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女皇-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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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小慧的心砰砰地跳着,她俯下身来,用手牵过那个长幅,只见黑幅上写着一行金粉色的小字:小哲,安息吧!

    樊小慧吃了一惊,这长幅没有落款,不知是什么人送的,他为什么不肯露面?轻轻而来,又悄悄离去。送花篮的人究竟是谁?

    樊小慧往下走了十几个台阶,也没有见到人迹,于是返回门前,把这个花篮搬到门厅里。她来到窗前,掀开窗帘,往楼下望去,只望见星星点点的灯光,黑幕低垂,什么也看不见。

    樊小慧颓然地坐在床上,怔怔地坐在那里,心绪烦乱,六神无主。

    经龙飞推断,为了加强梅花党专案组的力量,吉林省农安县侦察科长朱江调到北京,成为公安部梅花党专案组的成员。

    肖克、凌雨琦见到朱江喜上眉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龙飞还在北京公安医院住院,肖克和凌雨琦这天晚上在北京崇文门便宜坊烤鸭店一个单间请朱江吃了一顿北京烤鸭。肖克点了精品烤鸭,鸭四宝、糟溜鱼片、乌鱼蛋汤,三个人喝了一瓶五粮液酒。

    肖克诚恳地说:“小朱,我们太欢迎你了。自从路明牺牲后,组里人手缺,如今老龙又躺在医院里,你真是雪中送炭。”

    朱江说:“上次老龙到俺们农安县调查辽塔埋藏黄金的案子,俺真跟他学了不少东西,我在地方上工作,不如你们在中央部门工作的同志,你们都是老同志,希望以后多帮帮俺。”

    凌雨琦笑道:“我可不是老同志,咱们两个同岁,都是24岁,你几月生日?”

    朱江说:“10月。”

    “那我是你姐姐,我是8月,比你大两个月。”

    肖克眉毛一杨,说:“小朱,我们从前也是从地方上上调的,我和龙飞从前都是大连市公安局的,他是侦察科长,我是他的助手。”

    朱江用袖子蹭了一下嘴巴上的烤鸭油,“可是你们都身经百战,是有名的侦察英雄,俺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肖克咯咯大笑:“小卒过河能逼死老帅啊,于无声处听惊雷。”

    朱江说:“老肖,你是专案组的副组长,老龙住院,你全权负责。你赶快给俺布置任务吧。”

    肖克说:“老龙在遥控指挥,我最近思路太乱,我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该做的事多得很。吉林农安县辽塔的黄金案虽然破了,可是白薇的人皮还没找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熟悉一下有关梅花党的情况,今晚8点你到我宿舍里,我再给你介绍一些有关情况。”

    晚上8时整,朱江来到肖克的单人宿舍,肖克见这个新来的年轻人非常守时,十分高兴,他交给朱江一些准备好的有关资料,又给他介绍了一些重要情况。

    已经晚上10时许,朱江还没有离开肖克的宿舍。肖克说:“小朱,我考考你,看你破案的经验如何?”

    朱江高兴地说:“好,俺试一试。”

    肖克说:“在明朝嘉靖年间,山西某县一个知县得到禀报,某镇上有个年轻女人告之丈夫酒醉被火烧死。知县带领衙役来到现场,看到她住的房屋已被烧毁,一个男人的尸体被烧得通体焦黑,紧握双拳,面目恐怖。知县问那个女人;‘你不是和丈夫同住一居同睡一床吗?你丈夫被火烧死,你怎么活的好好的?’那女人说:‘着火时,我丈夫酒醉未醒,我推他几次,他像死猪一样不动。眼看大火就要烧到床上了,我不得不舍夫逃命。’知县又问:‘我且问你,你丈夫是死后烧死的,还是活活烧死的?’女人回答:‘当然是活活烧死的。’知县说:‘我看是死了以后才被烧的!’他喝斥衙役,‘把她拿下!’小朱,我问你,知县为什么认定那女人是害他丈夫的凶手?”

    朱江回答:“因为活活烧死的双手的形状和死了以后被烧死的双手形状不同,即便是醉酒也会因为烧痛而将手指伸开护住胸部,这个死者是双拳紧握,显然是死了以后才被烧死的。”

    肖克称赞道:“你说的对,这个女人与邻居男人通奸,被丈夫发现。她的丈夫酒醉卧睡不醒时,女人用布带将他勒死。当她看到丈夫恐怖的死相,害怕行迹暴露,于是放火烧了房屋,尸体形状模糊,勒痕已不复存在,她自以为万无一失,于是报案。”

    朱江说:“这个女人太坏了。”

    肖克说:“我再考你一个案子。战国时期齐国等6国相国苏秦正在卧房休息,突然窗外跳进一个蒙面刺客,举剑便刺,苏秦中剑倒地,大喊来人,苏秦的卫士闻讯赶到,刺客仓皇逃走。齐王见到身负全伤的苏秦,痛恨交加地说:‘我一定要抓住刺客,为先生报仇!你看清刺客的面貌了吗?’苏秦摇摇头说:‘他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楚,只是觉得他很高兴。’齐王着急地说:‘光凭这一点,我怎么抓住刺客呢?’苏秦说:‘臣有一计,能抓住刺客。’说完附在齐王耳边说了一番,然后便去世了。于是齐王很快就抓住了刺客。小朱,你猜一猜,苏秦给齐王出的是什么计策?”

    朱江思忖一会儿,慢悠悠地说:“齐王一定是将苏秦的尸体带到城内的广场上,宣布苏秦是派来欺负齐国的内奸,然后把他五马分尸。这时会站出来真正的刺客,向齐王要赏金。”

    肖克拍拍朱江的肩膀,笑着说:“小朱,你果真聪明过人,齐王刚要回宫,人群中走出一个大汉,自称是刺客,齐王让他把行刺经过说了一遍,刺客说的和现场情况一致。齐王感叹地说:‘秦先生的确料事如神,寡人如不按照秦先生临终献的计谋行事,你这亡命之徒如何会自投罗网啊!’刺客知道上当,拔剑要刺齐王,早被卫士们剁为肉酱。”

    朱江笑着说:“肖大哥还挺有讲故事的才能,再给俺讲一个吧。”

    肖克抹抹嘴,说:“我给你讲一个一只绣花鞋的故事,这是明代的一只绣花鞋的故事。”

