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魏长官坐在沙发上，却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站着的北防研究院院长：“这个条件没商量，必须答应。”

    院长面有难色：“崔沙博士是院里的老人了，现在要这样对待她，以后她怎么在业界立足……”

    魏长官：“她一个人的得失与我们家园的兴亡，哪个重要？”他的口气不容置疑，“立即去办！”

    于是在当晚，司南看见业界新闻——北防研究院崔沙博士因涉嫌侵吞巨额研究经费而被拘押。佟校长在一旁陪着她看完，笑眯眯地说：“这下满意了？”她笑笑，“我也听说崔沙博士对你不太好……不过你这次也够狠的，估计五六年她是判定了。”

    司南：“我没有冤枉她。侵吞经费的证据全都是真实的。”

    只不过最开始是想用这些证据要挟她给自己拆除炸弹。

    佟校长并不在意这些，笑着说：“贺霖也取消了身份限制，现在他可以自由出入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你也验证过了，没有任何造假。”

    司南点头，贺霖也证实了这一说法。

    佟校长：“至于司南博士的另一个要求，也都按照你的吩咐完成了，您可以随时查看成果。”她递给司南一个圆形卡片状物品。

    司南接过：“谢谢。”

    “那么我现在就去答复X9，说您已经同意了，看他那边具体要什么时间走这个流程。”

    “走流程的意思是……结婚吗？”司南忐忑，“最近？”

    佟校长：“这个我也不清楚，X9只是提出了结婚的要求，但后面怎么做没有说。既然您同意了就在这里安心等待，我会尽快把知道的消息转达给您。”她离开之前对司南鞠躬，“感谢您为家园所做出的牺牲。”

    司南心说：谁说这是牺牲了？

    那枚圆形卡片是治污办里一个实验室的门禁钥匙。司南进入实验室后锁死门禁不让去其他人入内，专心致志地在里面忙碌了一天。佟校长隔几分钟就看一眼监控，发现司南一直在实验室也就没说什么，对于她到底在忙什么也不是很关心。

    到了晚上，东防替X9传来消息，声称X9要在中央公园的世纪礼堂举行婚礼，军方、院方、政企事业各界代表必须全体到场，且结婚模式采用星球与星球之间联姻的程序，即X星，也就是普兰星与地球之间的联姻。

    因为地球上从未有过与外星球联姻的先例，可忙坏了筹备婚礼的一群人。司南听到这些要求之后很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北极星在用星球联姻绑住她，让她即使后悔也要顾全大局而不能离开他。

    司南心里又甜又涩，还伴着生生的疼。

    于是等她忙完，安静地坐在窗边按下耳钉，那边立即接通，她抢先说：“北极星，我想你。”

    那边呼吸一顿。

    “你累不累？最近是不是一直很忙？”司南柔声询问，“起特奎星人有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害你？我听说战事一直很激烈，你不会受伤吧？”

    那边还是没说话，听得出来先是深呼吸，之后长长叹气。

    司南猜想他是不是又误会了，连忙说：“我不是因为地球才问你这些的，我问这些，纯粹是因为我想知道你好不好。”

    那边静了几秒，说：“好。你别担心。”

    北极星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疲惫，司南心疼地说：“他们没日没夜地让你去对付起特奎星人吗？不让你休息？”

    “不是他们，是我自己。”北极星很平静。

    司南的声音变小了：“是想尽快解决一切吗……”

    “是。”

    “为什么着急？”司南不明白。

    如果是为了用地球上的紧急情况来威胁自己跟他结婚，为什么又着急解决一切？何况这一切都是他能控制的局面？

    北极星很久没有回答，久到司南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如果你没答应结婚，”北极星终于还是说出来，“我想把地球上的一切都清理干净。”

    免得你在地球，不安全。

    司南敏锐地猜到他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声音瞬间拔高：“清理干净然后就走了？再不来地球？”

    北极星默认。

    司南简直气急败坏，站起来激动地走来走去：“我真的不是为了地球才答应的！真的不是！是我自己愿意！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情况我也愿意！你听明白没有？！”

    北极星的声音很平静：“听明白了。”

    这还是没相信。

    司南憋了一肚子话，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问：“你还是不信？”

    “你嫁给我以后，”北极星字斟句酌，“时间久了，我会相信的。”

    司南恼了：“你浑蛋！怀疑我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

    一阵静默。

    “想。”北极星缓缓说，“因为很想。”

