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教父沈万三2-奔走救弟,沈氏团队已具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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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万三听说他踢死老虎,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虽然他和卞元亨说话很投机,可还有些隔阂,正愁没有机会消除,于是,他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吃惊道:“怎么怎么,不是我喝了两口黄汤,听错了吧,卞兄打死过老虎?”施耐庵很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卞老天生神力,不是凡人哪!”

    到家之后的麻烦事儿

    天亮之后,沈万三一行人继续上路,此时,他们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只好步行,幸好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小镇。江南小镇不类北方,少经战乱,颇多繁华,很容易就买到了马匹车辆。

    坐在马车里沈万三开始回想这一路上的经历,最让他费解的还是那位心狠手辣,且背景神秘的张兄,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更不知道他是杀人越货的匪盗还是反叛朝廷的起义好汉。不过,从他贩卖私盐的事情上看,他可能既不是反贼也不是盗贼,而一个商盗,是既经商又经盗的黑白两道的人物。想到这里,他就对这个人物无限向往,如果能和这种黑白通吃的人有交情,可谓是好处多多。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

    走了几日,终于到家了。再次回到家乡,沈万三百感交集,车马一进周庄,他就把脑袋从窗户里伸出去,和乡亲们打招呼。马车刚刚停在家门口,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褚嫣然做事风风火火,抢先一步走进家门,刚走进去就叫了起来。沈万三的老爹沈佑从堂屋里跑出来,一看是儿媳妇,欢叫一声,往前冲了两步,哭了起来,用手抹着眼泪,道:“三儿回来没有?”没等褚嫣然回话,他已经看到了沈万三,这下哭得更加厉害,简直是号,他跑到沈万三身边,哭着道:“老三啊,你可回来了,家里的粗活、大事,你不在家也没人支应,你要是再不回来,恐怕想见我只能到我坟头上去见了啊!”

    沈万三大吃一惊,知道家里出事了,忙扶着老父,问道:“爹,您别哭啊,家里到底怎么了?老四呢,老四哪儿去了?”接着就高声呼喊沈万四,也不见他出来。

    沈佑哭着道:“你别喊了,他不在家,快去看看你妈,都病了好几天了。”沈万三听到老母病了,心马上揪了起来,两步冲到屋里。

    沈母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他日夜牵挂的三儿子回来了,可是病重的身子偏偏又下不了床,只能坐在床沿上,使劲往外探着身子,看到沈万三进来了,她老泪纵横,张着双臂,叫道:“三儿啊,你回来了啊,你回来了啊!”

    沈万三扑到母亲怀里,沈母伸出干瘪的手,抚摸着儿子,垂泪道:“老三啊,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了家里就有主心骨了。快想想办法把老四救回来吧,老四叫人给抓走了!”沈万三知道了老四被抓走了,反而平静了下来。既然知道了是什么事就好,他最怕那种模糊不定的厄难,只要有了方向,一切都好办。

    他看到母亲好像比自己上次回来时苍老了许多,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难受极了,拉着母亲的手,只是流泪。母亲看他伤心,反而来安慰他:“三儿,你别哭,刚回来哭啥,你快去找你爹,让他跟你说说老四的事,别在我这儿待着了。”

    沈万三安慰母亲道:“娘,我都知道了,我有办法把老四救回来,您就放心吧,快躺下,待会儿我让嫣然来看你。”

    沈母一听褚嫣然才想起自己的儿媳妇,说道:“这丫头走也不说一声,一声不响就走了,你说我多担心,要是出了点事儿,我怎么跟褚员外交代啊!”

    沈万三道:“没事,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然后,他出去把褚嫣然叫了进来,让她陪着母亲。

    沈佑正在堂屋里等他,看他出来了,马上站起来,问道:“你妈跟你说了没有?”

    沈万三摇摇头,急忙问:“老四怎么了?”

    沈佑道:“这个混账东西,最不安分,放着家里的地不种,非要和人合伙做生意,生意没做成,倒惹下了人命官司,自己也被抓了起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吧,银子没少花,卖了几十亩地,也没把人捞出来。今儿早上,就让何定去褚员外家借银子去了。实在没办法啊,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也不能借亲家的银子。”

    沈万三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又问了一会儿,才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沈贵自从听沈万三说了做生意的种种好处之后,心里羡慕不已,也想试一把,就和本地“韵栋布坊”的掌柜郭利贞合伙外出贩卖布匹。开始还算顺当,赚了些银子,后来沈贵变本加厉,逼着沈佑卖了几块地,加大投资,这次下的血本果然没让他失望,赚了个盆满钵满。可是,回来和郭利贞一算账,准备分钱时,居然是赔钱。沈贵自然不依,明明做买卖时是赚的,怎么到分账的时候就赔钱了呢?而且自己赔得更多,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就抱着账本整天抠算,自己算不通就找人算,算到最后还是赔钱。他觉得是郭利贞在背后捣鬼,一气之下就要和他打官司,对簿公堂,可是就在这时,郭利贞忽然死了,而沈贵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嫌犯,被抓去下了大狱。

    沈万三边听边分析,那账本肯定被做了手脚,既然是郭利贞死了,做手脚的就不一定是他了,或者不只是他。他从小就认识郭利贞,一块儿上过私塾,为人也很讲义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先不管这些,现在主要是先把老四捞出来,问沈佑道:“爹,郭利贞死的时候,老四在哪里?”

    沈佑一脸沮丧,道:“我也不知道,他反正没在家,我听说,他是在赌坊里和人赌钱,可是刚回来那群喇嘛就来了,把他带走了。”

    沈万三问道:“怎么还有喇嘛,什么喇嘛?”沈佑还没有回答,忽然外面传来喝骂声,紧接着院门就被人踢开了,几个黄衫喇嘛冲进来,手里拿着棍棒,不管三七二十一,砸了一个水缸。

    郭如意正在院子里和翠茹说话,马上冲过去,质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私闯民宅?”