    朱江喜形于色,“那可太好了,原来在古代就有一只绣花鞋的破案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直隶定州,也就是现在的河北定州。村民金锁的妻子凤娇生得如花似玉,凤娇回娘家要住一夜,金锁不放心,跟踪她回娘家,暗中窥视。凤娇在戏台看戏时,金锁趁乱扒下她脚上的一只绣花鞋收藏起来。凤娇回家后,金锁用失鞋之事,趁机辱骂她,目的是不让她在外过夜。谁知凤娇竟悬梁自尽。金锁见事情闹大,于是将凤娇扔到附近庙中水井里,又假装到她娘家要人。官府介入后,拘押了金锁,金锁受不住酷刑,如实招供。知县令衙役押着金锁去寻凤娇尸身,哪知水井里竟捞出一个光头和尚,头破血流,原来是庙里的天宝和尚。原来凤娇落井后,正巧掉在一个高坎上,没被淹没。因为解开了绳子,她慢慢恢复常态,于是大声呼救。庙里的天宝和尚汲水听到呼救,急忙救人。可是凤娇力气小,拉了几次绳子都没有上来。这时,一个叫郝庆的过路小伙子对天宝和尚说:‘师父,你快下去救,我拉住绳子。’天宝和尚说:‘救人一命,能造七级浮屠。’于是让郝庆拉住绳子,自己顺绳而下,抓住凤娇,把绳子拴住她的腰,郝庆用力把她拉了上来。凤娇衬衫全湿,露出白嫩双乳,郝庆一见起了贼心,于是搬过一个大石块砸入井中;一忽儿,井内寂然无声。凤娇见状,拔腿想逃,被郝庆拽住,郝庆说:‘刚才和尚跟我说话,对你怀有恶意,我才杀他救你!’说着拉她来到一处土房内,郝庆让她脱去湿衣,架火烧木柴烘干,然后送她回家,说完出门暂避。凤娇全身湿透,冷得发抖,于是拴紧门闩,脱下衣物逐件拧干在火柴上烘烤。这时,郝庆从窗而入,将赤身裸体的凤娇强奸。凤娇哭着要回家。郝庆冷笑着说:‘和尚为救你而死,我说你是同谋,你逃得掉酷刑吗?我送你回家,你丈夫醋劲大发,会放过你吗?我家住邻县,你若跟我走,我娶你为妻。’凤娇无奈,只好答应,她说:‘我的一只绣花鞋掉在井里了,你得找一双绣花鞋来才能赶路。’郝庆四处寻找,终于在路旁的一个土埂上找到一双绣花鞋;他欣喜若狂,拿起鞋回到那个土房中。凤娇一见这双绣花鞋,大吃一惊,说:‘这双绣花鞋本来就是我的,怎么倒了你的手里?’这时,众衙役便闯了进来,将他们二人抓获。原来知县在检验天宝和尚尸体时,同时捞出了凤娇的另一只绣花鞋,于是思忖:这个女人没有死,而且没有走远,跟她在一起的肯定是邻近的单身男人,他不敢向别人去要绣鞋。于是让金锁回家拿一双凤娇的绣花鞋,交给衙役。衙役们把那双绣花鞋搁在路旁,潜伏在附近查看捡鞋人,只要有人来捡鞋,便尾随而行,准能找到凤娇,和尚死因就能查清楚。”

    朱江说:“这个案子真是太精彩了,知县是个破案高手,古代传闻的一只绣花鞋的故事和梅花党的一只绣花鞋的故事,真是相得异彩。老肖,我想赶快投入工作,你分配任务吧。”

    肖克沉吟一会儿,说:“好,你就继续跟踪樊小哲被害案件,追寻白薇的一张人皮,我和雨婷等人分几条线分别展开工作,芳梅娟不知下落,白蕾这只狡猾的狐狸一直没有露头。”接着,肖克把有关樊小哲失踪被害的细节对朱江仔仔细细叙了一遍。

    朱江分析了整个案情,决定从樊小哲的住处入手,寻找新的突破口,弄清与樊小哲周旋的那个男友夏涛声的行踪。

    第二天上午,朱江来到了位于北新桥的樊小哲的住宅。

    小院里静悄悄的,朱江走进正房,他仔细巡视一番,又走进西侧房间;屋内有个书架,多是有关音乐,美术的书籍,其中有两本书引起了朱江的注意,一本是北京广化寺的介绍,另一本是《中国佛教知识》。

    在樊小哲的书架上出现两本有关佛教的书籍,樊小哲是否对佛教感兴趣,或者是信佛之人呢?

    朱江打开《北京广化寺》这本小册子,扉页上几行小字映入他的眼帘:斩断尘缘尽六根,自家且了自家身。欲知瀛海同归路,原有鉴真东渡人。小哲惠存。夏涛声。1966年仲春。

    原来是夏涛声送给樊小哲的书。

    这本小册子很只有20多页,是文物出版社出版,小册子的内容是介绍广化寺的历史,沿革、建筑格局以及佛事活动。

    朱江又翻开《中国佛教常识》一书,这是人民出版社出版,书皮泛黄,扉页上也是夏涛声写的一段话:春恨秋愁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小哲惠存。夏涛声。1966年花开时节。

    书中的内容介绍佛教的起源、发展等,是一本通俗易懂的书。

    这些引起了朱江的注意。他四下环顾,正见墙上有一个镜框,框内是樊小哲的自画素描头像。他取下镜框,打开后盖,掀开樊小哲的自画素描头像,发现了一幅樊小哲画的观音菩萨像,观音面容温雅慈祥,手持宝瓶,坐于莲花宝座之上。

    樊小哲果然信佛,朱江感到一阵欢喜,他觉得有了新的收获。

    那么她为什么不敢明目张胆地拜佛呢?

    为什么将自画的观音像藏匿于镜框自画像的后面?

    是生怕别人议论?还是另有原因?

    朱江如获至宝,把镜框放好,又开始在屋中寻觅。

    朱江走进樊小哲的卧室,他搜寻一番,没有发现可疑之物。他正要离开时,目光落在樊小哲床边的纸篓里。纸篓内是一些废弃物,朱江用手翻弄出一片北京广化寺出售的香火包装纸,是黄颜色的纸片,上面印着红字。

    朱江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欢喜。

    樊小哲信佛拜佛,她在偷偷地拜佛,她是用北京广化寺出售的香火拜佛。

    那么她与广化寺是什么关系》?

    夏涛声与广化寺又是什么关系?