    很想很想跟你结婚，渴望到能忽略一切不美好的因素。

    司南忽然就哑了。

    结束与北极星的通话，司南接通厉浔。他看起来是在指挥室观测战况，见到司南很高兴地打了个招呼：“新娘子。”

    司南笑了一下：“你那边怎么样？一切顺利？”

    厉浔看了看她：“你还有心思问这个？不是应该在准备试礼服选首饰？”

    司南：“我就是为了这个问的。大家都去看婚礼了，起特奎星人趁机进攻怎么办？”

    “操你的心去吧，”厉浔笑，“有人值守的，再说现在也打了个七七八八，你的X9超厉害的。”厉浔感慨，“他一个人顶两个师，再加上他那些机器人，基本没我们什么事儿，我们给他做个辅助就行。”

    司南开玩笑：“要是没他，你们立即就被打垮了？”

    “目前已经掌控了局面，如果他不在，我们应该也还好……”厉浔想了想，“如果他的机器人也都走了，那起特奎星人恐怕会卷土重来。”

    司南点点头：“你忙吧。”

    司南切断和厉浔的通话，按下耳钉：“白熊熊，你能来接我吗？”

    白熊在那边咆哮：“说了我叫牛奶糕！”

    白熊的智能车无声无息地停靠在司南所在的三楼房间的窗边。车身是隐形状态，有雷达穿透系统，治污办的任何设备都检测不出来。司南也没有看到智能车，还是白熊通过耳钉告诉她，她才茫然地打开窗户向外看。

    白熊嫌弃地说：“伸腿儿，直接跨进来。”

    司南眼前什么都没有，向下看是三层楼下的地面。她伸手摸了摸，摸到智能车才觉得有点真实感，一抬腿跨了出去。

    白熊关闭智能车的门禁发动车飞走，斜眼看司南：“不好好等着做新娘子，跑出来干什么？想念主人？”

    “他在哪儿？”

    “东部防区附近。你要见主人？”

    “他在做什么？”

    “帮地球人作战啊，”白熊莫名其妙，看了司南几眼有点反应过来，“你是在问主人有没有筹备婚礼吗？”他想了想，“主人每次跟我通话，没提过婚礼的事。”他偷瞟了一眼，司南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

    白熊载着司南一路向飞船驶去。

    司南离开后五分钟，警报声响彻治污办。佟校长率先闯进来绕了一圈：“人呢？人呢？！凭空蒸发了吗？！”

    负责守卫的人回答：“我们调看了监控，发现司南博士是直接从窗户出去的，但出去之后就消失了。”

    “怎么可能！”佟校长极为震惊，可在看过监控之后也说不出话来，连忙去向魏长官汇报。

    飞船。

    北极星急匆匆地进入飞船，见到白熊就问：“她人呢？”

    “走了有二十分钟吧。”

    北极星阴沉着脸：“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能擅自送她回普兰？”

    白熊一脸无辜：“不是我送的，这里的小飞船她会开，说是你教过她。”

    “你怎么不拦下她等我回来？”

    “她说要回普兰等你，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白熊的脸更无辜了，“你不是一直希望她跟你回去吗？”

    北极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脑子里乱成一片。

    白熊仔细看他：“主人，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马上启动飞船，回普兰。”北极星命令，“全速前进，也许还能追上她。”

    茫茫太空中，一艘小小的飞船正在飞行。

    飞船本身就是智能系统，此时正在自动操控。司南悠闲地坐在一旁靠在舒服的软垫里，半躺着看向窗外无尽的深邃太空，心里一片平和。

    睡一会儿吧，飞到普兰还要十天。这飞船真棒，比地球上的飞船速度快多了。

    北极星知道她偷偷跑回普兰星会是什么表情？

    光是想想她就想笑。

    这些年来一心想着治理污染彻底清除变异物种，司南从未仔细为自己考虑过。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地球有这样那样的责任，连带着北极星也这样认为。

    而今，地球的污染治理好了大半，变异物种也消灭得七七八八，即使还有起特奎星人作祟，司南都不想让北极星觉得，她是为了地球才愿意跟他在一起。

    她要到他的家园去，亲口告诉他，她愿意跟他永远在一起。

    只要跟他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她不愿他继续误会她，不愿他深陷疑似被骗的情感旋涡里。

