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故事-五先生动戒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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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县县城有爿百年老号的大中药铺子,叫“济仁堂”。济仁堂的店主姓顾,因排行第五,平日里大家就只称他五先生。

    五先生为人极和善,他把济仁堂店号的名声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他立的店规极严,哪个店员品行不端,立即辞退。即便有一点小过错,也须让犯错者取下店堂墙上挂的戒板,自责三板才罢。

    那年济仁堂有个才进店的小学徒,姓吴,店里人只喊他小倌。小倌白天打杂,夜晚搬了铺盖摊在店堂里守夜,有病家敲门买药,就赶紧叫起轮班的店倌,给人家撮药。

    这一晚,店堂里的自鸣钟“当当”敲过九下,小倌被大街上卖宵夜的店摊吆喝声吸引,那诱人的香气钻进店堂,撩得小倌直咽口水。

    孩子家动不得心,心一动魂灵就飞到街上的摊子上去了,可一摸口袋,瘪塌塌的没半个子儿。小倌懊丧地跺一跺脚,脚后跟蹬在钱柜子上,只听得“哧啷啷”一阵钱响声。

    原来旧时的店铺,每日到打烊盘账,把那银元毫洋或者钞票都包扎定,解进钱庄去。而一些零碎铜板、铜钿就扔在钱柜子里,十天半月才打开一次,钱柜的钥匙当然在老板腰间。

    小倌听这“哧啷啷”的响声,心忽一跳,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钱柜子看着,一阵耳跳心热,不知怎么一下跳出一个念头。

    只见他支起耳朵,听听里屋没点儿声响,就踮了脚尖走出店堂,凑着缝往外看了一会,没人,急忙回转身,顺手在过道上的煎药罐子边捡了一把火箸,来到钱柜旁边,把火箸往钱柜锁孔里伸了伸。这钱柜子的锁孔寸把来长,五分来宽,正巧容得火箸进去。小倌夹一夹,呵?竟十分容易地搛上来一个铜板。

    小倌心里一阵狂喜,急忙把铜板藏进了衣兜里,又接着搛,不一会竟搛了一二十个铜板,小倌摸摸鼓鼓的袋儿,自个儿得意地笑了。

    “嗯哼?”店堂里忽然间一声轻咳声,小倌吓得一哆嗦,手里那把火箸“啪”一下掉到了地上。扭转头看,五先生已经踱近了店堂。

    顿时,小倌灵魂出窍,僵住了。

    五先生没事儿似的走近小倌,不轻不重地问了几句话,然后随意问:“谁毛手毛脚地把火箸丢在这里了?”俯身拾了起来,转身慢慢走到过道上,把火箸放好,朝小倌说一声,“天不早了,睡了罢。”便走进里屋去了。

    店堂里,小倌还腿棒儿颤颤地站着,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大早,小倌忐忑不安地吃了早饭,便和大家一块准备卸店门板。

    “诸位少待?”抬眼,是五先生,端端正正站在店堂里。

    五先生今天穿得特别,头戴嵌玉瓜皮小帽,身着暗紫团花长衫,足蹬一双簇新的黑圆口布鞋,平时一团和气的面孔今天不见半丝笑容。

    大伙都一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倌心里怀了鬼胎,一见五先生这神态,缩着脖子直往后挪。

    五先生朝大伙一拱手,不紧不慢地说:“各位,济仁堂上赖祖德,下承蒙各位协力,为了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我不得不动一下戒板,处置一件事,以儆后者!”

    济仁堂店堂里静得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声响,店员们脸上又惊又疑。

    小倌一张脸吓得煞煞白,浑身筛糠似的发抖。

    五先生并不言语,上前一步,把中堂底下那紫檀长桌上的一个蓝布兜打了开来:一把火箸。

    五先生轻喝一声;“小倌,拿墙上的戒板来?”

    吓懵了的小倌哪还敢动,吓得哭出声来:“五爷,我……”

    五先生瞥一眼小倌,自个取下墙上的戒板,回身过来,对着火箸,“呼”一下高高地扬起戒板来,喝道:“尔个火箸,职司灶膛,擅闯店堂,心存邪念,行举不端——今念尔初犯,戒尔三板——着?”“啪”重重一声响,蓝布兜里的那把火箸像负了剧痛似地猛一跳再落下。

    “啪?”

    “啪?”

    又是两下,五先生放下戒板,沉默了一会,朝大家挥一挥手,说:“开店门罢……”

    小倌失魂落魄地站着,五先生摸摸他的脑袋,和颜悦色地说:“干活去吧……”

    这一天夜晚,五先生又踏进店堂,看小倌埋头读着《汤头歌诀》,便平平和和闲话几句,半点没提发生的事。

    直到临离开时,五先生才语重心长地说:“小倌,你才开始做人,听五爷一句话,紧要关头自己得拿得定主见呵,有些事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千万千万慎之?”

    (徐自谷)

    哲学先生评曰:

    五先生见小倌偷钱竟不动声色,第二天只打火箸而不打人,他所用的都是暗示法,其好处是不过于伤人的自尊心,让人自己去思过并悔改。有时把事讲穿确不如不讲穿来得好,除因为前者易将人逼上梁山,更在于后者能调动当事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让他在自行思考中得出最后的结论。这样的结论往往是终身难忘的——说到底,一生的为人终究是自己选择的,别人的逼迫取代不了自己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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