    他决定去广化寺。

    朱江打听好路径,于是来到广化寺。

    广化寺坐落在风景秀丽的什刹海后海的北岸,东临银锭桥,西邻醇王府,是北京著名的佛教十方丛林,汉族地区佛教全国重点寺院。它始建于公元1342年;明清时期,广化寺殿堂廊庑,规模宏大,是京都颇有影响的净土宗佛刹。清末民初,广化寺一度成为京师图书馆。1927年,玉山法师任寺中主持,率领僧众遵守佛制寺规,实行禅境双重。他在寺内立下“三不”制度,一不攀龙附凤,二不外出应酬佛事,三不私自募捐化缘,在社会上树立了良好形象。1939年,广化寺创办了广化佛学院,招收学僧数十人,聘请著名佛学家周叔迦、魏善忱等任教,后又创办了广化小学,免费招生。1952年9月,虚云大师率其弟子7人自武汉来京驻锡广化寺,当时李济深、叶恭绰、陈铭枢等名士纷纷前来,参加聚会,昌盛一时。

    朱江走进广化寺,穿过山门殿,天王殿,寺内静悄悄的,很少见到僧人,一忽儿,他见一小僧匆匆而过,于是问道:“住持在哪里?”

    小僧一指后面,“在客堂。”

    “客堂在哪里?”

    “在外堂后门的南边。”

    朱江来到客堂,知客接待了他,言住持正在会见印度来的客人。

    朱江在一个木桥上坐着,知客捧来香茶。

    隔壁一个房间,朱江听到一位高僧正在侃侃而谈:“达摩祖师是中国禅宗的初祖,中国的南北朝时期,他自印度航海来到广州,北行至魏,以禅法教人。达摩游嵩山少林寺,面壁10年,修习禅定。达摩祖师到金陵时和梁武帝有一段对话。梁武帝是笃信佛教的帝王,他建寺、写经、度僧、造像甚多,他很自负地问达摩:‘我做了这些事有多少功德?’达摩说:‘无功德。’梁武帝又问:‘何以无功德?’达摩说:‘此是有为之事,不是实在的功德!’梁武帝不能理解,达摩即渡江入魏。渡江时便有了一苇渡江的传说。相传达摩祖师圆寂后,北魏使节宋云自西域回国时遇见达摩,见他手携一只鞋翩翩而逝,所以有只履西归之说。后人打开达摩的坟墓,发现达摩祖师坟墓里除了一只鞋子,没有其他之物。”

    一忽儿,住持送走印度客人,与朱江见面。

    朱江掏出证件,向住持说明来意。

    住持说:“广化寺后院居士较多,平时来烧香拜佛的人也不少,你说的这个樊小哲和夏涛声,本僧都没有听说过。”

    朱江取出樊小哲和夏涛声的照片,请住持看。

    住持看了樊小哲的照片,称没有见过。他看到夏涛声的照片,端详一会儿,说:“这个人见过,但不是男人,是个女流。”

    “女流?”朱江听了,心内一惊。

    住持点点头,她是来自香港的居士,想在本寺办一个佛教僧尼培训班,在这里居住已有一段时间了。

    “她现在在吗?”

    住持领朱江来到后院一座僧房前,只见门上挂着锁。

    住持问管事的一个老僧,老僧说碧霞居士前不久回香港去了。

    朱江问:“这位碧霞居士有多大岁数?”

    住持回答:“很年轻,二十来岁,会说英语、日语呢。她很有钱,跟香港、台湾、东南亚的一些高僧都有联系。”

    “我进屋看看。”

    住持让老僧找来钥匙,打开了碧霞居士的僧房房门。

    这是一个只有12平方米的僧房,简洁干净,一个单人木床,一个硬木桌子,两把硬木木椅,屋内有两个皮箱,一个床头柜,一个书架,一个脸盘架。

    朱江打开皮箱,只见是一些衣物,奇怪的是不仅有年轻女人穿的衣物,包括内裤,乳罩等,也有男人穿的衣物。

    书架上几乎都是佛教一类的书籍。

    “碧霞居士常住这里吗?”朱江问那个老僧。

    “不常住,好像在城里还有住处。”老僧小心地回答。

    “她这里还来过什么其他客人吗?”朱江问。

    “没有。她深居简出,少言寡语,看上去很清高的一幅模样,口气挺大。”

    朱江掏出樊小哲的照片给老僧看,问:“你见过这个女子吗?”

    老僧眯缝着一双枯涩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见过。”

    朱江在屋内巡视着。

    老僧走上前,拍着脑袋说:“对,她喜欢吃烧鸡,我经常看到她偷偷的一个人躲在屋里嚼那个东西。我们都是吃斋饭的,她说斋饭吃不惯,太素了,肠子没油水。反正她说要给我们投资办班,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朱江在墙上发现几颗大铁钉的痕迹。

    “这是什么?”他指着墙上的铁钉钉过的窟窿问老僧。

    老僧凑近看了看,摇摇头,“不知道,兴许是从前留下来的,房子年头多了,墙皮也老了。”

    朱江仔细观察着,发现铁钉钉过的痕迹对称,上下只有一个人高的距离。

    朱江伏下身来,仔细查看着地面,僧房是地板地,他轻轻地撬起几块长条地板,终于发现地板下面有血迹……

    稻春阿菊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来到了香港,在香港她不敢久留,立刻登上飞往台北的飞机。她要去见生父,梅花党副主席黄飞虎。黄飞虎要紧急召见她,急于要她手中白薇的人皮,因为那人皮上有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骨干的人名单。另外,他要向她布置一个新的重要任务。

    然而,稻春阿菊此行并没有带那张人皮,一是因为一路不便携带,如果被中共检查部门识破截获,她是人财两空。因为特殊药水没有找到,仅带去一张白薇的人皮又有何用?二是她有更深的考虑,她独自掌握了这幅梅花图,就主宰了梅花党的命运,那么她是未来的梅花党主席的接班人就有八成把握了。白敬斎已然老朽,生父年事已高,白敬斋精心培养的梅花女皇白薇也已亡命她手,有竞争力的只有白敬斋的小女儿白蕾和姐姐黄妃了。每当想到这里,稻春阿菊就陶醉在云里雾里了。她为自己是当年日本著名妓女间谍桥本阿菊的女儿感到自豪。桥本阿菊生下她后,把她放到日本东京外婆的家里长大,自己孤身去满洲里闯荡间谍生涯,以后长期在长春潜伏,不久前在北京东城粮钱胡同13号梅花党据点遭到中共特工龙飞的暗算。一想到这里,稻春阿菊就怒火填胸,她早晚要杀死龙飞,为母亲复仇。龙飞住院时,她打听到讯息,曾经冒充打点滴的护士,晚间潜入北京公安医院,在卫生间击昏守卫,拉掉电闸,趁黑混入龙飞的病房。谁想龙飞命大,杀掉他的目的没有达到。