    她担心他难过，害怕他委屈。

    她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内心巨大的冲动，即使在这期间地球毁灭，宇宙消亡，她都无暇顾及。

    于是她安心地睡着了，没有听见系统接收到的消息：“普兰一号呼叫珍珠丸子，命令你立即停止飞行，静止待命。”

    珍珠丸子，是司南开走的这艘备用飞船的名字。

    38

    “珍珠丸子”已经稳稳地衔接在普兰一号的尾部。北极星在“珍珠丸子”的门禁口却打不开门禁，一旁的白熊心虚地看了北极星一眼：“主人，这门禁可能被女主人修改过。”

    “她能修改？”

    “临走时她问了我，说在太空不安全，万一有外星人怎么办，”白熊无辜地说，“我就教给她了。”

    北极星闷了一下，说：“用母船系统强行打开。”

    白熊：“不好吧……万一女主人没穿衣服……”

    “怎么会没穿？”北极星顿时哽住。

    白熊偏头笑：“万一呢？”

    北极星在门口静静站了一阵，按下耳钉：“司南？”

    “嗯……”传来的声音一听就是没睡醒。

    北极星：“打开门禁，是我。”

    “啊？”司南很惊讶，看了飞船系统里的对外监控，笑了笑，“你挺快啊，一下就追上我了。”她走到门边站定，从监控画面里看着他，“不开。”

    北极星愣了：“为什么？”

    “我跟你现在是即将结婚的状态，对吧？”

    “……对。”

    司南笑：“在我那个星球呢有个古老的规矩，结婚之前的男女，不能见面。”

    北极星思索了一下：“那是近百年前的规矩，已经废弃很久了。”

    司南：“说了是古老的规矩，不过是个有好兆头的规矩，所以我决定遵守。结婚之前我们都不能见面。”

    北极星没吭声，过了一阵说：“婚礼地点在地球，你为什么去普兰？”

    “那是你定的，又没跟我商量过。”司南小小地耍无赖，“我要在普兰结婚。”

    “……为什么？”

    “因为你不信我。”司南直截了当。

    北极星又没声音了，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司南又说：“我有好多话想说，好多事想做，但都要到普兰才行。”她叫了一声，“白熊熊，你在外面吗？”

    白熊没好气：“在！”

    “飞船还在向普兰飞行吗？”

    “在飞，不过很慢。”

    “加速。”司南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普兰，我等不及了。”

    白熊看向主人，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痛快地回答：“好的。不过你在着急什么？”

    司南：“着急跟我喜欢的人结婚，免得他反悔。”

    北极星倏地微微睁大双眼。

    这次白熊看清了，他的主人在欣喜。

    司南没再说别的，白熊说：“女主人，我再次重申，我的名字不是白熊熊。”

    “以后就叫白熊熊。”北极星说。

    白熊哭丧着脸：“……好的，主人。”

    司南听到这句话，笑得完全停不下来。

    飞船全速开往普兰，“珍珠丸子”没有再单独飞行，仍然衔接在普兰一号的尾部，司南仍然在那里面不出来。

    北极星在母船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问白熊“珍珠丸子”上有没有足够的备用食物，一会儿又问那边的自循环系统有没有什么问题。白熊一一耐心回答之后说：“主人，如果实在担心，不如在女主人睡着之后，我用系统强行打开门禁，您进去看看。”

    北极星使劲克制，摇头：“不好。”他再次按下耳钉，“司南？”

    司南很快回答：“嗯？”

    北极星：“你……”

    其实他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单纯想找她。

    司南似乎猜到他的小心思，也不追问，就轻轻“嗯”了一声，随意地说：“想我了？”

    “……嗯。”

    “怎么在地球不说想我呢？气势汹汹的样子。”

    北极星说不出话，他一向说不过她。

    “哎，命苦啊，说喜欢都没人相信哦。”司南故作姿态，“有些人大概只有到普兰才会相信我吧。”

    北极星微微垂头：“普兰和地球，有什么区别？”

    “地球上的婚礼，我不答应。”司南斩钉截铁，“绝不答应。”

    北极星愕然：“你不是答应了？”

    “答应了我还跑出来干什么？”司南冷哼，“我是要告诉你，我绝不会为了地球跟你结婚，我要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结婚，而不是因为别的任何原因。”

    北极星的声音有点抖：“真……真的？”

