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景国盛产丝绸,服饰因而多娴雅飘逸,这端坐在大殿之上的女子,正是这个国家最美丽优雅的象征。长公主尚未许人,由是所有朝臣在心中当作女神般恋慕却也不敢随意抬头直视,都恭敬地低着头聆听朝训。
只有白洛翎不以为意,直视着祈月,径直说她的话。
“如此便是详细情况。”白洛翎拱拱手,停下话语。
祈月沉默良久,直到殿下的大臣都开始不安起来,祈月才并不热切地说:“白大人当初计划时夸夸其谈,这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不见多大起色?”
“发展商贸、经济之事最是不易,须得做大量准备,待搭建好脉络,才能畅行无阻,事半而功倍。公主须得予以耐性,再给臣多些时间。”白洛翎的声音也同样冷淡,一幅就事论事、公事公办的样子。
“本公主的耐性何时须劳烦白大人督导?只是白大人投入大量钱财,则必须要有把握能获得相当的好处。我知道白大人好手段、做事不拘小节,可不要疏于算计,要善加利用手里仅有的东西才是!”祈月淡声说。
这下所有大臣都看出来了。这长公主一向对白大人青睐有加,白大人提的建议哪怕在别人看来再荒唐不可行,长公主也是一力支持。平时朝堂上,白大人和长公主是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和乐。白大人懂得讨公主开心,常逗得公主笑,满朝大臣是又羡慕又嫉恨呢。可最近这气氛可是大大的不妙,公主和这白大人不知是谁在冷落谁,总之是气氛冷淡怪异。今日难得一次白大人有本上奏,可是这和公主两人唇枪舌剑的来往,恐怕这个白大人很快就要失宠且惹祸上身了吧。
祈月说完话不理满朝大臣的窃语议论,只盯着白洛翎看。白洛翎原本是直性子受不得挑衅的性格,但这次受了一顿质疑,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冷着脸用灼灼的目光盯着祈月的眼。两人像是在赌气一般,谁也不肯让步。
白洛翎看着祈月那张纯净绝色的脸庞,虽然病容已经不在了,不过仍然显得不够红晕。自那天夜里离开邀月楼以后,两人的气氛就一直是如此,这算是冷战吗?两个人都互不理睬,白洛翎是非有事不进殿,祈月身体慢慢恢复了以后,也一直不肯召白洛翎见面。
白洛翎的眼神越发幽暗,这次她不能妥协。帝皇家的爱情本就艰辛,祈月身处的地位和两人相对的位置,两年前和两年后并没有多大区别。尤其是两个女子间的爱情在这样的背景下显得更是不易。她是爱着祈月,可是光有爱是不够的,强硬和霸道的手段是最直接最快的方式,可却不能长久地保有她想得到的东西。若是能用强硬的手段得到祈月的一辈子,她不会吝啬去做,可是这显然并不能,两年前祈月无情地离她而去,她就知道了。她的人和她的心,都是死过一次的了,若只能是暧昧不清的纠缠,那么,不要也罢,哪怕永远埋葬她的感情。
祈月看见白洛翎眼中的神色越来越冷,仿佛了然一般不带着半点的情意,就像,就像是白大人……而不是那个在洛湖中的陌生人,也不是在漠西占有她的恶人,更不是在阙宇山庄中温柔疼爱她的白洛翎……
祈月被逼视得转过头去,冷着脸端起威仪的姿态宣布散朝:“众人无事便退下吧,协助管理商事的几位大人,到书房来与我小议。至于白大人,你退下吧!”
祈月甩甩手,在朝臣的恭送声中翩然离去。
白洛翎皱眉,两年不见,这原本柔弱娇气的小女人,气势倒是越来越盛了。到底是环境改变人,而祈月,她的心到底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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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湖的边上,长着大片翠竹林。已是到了春天的末尾,微风轻轻刷抚在这些新近长出的细长竹叶上,明亮的光线落下,映得整片竹林翠绿翠绿的显得空寂幽远。
一个打扮雍容高贵女子,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袍,云鬓轻挽,头上叉着花样华丽的金步摇,旁边缀以宝石珠花。她正神情冷然地盘腿坐在竹林中央的一块小空地上弹着筝。
一个中年的黑衣侠客亮着手中的剑,挥砍着从竹林中冲出来,将他身后的黑衣人甩开十丈远。一冲出来,和着被剑气挥落的竹叶簌簌地落在他的身边。黑衣侠客站定在那个女子面前,长剑斜指着身边的地,并不理身边瞬间包围过来十几个黑衣人,眼中只有前面的女子。
“白傲宇,你竟还敢来!怎么,上次那御风散的滋味你还没偿够,非要再来领教吗?”紫衣女子怒声对那个叫白傲宇的男人说话。
“我的妻子在这里,我如何能不来。”白傲宇灼热的眼盯着那个人,“凤雅,我寻了你二十几年。我即便是当年有错也过去了大半辈子。难道时间这么久,也不能把你心中的怨恨化去?现在你也不再纠结当年情,你既是二十几年来都没有再许人,为何不能给我机会去弥补你,我定当——”
“你闭嘴!”秦凤雅大力将案桌上的熏香炉扫在地上,“我不是你的妻子!你不配!”