    一个月前,她女扮男装,以北大中文系学生夏涛声的名义,骗取了樊小哲的信任和情感。当时她在东城粮钱胡同13号宅院后花园的小白房子里,偶然发现了悬挂在屋中的灯伞,她和母亲桥本阿菊终于发现这是一张人皮,联想到前不久她在恭王府蝙厅袭击白薇,扒下她的人皮,获取梅花图,她们认定这是白薇的人皮,并认定看门的芳梅娟是梅花党内白系成员。

    为了及时把白薇的人皮换下来,稻春阿菊每晚开始在街上闲逛,物色对象。就在那个蒙蒙春雨的晚上,她在东四附近终于邂逅了樊小哲,她认定樊小哲是最佳人选,花言巧语,甜言蜜语,骗取了樊小哲的眼泪。后来和樊小哲接触中,她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孤寂佳人,不忍加害于她,扒下她的人皮掉包。母亲闻言后严厉地批评了她,教导她作为一个优秀的特工,不能有丝毫怜悯之心,更不能生出一丝情愫。稻春阿菊想发展樊小哲为梅花党成员,几次试探,都被对方婉言拒绝。樊小哲不想涉足政界,她只想过一种平静愉悦的生活,一生之中只要有一个好丈夫就心满意足,这使稻春阿菊感到失望。这使她萌生一种想法:想把掉包的目标锁定龙飞的妻子南云;当她把这一意图传达给母亲时,母亲严肃地对她说,南云是中共著名女特工,身经百战,智勇双全,她曾在欧洲创造了不少神话,要付诸计划,比登天还难,弄不好既暴露自己,还有可能连性命搭上,还是物色一个平民百姓为好。

    樊小哲以为稻春阿菊是男身,在与她的亲密接触之后,逐渐陷入热恋之中。稻春阿菊从心里喜欢这么一个多愁善感洁白如玉的才女,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樊小哲已走火入魔,执意要与稻春阿菊同居,这可惹烦了稻春阿菊。

    一天晚上,在景山公园万寿亭下,两个人坐在树丛之中的山石上窃窃私语;情急之中,樊小哲火急火燎,春情难耐,竟然拥住她,伸手摸向她的下身……

    稻春阿菊眼看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而母亲桥本阿菊的催促也愈来愈严厉,于是终于下了狠心。

    这天晚上,她把樊小哲带到她的另一个隐秘住处,北京广化寺后院的僧房。

    樊小哲走进这所素净的僧房后,欣喜若狂,她对稻春阿菊说:“原来你是个花和尚。”

    稻春阿菊严肃地说:“我不是和尚,我是居士。”

    “原来你一直住在这里。”

    “我有时住在这里,这里比较清静,我为寺院做点善事。”

    “小涛。”樊小哲动情地说。

    “我真的很爱你,咱们结合以后,我会像姐姐一样呵护你,爱你。”樊小哲的眼眶里泪水滢滢。

    稻春阿菊点点头,“我知道,小哲,我也爱你,今晚爱情的种子要结出果实……”

    “是吗?那太好了,我很幸福,我朝思暮想这一天……”说着,樊小哲拥紧了稻春阿菊,急吻如雨。

    稻春阿菊轻轻推开她,柔声说:“好了,我下午才洗过澡,你洗一洗吧。”她说着出门一会儿端着一个大木盆进来,木盆里有有半盆温水。她把肥皂和毛巾递给樊小哲。

    樊小哲看看四周,“就这一间屋……”

    稻春阿菊笑道:“你都快是我的女人了,还害羞吗?”

    樊小哲脸上泛起羞涩的红云,小声地说:“好,就不怕夫君笑话了。”她轻盈地扭过身子,悄悄地褪去衣物,像一尾小白条鱼坐入盘内,背朝着稻春阿菊洗起来。

    正洗间,忽觉眼前一黑,一团手绢捂住她的嘴,人事不省了。

    樊小哲醒来时,发现赤身裸体绑在墙上。她的嘴里塞着手绢,四肢被用绳子绑在大铁钉上,呈一个大字型。

    稻春阿菊站在她的面前,冷笑着,手里握着一柄尖刀。

    樊小哲怔怔地望着她,眼神恍惚。

    夏涛声怎么会变了一个人,自己是不是又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稻春阿菊厉声说:“樊小哲,对不住了,你只有成为我们梅花党人的殉葬品了,我们借一下你的人皮!无可奈何,这是我的上司的指令。”

    樊小哲听了,目瞪口呆,眼泪涌了出来,一滴滴顺着身体淌了下来,浑身发抖,四肢冰凉。

    她的眼神里充满悲哀和困惑。

    稻春阿菊苦笑着说:“我也不是男身,我的真名是稻春阿菊,日本人,梅花党人。因为我们是同性,我也不背着你,我让你死得明白。”说着,她解带脱裤,将裤子脱到膝弯处,又提好裤子,将腰带系好。

    樊小哲看得呆了,全身剧烈地颤抖,美丽洁白的胴体里冒出无数个小鸡毛疙瘩,一股暖流从下身淌了出来。

    稻春阿菊心一横,眼睛微闭,右手持刀,从樊小哲的头部开刀,一刀刀,把她的人皮割了下来……

    樊小哲成为血肉之躯。

    这天上午,黄飞虎在台北附近阳明山的别墅里又一次见到了小女儿稻春阿菊,在座的还有稻春阿菊同父异母的姐姐黄妃。

    黄飞虎急切地问:“小缤,白薇的人皮带来了吗?”

    黄缤是稻春阿菊的中国名字。

    “人皮,人皮,你就知道人皮!妈妈没了,你都不问一声?”稻春阿菊气呼呼地说。

    黄飞虎听了,怔了一下,语带悲哀地说:“你妈妈为党国殉国,蒋总统曾来电话表示哀悼。”

    “老蒋还是小蒋?”

    “老蒋小蒋都来过电话,小蒋还送来一个白花篮,亲笔写的挽联。”黄飞虎说完,掏出手绢,轻轻地在眼角试了一下。

    “你妈妈殉难,是梅花党人的一大损失,一颗流星陨落了!”