    “真的。”司南肯定地说，“克隆人的事，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你，绝对是最后一次。”

    北极星的激动都写在脸上，径直向“珍珠丸子”的方向走过去：“司南，你开门，我要见你。”

    司南体会到他的激动，笑嘻嘻：“不开。”

    北极星已经站在她的门口：“你快打开。”

    “不开不开就不开。”

    “求你开门。”

    “不开。”

    “司南……求你……”

    “不开不开。”

    “司南……”

    “不开。”

    “……”

    白熊无语地看着自家主人站在门前恳求女主人开门，已经站了十五分钟。明明能强行打开，主人却非要征求同意。看着主人被人吃得死死的，白熊在心里唉声叹气，想了想自己的新名字，又是一阵恶寒。作为一个高端情感型全能机器人，白熊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待机最好。

    忽然间，飞船内的警报响起！

    白熊机警地看向系统界面，系统应声而起：“前方发现不明物体正在快速袭来，推测是陨石群，还有一分钟即将撞击船体。”

    北极星听到警报对司南说：“别担心！”他立即返回控制室查看情况，极快地按下了几个键。司南这时也顾不得开玩笑，想从“珍珠丸子”里出来却发现门禁打不开。她想了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声叫唤：“北极星！你给我把门禁打开！”

    正是北极星用母船系统锁死了“珍珠丸子”的门禁。如果陨石群真的与飞船撞击，在母船的保护下，司南能受到的伤害最小。

    北极星没空解释，谨慎快速地操作着飞船。可飞船也是全速前进状态，此时想要调转方向避开大规模陨石群并非易事。北极星操控着飞船对白熊说：“你去后舱，被撞击时利用备用材料尽力快速修复。我估计可能会损失一半。”

    “是的，主人。”白熊迅速去了。

    司南在“珍珠丸子”里也没闲着，她运用自己所知的一切知识操纵着这艘小飞船。因为“珍珠丸子”在普兰一号的尾部，她能通过探测器看到不远处越来越近的陨石群，并且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北极星尽全力偏离既定航道，丝毫没有发现尾部的“珍珠丸子”正在与母船分离。

    司南很清楚她所在的飞船虽然小，但冲劲很足很大，如果能飞出舱外用尾部冲击力对着母船奋力一击，将母船推理陨石群砸来的地方，这个可能性很大。她根据陨石群的攻势迅速判断方向，按下加速键。

    至于冲开母船之后，她的小飞船是不是会被陨石群砸碎——她忽略了这个问题。

    母船内的警报声开始倒数：“即将发生碰撞，十、九、八、七……”

    在北极星的操控下，母船开始偏离预订航道，但速度远不及陨石群撞击过来的速度。可就在陨石群即将撞上母船的瞬间，突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立即甩向一边，避开了大部分的陨石群。北极星惊变之下立即反应过来，看向系统控制，果然发现“珍珠丸子”已经剥离母船。他大惊之下根本顾不上什么，就在颠簸中往母船尾部奔去，白熊也惊呆了，眼看着庞大的陨石群直接向“珍珠丸子”砸过去！

    北极星的耳畔忽地响起司南轻轻的声音：“说了会保护你的。”

    “珍珠丸子”被陨石群包围撞击，轰然碎裂。

    北极星眼前只剩一片火光和碎片。

    白熊直接扑过来，大力拖住随意套上太空服就要往外冲的主人。虽然白熊在体格上占优势，可北极星的力气太大，带着决绝的意味，白熊竟一时没能控制住，北极星摆脱他的制服冲出去，白熊使劲向前一跃扑倒北极星把他按在地上，大声说：“女主人是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你活着！你现在冲出去，女主人不是白死了吗！”

    北极星有暂时的停顿，却只停了两秒再次挣扎跃起，眼睛直直地望着那还未消散的火光。白熊伸出其余四只机械臂牢牢按住北极星：“主人您冷静！冷静！”

    “她可能还活着！也许只是晕过去了！我要去找她！”北极星大喊，“普兰109——”

    白熊一把捂住北极星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他知道主人这是要命令自己待机，一旦他待机主人就失去控制。虽然系统强制自己必须听从主人命令，可他却仍然死死捂住北极星的嘴，哀求他：“主人，求您了，不要让我待机，求您不要伤害自己……”

    北极星甩脱他的手：“普兰109，待机！”