    一个胖胖的喇嘛二话不说,一棍砸在郭如意的头上,骂道:“你是谁,怎么老沈家多了一个人?”郭如意挨了一下,晕倒在地,翠茹急忙呼救。

    沈佑惊道:“哎呀,我的天,这帮瘟神又来了!”畏畏缩缩地连门都不敢出。

    沈万三看到老爹害怕的样子,知道自己不在家时,这帮人没少来家里闹事,可是他明白冲动是要不得的,尤其是对这帮喇嘛。他开始思索应对的办法,是应该息事宁人还是大声斥责?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定主意,但看到郭如意挨了打,又听到喇嘛在外面叫嚣不停,怒火冲天,就想去教训他们一顿,拿定了主意,他推门而出,可是刚看到那帮喇嘛,他的主意又变了,心想:“如果换在从前,明知喇嘛有背景不好惹,我还会去惹吗?肯定不会,怎么现在就无所顾忌了呢?自从有了银子之后,为什么底气不知不觉间更重了呢?不能这样,不管有没有银子,处事都要谨慎,能不和别人争斗尽量不争斗,这才是立身之本。”

    想到了这些,他的怒气瞬间平息了下来,说道:“不知列位有什么事?怎么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伤人呢?”虽然表情严肃,但是说话的口气还是尽量克制。

    一个名叫恪里巴哈的喇嘛是这伙人的头儿,他经常带众喇嘛四处讨要钱财,明白只要打伤了人,不管是平民小户还是乡绅地主,都是上来先骂人后动手。刚刚看到手下出手打伤了人,他就准备今天要有一番纠葛。可是沈万三的态度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冷静。他走上两步,单手为礼,说道:“我等不是来为难你的,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沈万三不明白,怎么又牵涉到了喇嘛?蒙元崇尚黄教,因此喇嘛的地位崇高,享有很多特权,在民间横行无忌,连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轻易不敢惹他们,眼下只有尽量不要激化事态,等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再说,于是,他口气不变,问道:“拿回你们的什么东西?且请明言。”

    褚嫣然在屋里陪婆婆说话,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就走了出来,以为沈万三会和这帮人打上一架,没想到他竟然在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说话。她觉得,别人都欺负上门了,不上去动手,至少也要破口大骂,先出口恶气再说,绝对没有忍的道理。她往前走了几步,拦在沈万三身前,骂道:“为啥打人?说出个道理来,什么都不说就把人给我打了,跑到天边都没这个道理,你们说,说不明白就过不了我这关!”

    沈万三一看她气得满脸通红,就知道事情恐怕要糟。褚嫣然发火,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他急忙拉住她,道:“你回屋里,这儿有我。”

    褚嫣然听沈万三不帮自己说话,还让自己回屋,顿时心里那股怒火直往上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推了沈万三一把,怒道:“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窝囊废,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当回事,你能忍,我忍不了,出了事我担着,杀人偿命我去,怕个屁!”她现在是又气又委屈,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教训沈万三,就把这股气全都撒在了喇嘛身上,用手一指喇嘛,怒不可遏地道:“我不活了,不活了……”刚冲到喇嘛身边,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连个家伙都没有,就又风风火火地冲到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叫道:“砍死了你们,我去衙门抵命,这口气不出,活着还不窝囊死?”她直接从台阶上跳下来,犹如冲入羊群的虎狼,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一群待宰的羔羊,举着手里的菜刀冲向那群喇嘛。

    对这帮喇嘛来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但是从来没有跟女人打过,更加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纷纷躲闪。褚嫣然却不管这些,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认准了一个喇嘛直扑上去。那喇嘛看到她凶悍的样子,而且还舞着菜刀,居然吓得大叫救命,围着院子飞奔,褚嫣然怎么肯罢休,拿着菜刀在后面追,嘴里还在叫:“你们这几个连毛都没长的贼秃驴,欺负人也不看看是不是你们能欺负得了的,今儿我就叫你们知道知道啥是钢刀、铁拳头……”

    沈万三急忙让呆在一旁的翠茹去劝架,翠茹追上褚嫣然,可是,她害怕怒火中烧的大小姐把自己给误伤了,不敢靠太近,只是嘴里叫:“小姐,不能啊……不能!”

    沈佑从屋里出来,看到穷凶极恶的喇嘛居然被儿媳妇追得满院子跑,吃惊的同时又有些振奋,也豁出去了,怒喝道:“打死一个是一个,反正这日子是没办法过了,打死好,都死了算了!”说完就要冲上去,也加入战团。

    沈万三一把拉住他,焦急道:“爹,您就别跟着添乱了,回去。”说完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褚嫣然。褚嫣然虽然厉害但是终究没有男人的力气大,手里的刀也被顺势夺走了。她怎么也不肯就此罢休,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

    那个被她追着满院子跑的喇嘛忽然缓过神儿来,不明白自己怎么被一个女人吓得撒腿乱跑,一时间是又气又羞,就想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于是大骂一声,冲向褚嫣然这边。沈万三看喇嘛冲过来了,往回一退,褚嫣然挣脱开来,夺过菜刀,冲了上去。那喇嘛看到褚嫣然,一个闪身,褚嫣然扬手把菜刀掷了出去。

    沈万三的眼睛一直跟着那把在半空划过的菜刀,生怕真把人伤了,岂不更麻烦?只见那把菜刀就要落到那喇嘛身上时,忽然停在了半空,因为一只手恰到好处地伸了出来,正好接住了那把菜刀。

    “谁的刀?”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青衫男子,他右手拿着刀,面沉似水地俯视着众人。

    沈万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伟的汉子,无形之中心生敬畏,快步走过去,伸手把刀接过来,道:“刀是我的,有点小误会,兄台到此有何贵干?”

    那男子不仅长得高大,一双手也比常人的宽大,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好像全身每个器官都比常人的大出一圈来,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亢有力。他见沈万三说话客气,抱拳道:“在下卞元亨,不知此处可是沈贵沈公子的府上?”

    沈万三听到是来找沈贵的,一下不知如何回答,还没开口,站在不远处的沈佑开腔了:“这不是沈贵家,你找他有何事?”沈佑现在已是草木皆兵,凡是来找他家老四的,都没有好事,不是要账的就是找麻烦的,能避则避。

    沈万三假装没有听见,说道:“卞兄见怪了,此处正是沈府,我是他的兄长,不知道找沈贵有何事?”

    那巨人般的卞元亨从怀里拿出一个账簿,交给沈万三,道:“这是郭利贞交给我的,嘱咐我,如果十天之内见不到他,就拿着这个账簿来找沈四公子,不知他此时可在家?”沈万三心里一动,知道这账簿可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证据,对四弟的事情肯定有利,现在当着这么多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账簿放进了怀里。他想把沈贵的遭遇说出来,如果这个人同意为沈贵做证,那事情就好办了,看他不像是胆小之辈,就拱拱手,道:“说来话长,今日不方便,不如改日我登门拜访,咱们细聊。”

    卞元亨看满院子站着这么多人,还有喇嘛,知道可能有事情,就一抱拳,道:“那我改日再来,先告辞了。”

    恪里巴哈看到交给沈万三的账簿,加上听到了沈贵的名字,猜测可能与沈贵有关,现在银子还没有要回来,有关他的事情一定要问清楚,便走到沈万三身边,本想客气地把账簿要过来,可是他颐指气使惯了,似乎忘记了怎么放低姿态,说道:“给我看看可否?”

