剩你自己一人。
“天际翔也”,如翱翔于云霄之上,自以为至高无上,自处之泰,净神化自己。皆自贤其贤,“贤者过之,愚者不及也”(《中庸》),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窥其户,阒其无人,自藏也。
“窥其户,阒其无人”,自视甚高,旁若无人,失了众心,有人若无。“自藏也”,自绝于人,人亦弃绝之。戒之,“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新五代史·伶官传序》),“存亡祸福,皆在己而已,天灾地妖,亦不能杀也”(《说苑·敬慎》)。
戒盈,即戒骄。不骄傲,很谦卑,卑以自牧,不要有非分之想,人有一分骄气,就多一分失败。“骄惑之事,不亡奚待?”(《吕氏春秋·贵当》)把自己塑造得太高,孤芳自赏,杀身亡家,莫此为甚,“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新五代史·伶官传序》)
许多事,美到极点,就不美了,到了饱和,就往下走,物极必反,没有不反的,自然律,故儒家戒盈,因盈了就满,“满则溢”,所以要“持盈保泰”。
处丰盛之时,仍应礼贤下士,要持盈保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满招损,谦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足以亡身。中国近代少成功者,乃缺少内力,既得之又失之,多半及身而亡。
“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礼记·礼运》),“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舍得愈多,才能长守富;“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孝经·诸侯章》),不高才不危,不多就不溢,高而不危,满而不溢,“先王不处大室,不为高台,味不众珍,衣不(chǎn)热”(《吕氏春秋·重己》)。“逸豫足以亡身”,亡身非死亡,而是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比死还痛苦,在逸乐环境中,活着没有生气。
你们一生不一定是很顺的路子,遇事应往大处、远处看,无不能解决的事。时间特别宝贵。许多人无此一智慧,虽身为国家领袖,亦无超时的境界。
“其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系辞下传·第十一章》),要善用智慧,将不好的环境扭转,另辟天地,此一重责大任,得怀着戒慎恐惧,才能有终,终而复始,生生不息,“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忧悔吝者,存乎介”,《易》为悔吝之书,生生之谓易。
《易经》为中国学术之源,各家皆自此始。此书平整,无偏斜,是义海。智海,无所不包。
一部《诗经》即人的心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思”为语气词,诗皆发于至性至情,故曰“无邪”。“不学《诗》,无以言”,谈话皆离不开此,以诗言事最重要,非空的,《诗》可以兴、观、群、怨,乃百姓之反映、政治之得失。兴,有感而发;人相偶时,一抬头就有对象,观,观有好也有坏,即为法与为戒;群,大家在一起喝酒高兴,看许多事皆群之事,立身才能行道;怨了,有怨诗,高兴了,也唱诗。
周盛世时,有采诗之风;衰微之后,不再采诗,《诗》乃亡。孔子“删《诗》《书》,订《礼》《乐》”有目的,《诗》中多乱伦败纪之事,“《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完全写乱伦败纪,在使我们为戒。《尚书》有为法与为戒,但以为戒为多,《书经》也是一塌糊涂。《仪礼》《礼记》,礼以时为上,孔子新礼的观念:“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臣关系是相对的。《周官》的行政组织,比今天还要严密。
经书无一是美满的,谈思想,皆谈人的败坏处,只有《易经》为智海。人都有欲,古今一也。演义,什么时代皆有之,道尽人欲之坏!有掌权能力者,在自己权威内,占尽了别人便宜,道尽人欲之坏!名分已定,就有伦,何以要败伦?人的欲太坏,有时超过性本善,一般人有纪、纲纪,不要败坏。
论事时,不必以前人观念论,如孟子之“言必称尧舜”。经书之所以强调恶,以人的理智可以胜恶,表明出人性的尊严。写乱伦毁纪,道出坏,以警惕之!《春秋》为拨乱反正之书。
乡下的纯百姓做的皆圣人的事,书读愈多的愈坏,读书没有明理,坏到极点!“传教士”最坏,嘴上全仁义道德,所行皆男盗女娼。当政者好官我自为之的观念,怠慢、奢侈、腐化、分化……内心很深沉!
自根上认识,记恶事,在发人深省,升华人性的尊严。《公羊传》(《春秋公羊传》)有思想,文王是“法其生,不法其死”,“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论语·子罕》),“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论语·子张》),人莫不有文之道。《易经》与《公羊传》谈到中国人的思想,其他书则给予人警惕,要发扬人性的尊严,去掉败伦坏纪。《韩非子》《荀子》,表性恶,真有系统。
慢慢读,仔细读,自己支配自己,做做事,看看书,一个“缓”字,细火慢炖才有滋味。
为学、治学,知是一事,重要在做,故必要行,能知能行,知行合一。“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将通之”(《管子·内业》),看完了,自己尽量要做,慢慢做,念兹在兹,自己的毛病,自己去除,“过,则勿惮改”,改了就不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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