    白熊不动了。

    北极星迅速爬起来要打开舱门出去查看“珍珠丸子”飞船情况，系统出声：“主人，普兰109已锁死舱门，现在是否要启动舰长权限开启？”

    北极星命令：“开启，立即开启！”

    舱门大开。可是系统继续说：“别出来。”声音忽然断断续续，“别出舱……”

    北极星恼怒：“不听指令的系统，全部销毁！”

    系统仍然固执：“好好待在那里。”

    39

    北极星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系统在说话，而是司南在说话。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变调：“司南？”

    “嗯……”耳钉里传来司南的声音，“还没死。”

    北极星的声音还在抖：“你在哪，在哪里？我来接你，我来接你！”

    “从你那个方向的话……你往下看。”

    北极星命令系统开启船舱底部的透视窗，一眼看见船舱下方不知道多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白点。

    “下潜！”北极星大声命令。

    飞船快速下降，很快接近那个白点。那白点越来越放大，正是一个穿着太空服的人飘浮在那里。北极星心里止不住地激动，命令系统：“慢慢靠近，放缓速度！开启备用舱门，我要出舱！”

    司南被北极星小心翼翼地抱回船舱。还来不及脱下太空服，北极星紧紧抱住她按在怀里，紧张惊惧仍然没有完全消散，司南感受到北极星有些微微发抖。她脱下头盔放在一边，又脱下他的头盔，定定看着他勾起唇：“我没事，我好好的。”

    北极星双眼发红地盯了她一阵，直接扑上去吻住她，力气大得将她扑抵在舱壁上，却还记得用手垫住她的后脑勺，免得她被磕疼。司南只觉北极星死死钳制住她，一吸一吮之间要将她碾碎。

    而她瞬时就开始回应他。

    同样用力，格外使劲。

    只是北极星这次似乎用尽了全力，司南的呼吸都开始窘迫，唇舌紧涩地发疼，可这疼痛之中又生出丛丛无尽的欢喜，让人不舍推拒。

    司南最终忍受不住地轻轻捶了捶北极星的肩，他起先还没察觉，直到司南用了些力气推他才惊觉不妥，慌忙撤开，仔细地盯着她看：“还好吗？”

    司南喘息了一阵靠进他怀里：“嗯……挺好。”

    北极星脸红，紧紧搂着司南不放手。

    “你怎么能……”北极星略带责备的话语刚出口，司南瞥了他一眼，后面的语调就弱下去，“刚才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

    司南的一根手指竖在北极星的唇上：“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当时哪想得到那么多，就是不想看你受伤而已。”

    北极星又抱住她压在自己怀里：“再别这样了……”

    司南听出他的声音隐含哭腔，从他怀里钻出来看他的眼睛，果然见到他眼里有泪。她笑起来，伸手轻柔地覆盖他的眼睛，温柔地摸了摸：“我好好地在你怀里呢。”

    北极星再次拥紧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说：“不准再离开。一步也不行。”

    司南搂紧他：“好。”

    司南以为北极星说的“一步也不行”就是一种情绪表达，没想到是真的一步也不行。脱下太空服之后，北极星就没再给司南距离他两步远的机会，不是握着司南的手，就是搂着她的肩，真正做到“一步也不行”。

    司南笑他：“这是在飞船里，能有什么危险？就算陨石群再来也不至于这样吧。”

    北极星很固执：“至于。”

    司南也就由他，扫了一眼还在一边蹲着的白熊：“就让他一直待机？”

    北极星：“现在我只想跟你单独待着。”

    司南甜蜜地笑：“我也是这么想。”

    之后飞往普兰星的路途中，没有再遭遇任何危险。十天的航行像是一个短暂假期，北极星和司南腻歪在船舱里，只觉没有一点不美好，没有一处不满意。

    北极星在司南的唠叨里渐渐能让她远离自己四五步，但总要在他视线范围内。其实船舱的空间有限，司南离他最远也不过是隔了几间房而已。早上的时光就用在保养飞船、一起听歌看书看电影上面，中午一起做饭吃饭，午休之后司南会画一些草图给北极星看，都是关于普兰的构想，晚上他们就抱在一起看夜空星河。

    “现在信我真的喜欢你了？”

    “信。”

    “哼，非要为你死一回才信哦。”

    “……对不起。”

    “谁要你的道歉。以后也不准再道歉。”

    “……好。”

    “唔……你……”