    沈万三知道不能给他,往后退了几步,道:“账簿乃是极重要的物件,不能给外人看。”

    恪里巴哈害怕他跑掉,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忽然觉得后襟一紧,接近着听到自己的手下大呼小叫起来:“放手,你是什么人?”他知道有人抓住了自己,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卞元亨。

    几个喇嘛冲过来,扬着拳头就向卞元亨打去。卞元亨飞起一脚,踢在一名最近的喇嘛身上,那喇嘛几乎是横着直飞了出去,摔倒在地,接着又三拳两脚打倒了余下的四五名喇嘛。卞元亨对恪里巴哈厉声道:“账簿是我交给沈家的,沈家人不让你们看,怎么能用强?”恪里巴哈颇有心机,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反正沈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来就能来,便一言不发地招招手,带着手下走了。

    沈佑大喜,对卞元亨道:“好汉,多亏你替我打发了这群秃驴,今天在我这里吃顿便饭,你不是沈贵的朋友吗?他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卞元亨显然不知道沈贵的遭遇,听沈佑和沈万三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略微沉吟,道:“郭利贞不是沈四公子害的,只要开堂审问,我必定亲来为他做证。”然后就说了他和沈贵的关系,原来他是经营布匹生意的,和郭利贞、沈贵他们做过生意,不久前,郭利贞突然找到他,交给他一份账簿,面如死灰地告诉他,如果十天之内见不到他,就把账簿送到周庄沈家。

    沈万三知道,这个卞元亨是关键人物,还想再问清楚,卞元亨却着急告辞:“在下的一位朋友今日来昆山,我要去接待,如若有事需要我出面,请到紫云斋来找我。”然后拱拱手就走了。

    沈佑看他没吃饭就走了,心里不高兴,自言自语道:“这人哪,看着个头不小,胆子却不大,一听老四出了事儿,连一顿饭都不敢在咱家吃,不吃更好,我还省了。”

    沈万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郭如意扶到屋里。沈佑急忙去找郎中,他自己则坐在堂屋里默默想着这一连串的事。这时褚嫣然也消了气,看沈万三呆呆不语,问道:“咋了?是不是怪我今天打人了?”

    沈万三慢悠悠地道:“打有什么用?打架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你看你把自己气得半死,有什么用?我敢打赌,这帮喇嘛过两天还来,你不能总在家等着打人家吧?”

    褚嫣然重重“呸”了一声,蛮横地道:“你就会放屁,我不出来他们能走?就凭你跟人家说理就能把他们说走了?我看,要紧的时候还就得我去。”沈万三无奈地耸耸肩,没有说话。

    郎中请来了,用银针在郭如意头上扎了两下,郭如意这才悠悠地醒了,只是头上起了个大包。翠茹一边给他敷药,一边把褚嫣然怎么手拿菜刀,威风凛凛地追着那帮喇嘛满院子跑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郭如意敬仰不已,连连说:“没看出来啊,我知道嫂子脾气大,没想到关键时候真使得出来,了不起,了不起!”他也觉得沈万三太过小心了,遇事总是忍让为先。

    沈佑从来不知道儿媳妇这么凶悍,不过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不管褚嫣然做得对不对,为了这个家她确实是能豁得出去,还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一想到这些,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委屈,就又抹起了眼泪。他慢慢走到堂屋里,哭丧着脸对沈万三说道:“咱家咋就这么倒霉,这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唉!”

    随着年龄的增长,沈佑越来越没有了主见,遇事就知道唉声叹气,而且动不动就流泪,这让沈万三更加不忍心,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劝解,想到那些喇嘛,他便问道:“爹,这些喇嘛怎么跟咱家……”

    沈佑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正想跟你说,老四就是让他们给关起来的。”

    沈万三不敢相信地问道:“老四不是因为牵涉人命官司被官府抓去了吗?”

    沈佑道:“哪里是什么官府?就是这帮喇嘛,本来老四是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可是,这帮喇嘛非说老四欠他们的银子,就把老四从官府手里要了回来,说不还给他们银子,就不放人,也不让过堂,不然我早就请讼师打官司去了,人都不在,怎么审案子?我去找了两回官家,他们也不敢把喇嘛怎么样,就让我自己去要人,要回来他们就审,要不回来就这么等着。”

    沈万三又问道:“沈贵欠他们多少银子?”

    一提到银子,沈佑更是百感交集,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助感,道:“一万八千两啊!我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银子。”

    沈万三倒是有几十万两银子,对于这几万两根本不怎么在乎,但他觉得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不能平白无故地拿这笔银子,现在应该先设法和沈贵见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问清楚了,才好准备应对的策略。

    过了一会儿,何定回来了。他看到沈万三,惊呼一声,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三少爷,你可回来了,家里可遭了大难了……”

    沈万三看何定满脸风霜,知道他这几天一定受了不少苦,安慰他道:“何定叔,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何定又想到什么,说道:“褚员外让我拿来了五百两银子,还说,不够的话,他准备卖些田产。”

    沈佑偷偷看了看褚嫣然,看她没有不高兴,才放心,说道:“我这个亲家啊就是为人好,唉,怎么感激人家呢?”

    沈万三却道:“何定叔,麻烦你明儿带着嫣然回一趟娘家,银子不用了,我这回带来了不少,足够了。”褚嫣然一听到父亲,这才想到好久没回娘家了,根本等不到明天,立马就要去,沈万三无奈,只好说:“那让翠茹跟你一块儿去吧,何定叔刚刚回来,让他歇歇。我还要去见见卞元亨,等把家里的事情都理出个头绪来,我再去拜见老泰山。”

    何定抢着道:“不累,不累,我去,看到三少爷回来了,我浑身都是劲。”说完,就到家门口不远处的小河边,把小小的乌篷船弄好,等着褚嫣然。江南水道纵横,船就像北方的车马,家家都有一只小船。

    沈万三看着褚嫣然和翠茹一起上船走远后,又回到家里,开始想怎么解决四弟的事,是应该先设法到喇嘛的寺院去见见沈贵呢,还是先去找那个姓卞的?最后决定还是先去见卞元亨,以便尽可能地了解有关情况,然后再设法去见沈贵。

    水浒筑梦有其人

    第二天,他就准备了些礼品,就带着已经没事的郭如意出门了。两个人乘坐一只小船,到了昆山的闹市,就开始打听“紫云斋”,最后总算是找到了,原来紫云斋是一家书坊。

    一进去就看到了满屋子摆放的全是书,有很多显得很破旧,一看就知道是绝版的珍贵印本,门口还堆着一摞一摞的刻版,这是用来印制书本的。一个身段修长、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文士,正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嘴里喃喃自语:“《十朝纲要》里的记载怎么和别处的大相径庭?不对,表兄,你书坊里的那套《三朝北盟会编》呢?我记得《十朝》载宋江征讨方腊比《三朝》上载的多出几十个字。”沈万三刚要开口,那中年文士似乎太过专心于手里的书本,竟然没有看到有人进来,拿着书匆匆进了内堂。

    不久,从内堂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耐庵,你学一些经世致用的书不好吗?每日里就看些闲书,又有何用?亏你还是进士及第,好好在你的钱塘县做县尹多好,非辞官……”

    沈万三一听这个声音,知道这就是卞元亨,看来果真没有找错地方,之后又听到刚刚进去的那文士说:“我受不得那帮狗官的闲气,表兄,书呢?”