白洛翎来到百景以后,更加寻找爹的事情有了很快的进展。依稀能猜测着景福宫的那个皇姨母是爹爹要寻找的人,但是白洛翎屡次夜探也没有看出个究竟来。直到最近探到了一个貌似爹爹的侠客出现在洛城,她今日远远地尾随着那个人的踪迹,一路地跟到这片翠竹林里来。
她赶到的时候,一路上有打斗的痕迹,慢慢靠前往竹林中看。只见到一个黑衣的男子和一个紫衣女子在正中,周围围着黑衣的杀手,气氛肃杀。白洛翎悄悄走到侧面,仔细看那两人,那个男人比记忆中要沧桑一些,两鬓变得斑白,眉眼中有着烟尘之色。但是那俊逸的面容,潇洒不羁的气势,还有那身形——
确实是她爹爹!
白洛翎正欣喜着,空地上就见那个紫衣女子发怒将香炉扫到地上。十几个黑衣人一见主子有所动作,立即举起弯刀齐声大喝着像白傲宇砍去。眼看团团包围白傲宇,十几把刀子要剐在他身上,白洛翎大喊一声从竹林中冲出来:“爹爹!”
白洛翎一飞身落在包围圈内,挥剑向着那群黑衣杀手。在场众人都为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愣了一下,黑衣杀手见事情有变,不见主人命令,也就不在靠近,只是团团围住白洛翎父女两,尖刀直指。
“洛洛?”白傲宇打量着白洛翎,虽然女儿大了,出落得清灵且做男装打扮,但是他还是依稀能从眉眼中看出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找来的?”
“爹爹~真的是你!”白洛翎大是高兴,笑得像个孩子似的。余光看见那些包围他们的黑衣人,白洛翎又冷下神色,举起剑。
白傲宇却拉住她的手,扬声对那个紫衣女子说:“凤雅,你看到了吗!她是洛洛,白洛翎,我们的女儿,你看到了吗!”接着又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喃喃着自言自语,“竟然这么大了,没想到……没想到……”
白洛翎抬头望去,那个女子生得美丽雍容,看不出年纪但却是不是青涩年华之人。但,这个人竟是自己的母亲吗……白洛翎从小没尝试过“母亲”是什么样的滋味,然而此刻却是自然而然的感到百感交集,一时竟愣了,盯着那个人的脸不放。
秦凤雅也似被惊呆了,好半晌只是颤抖着身体,完全不能说出一句话,做出一个举动。直到白傲宇拉住白洛翎说:“洛洛,她是你娘,你从没见过,但是她是你亲娘。快,叫娘亲!”
秦凤雅这下才回过神来,看见白洛翎那副长得和自己神似,却又同时极其像那个男人的面容,这让她想起了无尽的前尘往事。秦凤雅撇开头咬牙,“少废话,我一辈子也不愿再见你,再不走,我要你死!来人,给我把人赶出去!”
黑衣杀手一听令,马上行动,十几人围上来和白洛翎父女战成一团。白家父女饶是武功高强,也敌不过这么多人的围堵,何况这些黑衣人最厉害的是——
白傲宇一转头便看见那群人被白洛翎的剑气扫得倒在地上,然后伸手想要——
“洛洛,走!”白傲宇飞扑过去,伸手一提白洛翎的后领,那些黑衣人手里洒出的毒粉全部落了个空。白傲宇抓起白洛翎踏上竹林中层层的翠竹,施展轻功飞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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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奔跑,上乘的轻功很快地把那些黑衣人甩在后面,然后失去踪影。最终他们来到的是出了洛城的一座人迹罕至的山边,一条小溪旁搭了一个简陋的木屋。
进了屋中,白洛翎顾不得喘息未定,跪倒在白傲宇面前:“爹爹……洛洛找了你许多年!”
白傲宇叹气,他白傲宇从来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什么亲情子女他都可以不在乎,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只有秦凤雅。可是洛洛是她生的孩子,他当年因此不舍得离开山庄。终究离开了以后,放着年幼的洛洛从此不再回去,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年纪渐大反而觉得愧疚了。他扶起白洛翎:“乖,爹知道你孝顺。”
父女俩随即坐在屋内简易的两张小条凳上,四目相望,十几年没见,亲父女也竟像是陌生人一般,几乎不能认得对方的容貌。两人都是有万般的话要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对望,唯有叹息。
“爹爹……那个人……真的是娘?她,她……”白洛翎迟疑又别扭。她虽然看过好几次,但是知道那可能是亲娘,和亲自证实那是亲娘的感觉是不同的。
“她是……”白傲宇叹气,“她才生下你,未够十日便离开了山庄……我未曾想她竟然如此决绝。”
“她……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洛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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