    北极星果真不再道歉——他只吻她。

    然后每天的夜晚，他都深深融入她的身体，心脏与她的并排而列，紧拥着她睡去。司南安心地被他覆盖，却又很想笑话自己。她在北极星睡去之后偷偷地翻看腕表，想知道如何主动引导另一半完成“人生大事”，可往往看了一阵就脸红心跳迅速关闭。等到早上起床以后再看北极星，她就有点不自然。

    “怎么了？”北极星把早餐端上桌，发现司南的脸有点红，而且眼睛也不看他，瞟了他几眼就撇向一边。

    北极星看了看自己，因为刚冲过澡就去做早饭，他上身赤裸没有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及膝短裤。

    他的胸肌很明显。

    腹肌也……

    司南觉得脸更烫了，连忙抓起早餐就吃。

    北极星疑惑地坐下看她：“你不舒服？”

    “没有。”司南掩饰着心虚，“饿了。”

    “还有很多，你慢慢吃。”北极星依旧有些疑惑，盯着她瞧。

    “就是饿了啦。”司南干笑，“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嗯，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北极星由衷地笑，“回家了。”

    飞船稳稳落地。

    北极星唤醒白熊，他还保持着之前的记忆，以为主人要冲出舱门而激动得大喊，再一回神，发现女主人好好地站在主人身边，他们回到普兰星了。

    北极星牵着司南慢慢地走，司南四下好奇地看：“感觉很熟悉啊。”

    北极星的手略略一紧，看向她。

    司南掐了一下他的脸：“这回我真的是真的，不会裂开。”

    白熊跟在他们后面有些疑惑：“女主人，您怎么逃出来的？”

    “飞船上有逃生助推器，最后几秒被弹出来的。”司南轻松地说。

    “还好有惊无险。”白熊很高兴，主动说，“您有什么要求就直说，我马上去办。”

    “又是感激我救了你主人？”司南摸白熊那毛茸茸的手臂，“我没什么要求，跟他在一起就很好。”

    白熊笑起来，看着主人也笑起来，发自肺腑的那种。

    “那我先走一步，去收拾一下家里，等待两位主人归来。”白熊速度很快地跑远了。

    北极星停下脚步，双手伸向司南将她高高举起，跨坐在自己肩膀两侧。司南微微惊呼，坐在北极星的肩膀上，被他驮着走。

    “这是干什么呢？”司南的视野顿时抬高了许多，开阔了一大片，“哇，上面的风景更好啊！”

    “普兰这里的男女如果彼此喜欢打算永远在一起，会举行一个仪式，类似地球的婚礼。不过这个仪式很长，会持续九天，在这期间男人要把女人举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表示愿意一生托举她，给她安稳和力量。”

    “九天都举着？”司南惊异，“你不累，我坐在上面也累啊。”

    北极星笑：“在外面的时候就要这样，回到家了可以放下来。”

    “好奇怪的仪式。”司南搓北极星的脸，“不过很有趣。”她追问，“还有呢？还要做什么？”

    “这九天之中这对男女不会住在自己家，而是住在特地建造的树屋里。”北极星往前走了一阵拐进一片树林里，指着一棵参天大树，“就是这种合连树。”

    司南看向这颗莹黄色的大树，想起曾在克隆司南那里看到过，说：“是不是晚上会发光的那种？靠近树枝还会觉得暖暖的？”

    “是。”北极星向上指，“你看最上面。”

    合连树的树干是越到顶部越宽大，到最上面的地方能宽大到一二十平方米。此时顶端的树干上有几个机器人在忙碌，树干被掏出一个很大的空间，机器人在里面穿梭忙碌，而这空间外面被合连树的枝丫笼罩，看起来暖黄一片，分外温馨。

    司南已经想到了，却还是很惊讶：“这是……这是我们的？”

    “当时我以为你来了，就开始做这个。”北极星轻声说，“后来你没有了，我也离开重回地球，这个事情就耽误了。在我们这次回来的路上，我重新启动这些机器人让他们继续。”

    司南弯腰搂住北极星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头顶：“那，我们接下来是要住在这里吗？”

    “如果你住不惯，也可以回……”

    “就住这里！”司南大笑，“根据你的习俗来呀。”

    北极星满足地笑，司南又问：“那你们结婚之前，就是两个人决定要在一起之前，有什么仪式？类似地球上的求婚那种有吗？”