    脚步声响,那卞元亨掀开布帘,走了出来,看到来了客人,觉得这个客人眼熟,又看了两眼才想到是沈家的人,急忙拱拱手,道:“沈兄,几时来的?怎么不叫我。”边说边客气地让沈万三就坐。

    沈万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文士的声音传了过来:“表兄,你快些给我找,我是要看的,不然今晚是睡不着了。”

    卞元亨无奈地摇摇头,对沈万三抱歉道:“这是我表弟,来我这里看闲书的,如若我不去给他找,他一定会叫个不停,失礼了。”

    沈万三微笑道:“不妨事,兄台自去。”

    卞元亨蹲下身子,在一个书箱里找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果然找到了几本破旧的残书,说道:“找着了,找着了,就在你才刚找的地方,你怎么没看见?”边说边匆匆进了内堂。

    随后就又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水壶,有些窘迫地道:“水有些凉了,茶叶沏不开,凑合着喝些白水吧。”

    沈万三微微一笑,想说不渴,似乎这样说,明显就是托词,会让卞元亨更加窘迫,索性道:“我有个毛病,最喜欢喝白水,茶叶喝着有股子苦味,平时为了显得自己有些雅趣,也学着品茶,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茶叶,在我嘴里都是一股药渣子味儿,呵呵。”卞元亨看他说话风趣,很对脾胃,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沈万三的耳朵生痛。

    沈万三喝了一口水,说道:“还是这玩意解渴。我这次拜访,是想问问郭利贞和我四弟的事情。”

    卞元亨道:“他俩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就和他们一同坐船出去贩过布匹,一路上很聊得来,就交了朋友,至于郭利贞为何要把那账簿交给我,我就不清楚了。”沈万三又问了几件事,听他确实不知道,略微有些失望,眼看快到晌午了,就要告辞,那卞元亨却是怎么都不放他走,说道:“沈兄,我一见你,就觉得咱俩很对脾胃,你不能走,今儿陪我喝两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聊得来的。”

    沈万三看他真想留下自己,正好自己也想借此机会和这个大汉亲近亲近,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没准还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留下了。

    在这家不算太小的书坊里,居然看不到一个伙计,不知道是没有,还是都不在店里。卞元亨让沈万三安坐喝水,自己出去置办酒菜。那文士此时走了出来,和沈万三相视一笑,不冷不热地问道:“小兄弟是我表兄的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沈万三急忙站起来,说道:“在下姓沈,沈万三,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他看那文士神色严肃,没等那文士开口,又风趣地说,“如若你早一刻问,我或许还不敢和卞先生高攀‘朋友’二字,此刻,我可以说,我有幸和卞先生做朋友了,呵呵。”

    他本来觉得,听到自己的这么一句话,那文士一定会开怀大笑,没想到他只是随意地点点头,道:“在下姓施,名子安,字耐庵,盐城人。”沈万三刚要再说话,却发现他已经背过脸去,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站在他身后的郭如意看他对沈万三如此无礼,不由得有些生气,刚要开口,沈万三瞪了他一眼,摆手让他不要说话。沈万三刚刚听卞元亨说眼前这个人好像做过县尹,也是一个当过官的人,就想和他攀扯些关系,还是那句话,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嘛,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总是冷冰冰的,大概不善言辞。看到他总是看书,沈万三不由得想到了落难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姓罗的呆子,这两个人倒是有些像,不过那个姓罗的是痴气多,总是乐呵呵的,这个人却不苟言笑。

    过了一会儿,施耐庵(施耐庵本名施子安,“耐庵”是他的表字,本不该作为书中正式称呼,只是他的本名“子安”不为人知,用之恐人不知其人,故改用表字称呼,正如《鹿鼎记》中称呼康熙而不用玄烨同理。)好像看完了几页书,放下书本,正正经经地对沈万三躬身一揖,道:“怠慢这位小兄弟了,我刚刚在看《三朝北盟会编》,如若不一口气看完,害怕忘却,不是有意怠慢。”

    沈万三这才知道他不是冷面,而是害怕耽误做学问,就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只管看,读书是好事。我没考上秀才、举人,就是因为没好好读书,看来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想起来好生伤心。我现在只能做点小买卖,照看家中那几亩薄田,算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不料这句玩笑话,很对施耐庵的口味,他本来冷峻的面孔忽然出现了神采,继而又变得愤愤然,叹了口气,好像想起了什么气闷又窝火的事,愤然道:“此言错之极也,如若当世是一个清平世界,我等读书人苦读求个进士及第,也好施展一身抱负,伸正气于天地之间,怎奈权贵龌龊,庙堂之上的多是吮血食肉的衣冠小人,寒窗十载,状元及第,却只能和这般败类同朝,眼看天下万民生在水深火热之中,却救不得一个,试问,要学问何用?远不比那啸聚山林、替百姓做主的好汉!当今之世,缺的不是读书人,而是一身正气、敢为民请命的真好汉,豫让、专诸、荆轲之辈难道就不复有了吗?只有这些慷慨悲歌的义士侠人,才能惩治那些欺压良善的乡间恶霸、压榨百姓膏脂的官袍贼……”他越说越激动,后来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下情绪,放低声音道:“小兄弟莫怪,每每想到这些我就郁愤难消,让你见笑了。”

    沈万三听他这番话,虽然不如那次聆听白莲教“宗主”的高论,谋反的意味那么浓,但也是胆大至极的言论,对于这种事,他向来是不参与、不谈论,以免被人抓住话柄,牵涉到自己就不好了,所以假装没有听见,反驳劝说的话都不说。

    施耐庵看沈万三没有反应,觉得他也是一个俗夫,心想:“此乃一市井之人,我和他说这个又有何用?”不禁有些怅然。他背着手,转身走到大门前,看着熙熙攘攘的路人,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来,说道:“卞老哪里去了?”