    稻春阿菊难过地说:“她是为掩护我,与龙飞搏斗,被龙飞杀害的!”

    黄飞虎恨恨地说:“又是这个可恶的龙飞,他是梅花党人的大敌,上回在台湾我悔不该放走他,真应该识破他处决掉!”

    黄妃劝道:“好马不吃回头草,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小缤,来,喝茶,尝尝台北的新茶。”

    稻春阿菊接过姐姐递过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黄飞虎倚在肥大的沙发上,头翻天,长长地叹了一口粗气。

    “你妈妈这一生久战沙场,身经百战,历尽坎坷,不容易呀!我在家里特意为她设了一个灵堂。”

    稻春阿菊一跃而起,“灵堂在哪里?我去看看。”

    黄飞虎引着稻春阿菊、黄妃穿过室,来到后院,走进一个宽敞的房间,只见正中悬挂这桥本阿菊年轻时身穿日本和服的照片,正在富士山脚樱花从丛中微笑着,两侧摆满了花篮、花圈。

    稻春阿菊心里涌起了一阵感动,于是上前面对这母亲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这些花篮、花圈分别是蒋介石、蒋经国、蒋纬国、宋美龄、白敬斋、白蕾、白蔷等人送的。中间是黄飞虎送的一个大花篮,花篮内是100朵白玫瑰,黄飞虎亲手写的一幅挽联,左联是:谍海沉浮不知折腰多少风流客;右联是:梅花飘零何叹屈膝几间蒿草屋。

    稻春阿菊悄悄地走出灵堂时,黄飞虎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衣襟,“小缤,满意了吧,我再带你看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看见你就知道了。”

    黄飞虎又领稻春阿菊和黄妃来到后花园里,只见花草繁茂,莺歌燕舞,池塘中鱼翔浅底,荷叶云集,别有一番景致。

    黄飞虎领她们走上一座板桥,过了一片假山,在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后有几间闲屋。黄飞虎急不可耐地跨进了一个房门,稻春阿菊和黄妃尾随进去,正见屋内竹影潇潇,小桥流水,雕梁画栋,字画琳琅,书案上摆放文房四宝,案上有一佳人照片,下款写着:林莺晓女士。

    稻春阿菊不认得这个女人,黄妃叫道:“这是我妈妈的房间。”

    黄飞虎睁目一瞅,叠声说:“错了,错了,我已然老糊涂了。”他赶紧返身出门,又跨入西侧一个房间,稻春阿菊和黄妃亦步补趋。

    稻春阿菊感觉亲切,如同回到故国家园,只见是樱花茂盛,芳香迷人,榻榻米软榻上有小桌,小桌上整整齐齐摆放日式餐具,旁边有一泓温泉,泉水深深,泉水上飘着几个小碟,小碟内盛放着蜡烛、蚕豆、清酒等,衣架上挂着日本和服;床前有一幅大照片,正是按照自己的生母当年居住的房间样式制作的。

    黄飞虎说;“每当想起你母亲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坐一坐,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说着,眼圈一红,不再言语。

    稻春阿菊默默地伫立在母亲照片前,双目微闭,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黄飞虎和黄妃已经走在板桥的另一端等候她,他们向她招手。

    稻春阿菊走上板桥,放眼望去,只见满塘荷花,亭亭玉立,白荷、紫荷竞相眨眼,绿葱葱的一片荷叶,衬托着塘边的红玫瑰、白玫瑰、丁香、海棠花。她想起一位叫牛艺的女诗人的一首诗:

    桃花盛开了,

    你依然坚持地送我红玫瑰。

    其实,我心中更热爱,

    荷花、丁香与海棠的清雅。

    我知道,

    她有许多许多委婉的故事,

    隐去热烈,

    是更深更深的爱眷,

    刻骨铭心。

    北方的春,

    有太多的寒意伴着飞舞的黄沙;

    不时会来到,

    那时缓时急的雨。

    一位君子,

    用一尊青泥,

    把我带到庭院,

    弱弱的我,

    显露着瘦小的骨核。

    我生病了,

    我想退却了。

    是你的一声叹息,

    告诉我,

    你对我很在意,很在意,

    等我长大。

    待到夏风款款而来,

    送我一支带雨的

    白荷……

    黄飞虎招呼稻春阿菊,“小缤,别再忧伤了,中午我请你吃台湾的鱼。”

    晚上,稻春阿菊仍然和姐姐黄妃同住一床。

    洗漱后,稻春阿菊扑到床上,小声对黄妃说:“二姐,别再搞那恶作剧了。”

    黄妃听了,故意板起脸,“小缤,你也太小看二姐了。”

    稻春阿菊用遥控板打开了电视机,屏幕上显现出新闻节目,正在播出蒋经国深入台市郊区农家探访的新闻。

    稻春阿菊笑道:“这个小蒋怎么有点像共产党呀!”

    黄妃的两只白脚丫伸得高高的,说:人家本来就是共产党呗,早年在苏俄留学时入的中共。

    姐妹戏谑地发出一阵哄笑。

    黄妃问稻春阿菊:“白薇的人皮你到底带来了没有?”

    稻春阿菊说:“没有,你想一想,中共一道道关卡卡得那么紧,我带得出来吗?不然连小命都葬送了,再说还没弄到显示药水呀。”

    黄妃说:“药水被共产党弄去了,掌握药水的叶枫两年前也被共党收拾了。”

    稻春阿菊说:“龙飞一定掌握着那种特殊的药水。”

    “龙飞?”黄妃似有所悟,她忽然喜形于色道:“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稻春阿菊紧紧拽住黄妃的一只胳膊。

    黄妃附在稻春阿菊的耳际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稻春阿菊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声说:“姐姐果然厉害。姐姐,你知道爸爸要交代我什么任务吗?”

    黄妃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单线联系是咱们梅花党的规矩!”