    北极星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你别着急，这些，我都准备好了，你什么都别问。”

    “是要给我惊喜吗？”司南的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怎么这么好呢？”

    北极星：“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回地球，我就陪你回去。”

    40

    司南惊讶地伸头去看他的眼睛，虽然是倒着看的，却仍然是满眼真诚。司南激动地问：“我已经做好在这里定居的准备了，你居然愿意陪我回地球？”

    北极星笑：“用地球的话说，结婚了还能不让回娘家？”

    司南开心地揉他的脸：“看来是真的相信我了啊。”

    北极星：“当然。”

    司南很开心，看着大树又有点发愁：“这么高怎么上去？用小型飞……”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树上的枝丫慢慢伸下来，从高处来到她和北极星的面前。最初只有一根枝丫，渐渐越来越多的枝丫伸下来，缠绕在北极星身上一圈一圈，缠绕住司南的腰部和手臂像是在固定她，然后这些枝丫带着他们腾空而起。

    北极星牢牢抱住司南的双腿给她安心的力量，司南眼前的景物一直在变化，她看向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北极星和自己落在树干上方的大空间里，枝丫都从他们身上渐渐散去，重新恢复成刚才的模样。

    三个机器人见到北极星和司南，一起打招呼：“主人，女主人。”

    北极星看了看空间里的一切，表示满意，让三个机器人待机。司南看着空间里真的布置得跟一件卧室一样，温馨又恬淡，想起刚才升空的方式，不由赞叹：“真是魔幻啊。”她看着北极星笑，“你的星球科技领先地球很多倍，但植物怎么不遵循科学规律，都这么魔幻啊？”

    “普兰星上的植物一直都是这样的。”北极星笑着解释，“宇宙中还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东西，比这更魔幻。”

    “宇宙的其他地方，你去过？”

    “去过一些，宇宙浩渺无边，我去过的都是附近的星球。”

    “附近？！”司南更为惊讶，“这附近还有别的星球？从来没探测到啊？”

    北极星看着她笑：“你们探测到普兰星是什么时间？”

    司南：“一年以前。”

    北极星：“那是因为普兰星被小行星撞击导致毁灭，没有人操控星球防卫系统，导致星球不再隐形，才被地球人发现。”

    司南诧异：“你们的星球可以隐形？还是说防卫技术已经达到这种高度，能在外观上根本看不见也探测不到？”

    北极星：“后一种。”

    “太可怕了！”司南震惊完就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附近，还有不少有这种技术的星球？”

    北极星点头。

    这信息大大超出司南的认知，她惊讶得呆了一阵。北极星看她发蒙很想笑，搂住她安慰：“你别担心，普兰附近的星球都很安全，虽然有生命存在，但都比较低端，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司南不解：“低端？低端还能有这种技术？”

    “附近五颗星球，两颗本来是只有低端生命但没有任何高端技术，三颗跟普兰的文明发达程度相当或者略高出普兰，但都遭遇过毁灭性打击，所以后来上面没有生命了。”北极星叹气，“普兰人最开始是为了保护自身才去那两颗低端星球上设置了相同的防卫体系，后来另外三颗成为无主星球，我们就也占领了。”

    司南又震惊了：“这么说，普兰其实是六颗星球一起？”

    北极星想了想：“这样说也行。以后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那几颗星球的风貌与普兰大不相同，你喜欢的有趣上面都有。”

    司南的嘴都要合不拢了：“那……那有多远啊？”

    北极星：“最远的一颗，飞三个月吧。我可以再改进一下飞船，应该能更快。”

    司南眼里全是钦佩：“你这么厉害！”

    北极星拥住她：“没你厉害。”

    司南：“你这么厉害，我哪里比得上？”

    “我这么厉害，你也能制服。”北极星在她耳畔低低地笑，“只有你能制服。”

    入夜，树林里闪耀起来，点点荧光点缀在树丛之间，像是坠满了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绚丽果实。司南虽然从克隆人那里见识过，可亲眼看见才觉得如此震撼，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梦幻之中，绚烂得有些不真实。

    树屋门口的枝丫被北极星挂在一旁，司南眼前的视线很好，能看到树林大部分景色。她简直有些看呆了，由衷地感慨：“真是奇景啊，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看到闪闪发光的树林！还各种颜色都有！”

    北极星从她背后拥住她环在怀里：“季节变换的时候，颜色还会变。”