    沈万三一愣,“卞老”这个称呼是在说卞元亨?可是,卞元亨现在的年纪和“老”字还差得远呢?不管他问的是不是,回答道:“哦,卞兄去置办酒菜了。”

    施耐庵面露微笑,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卞老嗜酒如命,今日必是欲求一醉了。”说完,也不理会沈万三,拿起一本书,又看了起来。直到卞元亨回来,酒菜都摆放好了,叫他上桌,他才慢悠悠地放下书。郭如意是下人,不能坐桌,沈万三就给了些大钱,要他去街上吃喝了。

    在酒桌上,沈万三尽可能地把话题扯到生意上,想多多知道一些卞元亨的事情,可是,每当他和卞元亨聊得正投机时,施耐庵就借机插话,似乎是故意捣乱。沈万三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也不免有些气闷。

    卞元亨的酒量果然惊人,不需人来劝酒,也不劝别人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斟自饮。沈万三看他喝了七八杯,居然没有一点醉意,心里佩服,一直想找机会给他敬酒,自己根本插不上手,想了想有了一个办法,等他又喝完了一杯酒,就没话找话道:“卞兄,这书坊经营得还算兴旺?”

    卞元亨摆摆手,沈万三趁他的手放开了杯子,赶紧拿着酒壶,给他续了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卞元亨的话才说出来:“书坊不是我的主业,常常关门,我常年游走四方,买进卖出,挣一个糊口钱。”

    沈万三“哦”了一声,还没有张口,施耐庵忽然从卞元亨手里把杯子夺过去,强行给他倒了杯酒,道:“表兄,卞老,那日你单腿踢死猛虎,是不是也是大醉之后做出来的惊人之举?”

    沈万三听说他踢死老虎,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虽然他和卞元亨说话很投机,可还有些隔阂,正愁没有机会消除,于是,他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吃惊道:“怎么怎么,不是我喝了两口黄汤,听错了吧,卞兄打死过老虎?”

    施耐庵很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卞老天生神力,不是凡人哪!”沈万三发现施耐庵一直面色冷峻、不苟言笑,但是说起这件事时却是神采飞扬,一副痴迷的样子,看来他颇敬重勇武的好汉。

    卞元亨好像对自己的英雄事迹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道:“沈兄,别听他胡说,我只是凑巧打死了一只老虎,事后我也吓得一身冷汗。”

    沈万三听他说居然真的亲手打死了老虎,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惊讶道:“施兄说得对,元亨果然不是凡人啊!”在不知不觉间,酒桌上的气氛,越说越融洽,关系也就越近了。

    施耐庵仍旧在兴奋之中,一不小心碰倒了酒杯也不理会,抓住正准备喝酒的卞元亨的手,连声道:“卞老,卞老,快把你如何打杀猛虎的事情给我们讲讲!”他从小就和表兄卞元亨关系亲密,“卞老”这个称呼是他们平常嬉闹时说的戏语,慢慢地就变成了他对卞元亨的独有称呼。

    沈万三看施耐庵刚刚还神情庄重,颇有心怀天下事的士大夫模样,现在居然像一个小孩子央求大人讲故事一般,要卞元亨讲述亲身打虎的经历,颇为瞠目,心想:“嗜赌者因赌暴起暴落,嗜酒者为酒丑态百出,这个施耐庵为好奇人奇事也变成了一个奇人。”

    卞元亨本来就不想叙说自己当年的事,现在当着沈万三的面,显得有些卖弄,更不想说了,任凭施耐庵怎么央求,根本不加理会,最后挣脱了他的手,说道:“事隔了一年多,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再说,我跟你说过多次,为何还要问?”说完,又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对于卞元亨的壮举,施耐庵当然是早就听过,但是每次他都是简简单单地说几句带过,给人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这愈加让他好奇。不久前他因为看不惯上司对百姓的压榨,一气之下,辞掉了县尹的职位,回到大丰县白驹镇施桥村老家,闭门读书。所谓无官一身轻,远离官场之后,他就开始沉思自己这几十年来的种种事由,对当今朝廷愈加失望,可是又没有能力改变时局,只好把自己的抱负寄希望于从小就敬佩的豪侠身上,希望能有忠肝义胆的好汉出来替百姓们找一条活路。

    这次来昆山找卞元亨,一来是想叙旧,二来还想在他这里看上一段时间的书,同时希望能再次聆听这位在他心目中勇不可当的表兄的英雄故事。可是,终于等到了机会,卞元亨却怎么都不肯说,让他心痒难耐。只见他一把拿过桌上的酒壶,跑到一边,高高举过头顶,威胁道:“卞老,今日你如果还是应付我,不愿意把你如何打死老虎的事情说清楚的话,我就掷了这壶酒!”

    沈万三再次大跌眼镜,这么大一个人,还是进士又做过官,就为了听一两段故事,当着客人的面,不顾礼貌地把桌上的酒拿走,跟一个稚童一般。气氛一下子尬尴下来,卞元亨觉得很不好意思,对沈万三抱歉一笑,道:“我表弟喝多了,他醉了,醉了。”

    可是施耐庵根本不听他这套,说道:“我没醉,卞老,你说是不说?”

    沈万三很懂得拿捏,假装毫不在乎,哈哈一笑,索性帮这个施耐庵说话,说道:“元亨,我跟耐庵兄想得一样,你说是不说?不说,我就把菜盘子端走了。”

    卞元亨似乎对这个表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无奈之下,妥协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要听我唠叨,那我就说,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要我说还不容易?快把酒拿来,没酒我可是只字不提。”施耐庵一喜,可是有些不放心,就把酒壶放在了自己面前,如果卞元亨反悔,他决定立马拿走酒壶。

    不过卞元亨并没有骗他,只听他舒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年我去塞外采购人参,上了山,天寒地冻的,白日又短,我就住在山上一个老猎户的窝棚里,半夜里忽然听到有吼叫声,老猎户说是老虎来了,我俩起来就跑。跑了半天,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就蹲下来歇脚,谁知道一只老虎就扑到了我的身边,我想也没想,踢了两脚,撒腿就跑,那老虎在后面追,我又踢了它几脚,它就死了。第二天,我就用那只老虎跟老猎人换了五支人参。就这些,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还是问。”

    施耐庵自然不死心,絮絮叨叨地追问一些细节。比如,卞元亨到底踢了几脚,有没有用拳头,有没有用家伙,那老虎是什么颜色的之类。(卞元亨用脚踢死老虎,史有所载,后世学着推测,身为他的表弟的施耐庵,就是借用这个原型写了武松打虎那段传世佳作,不同的是卞元亨是用脚,到了武松这里改用拳头了。)

    “不瞒卞老你说,我想辞官之后,专心著述,就是不知道写些什么。”施耐庵听卞老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放过了他,不再追问。

    卞元亨似乎对他辞官的事情很不以为然,脸色一沉,道:“耐庵,十年寒窗,辛苦得来的官位,你竟说不要就不要了,太过儿戏!元德公如若在世,岂能由你胡来!”施耐庵的父亲名叫施元德,已经故去多年。

    “错了,错了,卞老你错了。”施耐庵喝了几口酒,微有醺醺之意,苦笑一下,接着道,“做官为了什么?一者,光耀门楣;二者,为天下万民谋福祉,造福一方。现在的朝廷你也看到了,都是一帮龌龊贪鄙的小人,百姓常言‘好人不做官,做官不好人’,我如果还是贪恋那芝麻绿豆般的官位,窃居鼠辈之中,那才是自甘堕落,有辱家门,还不如脱下那一身官袍、闭门耕读来得逍遥自在。”

    卞元亨叹口气,道:“你这脾气,书生气太重,不容于当道啊。”他似乎也知道再劝也是枉然,就换了个话题:“那你施耐庵也不愿意跟我做生意了?”