    稻春阿菊接受的重要任务是去日本奈良拜访舅舅桥本一郎。

    桥本一郎是日本著名的细菌专家,年轻时曾参军到过伪满洲国,在哈尔滨的细菌武器基地参与过细菌试验,战争结束后他隐居奈良的一个寺院,专事修佛,反对战争,成为日本著名反战人士。他是日本江田岛海军学校副校长吉野海军将军的儿子,桥本阿菊的弟弟。黄飞虎闻言日本战败后,731细菌部队为了毁灭罪证,曾在哈尔滨地区销毁和埋藏了一些细菌武器和弹药。五一国际劳动节临近,梅花党密谋在中国大陆制造几起重大事件,以造成国际影响,其中一项就是设法找到当年埋藏的细菌武器,设法爆炸,造成病毒扩散,造成重大影响。黄飞虎认定桥本一郎肯定掌握一些线索,介于稻春阿菊与桥本一郎的亲戚关系,于是紧急从中国大陆调集她前去日本完成这一重要任务。同时,白敬斋部也对在中国大陆潜伏的白蕾下达了另外的破坏任务。

    朱江对北京广化寺侦察的结果,确定了夏涛声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少女,实为女扮男装,是梅花党更为凶恶和狡诈的新生代。而广化寺后院黑衣少女的临时住所正是杀害樊小哲的现场。白薇的人皮很可能就掌握在黑衣少女的手里!

    龙飞已经伤愈出院,暂时回家修养。李副部长坚持让他安心修养一周,专案组的工作暂时还由肖克主持。

    日本奈良古城位于日本中部城市奈良市的西北,始建于公元710年,历史上这里曾是大和国的都城,被自称大和民族的日本人誉为精神故乡。公元6至7世纪,先后有7代天皇以奈良为都。中国唐朝的都城长安是当时世界上最大城市,日本国隋唐史依照长安暗暗画了一份图样,回国后天皇见了连声称好,立刻下令照样盖了一座都城,只是比长安小3/4,奈良古城有东大寺、西大寺、药师寺等七大寺。奈良还有一座寺院虽然没有列入七大寺中,但比七大寺还有名,即唐招提寺,唐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中国66岁双目失明的鉴真和尚在5次东渡失败后,第6次东渡日本终于取得成功,踏上了日本的国土,实现了他的夙愿。鉴真一行到达京都奈良时,受到以圣武天皇为首的举国上下的盛大欢迎。天皇为他建造了这座唐招提寺,鉴真和尚在这里创建了日本佛教律宗,寺院大门上的横额是日本效谦女皇模仿中国东晋书法家王羲之的字体书写的。寺院的主殿金堂后面有一座单檐歇山顶的讲堂,讲堂内有一尊涂漆加色的弥勒如来佛像,佛像两侧有两个外形似轿的小亭,是当年鉴真师徒讲经之地。讲堂庭院里藏经室里收藏有很多经卷,都是当年鉴真从中国带去的。鉴真在这座寺院里居住了11年才与世长辞。他圆寂后,他的弟子忍基为他制做了一幅乾漆夹道的坐像,高2尺7寸,面向西方,双手拱合,跌坐闭目含笑,两唇紧敛,显现出一代高僧弃世时的姿态。鉴真墓位于御影堂前东侧,四周种植着来自中国的松树、桂花、牡丹、芍药等,树影婆娑,花香馥郁。

    从1946年起几乎每天都有一个男人跪于鉴真和尚的坐像前,默默祈祷,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他这一跪就是20年,不论春夏秋冬,暴雨滂沱还是大雪纷飞的时节,始终如一。他的服装从日本军人的军服变成便服,又变成僧服,面容从英俊轩昂到满脸沧桑云鬓悄生。

    他的名字叫桥本一郎,20年前曾是日本年轻的细菌学者,731细菌部队的技术人员,是桥本阿菊的弟弟。

    这天黄昏,夕阳染红了寺院的建筑,牡丹和芍药争芳斗艳之时,寺院门口走进一位风尘仆仆的日本年轻女人,她清秀俏丽,白裙飘逸,悄然来到跪于地上的桥本一郎面前。

    “舅舅。”她柔声唤道。

    桥本一郎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目光里闪过惊喜,“你,是……稻春阿菊?”

    稻春阿菊点点头,眼里涌出泪光,“我是,舅舅,您还是这么辛苦……”

    “我对中国人罪孽深重啊!”桥本一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舅舅,您精神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精神正常,一年前是我处理了你外祖母的后事,你这几年到哪里去了?”

    “我到爸爸那里去了,后来他送我到美国留学,舅舅,我在中国找到了我妈妈……”

    “你妈妈她还活着?”桥本一郎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可是不久前,她被中共特工杀害了……”

    “她,她也罪孽深重啊!他成为政客们的工具,殉葬品!”桥本一郎恨恨地说。

    “她一直在中国的长春隐居,嫁给了中国的一个车夫,后来到了北京……”

    桥本一郎引着稻春阿菊来到御影堂后面自己住的一间僧房内。

    这个僧房虽然狭小,陈设幽雅,桌上有文房四宝,壁上有鉴真东渡的画轴,单人木床被褥整齐。

    桥本一郎为外甥女砌了一壶清茶。

    稻春阿菊看到壁上有一幅桥本一郎写的书法作品,内容是《回头是岸》。

    桥本一郎问:“你母亲失踪那么多年,怎么会又重现江湖呢?”

    稻春阿菊喝了一口茶,轻轻地把母亲在中国经历的事情叙了一遍,特别是母亲离开人世的那天晚上,她叙述得有声有色。

    桥本一郎叹了口气,“你母亲对中国的罪孽太重了,她当年选择了这种特殊职业,我一直持反对态度,这是一种浮华的可耻的职业。我们的家族历史上非常尊贵和显赫,是贵族,你的母亲以一个妓女的面目出现,和那么多男人苟合,就为了得到一纸情报,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居然会发生在我们神圣的家族里。父亲居然十分赞赏和支持,而且你母亲居然和一个中国军官发生私通之事,生下了你,这是我们家族的耻辱!”

    稻春阿菊听了,心里非常不自在,她尴尬地浮出了笑容,握住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桥本一郎又说下去,“当初我也误入歧途,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深受日本主战派军国主义的影响,积极参与天皇的圣战,那种狂热空前绝后。我参加了731部队,多次参与细菌研究,起初还用中国抗联军人做试验,后来索性用中国的平民百姓做试验,那些可怜的健康的男人和女人,成为试验台上的牺牲品,我有罪,罪该万死!”

    说道这里,桥本一郎泣不成声。

    “战争使我的姐姐、你的母亲成为妓女、间谍,使我的父亲、你的外祖父破腹自尽,战争使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恨的战争,可恶的战争!中国人难道就不是人吗?这场战争,我们的那些愚蠢的军人杀害了几千万的中国人,其中不乏平民百姓,那些无辜的灵魂总在我的梦里困扰着我,使我不得安宁。我长跪在中国唐朝高僧鉴真和尚的像前忏悔,可是心里还是不能平静!”