    “太好看了！”司南不停感叹，感觉到北极星从背后融入了她。

    温暖，安定，还有神秘的一体感。

    司南想起个问题：“你们普兰星人，是怎么生宝宝的呀？”

    北极星浅笑：“你想要孩子了吗？”

    司南：“就是想知道一下。你们星球这个融合……跟地球不太一样。”

    北极星：“哪里不一样？”

    司南：“你先说你们这里是怎么生宝宝的吧。”

    北极星：“如果你想要宝宝的话，我会把我最强壮有力的精子跟你的卵子结合，放在你的子宫中培育，成为受精卵之后，我会拿出来放在培养皿里。”他开心地搂紧她，“我们可以一起看孩子长成。”

    司南有点接受无能：“啊？这也行？！不是十月怀胎啊？”

    北极星很认真地说：“那种方式很落后，妻子受的罪太大，我不建议你尝试。”

    “倒是让女人轻松了很多啊……”司南感叹，“普兰星真是太神奇了！”

    北极星笑着继续拥着她：“那地球人是怎么有宝宝的呢？”

    司南尴尬地笑笑：“这个嘛……”她忽然指向远处一颗淡紫色光芒的树，“哎，那是什么？你带我去看吧？”

    北极星看了司南一眼，察觉她有些奇怪，不过仍然听从她的要求，带她去找那颗紫色的树。司南暗暗拍心口，觉得自己好没用！

    深夜，司南一口一个地吃着紫色的乳圆夹蓝菜小饼，吃得唇边一圈紫色。北极星笑看着她，给她倒了一杯素泉水：“太晚了别吃太多。”

    “那颗紫色的树怎么能是直接长出乳圆肉的树呢！随便做做就可以吃，生吃也好吃！”司南满足地舔嘴，“在这里生活可真是太容易了，不用做饭也能吃到好吃的！”

    北极星看她高兴也很满足，微笑着说：“司南，跟地球的通信我已经恢复了，你要是想跟谁通话，随时都可以。”

    正在大嚼特嚼的司南停下了，看着北极星。

    “我又不是软禁你……”北极星有点沮丧，“你从不提地球，也不提厉浔、列荻、贺霖，让我觉得是我把你弄得不敢提……其实我没有这个意思……”

    司南慢慢嚼着，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温暖地对着北极星笑：“我只是……担心你又觉得我是骗你，不是真心跟你在一起。”

    北极星微微低头：“我知道。”他握住司南的手，“我都知道。”

    司南回握住他：“你要一直知道才好。”

    司南躺在床上看地球的全息实景，污染比以前更减轻了一些，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城市有恢复繁华热闹的迹象。司南心里轻松又吃得很饱，看着看着就犯困，靠在北极星怀里很快睡过去。北极星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树屋外点击腕表仔细查看了一阵，按下与厉浔的通话。

    厉浔的头像很快浮现在北极星眼前，他笑了一阵：“如胶似漆的人还想起联系我？我是不是该说倍感荣幸？”

    北极星笑笑：“你看起来很轻松。”

    “你留下的机器人太好用了，我能不轻松吗？”厉浔的语调中透着感谢，“起特奎星人的踪迹也少了很多，我看基本是没什么问题了，把他们彻底赶出地球只是时间问题。谢谢你告诉我他们死不了，不然我可真是浪费太多弹药和人力。”

    北极星：“不是死不了，是繁殖能力太强，类似你们那里的蟑螂。我是想提醒你，起特奎星人被大规模攻击之后会隐藏起来保护自己，但往往在这个时候，他们会发动一轮自杀式攻击。”他的声音变得凝肃，“他们会通过分解自身部分肢体去操控其他人或动物，这种侵袭一般武器抵抗不了，我的那些武器虽然可以抗衡，但如果他们数量过于庞大的时候会用不断涌现的人来堵住所有武器攻击，甚至用自己或别人作为肉盾。而且在这种时候，一旦被他们的血液或者污染汁液沾染到，就会立即传染。”

    厉浔严肃起来，略略紧张：“你都觉得可怕，那有什么应对办法？”

    “足够的武器和人。”北极星说，“如果实在顶不住就告诉我。”

    厉浔有点不确定又很期待：“你会回来？”

    北极星：“如果需要的话。”

    厉浔很高兴：“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再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北极星轻轻地笑，“那是司南的家乡，也就是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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