    施耐庵摇摇头,道:“商贾非我所长。我还是喜欢游离于笔墨书画之间,懒得理你们那些尘世俗务。”

    沈万三道:“人各有志,耐庵先生喜欢清静,这才是养生延年之道,像我终日碌碌,却不知道能有什么作为。”

    听到他的话,卞元亨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沈兄平时都做些什么营生?”

    沈万三心想,是应该说自己做生意呢,还是说在家照理田产?想了想,说道:“小弟和兄长一般,也是四处游商,挣点子糊口之资。”

    听到做生意,卞元亨两眼一亮。施耐庵笑着对沈万三道:“你不知道,我们卞老最喜经商,一心想做那陶朱公,就是不知道西施是哪一位?”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卞元亨毫不在意他的调笑,还是一心想和沈万三说经商的事,就对沈万三说:“你都做些什么生意?说出来,说不定咱们能合伙。”

    沈万三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做的算不得生意,这几个月帮人贩卖了几次粮米,赚不赚得到银子是小事,只求学点经商的门道。”

    卞元亨对他这句话大为赞赏,道:“能悟到这点确实不易,沈兄年纪轻轻,有大把的时间了解商海的深浅,是好事,不要像我,第一次做生意被人坑了,第二次又被坑了,算了,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两人越聊越多,施耐庵似乎不怎么热心他们的话题,喝了两杯酒之后,就去看书了。沈万三和卞元亨又聊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卞元亨忽然想起什么,把沈万三拉到街角,说:“我听郭利贞好像说过,他和你四弟做生意时,和钟钺金有过来往,你最好去找找他,或许可以问到些线索。”

    沈万三不知道这个钟钺金是什么人,问道:“这个钟钺金是做什么的?”

    卞元亨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害怕被人听到,低声道:“此人大有背景,人称‘三金员外’,我也是听朋友说过一句两句,他好像贩卖私盐,只是做得甚是隐秘,在官场上又有人撑腰,所以没人敢管,着实积攒了不少富贵。据说,他家的尿壶都是银的,不知道你四弟的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乌兰戈密

    在回家的路上,他都在想,难道四弟牵涉到私盐生意上了?这是大罪。如果真是这样,那能不能救出沈贵就很难说了。想到他做布匹生意,居然一下子投入这么多银子,似乎略显可疑。他现在要做的是和沈贵见上一面,只有见了面才能问清楚,才能知道应该怎么着手解决。想到郭利贞的死,他又有些担心,做生意怎么就出了人命呢?这就说明里面有重大的纠葛,无法调和之下,有一方铤而走险,不惜杀害人命,这是最平常的估计,可能情况还要更复杂。

    沈贵的脾气他自然清楚,好大喜功,做事情没有耐心。如果说他做生意赔钱,或者被人坑骗,沈万三都相信,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有杀人的胆量,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现在沈贵被关在金福寺,要见他绝非易事。金福寺在昆山大大有名,不仅因为这是一座百年古刹,更因为寺院里的和尚精通医术,常常给贫苦百姓治病。老和尚又颇具威望,很多人家有了小孩,就去找老和尚取名字,往往一家几代人的名字都是金福寺的和尚取的,所以在昆山有很多信徒。后来,一群黄教喇嘛来到昆山,勒令官府给他们重造一座寺院,但是官府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威逼金福寺的和尚搬了出去,霸占了金福寺,改名为贡嘎寺,这件事着实引起了一场风波,昆山的百姓多愤愤不平,但是也没人敢出头,人们仍旧用“金福寺”这个名字,也算是一种默默的抗争。

    要见沈贵必须要得到那些喇嘛的允可,但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沈万三和这帮喇嘛没有交情,那天喇嘛们又在他家里吃了亏,自己贸然前去的话,说不定不但见不到沈贵,可能还会把自己给扣押下,毕竟,没人敢惹那些喇嘛。必须找一个中间人,从中斡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沈万三就想是不是应该找甲主帮忙,甲主虽说是一个小官,但是平常接触的人最多,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

    斜里布花离开之后,新来了一个甲主。沈万三还没有和这个新主子打过交道,就先四处打探了一番。

    新来的甲主名叫乌兰戈密,从小在大都长大,二十多岁的时候随军出海征战,去过吕宋,因为贪墨军资被赶出了军营,后来跟着几个波斯商旅四处游商,不知道又得罪了什么人,为躲避仇家而来到了昆山,在官府里一番打点,就捞到了甲主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官职。

    自从担任甲主以来,乌兰戈密为人很是和善,在当地颇有人缘。

    第二天,沈万三就带了些礼品,并准备了些银子,叫上郭如意匆匆出门了,准备去拜访乌兰戈密。

    乌兰戈密住的还是斜里布花的老宅子,不同的是,此时,宅邸已然翻修一新,有了些文人的雅趣,少了市井俗气。沈万三拿出拜帖,交给出来开门的门童。那门童一脸笑嘻嘻的,也不问沈万三的姓名,说道:“你先跟我进来。”拜帖没有交给主人就先让进门,沈万三倒是很少遇到。他觉得这不太合规矩,就笑了笑,让门童先进去送拜帖,等主人同意之后,自己再进去。很快,那小童就跑了出来,叫沈万三进去。沈万三这才整理了一下衣着,带着郭如意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一进门就看到成片的花草,一个花架子直接搭到堂屋前,上面爬满了各种花草藤蔓,一时也分不出是什么花种。看来,这个乌兰戈密和斜里布花完全不一样。

    走过花架,一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就从中堂里走了出来。沈万三知道这个人就是甲主乌兰戈密,不由得眼前一亮,他居然穿着一身汉人的衣装,心里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蒙古人。沈万三急忙上前见礼,乌兰戈密却抢先走下台阶,热情地一把抱住了他,说道:“你就是沈佑的三儿子,听你爹说你很能干。来来来,快些进屋喝茶。”

    他的这一举动让沈万三一下子愣住了,居然呆呆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甲主安……”他从来没有被一个男子抱过,何况这个人还是一直给他留下专横跋扈印象的甲主,怎么这个乌兰戈密处处透着怪异,和他见过的所有甲主都不一样。

    他默默地跟着乌兰戈密进了屋,郭如意跟在后面偷偷地发笑,一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花盘,乌兰戈密一回头,郭如意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这次闯祸了,沈万三看在眼里,抢在乌兰戈密之前,冷着脸骂道:“不知道礼数的东西,退到门外去!”