    稻春阿菊说:“舅舅,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你不要忘记,我们日本是神丸之地,是一个岛国,我们的资源有限,要想发展,必须走出国门,开拓疆域,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日本应当成为世界的霸王。可是目前日本不仅受美国人的欺负,美国人在日本设立那么多的军事基地,而且面临共产党中国崛起的威胁,共产党中国有原子弹,共产主义像洪水猛兽,对日本虎视眈眈……”

    桥本一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不要说那么多了,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稻春阿菊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已加入台湾国民党梅花党,和中共对立,投入反对共产主义的圣战。我的生父黄飞虎便是梅花党的领袖,我的母亲是梅花党的中坚,她已为梅花党殉身,成为一朵永不凋谢的梅花!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寻找对付中国的武器!……”

    桥本一郎无奈地说:“我已出家多年,不问世事,我有什么武器?”

    “当年日本731部队撤离中国哈尔滨时,虽然销毁了不少细菌武器,但是据我所知,也留下了一些细菌武器,埋葬在哈尔滨附近,我现在就要求你提供埋葬的具体地址……”

    “你找这些武器做什么?”桥本一郎抬起充满惊恐的眼睛。

    “当然有用。”稻春阿菊狡黠地一笑。

    桥本一郎支吾着说:“我当时只是731部队一个普通的技术人员,重要事情都是长官们定的,我哪里知道?”

    稻春阿菊紧紧盯住桥本一郎的眼睛,“据我们所知,正是你亲自指挥埋藏的武器。”

    桥本一郎发出一阵狂笑,“法国皇帝拿破仑曾经说过,中国是一头雄狮,一旦醒来,强大无比!你们要与中国作对,早晚有一天要葬身狮口。”

    稻春阿菊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我们有美国人的支持,有欧洲盟国的支持,何况目前共产党中国和苏俄的矛盾已是日益激化,几乎倒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日本要利用美国崛起,要利用一切有利于自己复兴的力量,重振雄威!”

    桥本一郎站起身来,“稻春阿菊,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舅舅的话,你走吧,远走高飞,我已修佛多年,修成正果,改邪归正,回头是岸,你应该理解舅舅,你,快回去吧。”说完,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稻春阿菊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也站了起来,她恨恨地说:“舅舅,你要三思而后行,我主意已定,会不虚此行的!”说完,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桥本一郎眼前一黑,小声地嘀咕道:“唉,孽种,孽种啊!”

    过了3天,稻春阿菊又一次出现在鉴真像前,桥本一郎正在鉴真像前祈祷,他脸色苍白,3日的失眠,使他有些憔悴。

    “舅舅,想好了没有?”他的身后传来稻春阿菊严厉的声音。

    桥本一郎回头一看,稻春阿菊身穿风衣,身材臃肿,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苦海无边,回头是案啊!我没有什么想的,我只劝你远离战争,亲切和平,和为贵啊!”

    “我给你3分钟的考虑时间!”

    “你要干什么?”桥本一郎战战克克地站起身来。

    稻春阿菊唰地拉开风衣,露出腰间的炸药,凶狠地说:“如果你不说出埋藏细菌武器的具体位置地点,我将会炸毁这座寺庙,我们一起同归于尽!”

    桥本一郎听了,瘫坐石地上,呆如木鸡,“稻春阿菊,你可不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这可是鉴真庙啊!”

    稻春阿菊一手握着雷管,“我数一、二、三,你要不说出来,我就炸庙!一、二……。”

    桥本一郎跪倒在外甥女面前,“你别数三,别数了,我说,我说……他在中国哈尔滨松花江太阳岛情人岛上第7棵白桦树底下……”

    说完,桥本一郎猛地一纵身,头撞鉴真坐像,鲜血淋淋,软绵绵倒下了……

    中国的黑龙江宛如一只天鹅,振翅翱翔于塞北边陲,而省会哈尔滨则如一颗夜明珠悬于天鹅颈下。因此哈尔滨人经常自豪地称自己的家乡为“天鹅颈下的珍珠城。”哈尔滨的西部和西南部是松嫩平原,北部和东北部是小兴安岭山地,东部和南部是长白山系的广方岭,经过哈尔滨的松花江直达俄罗斯。哈尔滨是金、清两代王朝的发祥地,是女真族文化根系所在。公元1115年,金代在上京(今哈尔滨阿城区)建都,20世纪初期,哈尔滨成为近现代城市。1922年,居住在哈尔滨的俄罗斯、波兰、犹太、英国、德国、日本等30多个国家的侨民及无国籍人员已有20余万人,占当时哈尔滨总人口的一半以上。

    稻春阿菊还是第一次来到哈尔滨,当她踏上这个丁香之都时,心里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母亲桥本阿菊曾在这里频繁活动,多次出入上流社会的交际舞会,出入俄罗斯、日本、美国、英国等国家的领事馆。舅舅桥本一郎也曾在这座城市秘密生活,为研制细菌武器夜以继日地工作,如今这两个亲人都已不在人世,一个为了间谍生涯英勇献身,一个死抱着他的忏悔,头撞鉴真像壮烈牺牲。当稻春阿菊看到满城的丁香绽放枝头,花型如丁,聚小成大,紫中带白,白里映粉,远远望去,如烟、如梦,五月丁香开满城,芬芳流荡紫云藤之时,她的那些困惑、不快,马上云消雾散了。

    稻春阿菊寻找细菌武器心切,她乘船很快抵达松花江北岸的太阳岛风景名胜区,太阳岛与哈尔滨市区隔江相望,它有广阔的草原,平缓的坡地上分布着灌木林带,景区内河流纵横,水量充沛,山花烂漫,芳草如茵,绿叶婆娑,鸟飞雀鸣。

    稻春阿菊放眼望去,岛上那些五彩缤纷的帐篷和游客们的艳装花伞,相映成趣,掩映在一片绿荫之中,令太阳岛更加神秘和妩媚。

    稻春阿菊急于找到情人岛,她连问了几个游人,他们都是摇头。稻春阿菊于是先投宿紧邻沿江风景的俄罗斯风情小镇。

    这些别墅摇映在花卉、绿树丛中,错落有致,各具风格。在小镇上,从演艺人员,厨师,服务员到每幢别墅的主人,都是俄罗斯人。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稻春阿菊到小镇上买了一个面包、两串香肠、两瓶啤酒带回别墅,坐在客厅的木凳上独酌。

    这时,她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职业的敏感让她迅疾隐身到门后,掏出手枪。

    一个人扭开了客厅门的把手,门开了,走进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这时,稻春阿菊已经躲进厨房。她见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时髦装束,背着旅行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女人身穿背带群,男人戴着一副墨镜。

    女人说:“这房间真雅致。”

    男人说:“很有俄罗斯的味道。”

    这时,那个俄罗斯房东胖女人闯了进来,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们不是这个房间,你们在楼上。”

    稻春阿菊听到这番言语,从厨房里闪了出来。

    “哦,对不起,我们走错房间了。”女人慌忙堆着笑脸说,身体往后退。

    稻春阿菊抢上前一步,说:“没关系,我向你们打听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女人睁大了眼睛问。

    “这里附近有情人岛吗?”