    可是,出乎他和郭如意的意料,乌兰戈密居然哈哈大笑,也抱了郭如意一下,握着拳头在郭如意的胸口轻轻擂了两下,笑道:“你好大的力气,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居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蒙古人礼数不同于汉人,拥抱之礼是为平常的礼节,犹如汉人拱手问候,这个乌兰戈密虽然汉话说得字正腔圆,也穿着汉人的衣装,但是礼仪没有变。

    进屋之后,乌兰戈密叫小童上茶,看沈万三一直不喝,他微微笑了笑,道:“你找我,是因为你四弟的事情吧?”

    沈万三一惊,本能地就不想承认,不过转念又想,他都已经问到了,如果再不承认,倒显得虚伪了,所以,赶紧站起来,躬身道:“甲主您料事如神,我今天来确实是为了他的事,我四弟现在被关在金福寺,家父家母日日牵挂,寝食不安,只希望能见到四弟一面,知道他现下的境况,不知道甲主能不能在金福寺的佛爷们面前通融通融。”

    “不是我料事如神,是你四弟被金福寺的喇嘛抓的事,我早就听说了。既然你来找我必定是为了这个事情……”乌兰戈密说到这里,停了停,似乎犹豫不决。沈万三知道蒙古人崇尚黄教,凡是喇嘛一律称其为“佛爷”,为了不惹乌兰戈密生气,他虽然痛恨那些喇嘛,也只好称呼为佛爷,可是,乌兰戈密自己却口口声声地直呼“喇嘛”。看他不说话了,难道是想要银子?可是,现在就给似乎有些太直接了,会不会让对方不好意思呢?

    正在他不知道要不要拿出银子的时候,乌兰戈密又开口了:“这帮短毛老狗,最是贪婪,你四弟被他们扣下,我一直愤愤不平,想找机会把他救出来,一直找不到。你要想见他一面,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成,咱们这就走吧。”他说走就走,似乎是自己的亲兄弟被关押了一般着急。

    沈万三追在后面,连声道:“不急不急,先请您吃个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没想到乌兰戈密回过头,略微生气地说:“你老爹老娘在家担心,你还有心思吃饭,快跟我走吧。”

    到了街上,行人看到乌兰戈密纷纷停下来打招呼,态度很自然、随便,就像跟熟悉的密友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沿街的商户看到乌兰戈密也都过来打招呼:“乌兰,进来喝茶,新来的龙井,你上回不是说给你留着吗?”

    “乌兰,新杀的牛肉,我炖上了,一会儿给你送家去,你尝尝。”

    有的年纪稍大一些的,就更不客气了:“乌兰,你个混小子,上次那盘棋,你小子是不是趁我眨巴眼的空儿偷子了?我说你怎么老赢,你这个混小子!”

    一个沿街叫卖果子的小童看到乌兰戈密,匆匆跑过来,老实不客气地叫:“乌兰,大圆酒楼的刘掌柜刚刚被他儿媳妇打了,一边打一边骂,说他偷看自己洗澡。还有,后街卖烧饼的老八头儿,今儿早上得了病,是他儿子替他摆摊儿的……”

    不管是谁叫他,乌兰戈密都笑嘻嘻地和人有说有笑的,没有一点架子。沈万三跟在后面听得莫名其妙,怎么这个甲主一点架子都没有,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和什么人都能聊得来。

    乌兰戈密买了那果童的几个果子,笑道:“以后看到什么异闻,如果你见不到我,就到我家去说,我照样买你的东西。”那果童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沈万三心想:“原来,他是用这种法子收集各种消息的,怪不得我四弟的事情他知道得这么清楚。”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乌兰戈密大生好感。

    到了金福寺大门前,沈万三道:“如意,送去拜帖……”

    郭如意还没有动,一个小喇嘛从里面走了出来,沈万三刚要说话,那喇嘛欢叫一声,两步跑到乌兰戈密面前,大叫起来:“乌兰,乌兰,上回你替我买的那鸟儿,叫得真好听,我师兄也想要一只,你能不能再帮我买一只来?我给你银子。”沈万三更惊奇了,这个乌兰戈密也太厉害了,怎么到哪里都有他的熟人?心中暗自决定一定与他好好结交。

    那喇嘛拿出一些银子,交给乌兰戈密。沈万三认为,这银子万万不能要,应该直接买一只送给他。可是,乌兰戈密连想都没想,不但接过了银子,而且还嫌银子太少,说道:“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抠,你那只鸟儿,我给你垫了五百文,不行,你得都还给我,不然我不帮你买了。”

    那小喇嘛好像很穷,摸了半天,也没有再拿出银子。沈万三道:“银子我替这位佛爷拿了,甲主你只管去买,花多少都由我来拿。”

    乌兰戈密笑道:“这下好了,有人愿意给你拿钱了,滚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你又该挨骂了。过两天,我把鸟儿给你送来。”

    那小喇嘛好像和乌兰戈密的关系非常好,被他骂了,也不在意,反而笑起来,转头对沈万三施了一礼,道:“多谢这位相公,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跑了回去。

    乌兰戈密看他走了,对沈万三道:“金福寺执事要人伺候,这些小喇嘛大多是他们花钱买来的汉人小孩,强迫他们做了喇嘛,伺候蒙古人和藏人喇嘛,日子过得非常清苦。”

    郭如意小声道:“还清苦呢,都有心思养鸟儿了。”

    乌兰戈密和气地对郭如意说道:“这帮小喇嘛年纪小,平时除了伺候人,也没忘了玩,也算是苦中作乐啊。”

    沈万三急着见沈贵,说道:“如意,你快去送拜帖……”

    乌兰戈密道:“不用拜帖,跟着我进去就行,这里面的喇嘛大多我都认识。”说完,就当先走了进去。果然,他说得一点没错,沈万三跟着他进去,不仅看门的喇嘛没有拦阻,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喇嘛都忙着和乌兰戈密打招呼,好像每个人都和他是铁哥们儿。

    沈万三很少进寺院,这个金福寺还是小的时候来过,时隔多年,这里气势更加雄伟了,房间比从前多出好多,看样子都是新建的。喇嘛们都没有一个佛门中人的模样,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吵吵闹闹地不知道聊些什么,一脸的淫笑,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乌兰戈密看到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喇嘛,就走过去,踢了他一脚,骂道:“马十一,你个老东西,人家姑娘怀上孩子了,那姑娘家里找我多少次了,要报官,非他妈的说是我的孩子,你要是要,我让那姑娘生了给你送来,也好给你养老送终。”

    那老喇嘛马十一怒气冲冲地一转脸,看到是乌兰戈密,马上堆起笑容,讨好道:“是乌兰呀,你小点声,别让执事听见了,我不是给你银子,让她到乡下把孩子打掉吗?”