    “情人岛,有,就在这附近,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那里。”

    稻春阿菊听了,赶忙说:“那咱们一起去吧,我正好也去情人岛。”

    女人说:“正好可以乘一条船,明早6点,就在别墅的门口集合,不见不散。”

    这对男女说完,手牵着手,上楼去了。

    真是铁鞋踏破无觅处,找到全不费功夫。稻春阿菊知道了情人岛的下落,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她又去小镇上的小摊前买了一只烧鸡、半斤草莓,回到客厅兴致勃勃地吃起来。

    第二天一早,晨曦微露,稻春阿菊就已经起床,她把昨晚吃剩下的烧鸡又在厨房的灶上烤热,吃得剩下一堆鸡骨头,抹了抹嘴,看了看手表,差5分钟6时,于是拎着皮箱走出了别墅。一忽儿,那一男一女欢快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女人朝她招手,说:“我们来了!”

    3个人拖沓来到码头,向一个渔船的船夫讲好价钱,稻春阿菊抢着付了船钱,那一男一女见她出手大方,非常欢喜。

    船夫是个饱经风霜满脸皱纹的老年人,戴着斗笠,他摇动船桨,小船朝江中划去。

    江面上雾茫茫一片,偶尔能见一些青秀色的芦苇。

    这一男一女说的都是大学生生活,稻春阿菊猜测他们是正在读大学的大学生,是一对情侣。

    交谈中,稻春阿菊才知道他们是哈尔滨工业大学四年级学生,男人叫巫山雨,家住湖北荆州,女人叫凌雪琦,家住北京。

    稻春阿菊自称在北京一家杂志社当编辑,此次前往哈尔滨旅游。

    这时,那个老船夫开腔了,他转过身来问稻春阿菊:“姑娘,人家两位是谈对象,到这情人岛理所当然,你孤零零一个人,跑到这情人岛干什么来了?”

    稻春阿菊说:“大爷,我一个人就不能来了吗?我喜欢新奇,喜欢冒险,这岛上有动物吗?”

    “什么动物?”

    那个叫凌雪琦的女学生说:“有黑瞎子吗?”

    老船夫一耸肩,说:“黑瞎子能跑到这儿吗?长白山有,这岛上没有,岛上有不少飞禽、鸳鸯、沙雁、野天鹅,有一次还发现一只狐狸。”

    “还有狐狸?”凌雪琦露出狐疑的目光。

    “可能是岛外的人带来的。”

    巫山雨问:“这岛上有人家吗?”

    老船夫摇摇头,“没有,都是一对对男女结伴到岛上来,他们搭帐篷,在这里过夜,有的带着话匣子,放音乐,挺乐和。”说着,老船夫停下浆,蹲了下来,从腰里抽下老烟袋,在船帮上磕打磕打,掏出火柴,点燃了烟,吧嗒吧嗒抽起来。

    “我也歇会儿,让船在原地打些转儿。”

    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吸着,一边眯缝着一双老眼,望着茫茫的江面。

    稻春阿菊问:“岛上有白桦树吗?”

    老船夫点点头,“有,年头够长的了。岛上还有不少灌木丛,还有一小片湿地,野草也不少,这光景开得正旺呢!”

    凌雪琦问:“大爷,这情人岛有多少年历史了?”

    老船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袋,咂巴咂巴嘴,“也说不准,据老一辈人讲,在金国上京时就有了这情人岛,阿骨完颜达是金国的开国皇帝,上京城就是他命令修建的。据说,她有个爱妃生得十分漂亮,是女真族的美女。这个爱妃和金国皇帝的一个侍卫私通,后来被皇帝发现了,于是双双私奔,逃到了这个岛上。他们在岛上靠吃野果,打鱼虾为生,过起了幸福快乐的日子,于是人们便把这个小岛称作情人岛。”

    凌雪琦由衷地感叹道:“真是够浪漫的!看来这个小岛真是值得一游。”

    巫山雨问:“这个小岛是个野岛,如果在岛上怎么出去呢?”

    老船夫说:“岛上江边有一些废弃的小船,这些都是跨江的工具。”

    老船夫又说:“日本人统治时期,岛上可遭殃了,他们用汽艇弄来不少年轻漂亮的女人,有中国人,也有俄国人,朝鲜人,日本人,犹太人,德国人,日本军队的官兵在岛上支了不少帐篷,他们随意奸淫取乐,情人岛有一阵子成了罪人岛。”

    老船夫讲完故事,又继续划桨。渔船穿过一片芦苇,掠飞一对鸳鸯,靠近了一个神秘的小岛。

    老船夫将船靠岸,稻春阿菊见这岛上果然芳草凄凄,野花烂漫,远处有数十棵白桦树。

    老船夫跟3人约好下午3时开始在原处返回太阳岛,于是开始生火做饭。

    巫山雨和凌雪琦跟稻春阿菊打过招呼,手牵着手走入草丛深处。

    稻春阿菊见他们走远了,沿着江边朝白桦树摸去。

    稻春阿菊走了约半小时,终于来到白桦林前,她望着这片白桦林,从东往西数到第7颗白桦树,于是放下皮箱,从皮箱里拿出一把小铁湫,开始挖,泥土松软,非常好挖。可是在这棵白桦树四周挖了有一半多深,也没有发现她所需要的东西。她非常失望,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望了一下四周,一片寂静。

    她思忖:是不是应当从西往东数第7棵白桦树。于是来到那棵白桦树前。又开始挖,又挖了有一半多深,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挖出一些小碎石头。

    稻春阿菊彻底绝望了,她颓丧坐在湿润的土地上,望着滔滔的江面发怔。

    是不是舅舅桥本一郎说谎?谎称这里埋有细菌武器?

    她有些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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