    乌兰戈密冷笑一声,道:“你老东西打得好如意算盘,那姑娘家里有爹有妈,还有兄弟,你让打掉就打掉?算了,我今儿来也不是专门找你的,金福寺里关着一个姓沈的是不是?”

    马十一拉着乌兰戈密的手,继续讨好道:“我的好兄弟,你千万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能让那姑娘的家里人来寺院里闹,否则我准被赶出去!”这个马十一本是汉人,在外面犯了事,就花银子找关系到金福寺里做了喇嘛,这样官府就不敢追究了。几个月前,他到乌兰戈密家喝酒,看上了乌兰家里的使唤丫头,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之后,就撒手不管了。乌兰戈密为此焦头烂额,不过,他动用了一番关系,算是把这事给压了下来。现在旧事重提,是想要挟马十一,让他帮忙去见沈贵。

    “压下去容易,我帮你,你也得帮我吧?说,金福寺里关着的那个姓沈的在哪里。据我所知,金福寺很少关人,应该很容易找吧?”

    听到此事,马十一面有难色,不过最后还是答应去找人打听一下,过了一会儿,匆匆跑过来道:“问着了,在西厢房的一间客房里,听说他好像是欠着金福寺的银子,拿了银子就能放人。”

    乌兰戈密道:“那带我们去见他,见着了我再想办法把你的事情压下去,见不着,我就不管了,随人家怎么闹。”

    马十一是汉人,在金福寺里本就没有地位,如果有人来寺里告发他,他必定会被扫地出门,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乌兰戈密看沈万三似乎不太放心,道:“放心,马十一鬼主意多,准能见着你四弟。”

    过了一会儿,马十一又来了,事情果然办成了,只是嘱咐道:“见一面就出来,别耽搁太久。”

    沈万三跟着马十一七拐八拐地来到一间小客房前,跟一个小喇嘛要了钥匙,打开门。此时,沈贵正枯坐在地上,以为是喇嘛来拷打他,吓得想躲,没想到一抬头居然看到是三哥,以为是在做梦,就跑到沈万三面前,惊讶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沈万三知道时间紧迫,问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郭利贞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沈贵现在也不同从前了,多了些处事经验,知道沈万三是在设法救自己,就凑过去,小声道:“三哥,我和郭利贞只做过一次布匹生意,后来都是卖的私盐,我现在说不太清楚,你去苏州,找一个叫钟钺金的人,是他帮我和郭利贞入的行,我怀疑郭利贞就是他害死的,只要他肯出来,我就没事了。”

    沈万三“哦”了一声,看喇嘛就站在门外,为了不让他们怀疑,假装生气,骂道:“你这么大人了,就不知道让爹娘省心?现在家里为了给你还银子,连祖宅都要卖了。你再忍几天,筹到银子自然来救你出去。”

    沈贵现在还有命案在身,虽说沈万三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是在金福寺总比官府强些,至少没有忍饥挨饿,看到情况比他想象的好多了,不由得放了心,随后嘱咐马十一多多照料沈贵,又给他了几两银子,就和乌兰戈密离开了金福寺。

    “甲主您知道钟钺金这个人吗?”沈万三现在想知道该怎么样找到钟钺金。

    乌兰戈密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犹如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说道:“三金员外,我听说过,只是没有和他见过面,你想找他?”沈万三还没有开口,他又道,“你别老叫我甲主,听着多生分,就叫我乌兰,咱俩也是朋友了。”说着,笑嘻嘻地看着沈万三。

    沈万三此时已经知道了他的脾气秉性,也不客气,道:“那多谢乌兰大哥了。我四弟说,他的事情钟钺金知道些内情,如果能请得动他出面,或许可以有所助益,就是不知道怎么能请得动他。”一转头,发现乌兰胸有成竹地看着他急忙道:“乌兰大哥有办法?”

    乌兰戈密笑而不语,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说道:“行是行,不过,因为是求人家办事,你得花些银子才行。”

    沈万三觉得只要能办成,花点银子也是应该的,不过也不能答应得太痛快,不然让人以为自己是冤大头,说不定会要更多的银子。他犹犹豫豫地想了一下,道:“乌兰兄,你估计要多少银子?”

    乌兰戈密抬头想想,道:“上个月有个私盐贩子,求到我门上,要我帮忙开脱,我带他去找那人,花了足足两千两银子,最后还是挨了打,但是命是保住了。”

    沈万三听他说到“私盐贩子”,心里一惊,以为他知道了沈贵的事情,可是看他的神色似乎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还是不太放心,问道:“乌兰大哥说的是什么人?”

    乌兰戈密慢悠悠地道:“苏州的丘义,他是军中的教头,专门教授兵士射法,又当着盐警督察,他和三金员外是至亲,我们去找他或许能搭上钟钺金。”

    沈万三道:“那我们就去,有劳乌兰兄费心了。”

    乌兰戈密大方地一笑,道:“别说这话,帮朋友做事,应当的,明儿咱们就去,我正想去苏州玩玩呢。”

    沈万三回去之后,告知家里人此行苏州的目的。沈佑听说后,呵呵笑起来,说道:“像乌兰戈密这样的甲主,别说见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刚来那会儿,谁也摸不清门路,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的为了和他拉好关系,就上门送礼,这家伙也是照收不误,不给他送礼的他也毫不在意。见谁都是三分笑,着实给咱们这儿的人办了几件好事,别看他官儿小,结交的人可多,只要有人求到他的,他一般都是能帮的多,不帮的少……”

    何定眨眨眼,想说一些和沈佑不同的观点,但是又怕沈佑不高兴,最后,实在担心沈万三对乌兰戈密没有防备,忍不住说道:“老爷,这话也不尽然,我听人说,这个乌兰戈密帮人,是为了卖人情,罗不苦被钱庄逼债,求乌兰帮忙疏通,最后罗不苦的那一片老宅,不就是让乌兰用几百两银子给买走了?到时候他就拴着你了,你不卖给他都不行。少爷,你跟他在一块儿得多长个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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